政治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复杂,你是主管领导,但说了不算,每个大项目的背后,都有省委领导的支持,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你怎么管?让你管,不是让你找麻烦施加压力去了,而是让你解决麻烦去了。

尤其是当着全国人大和政协的老同志的面,他立下了军令状,如果解决不了下岗职工的问题,他没法交差。

但地方工作经验不足的谭国瑞又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幸好有人介绍了邵丁和他认识——开始他根本瞧不上邵丁,认为一个普通的副市长能有多大本事,没想到,邵丁还真为他出了一个不错的好主意——他听取了邵丁的意见,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平息了下岗职工的怒火,顺利解决了安抚金的难题。

拆东墙补西墙——台湾公司不肯出安抚金,谭国瑞就和对方谈,声称省政府愿意承担一半的安抚金,就是要求台湾公司务必尽快让资金到位。对方答应得好好的,还感谢省政府的大力支持,但转脸就忘,钱还是一分钱也没有。谭国瑞只好退而求而次,调动燕省几家效益好的大型国企的资金,以充当台湾公司的安抚金的名义直接打入了台湾公司的帐户上,由台湾公司发放给下岗职工。

谭国瑞调动的是省里几家医药公司的资金,理由当然是暂时借用。医药公司不敢不同意,谭副省长就是分管医药行业的副省长。尽管谁都清楚,省政府拿钱去用,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了。

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谭国瑞想他是在为替范书记分忧,只要范书记不发话,没人会调查资金的来源问题。反正问题解决了,他的难关过了,范书记面上有光了,至于谁的东墙破了,谁的西墙好了,和他没有关系,他只要政绩,不管过程。

而且他最大的自信是,在台湾公司兼并的省属公司的过程中,他是清白的,没有拿对方一分钱的好处。对方曾经送他一张卡,他看也没看就退了回去。不是他不喜欢钱,是有些钱,他不屑于拿。

他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有自己的原则,为了争夺省长之位,不能让宋朝度抓住他的任何把柄。

谭国瑞整理好了相关材料,正准备向范书记亲自汇报一下安抚金的下放工作,却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说是邵丁来到了省里,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又抛到了脑后。虽说拆东墙被西墙的主意是邵丁出的,但邵丁好歹也混到副市长了,应该懂得官场规矩,肯定不会乱说。

谭国瑞得知邵丁是前来送材料,更放心了,迈着方步前往范睿恒的办公室而去。他刚刚打了电话,正好范书记有空。别看他是常委副省长,平常想向范书记汇报工作,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因此,必须抓住机会。

谭国瑞出门的时候,无意朝外面看了一眼,见邵丁的车正停在楼下,他还想,过一会儿汇报完工作之后,和邵丁见个面,总要适当地勉励一下,邵丁也算是个可用之人,他在燕省,还是人手太少了。

……只不过谭国瑞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一转身,刚进到范睿恒的办公室,邵丁从车上下来之后,迎接他的不是省政府秘书长陈海峰,而是省纪委的两位同志。

正是当年在高成松的授意下曾经提审过夏想的黄林和刘旭,号称省纪委黑白无常。

黄林板着脸:“邵丁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些问题需要核实一下。”

邵丁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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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1章 错综复杂的第二局

第1061章 错综复杂的第二局(第三更,求月票!)

党政机关各部门中,有两个部门的头头最不能串门,一个是组织部,一个是纪委。

组织部长不能串门,天下第一部,执掌天下官帽,到处串门,神秘性和权威就不复存在了。

纪委书记不能串门,一串门,就会给别人的工作制造麻烦,增加不安定因素。

有一个段子传说得活灵活现,虽然是编造的,但人人津津乐道,说是有一次市纪委要召开一次联席会议,邀请电视台来采访几位廉政模范,让新来的年轻人通知下面各局局长。年轻人初入官场,不懂官场语言的博大精深,说话又太粗,通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纪委通知,请明天来纪委一趟”

结果一句话就惹了大祸。

当天晚上,国土局长开煤气自杀。工商局长连夜潜逃,飞往国外。公安局长以为是情妇出卖了他,将情妇杀死焚尸。反倒交通局长最镇静,写了一大堆检举揭发的材料,然后天一亮,平静地自首了。

