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家虽然没练过什么武功,但常年的嚣张也让他变得身手敏捷了不少,而且他个子矮,动作快,腿一抬就踢到了关允身前一尺之内。

代家原以为他突起一脚,必定可以一脚踢中关允,让关允当场倒地打滚,然后他就可以抱着肩膀看关允如狗一样在他胯下受辱了,不想眼见他的大脚就要接触到了关允的身体某个部分时,关允身子堪堪一闪,也就是向旁边错过了一尺有余,但就是一尺的距离,正好让他一脚踢空!

一脚踢空也没什么,大不了收回右腿,再重新踢上一脚,但代家失算了,一是他没想到他会踢空,二是他更没想到关允的身手这么敏捷,三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关允在吐了他一脸唾沫之后,还敢还手。

不但还手,还还了狠手。

代家欺负人惯了,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别人别说欺负他了,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他觉得关允吐他一口唾沫就已经是无法无天了,就应该站着不动,被他暴打一顿,或许他一时解气,还会放过关允,不成想,一踢不中,关允躲到一边,随后伸出了右手,一下就勾住了他的右腿。

右腿悬空,左腿一只腿支地,代家重心就站立不稳,再加上一股大力从右腿传来,他想向前一扑伸出双手抓住关允的举动就失去了支撑,双手乱抓就冲向了关允。

关允岂能会被代家扑住?他要的就是代家失去平衡,微微一笑,用力一拉代家的大腿——有多少人想抱代家的大腿而不可得,关允却不但不屑于抱代家的大腿,反而要用力一扯,而且力度还不小,相信足以扯了代家的X——代家收势不住,猛然向前冲去。

如果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也就算了,代家或许还可以猛跑几步,借缓冲来收住身形,但事情往往总会朝不利的一面发展,代家的前面不但没有开阔地,反而有一棵大树。

粗大的足有一米直径的大树。

向前冲的力道再加上关允有力一扯之力,两股力道合在一起,代家收势不住,一头就撞在了大树上,和大树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仅仅是亲密接触也就好了,关键是代家直接就和大树来了一次亲密无间的拥抱,当然,大树是不是愿意被代家拥抱就不必管了,代家却是一百个不情愿在省委大院门口抱大树。不但丢人,而且还伤心。

代家狂妄久了,就难免自尊过度变成自大,脸皮就薄得和纸一样,不想被别人冒犯丁点权威,尤其是在省委门口,被关允吐了一脸唾沫就已经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却又和大树来了一次碰撞,这人,算是丢了爪哇国了。

不过现在对代家来说,丢人事小,鼻青脸肿事大,他一脸撞在树上,不但撞得鼻血横流,还撞了一个乌眼青,一阵巨痛从脸上传来,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代家何曾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巨痛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四下一看,便道上有砖,他早年在下面混迹时的流氓本性发作出来,早就忘了自己是堂堂的厅级高官了——可见有时升迁速度过快,根基不稳,气势不足,就会导致素质不高——他随手抄起一块板砖,拿出当年的无赖气势,双眼血红,满脸鲜血,狗急跳墙一般又冲关允杀去。

厅级干部也是高官了,但高官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冲动战胜理智的时候,现在的代家,再也没有了平常耀武扬威的气势,就和一条疯狗没有两样,手拎板砖,满脸是血,状若疯狂。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从省委大院出来的省委大小官员,不管是坐车出来还是步行出来的,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曾经高高在上的代家怎么成了这般狼狈模样?而且还是在省委大院门口,这人可真是丢大发了。

这可不怪关允,怪就怪代家非要在省委大院门口找关允的麻烦,结果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

代家气势汹汹来到关允面前,扬手就是一板砖,直直冲关允当头砸去。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关允不但会当场头破血流,说不定还得昏倒在地。

关允不躲不闪,反而冲代家微微一笑,开口说了一句话:“看你后面。”

代家红了眼,满嘴喷血:“你当我是傻瓜?我看后面,然后你在前面给我一拳?”

说话间,他的砖头就砸了下来。

关允摇头一笑:“你不回头看一眼,才是真的傻瓜!”

于是,无数省委大小官员们,都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就在代家高高举起砖头砸向关允头顶的时候,关允不躲不闪,傻了一样站在原地未动,眼见砖头就要砸到关允头顶的时候,突然,一件黑呼呼的东西破空飞来,不偏不倚正中代家的后背。

东西是什么,谁也没有看清,不过都清了一个事实,代家被东西击中,痛得大叫一声,手中力道一失,准头一偏,再加上关允有意轻轻闪了一闪,板砖就擦着关允的耳朵,正好落在他的肩膀之上。

砰的一声,尽管代家失去了部分力道,但板砖落在关允的肩膀之上,还是砸得砖屑纷飞,可见他确实发了狠,使出的是一下想砸死关允的力气。

关允被板砖砸中肩膀,顿时血流如注,他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一闭,竟然昏迷过去。

怎么这么不禁打?代家一下愣住了,他刚才的一下打得确实不轻,但也不至于让关允当场昏迷,何况又是拍在了肩膀上?关允是真昏迷了还是假装?

代家一时疑惑不解,忽然又想起背后挨了一记的事情,不由再次火起,昏迷就昏迷,也不能放过关允,他抬起大脚,狠狠地朝倒在地上紧闭双眼的关允脸上踩去。

眼见代家的右脚就要落到了关允的脸上,倒在地上的关允眼睛没有睁开,却似乎看到他出脚一样,身子一闪就躲到了一边,代家勃然大怒,好一个关允,想假装昏迷来骗取围观者的同情,好,就让你装到底,他再次抬脚又朝关允踩去,这一次脚才刚刚抬起,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声音尖叫而刺耳,吓得他猛然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眼前飞来一物,正中面门。

是一只皮鞋!

堂堂的局长大人被一只皮鞋打中了面门,本来代家就已经血流满面了,这下好了,鞋底子又打在鼻子上,更加血流如注。代家这一下怒火冲天,也不管来人是谁,抬腿一脚就踢向了身后之人。

原以为身后来人有飞鞋神功,也许身手不错,不料代家一脚踢出,来人竟然没有躲过,被他一脚踢中肚子。来人中脚,痛得当即弯腰蹲下,失去了进攻能力。

代家见状,又上前一步,正要抬腿再补上一脚,以泄心头之恨,不料才抬起大腿,一眼看清被他踢中的来人是谁,顿时大吃一惊。

第501章 这事儿……没完

从省委下班的众人,上至副省级高干,下至副科级及以下的办事员,总数约有几十人都亲眼目睹了在省委大院门口发生的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动手,到事情最后收场,自始至终都是代家一个人嚣张地追打关允,而关允只是在被动地防卫并且躲闪,但最终关允还是被打昏在地。

关允昏迷之后,代家还不肯罢休,还要恶狠狠地再打个不停,就如疯狗一样。

更让围观者气愤的是,有一人前来劝架,由于奔跑过急,皮鞋飞了出去,正好打中代家的脸,本来是无心之举,代家却不问青红皂白,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而且踢倒来人之后还想再补上一脚——身为国家干部的代家,在省委大院门,对两个人拳打脚踢,当场将二人打昏,嚣张、狂妄、无法无天!

尽管代家是二书记,在燕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惹,但在规矩大过天的官场,也要讲究一个人情礼法,尤其是身为厅级高官,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行凶,不但有失体统,也大损燕省官场形象。

不少人以前只是听说过代家的嚣张和不可一世,并没有几人亲眼目睹,现在好了,近三分之一的省委高官将代家行凶的一幕尽收眼底,代家威名,如狂风刮过水面,顿时引发了波涛起伏。

换了别人,早就有省委高官看不过眼,出声制止了,但代家不是别人,是曾经的省委一秘,因此,围观者只是围观,就连几名副省级高官也只是强压心中不满,虽对代家怒不可遏,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再说来人被代家一脚踢倒,就地倒在地上,眼睛一翻,也昏迷了过去。代家刚刚提起了一只脚举在半空,却没有落下,因为他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

怎么是齐昂洋?怎么偏偏就是齐昂洋!