……说起来是个笑话,听完之后,却是让人心酸,纪委要树立的廉政模范无一不是贪官,真是莫大的讽刺

邵丁双腿打抖,差点站立不稳,颤抖地抽出一根烟,几次才点上,深吸了一口才问出了口:“请问,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强作镇静,脑中飞快旋转,一点儿也想不出来哪里出了差错,因为他小恩小惠得了一些,但大钱没贪——不是不想贪,是手中没权,没人鸟他。

黄林和刘旭对视一眼,他们见多了形形色色的贪官的嘴脸,邵丁就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也习以为常了。刘旭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和邵市长核实几个基本情况。”

一听对方还称呼他的官职,邵丁总算稳定了心神,知道应该问题不大了……

邵丁跟随黄林和刘旭走进灰色的纪委楼时,陈海峰正坐在宋朝度的办公室,向宋省长汇报情况。

“夏市长的办法已经奏效了,邵丁入围了。”入围一说是陈海峰的口头禅,是指上套了。

宋朝度点点头,身子努力向后一仰:“海峰,你要多向夏想学学,不能总在秘书长的位置上打转,要有独挡一面的能力。”

陈海峰以前在下面的地市当副市长,提到了省政府秘书长的位置上,已经有三年了,再干下去有两个选择,一是等宋朝度担任省委书记之后,他担任省委秘书长,进入常委会,完成从正厅到副省的跨越。二是外放到下面地市担任市委书记,再干一届,然后上副省。

不管是哪一种,都要等上大概三年。

“我就算了,跟在宋省长身边跑跑腿,出出力就行了,没大出息了。”陈海峰为人的最大优点就是喜欢自嘲,身为堂堂的省政府秘书长,总领省政府众多事务,他却逢人三分笑,没有一点架子,人缘极好。他虽然好说话,很少有板着脸的时候,但他的能力有目共睹,不少人跟他开玩笑归开玩笑,但在内里也敬佩他的为人和能力。

都说,陈海峰如果稍微用点心,自律一点,下一步不管是升到省委秘书长还是常委副省长,都能扛得起来。

宋朝度习惯了陈海峰说话的腔调,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在盘算着什么。陈海峰就立刻看出了宋省长的心思,想了一想,又说:“夏市长能掌握得了大局?他远在天泽,又只是市长……”

“夏想……”宋朝度似乎思绪一下飘远了,想起了许多久远的往事,走神了片刻,“他在省政府的秘书长的位置上,或许不如你干得好,但在市长和市委书记的位置上,你可就比不了他。他的大局观,不比一些人差。”

一些人有所特指,陈海峰有数了,但还是有所担忧:“夏市长毕竟太年轻了,万一有一个地方出现了纰漏,就坏了大事。”

宋朝度却没有接话,而是跳了过去:“海峰,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要是丁山能去中央党校中青班的话,你去水恒市呆上一段时间,也是一次机会。”

从宋朝度办公室出来,陈海峰有点闷闷不乐。他知道刚才有一句话说错了,不该当着宋省长的面置疑夏想的能力,宋省长对夏想太护短了,就以他和宋省长的关系,说一句夏想的不足就不行,怪不得在中青班的问题上,宋省长不遗余力地也要保下夏想。

但宋省长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下到地方上去,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他呆在身边了?但这样的想法又不能问出口,和领导关系再好,也有许多话必须闷在心里。领导就是领导,不是什么话都能当面说,不说,是你政治上成熟的表现,一说,就会惹领导不高兴。

换了别人,还巴不得外放,陈海峰却就想走从政府秘书直接过渡到省委秘书长的路子,但显然可能性不大了,一有机会,宋省长就会把他安排下去了。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他一直铁定地以为宋省长在燕省肯定可以接任省委书记,宋省长留在燕省变成省委书记,才是他由省政府秘书长变成省委秘书长的最重要的先决条件,而现在宋省长未雨绸缪,难道是宋省长最终不会在燕省担任书记?

有可能——不,是大有可能,否则以宋省长的大局观和长远打算,肯定会留他在身边。

陈海峰忽然觉得有点沮丧,宋省长离开燕省,他确实需要自己独挡一面了……

省纪委大楼,黄林办公室。

刘旭给邵丁倒了一杯水,递到邵丁手中:“邵市长,最近在郎市的工作,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省纪委找人谈话,也是敲锣打鼓的手段,旁敲侧击或是从外围入手,等等,手法很多,邵丁就有点心里没底,他可没有应对纪委人员的经验,就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接过水一饮而尽。

“困难肯定有,干工作哪里会没有困难。”邵丁还强作镇静笑了一笑,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具体有哪些困难,可不可以详细说一说。”刘旭态度不错,笑眯眯地问道。

但黄林就不一样了,板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手中拿着一份材料,翻得哗哗直响,一边翻,还一边不时地看邵丁几眼。

邵丁就觉得后背发麻,头顶发凉,似乎黄林手中的材料就是他的黑材料一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惜的是,他确实做了亏心事。

“就是日常工作中常见的一些困难,比如下面的执行不力了,群众意见大,等等……”邵丁倒是挺配合,主动列举了一些实例,说着说着,又心里有底了,因为他看了出来,黄林和刘旭应该没有掌握他的具体证据,可能会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举报,现在是在唬他,他就又有了底气,“我是向谭副省长递交材料来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怕会耽误谭省长的宝贵时间。”

搬出了谭国瑞压人,黄林和刘旭相视一笑,笑容中大有深意,黄林终于开口了:“谭省长正向范书记汇报工作,少说也要半个小时,邵市长不用急,我们还有一些情况想跟你核实一下。”

邵丁心中顿时又打起了鼓,对方连谭省长现在做什么都清清楚楚,可见今天的事情,是特意针对他的精心安排难道说,让他前来省政府送材料,本身就是一个局?

再联想到艾成文和安兴义突然走近,他意外被调整了分工,成了副市长之中分管工作最少的一个,明显受到了排挤和倾扎,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抬头一看,黄林和刘旭都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两人的笑容和眼神都大有内容,让人越看越心里没底,尽管邵丁也知道其实纪委的人,有时就爱故弄玄虚,能唬就唬,能诈就诈,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心里七上八下,没办法,身上清清白白没有一点污点的话,谁也不会怕纪委人员含义丰富的笑容。

……半个小时后,邵丁一脸灰白地从黄林的办公室出来,外面的太阳很大,他感觉有点精神恍惚,阳光晒在身上,火辣辣地烫,他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去哪里。

迎面走来一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陈海峰。一愣神的工夫,陈海峰已经来到了近前,他伸手和邵丁握手,说道:“邵丁同志,材料带来了?”

邵丁有点失魂落魄,机械地点头:“带来了,秘书长……”

陈海峰却和蔼地一笑,伸手拉了邵丁一把:“走,到我的办公室坐坐,正有话对你说。”

邵丁如同木偶一样跟陈海峰走了,与此同时,谭国瑞还兴致勃勃地向范睿恒汇报工作。他今天的感觉十分良好,因为原定20分钟的汇报时间,延长到了半个小时了,范书记还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

领导愿意听你汇报工作,证明你的工作让领导满意了

范睿恒确实对谭国瑞及时平息了下岗职工闹事问题十分欣慰,对谭国瑞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就耐着性子多听了一会儿,见姿态做足了,就想抬手看表,突然,电话响了。

范睿恒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脸色就越来越凝重,大有深意的目光看向了谭国瑞。

第1062章 真是巧妙的一着

谭国瑞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还没有意识到范睿恒已经脸色大变了。他正寻思下一步该如何安排工作重点时,忽然就听到范睿恒说了一句:“国瑞,就先这样,你先回去。”

怎么了这是?谭国瑞才听出范书记的语气不对,抬头一看,范书记的脸色已经极差了。

“范书记……”

“没听到我说话?嗯”范睿恒忽然提高了声音,猛然将水杯往桌子上一放,由于用力过大,杯子里的水洒了一桌子。

谭国瑞吓得一下站了起来,他来燕省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见范书记发这么大的火。他知道在现在的情形下说任何话都有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就只顾上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不打扰范书记了。”