燕省第一公子威名之盛,就连代家也不得不避共锋芒。当然,代家最嚣张的时期,齐昂洋名声还没有起来,等齐昂洋名声大振之后,代家也调离了省委,所以,虽说燕省前有二书记,后有燕省第一公子,但二书记和燕省第一公子并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几次,相当于一山二虎共存。

实际上,在代家的心中,对齐昂洋多少有几分畏惧心理。他在省委成名之后,几乎没有怕过任何一人,就连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在眼中,也不过是可以随时摆布的小人物,但不为人所知的是,他偏偏对齐昂洋有三分担忧,不想也不愿意和齐昂洋发生正面冲突。

原因很简单,官场中人,都有所畏惧,都敬畏权威,不敢挑战官场秩序,齐昂洋不然,齐昂洋不是官场中人,却又有深厚的官场背景,不但有一个省委副书记的父亲,而且他本人又能力超群,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等于是既背靠大树好乘凉,而他本人也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一般人无法撼动。

再加上齐昂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面对如此有分量有手腕的人物,在代家最如日中天的时期,他也不敢轻易去主动招惹齐昂洋。

还有一点让代家对齐昂洋退避三舍的是,齐昂洋为人张扬,行事手段乖张,但偏偏齐全为人深不可测,行事手法让人防不胜防,章系峰不担心陈恒峰坐大和挑战权威,却始终对齐全礼让三分,原因无他,只因齐全为人正直而公允,很多时候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而且齐全在京城的背景很深,章系峰很难动摇齐全的根基。

齐全在省委的威望也很高,如果说木果法是燕省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那么齐全就是燕省中立势力的领军人物,每次出现决策上的分岐时,最后出现的局面每次都是只要齐全支持谁,谁就是胜利的一方。

自从章系峰坐稳省委书记的宝座之后,在燕省的风头一时无两,齐全作为中立势力的领军人物的优势也丧失了不少,尽管如此,齐全依然是燕省省委最有实权也最有分量的省委高官之一,何况本身按照排名,他就是燕省的第三号人物。

正是基于以上认识,代家在省委几乎敢无视除了章系峰之外任何一人的权威,甚至有时连陈恒峰他也不放在眼里,却每次见到齐全都会陪着笑脸。

所以,当代家发现他一脚踢昏的人竟是齐昂洋时,当时震惊得魂飞天外!

天,怎么会是齐昂洋?而且他怎么一脚就踢昏了齐昂洋,刚才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而且脚才轻轻落到齐昂洋的肚子上,以他平常打人的经验判断,充其量也就用上了五成力气,齐昂洋别说倒地昏迷不醒了,顶多捂着肚子蹲上一蹲,也就过去了,怎么会就昏迷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管代家是怎样的震惊加不解,但他却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是,身后昏迷一人,是关允,身前昏迷一人,是齐昂洋,他在省委大院门口大发神威,板砖砸昏关允,飞脚踢昏齐昂洋,神通无敌,燕省第一。

不,是天下第一。

代家平常纵横燕省,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但这一次他站在场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满脸鲜血,前后各倒地一人,又是在省委大院的门口,这一次,他有口难辩。

打昏了关允不算什么,打昏了齐昂洋就是了不起的大事了。当然,如果仅仅是打昏了齐昂洋一人,也好说得过去,可以用无意伤人搪塞,但打昏关允在先,打昏齐昂洋在后,他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一下玩大发了,不管是只打昏关允一个人,或是齐昂洋一个人,他都好过关,但现在偏偏是他神通盖世,以一当二,当二人全部打翻在地,他该怎么办?

再仔细一想刚才的细节,不管是关允的昏迷还是齐昂洋的昏倒,似乎都有蹊跷,难道是其中有诈?难道是他被暗算了?要不齐昂洋怎么来得这么凑巧?