范睿恒却连看也没有再看谭国瑞一眼,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背着手站在了窗前,从背影看,还隐有怒气。

范书记怎么就生了这么大的气?谭国瑞灰溜溜地走出书记办公室,心里一阵惶恐,不怕领导生气,就怕不知道领导为什么生气。而且看样子,气还生得和他有关,就更让他心中忐忑不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谭国瑞刚刚还兴奋莫名,一下就被浇了个透心凉。就如同站在海边欣赏无边美景,突然一个大浪打来,不但将他浑身上下打湿,还直接把他拍倒在了地上,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谭国瑞忽然就打了个激灵,难道范书记的怒火,和安兴义被纪委叫来谈话有关?

谭国瑞只猜对了一半,范睿恒的怒火和安兴义的问题并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有间接关系,因为是一系列的事件综合起来,最后引发的结果。

范睿恒实实在在地怒了,是在生谭国瑞的气。

事情,还是和省属企业的改制有关。

台湾的亚林公司是范睿恒的关系,当初范睿恒也是经人介绍认识了其董事长谢长海,后来经过深入接触,双方增进了了解,正好有一家省属公司破产重组,范睿恒一提,谢长海就有意兼并重组,就一拍即合达成了意向。

后来亚林公司就和燕省省委省政府经过几番谈判,正式签定了协议,条件还算令双方满意,也是范睿恒最大的政绩之一。

但外人并不知道的是,亚林公司在兼并重组的过程中,有许多猫腻和漏洞,国有资产流失、估算过低,等等,不过是题中应有之意,历来兼并重组之时,总有会肥了许多人,当然,大部分职工就成了牺牲品。

亚林是一口大锅,里面炖着一锅肉汤,有无数双手在里面捞肉吃,其中有一双就是省委书记的手。别人拿了多少好处,范睿恒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自己在其中得了大便宜,他心里有数得很。

以前,范睿恒还洁身自好,不贪不要。只收礼品,不收钱财,但自从担任省委书记之后,他的心态就变了许多,因为省委书记是一省大员,是政治生涯的顶峰,再向上迈进一步,难如登天,现在不收,几年之后退下,岂不抱憾终身?

再加上亚林的谢长海很会来事,深谙官场之道,几个回合之后,范睿恒就被拉下了水。

但范睿恒也被蒙在鼓里,他并不知道的是,谢长海送给他的大礼,以及省委几个和亚林公司有沾染的领导的礼金,就是亚林公司准备发放给下岗职工的安抚金

其实也不全怪谢长海,是亚林公司在燕省的全权负责人所做的手脚,但不管是谁的手脚,引发下岗职工闹事的根源竟然在自己身上,钱,都被省领导瓜分了事情要是传出去,范睿恒也不敢上街了,怕被工人骂十八辈祖宗。

但钱拿都拿了,还能退回去不成?当然不能。官场上的事情向来是一不做二不休,做就做了,只要将事情完全捂住盖子就行了,他也清楚一点,这事抖不出去,国内政治气候不允许,谁也没有这个胆量

是的,没人敢公开,也不会有人调查,事情永远不会见光,不会摆到台面上……但,还是可以拿到台下做幕后交易。

要点还在于,宋朝度在亚林公司的问题上,是干净的,干净的人永远比不干净的人更可怕。这也就造就了宋朝度敢拿亚林公司说事,范睿恒就不敢。

如果有一天他和宋朝度之间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之时,只要宋朝度将亚林的问题向中央一捅,他就立刻失分,还有可能被调离燕省,为宋朝度让路。

隐患,天大的隐患

这也是范睿恒在刚刚接到一个保密的电话之后大光其火的原因所在,因为他确确实实被谭国瑞气着了。

本来谭国瑞顺利地解决了安抚金的问题,他还十分高兴,他并没有过问谭国瑞采取了什么手段解决了资金来源——他不想知道,就是在以后万一出现问题时,可以推卸责任,让谭国瑞当替罪羊,这也是书记的最大光环之一——也清楚肯定手段有点难以见光,也没什么,不过是约定俗成的规定,成了惯例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差点被人曝光

都是谭国瑞惹的祸。

接到电话之后范睿恒才知道谭国瑞动用了省医药公司的资金,省医药公司是利税大户,有钱得很,药品的高利润养肥了无数医药公司,按理说,谭国瑞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吃大户是传统,谁让医药公司的利润高达百分之三百以上呢?