正当代家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汽车驶出省委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人,来人怒气冲冲分开人群,来到齐昂洋面前,低头看了齐昂洋一眼,抬头的时候,目光就淡然地落到了代家的身上。

“代局长,昂洋是你打昏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平常嚣张无比的代家,忽然间从心底生起一股不可抵制的寒意,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齐、齐书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齐全。

齐全摆摆手,淡淡地说道:“不要紧,是他咎由自取,不怪你。”说话间,他抬腿踢了倒在地上的齐昂洋一脚,“没本事就别出头,真丢人现眼。”

齐全这一手着实高明,不指责代家半分,反倒去踢已经昏迷的自己儿子,让围观者不由暗暗叹气,并且激起了不少人的同仇敌忾之心,代家仰仗章系峰的权势,踢昏了齐昂洋,而齐全居然忍气吞声,不敢向代家讨还公道,代家和章系峰,欺人太甚。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齐全一摆手,司机和秘书扶起了齐昂洋,将齐昂洋抬离了现场之后,又有几人分开人群,理也未理代家,径直来到关允面前。

几人虽然都没有齐全级别高,但却人数众多,其中一人是夏德长,一人是李逸风,另一人……赫然是木果法。

自从关允来到省委上班之后,木果法就没有再和关允正面接触过一次,似乎是木果法情知自身处境不妙,不愿再理会关允一样,其实不然,木果法是出于保护关允的出发点,不想让他目前的处境影响到了关允,但在关允昏迷之后终于现身在关允面前,等于是无声的宣告他对关允的爱护。

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代家,现在傻了一样站在当场,直直地看着木果法、夏德长和李逸风三人一齐动手扶起关允,将关允抬上了汽车,他就知道,三人联手来向他示威来了,是借关允事件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这事儿……没完。

等几人七手八脚将关允抬上了汽车,木果法和李逸风上车,没有多看代家一眼,夏德长却没有上车,而是缓步来到代家身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代家几眼,随后又围着代家转了一圈,眼睛阴冷,表情阴狠,让一向行事肆无忌惮的代家也被夏德长看得心里发毛。

“代家代大局长,真是好本事。”夏德长看了代家半天,最终扔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这事儿,没完!”

等夏德长走后,代家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也站立不起,从他调到省委之后,还从未有过和今天一般的狼狈!

虽然夏德长的声音不大,而且夏德长在高官云集的省委,名声不显级别不高,但他的话却在围观者心中久久回响,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今天的事情,真的会没完。

刚才齐昂洋被齐全带走,所有人都想,齐昂洋可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见关允又惊动了省委三名重量级人物,人人都才知道,原来关允,也不好相与。

这事儿……也不知道会怎么没完。

第502章 心照不宣

齐昂洋被抬上汽车之后,汽车驶出不远,他就悄悄睁开了眼睛,见坐在身边的齐全余怒未消,他悄然一笑:“爸,我没事儿。”

“我知道你没事儿!”齐全扬手欲打,“臭小子,你这是瞎胡闹。”

“我瞎胡闹怎么了?我这叫隐恶扬善!”齐昂洋一下坐了起来,生龙活虎,“只许代家胡作非为,就不许瞎胡闹一次?燕省又不是章系峰开的……”

“不许胡说!”齐全眼睛一瞪,“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小心你吃憋。”

“吃憋?我才不信,就凭章系峰和代家?拉倒吧。爸,你人在官场上,奈何不了章系峰,我不是官场中人,明里暗里的手段多得是,不用顾忌那么多的官场规矩,不信走着瞧,燕省有我和关允,章系峰和代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齐全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过了半响,他才微微摇头说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就凭你们俩个就能奈何得了章系峰?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我和关允是奈何不了章系峰,也没想奈何他,但我们有办法让他滚出燕省,灰溜溜地滚回老家。”齐昂洋胸有成竹地一笑,“章系峰有天大的后台,我和关允的后台,比他的后台还要大。”

“吹牛不上税。”齐全的脸色大为缓和,说话的口气也不再刻板,似乎对齐昂洋的话颇有几分兴趣,“你和关允能有什么后台?就算关允成了金家的女婿,也还差了不少。”

齐昂洋得意地笑了:“我和关允的后台,是正义和民心。正义如剑,民心如潮,章系峰的后台哪怕是天下第一,但天再大,也大不过正义,天再高,也高不过民心!”

齐全没有说话,眼神中流露出少许赞许之意,是呀,昂洋说得没错,天再大,也大不过正义,天再高,也高不过民心,但怎样才能伸张正义,怎么才能彰显民心,才是关键所在。章系峰不得民心,燕省上下无不人人恨之,只是章系峰身上的保护伞直接通天,正义之剑斩不到章系峰身上。

就凭齐昂洋和关允两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轻想要扳倒章系峰,难如登天,尽管齐全也不得不承认,今天齐昂洋和关允联手摆了代家一道的计策确实有高明之处,但充其量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伤不了筋骨。

想来想去,齐全尽管很欣赏关允的政治才能,但还是不看好关允和齐昂洋联手就能对燕省的局势带来什么正面影响,他摇头说道:“这一次就算了,这件事情,我会暗中推动一下,你和关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齐昂洋嘿嘿一笑:“好戏还在后头。”

“好戏还在后头。”关允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一脸淡笑地说了一句,“有劳木组长、李处长了。”

“关允,你没事吧?”见关允醒来,李逸风忙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当然要去医院了。”平常木果法都会坐在后座,今天车上人多,他就坐在了副驾驶,车后坐了李逸风和关允,关允醒来,他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李逸风一问,不等关允回答,他就接话说道,“关允受了重伤,总要休养一段时间。”

“真的受重伤了?”李逸风伸手扶起关允,一时还没有想清其中的环节,以为关允真的伤势很重。

关允微微一笑,木果法果然厉害,一眼看出了他和齐昂洋演的一出好戏,而李逸风却还真以为他伤势严重,也证明了他的演技确实不错。

“我没事,故意让代家砸了一下,只砸在了肩膀上,皮肉之伤。”关允说道,“是得去医院住几天,估计还得昏迷两天效果最好。”

李逸风此时才想通整个事件原来是关允精心策划的大戏,他才恍然大悟地笑了:“高明呀高明,连我都被骗了,关允,你可真有一手。”

关允用手一支座椅,想要坐直一些,不料牵痛了伤口,疼得直冒冷汗,代家的一板砖可是实实在在地砸在肩膀上,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疼起来却不含糊。

李逸风吓了一跳,吩咐司机说道:“小李,快,快去医院。”

关允对李逸风的关切很感动:“谢谢李处长。”

“再说谢我就见外了。”李逸风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一转眼,你也来省委了,三级跳,了不起呀。要不是瓦儿出国了,她早来见你了。就是人在国外,听说你来燕市工作了,也急巴巴地盼着寒假放学回来。”

在关允前来省委的前夕,瓦儿正好出国留学了,去了澳大利亚,和他正好擦肩而过,也是一件憾事。在他正式调入省委工作之后,和他接触最多的一人是夏德长,木果法一直没有露面,当然,他也理解木果法的苦衷。

和夏德长的热络以及木果法的避而不见相比,李逸风和他的接触,不多不少,有限的几次见面,既表明他对关允的欢迎态度,又和关允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关允也知道李逸风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李逸风和夏德长不和,而他和夏德长关系密切,为了避嫌,李逸风只能退而求其次,躲避夏德长的锋芒,毕竟,夏德长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而他才是一个处长。

和关允来往不多并不表明他对关允不够关注,相反,对于关允的未来前景,他比夏德长还用心。夏德长虽是常务副部长,但由于位置太高,以关允副处级的调动还入不了他的眼,确切地说,不在他的过问范围之内,省委副厅级以下干部的人事考核和调动,却正好全在李逸风的职权之内。

正是因此,齐全也好,木果法也罢,甚至算上夏德长,几人对关允命运前途的影响力,都不如李逸风。李逸风是至关重要的第一关,只有第一关通过了,关允才算真正打开了仕途大门。

“麻烦李处长送我去人民医院。”关允先冲李逸风微一点头,又对前面的木果法说道,“也麻烦木组长了。”

木果法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深沉地望向了前方,此时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过了许久,他轻轻说了一句:“好戏上场了……关允,听说你想去直全县?”