问题不在于动用哪里的资金,都是国家的钱,不过是换换口袋而已,问题在于,省医药公司偏偏有一个会计多事,查清了帐目去向。而且她也正好认识亚林公司的财务总监,然后一碰头,一合计,就猜到了什么,事情就有了失控的迹象……

其实就是一个会计一个财务总监,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起风浪,但很不巧的是,医药公司的会计英娜正是下岗职工代表刘见的妻子,刘见就不干了,非要嚷嚷着要将事情闹大,非要组织工人集体到京城上访。

范睿恒不勃然大怒才怪。

因为亚林公司的帐目不能公开,一公开,就成了他脸上的黑点,就成了别人攻击他的口实,就授人以柄,尤其是在和宋朝度搭班子的情况之下,更不能掉以轻心,弄不好就会突然接到一纸调令,将他调离燕省。

归根结底,都是谭国瑞办事不牢靠,谭国瑞动哪里的钱不好,偏偏去动医药公司的钱,医药公司的钱动就动了,却又被人发觉了,还被一个小小的会计拿捏住了把柄,真是蠢到家了。

范睿恒越想越上火,幸好打来的电话的人告诉他,事情已经初步控制住了,不会失控,但他还是不太放心,多大的一个地雷,踩上了没响真是万幸,但现在只是按下去了,还得时刻按下,稍不留神就说不定又响了。

这事倒不会让他翻船,亚林公司的帐目就算再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是不是能查到别的常委头上,他不管,他只担心的是,这事该如何收场。到了他这个级别,基本上经济和生活作风问题都打不倒他了,但身上有污点,就容易随时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省部级高官落马的数量,有逐年增多的趋势,人在官场,谁也不敢说自己脚下的冰层就不会突然裂开,都是如履薄冰。

范睿恒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照理说他应该不会如此失态,但因为多年政治斗争形成的敏感和警惕性,他一下就能猜到整个事件的背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推波助澜,是宋朝度还是夏想?他甚至不用猜就得出结论,肯定又是宋朝度暗示,夏想暗中下手的一次天衣无缝的默契配合。

事情有明显的针对性,借他之手,对付谭国瑞,压制谭国瑞跃跃欲试的过头的举动,让谭国瑞在燕省安分守己,不要制造事端。

长长出了一口气,范睿恒心中又气又怒,从精妙的布局来看,肯定是宋朝度从大处着眼,让夏想从小处落脚,因为亚林公司的内情,夏想肯定不会知道。

省委里面,在亚林公司的大锅里,最干净的两个人就是宋朝度和谭国瑞。宋朝度干净,所以他能置身事外,谭国瑞干净,所以他被人下了套。

谭国瑞并不知道安抚金的去向,就一头钻了进去,拆东墙补西墙去了,结果西墙和东墙之间有联系,就两处透风了。

真是巧妙的一局,如果谭国瑞也向亚林伸了手,也许就会采用别的办法了,但谭国瑞的干净反而成了他差点拉自己下水的前提,不得不说是活生生的讽刺。

事情必须压下去,范睿恒掐了烟头,拿起了电话:“朝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亲自打开宋朝度,就要给宋朝度一个面子,摆出的是诚心解决问题的姿态,相信宋朝度能充分领会他的意图。

但范睿恒也清楚,政治人物要面子,但更要利益,他也知道宋朝度想要的是什么……

就在范睿恒和宋朝度第一次面对面地坦诚利害关系之时,就在省委的局势突然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之际,天泽市的局势,也出现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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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3章 黑白不论,奉陪到底

市纪委接到了新的举报,掌握了彭云枫贪污受贿的确凿证据。出于慎重的考虑,皮不休提议立刻召开书记办公会研究彭云枫的问题,夏想没有同意。

夏想不同意的理由很简单,纪委召开内部会议研究就可以了,没有必须上书记办公会。皮不休盛怒之下,以为夏想是阻挠他对彭云枫采取行动,就立刻召开了纪委内部会议,讨论对彭云枫的处置意见。