关允点头:“有这个想法。”

木果法微一点头,没再接话,他的目光在星星点点的灯光的映衬下,深邃如海,就如一处云雾缭绕的深渊,深不见底。

随后,关允被送到了省人民医院,无巧不巧,正好和齐昂洋同一个病房,二人被抬进来的时候,都昏迷不醒。关允还好,就是紧咬牙关昏迷,而齐昂洋在昏迷之中,还满头大汗,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省人民医院最好的医生全体出动,将关允和齐昂洋围了个水泄不通,经过紧张的检查之后,得出结论,关允是脑震荡引发了保护性休克,齐昂洋是内出血引起的重度昏迷。

齐全守在病房外面,和木果法说了几句什么,正说话时,楼道中又传来一阵喧嚣,抬头一看,陈恒峰和陈天宇现身了。

齐全微微一惊,陈恒峰来得真快。应该说,齐昂洋受伤,陈恒峰以省长之尊亲自前来探望,也说得过去,但一般而言,最少也要等明后天才会前来,毕竟省委日理万机,不是随时都能抽出时间,不想陈恒峰第一时间就前来医院,这事儿,就掺杂了太多的政治意味。

齐全和木果法对视一眼,忙迎上前去。

整个人民医院都轰动了,好嘛,一下有三位重量级省委领导莅临人民医院,真是天大的事情,到底受伤的两个年轻人是谁,能惊动齐副书记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连省长都惊动了。

陈恒峰来到齐全和木果法身前,先和齐全握了握手:“齐全同志,我来看望一下关允和昂洋。”

又和木果法握了握手,问道:“关允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此话一出,齐全心中一惊,原来陈恒峰不是冲他而来,是冲关允而来,关允才来省委多长时间,怎么就让陈恒峰如此关注?又一想,心中明白了几分,陈恒峰也看重关允的支点作用,是想借关允撬动省委的局势。

这么说,这一次的关允和齐昂洋的昏迷事件,真是一次难得的让几人坐在一起心照不宣地进行合作的契机?果真如此的话,关允的一砖和齐昂洋的一脚真就没有白挨。

或者是不是可以说,关允早就算到了陈恒峰也会参预到这件事情中来,只要他和齐昂洋一放炮,必定会炸出许多浮在水面以下的重量级人物?不过齐全心中还有一丝疑问,关允……真有这么聪明?

才这么一想,又听到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只听脚步声还以为是医生护士一类的角色,十分匆忙,近乎一路小跑,转眼间,身形已经从楼道处露出了真身。

齐全定晴一看,心中猛然一阵狂跳,好嘛,果然又炸出一条大鱼,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怎么会是他?

又一名省委重要领导,现身医院!

第503章 联合阵线初步形成

来人脸色阴沉如水,大步流星,每走一步,脚步声似乎正好敲在心跳的节奏上,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压抑感。陈恒峰和齐全还好,位高权重,多年养成的官威不至于被来人的脚步声打乱,木果法也能勉强维持镇静,夏德长和李逸风却心中一阵乱跳,心神大乱!

按说以夏德长和李逸风的级别,在省委虽然不是举足轻重的重量级人物,但由于二人都在省委组织部担任要职,组织部的官员往来是见官大一级,所以即使是李逸风虽然只是干部二处的处长,但在省委之中,许多副厅甚至厅级干部见到他,也要恭敬三分。

只因李逸风负责全省厅级以下干部的考核!