皮不休却猜错了夏想,夏想阻止书记办公会不是想阻挠纪委办案,而是想置身事外。陈洁雯也嗅到了一丝异乎寻常的气息,出乎意料地对纪委再次查办彭云枫选择了沉默。

沉默,既可以看成默认,又可以当成袖手旁观,进,可以说也支持纪委的工作。退,就是并不知情地推卸责任,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市委书记成熟而圆滑的一面。

经过开会研究后,皮不休不顾常务副书记陈海峰的反对,决定对彭云枫采取强制措施,因为证据确凿,事实清楚

风声大作。

彭云枫是在晚上被纪委的人从家中带走的,同时,纪委还采取了两重措施,同步搜查了彭云枫的办公室和家里,据说查获了大量物证。

据说,彭云枫被纪委人员带走的时候,垂头丧气,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副认栽的形象。据说,从彭云枫家中和办公室搜出的物品价值上千万元。还据说,有大量的现金和古玩字画,等等,无所不有。

有太多的据说和传闻,到底哪一条属实,没人敢肯定,又人人都相信。但因为彭云枫是夏市长亲信的缘故,不少人都不敢公开谈论此事,要么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要么下班后聚在一起吃饭,互通消息。反正一时之间听风就是雨,究竟有几分真实,反倒没人在意。所有人在意的就是看夏市长怎么收场,如果彭云枫真有事情的话,夏市长保他还是不保?

保,有损夏市长的公正形象,不保,以后谁还会对夏市长死心塌地?最是考验夏市长政治智慧的时刻来临了。

第二天,市纪委正式宣布对政府秘书长彭云枫采取了强制措施,天泽市委顿时炸了锅

纪委办案一般是先叫去问话,然后掌握了一定证据之后,就是双规。双规之后,证据确凿,就会上报到市委免去当事的人党政职务,下一步就进入司法程序了。现在纪委宣布只是强制措施,并没有双规,应该是掌握了初步证据,还不足以对彭云枫形成致命一击。

因为彭云枫毕竟是市政府秘书长,也算是一号人物,他被纪委带走,即使没有市长点头,也必定得到了书记的默认。

市委书记办公室,夏想坐在陈洁雯的对面,一脸坦然,陈洁雯则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夏市长,你的意见是?”

“秉公执法,依法办案。”夏想很坚定地回答,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彭云枫被采取措施而受到影响,反而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如果彭云枫确实贪污受贿,就应该严惩。”

陈洁雯原以为夏想会愤然而起,会干涉纪委办案,会要求召开办公会讨论彭云枫的问题,没想到,他只是来和她谈了谈,而且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坦然而淡然,就让她心中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清楚,因为夏想似乎不是对手下放手不管的人,就算再大公无私的人,也有私心杂念,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况且彭云枫落网还事关他的脸面问题,以他在省委之中的人脉,拉彭云枫一把也不是不可能,怎么会……

陈洁雯想不通,因为几次和夏想交手之后,她深知以夏想的手腕和政治智慧,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手段,难道说,皮不休跳进陷阱了?但问题是,皮不休是老纪委了,肯定不会犯低级错误,没有证据他不敢抓人,一旦抓了,肯定证明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尤其是彭云枫是政府秘书长,皮不休再想报复夏想,也不敢乱来。

事关政治生命,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明白,真不明白……陈洁雯心神不宁的原因就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夏想是真想牺牲彭云枫,丢车保帅,还是别有用心,另有后手?太纠结了,她在官场沉浮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这么难下决断的时候。

皮不休提出对彭云枫采取强制措施,她是点了头的,她不点头,市纪委也不敢对政府秘书长下手。她之所以答应对彭云枫采取措施,一是皮不休信誓旦旦说是证据确凿,二是她也何尝没有借以打击夏想威望的想法?尤其是听说省委组织部在范书记的压力下,重新拟定的中青班的人选名单已经减少为5人,夏想名列第一。

能斩断夏市长的左膀右臂,再一脚将他从天泽踢开,是她从政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她不能放过整治彭云枫的机会,因为彭云枫为夏想做了太多的事情。