夏德长更是自不用说,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更是让人仰视才见的存在,甚至部分副省级高干见到夏德长,也要客气三分,毕竟就算副省长想要重用自己人,也必然要经过组织部的程序,而夏德长就是每一个由正处到副厅或是由副厅到正厅的官员必然不可绕道而行的高山,再加上夏德长为人十分自傲,又是从京城空降而来,他在省委虽然受到了冷遇,却依然眼高过顶,轻易不会向谁低头。

能让夏德长和李逸风同时心跳加快的人物,整个省委不过三人,一是章系峰,二是陈恒峰,来人肯定不会是章系峰,也不会是陈恒峰,那么只能是在省委除了书记和省长之外最有官威的一人——胡峻议!

没错,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

胡峻议为人不像一般的省委组织部长一样低调和沉稳,而是气势过人,他的省委排名在五六名之间,给人的感觉却比排名第三的齐全还要强势,所以省委不少人都暗中称他为三书记。

胡峻议本人对三书记的称呼十分反感,只因二书记是如过街老鼠一般的代家,他虽然傲然,却不是张狂,才不屑于和代家一类的货色相提并论。

不过三书记的称呼也确实真实地反映了胡峻议在省委举足轻重的地位!

身为省委组织部长,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权在握,况且胡峻议为人又十分强势,在多次升迁考核中,他敢于顶住章系峰的压力和陈恒峰的暗示,力排众议,凡是不符合条件的任人唯亲的干部一律拿下,必须是德才兼备的干部才能经他之手升迁,正是因为他的原则和六亲不认,甚至连章系峰和陈恒峰的面子也不卖,让省委无数人暗中都对胡峻议交口称赞。

据说有一次章系峰要提拔一名市委书记,被胡峻议拦下了。章系峰很不高兴,叫来胡峻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要让胡峻议妥协,结果浪费了半天口舌,胡峻议油盐不浸。若是换了别人,章系峰才没这么耐心,直接就拍板定了,但胡峻议反对,他必须做通胡峻议工作,原因在于别人不是直管干部工作,胡峻议却是组织部一把手,他要提拔的市委书记被胡峻议直接评定为政治不合格,不够资格担任市委书记。

如果胡峻议不更改他的评定,章系峰权力再大,也不可能绕过组织部直接任命,所以必须要让胡峻议让步,政治生活中的官场程序必须遵守,章系峰再在燕省只手遮天,也不敢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官场规则。

章系峰的用人原则有两条,一是在政治上是否完全跟他一致,是否对他言听计从,二是在经济上是否支持他唯一的儿子章羡太。做到以上两条者,才能再平庸,政治再无能,也会受到重用,用他的话讲,这样的干部有良心,必须得到提拔。

所谓良心,其实是对他的忠心。

章系峰苦口婆心说了半天,见胡峻议丝毫不为所动,终于恼羞成怒,威胁胡峻议说道:“不就是提拔一个市委书记,用不着上纲上线,峻议同志,你不要太不讲人情了。”

胡峻议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我严格按照干部提拔条件办事,任用干部是原则性大事,原则问题,不讲人情。”

章系峰怒道:“我已经定好了,你为什么要从中阻挠?”

胡峻议寸步不让地回应:“考核不通过,我没法放行。”

“你马上放行,我不再想再听任何理由!”章系峰近乎咆哮了。

章系峰以为他雷霆一怒,胡峻议必然会胆战心惊,不料胡峻义勃然而起,“啪”的一声一拍桌子:“章书记,除非我不再负责省委组织部工作,否则,你别想让我改变主意!”

敢和省委书记拍桌子的干部有不少,但大多是和省委书记级别相等背景相当的省长,如胡峻议一般身为省委组织部部长,作为省委机关一个部门的负责人,虽是省委常委,原则上还是在书记的领导下工作,却也敢当面冲书记拍桌子,胡峻议也许不是空前绝后的唯一一人,但也是极少数之一。

关键还有,胡峻议的话没有留下回旋的余地,直接告诉章系峰,除非他调离燕省,否则章系峰别想以权压人。如果说还有更深一层的讽刺意味的话,也是告诫章系峰,别以为谁都和木果法一样可以任由你随意摆布,他胡峻议有足够强硬的后台让章系峰奈何不了半分!

章系峰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用手一指办公室的门:“出去!”