但夏想的态度又让她迷糊了,而且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如果夏想气急败坏,或是火冒三丈,都好,就证明皮不休触动了他的痛处,但他坦然地接受,淡然的态度,就让她还是明显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在官场之中,一路过关斩将直到今天,经历的大大小小的官场阴谋无数,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所凭的唯有谨慎小心而已。

“云枫毕竟为天泽做出了大量的工作,也是一位难得的好党员好干部,因为一点小事就轻易抹杀一位党多年培养的干部的功劳,也不公平。我的意见是,出于爱护云枫的角度出发,尽可能降低影响,如果事情不大,就党内警告处分……”按说以陈洁雯的为人,她平常非常注重官场程序,不会直接说出干涉纪委办案的话,特别是当着夏想的面,但今天却一反常态,主动为彭云枫开脱。

听她的口气,只要夏想点头,她就会向纪委直接施压。

夏想却摇头说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云枫有事就是有事,就依法处理。没事就是没事,就还他一个清白。不黑不白就是不清不白,没法向天泽所有的党员干部交待。”

夏想是什么意思?陈洁雯心中一下就起火了,世界上的事情,黑白哪里能分得清清楚楚?到处是灰色地带,有时候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要折衷,不就一个贪污受贿,她已经让步了,夏想还想怎么着?难道说非要纪委声明彭云枫同志是清白的,他们抓了人才行?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就奉陪到底。

夏想和陈洁雯之间的一次重要的谈话,没有达成任何共识。

市纪委办公室,皮不休看了坐在下首的陈海峰一眼,淡而无味地说了一句:“海峰,你一心袒护彭云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海峰缓缓摇头:“皮书记,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并没有袒护彭云枫,而是觉得事实不清,有些证据不足以成为证据,是不是对彭云枫同志过早地采取措施并且有点草率了?”

“彭云枫的案子,纪委已经跟进了一段时间了,我一直亲自主抓,错不了。”皮不休心想,他还摸到了彭云枫向夏想行贿的初步证据,收获比他想象中大多了,陈海峰还想从中作梗,真是自不量力,小心掉下去爬不上来,“这个案子你就不用管了,因为涉及到了天泽的重要领导,你回避一下为好。”

“皮书记,我……”陈海峰想据理力争,一下站了起来。

皮不休怒了,陈海峰挑战他的权威不是一次二次了,以前没看出来,自从陈海峰担任了常务副书记之后,就有了翘尾巴的迹象,真是小人不可得志,他将手中的材料重重地一扔:“这事就这么定了”

淡淡威严流露,顿时让陈海峰哑口无言。

等陈海峰走后,皮不休才又换了一副表情,心想好一个陈海峰,见风使舵也要认准人才行,夏想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天泽,你还想跟紧夏想的脚步,不是自讨苦吃吗?等夏想一走,看你在天泽市委还能不能吃得开?

皮不休却不知道的是,陈海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之后,忽然就意味深长地笑了。

彭云枫被采取措施,在天泽市委引发的不仅仅是轩然大*,还有人心浮动,众说纷纭。刚刚夏市长小胜一局,彭云枫就被直接带走了,虽然还没有明确说是双规,但基本上离双规只是一步之遥了,说不定随时就会宣布双规。一旦双规,就预示着彭云枫的政治生命,宣告终结了。

但看眼下的形势,彭云枫被双规只是早晚的时间,夏市长就没有办法了?现在这年头,谁不贪点拿点要点,谁敢站在阳光说自己身家清白?这么多人不查,偏偏要查彭云枫,夏市长,您不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正当人人都在猜测夏市长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手段时,郎市却又突然传来消息,郎市副市长邵丁因个人原因辞去副市长职务

如果邵丁的辞职看不出对天泽的局势有什么影响的话,随后,省委又出现了一件大事,就直接对天泽的局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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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4章 一次绝妙的反击

邵丁意外辞职的消息,震惊了整个郎市。

邵丁虽然自从古向国落马之后,有点失势,但工作上兢兢业业,并无大错,他现在是副厅级,年纪又不大,熬上几年,总有出头的一天,混不上市委书记,以他的资历,当上一届市长也大有可能。

退一步讲,就算当不上市长,也会在退休之前解决正厅级,再稍微小心谨慎一点,说不定还能在省局里面担任一任局长,捞上一笔,然后安享晚年了。

但现在突然辞职,就等于前途尽毁,顶多顶着一个副厅级待遇,从此再也不能踏入官场一步。对于官场中人来说,有些事情做了,就等于宣告了在官场上的死刑。

辞职就是。

官场中人,没有几人有勇气有胆量自绝于官场,都是一入官场深似海,即使淹死,也不愿意回头是岸。因此人人清楚,所谓因为个人原因辞职一说,不过掩人耳目的说法,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人和个别主要领导知道。

郎市上下,一片哗然因为事先没有任何征兆,除了邵丁分管几项重要工作被划分给了朱睿乐之外,也没有故意针对他的打压和排挤。而工作的临时调整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因为一次工作调整而辞职,那就太没有心理承受能力了。而且哪一个官员不是脸厚心黑,会过不去这样的小坎?

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

邵丁辞职的真正原因,艾成文和安兴义都心知肚明。但他们不明白幕后推手是谁?夏想肯定是,但夏想是总导演总策划,在夏想和邵丁之间,还应该有一个具体的执行者,难道是……朱睿乐?

其实安兴义早就应该猜到是朱睿乐了,在宋朝度接见朱睿乐的一刻起,他就知道朱睿乐能入得了宋省长的眼,除了夏想推举之外,别无他人,再也没有第二人可以如此得宋省长信任,只一句话就能说服宋省长接见一个普通副市长。

宋省长接受一个人的过程很漫长,轻易不会接纳主动投诚的人,更不用提主动接见朱睿乐了。平心而论,安兴义有点嫉妒朱睿乐的狗屎运,他也感到了危机,因为如果他再处理不好自身的问题,擦不干净屁股的话,不排除被宋省长打入冷宫的可能。

朱睿乐意外受到重用就是一个信号,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政治信号,言外之意是,如果他被打落尘埃,朱睿乐就会在郎市迅速崛起以便替代他。

安兴义对夏想既感激又痛恨,他也知道现在省里的形势正在悄然重新洗牌,以及朱睿乐在郎市暗中运作替他解围,都是夏想的手段,对此,他必须感谢夏想的出手。但他又为夏想有意扶植朱睿乐的崛起而大为不快,朱睿乐的崛起势必会影响他在郎市的地位,会影响他在宋省长心目中的位置。

再有他也认为夏想明是帮他,实际上还是在外围替宋省长解围,同时也是为他自己有可能被赶出天泽而采取的必要的反击手段,所以安兴义并不认为夏想全是为了他,感激之心就掺了水分。

安兴义清楚的一点是,邵丁辞职,是迫于压力,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他不辞职不行

……邵丁在省纪委,在黄林和刘旭的连番进攻下,再在铁证如山面前,承认是他唆使他人举报安兴义的事实——邵丁举报安兴义的证据,是朱睿乐暗中搜集的材料,连安兴义都没有想到是邵丁,更没想到朱睿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抓住了邵丁的把柄,朱睿乐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安兴义不服气也没有办法,也正是因为朱睿乐的及时出手,才化解了他的危机。因为邵丁在承认了举报他的事实之后,又在和省政府秘书长陈海峰长谈之后,再次向纪委同志反映,说是他举报的材料都是捏造的,与事实不符……

省纪委就迅速做出反应,撤销了对安兴义进一步调查的可能,就让安兴义顿时感觉如释重负。

但仅仅以上还不足以让邵丁做出辞职的决定,因为就在邵丁刚刚返回郎市之后,就又从省委传来风声,说是谭国瑞因为在处置省属企业下岗职工的问题令范书记大为不满,被范书记严加训斥一顿,而谭国瑞在处置问题时所采取的方法正是邵丁的主意——邵丁不辞职,就只有一个下场,当替罪羊。

邵丁先前去省委,已经被人当了靶子,成功地利用他化解了郎市的危机,现在又被人祸水东引,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承受来自谭国瑞的全部怒气,在事情无法收拾时承担全部责任,要么现在抽身而退,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自绝于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