胡峻议居然还能笑得出去,淡然一笑,转身出门而去。

事后,章系峰提名的市委书记最终被组织部以不符合条件为由拿下,此事,让章系峰大为不快,足足生了一个月闷气。

本来胡峻议和章系峰的一次交锋是绝密事件,不应该流传出去,后来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传得人人皆知,就有好事者又送了胡峻议一个外号——铁肩胡峻议。

更有人送了胡峻议一副对联——铁肩担道义,硬气对霸权,从此,铁肩胡峻议的名声就叫响了。

胡峻议的后台到底是谁,许多人不得而知,但在章系峰的霸权和强势之下,仍然啃不下胡峻议这块硬骨头就可以得出结论,胡峻议极有背景。

也正是胡峻议虽然为人强势,但他的原则性和不畏权势的性格,也赢得了无数人的欣赏,就连自傲的夏德长也十分佩服胡峻议的气度。

胡峻议意外现身,不止夏德长和李逸风一时震惊,就连陈恒峰和齐全也不免讶然,对视一眼,心中疑窦丛生,不解为什么胡峻议也来了。

胡峻议在省委立场居中,和章系峰关系一般,和陈恒峰也什么交集,就是和齐全,虽然工作上的接触不少,私交也是淡如水,就是说,胡峻议就如省委的异类,在省委独来独往,真正做到了群而不党。

和齐全的温和中立的立场相比,胡峻议敢于和章系峰叫板的强硬作风,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并且接受,但至少让他在省委成为一个人人敬畏的角色,如果说齐全的深不可测还让人愿意接近的话,那么胡峻议的独来独往就让人敬而远之了。

就连陈恒峰也一直摸不透胡峻议的路数,如果胡峻议能和他统一战线的话,他在省委的分量将会大增,就足以抗衡章系峰的重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胡峻议坐在一起,不成想,关允和齐昂洋的住院,居然引发了省委各方势力的异动。

胡峻议现身医院,到底是为关允而来,还是齐昂洋?

众人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胡峻议来到陈恒峰面前——本着老大优先制原则,在场众人陈恒峰为尊,就先由陈恒峰和胡峻议握手——握住陈恒峰的手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关允有事没有?”

关允,又是关允,陈恒峰的眼睛微微一眯,心思大动,关允肩膀上挨了一砖,似乎受伤不小,但实际上他和齐昂洋双双住院,等于是踹了代家一个窝心脚,再加上省委几位大员同时惊动,引发了省委的大动荡,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相当于对上升过快并且炙手可热的代家当头一击。

“关允还是昏迷之中。”陈恒峰淡淡地说道,“峻议,你的消息也挺灵通嘛?”

不止陈恒峰不解胡峻议前来探望关允的用意是什么,就连齐全和夏德长也不是十分清楚胡峻议为什么对关允如此关心,没听说胡峻议和关允有什么交集,怎么一向冷峻的胡峻议也变得热心了?原因何在?

莫非……夏德长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不由心中怦然而惊,不知不觉间,关允原来真的成为了一个无可替代的关键支点,当年,他怎么就看走了眼?悔不该当初呀,否则现在关允就是他的乘龙快婿,他还何愁在燕省打不开局面?

不提夏德长的小小心思,胡峻议和众人分别握手之后,又向医生简单地问了一下关允和齐昂洋的情况,他脸色冷峻如窗外浓浓的夜色,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随后他又冲陈恒峰、齐全、木果法三人微一点头,转身就走。

走到楼道口,胡峻议蓦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身说了一句让几人既惊又喜的话。

“这事儿……没完!”

第504章 有因必有果

这事儿……没完。

是呀,肯定没完,关允昏迷,齐昂洋昏迷,陈恒峰和齐全出动,木果法和夏德长现身,到最后,连胡峻议也意外出现,事情能就此完事才怪了。

胡峻议和齐全一样,轻易不会对一件事情发表意见,一旦开口,就是不会更改的定论,齐全性格虽然看似温和,却如海洋一般,蕴藏了深厚的底蕴。而胡峻议则是刚强坚定,性格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