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到…”

这句话让我心中犹如放入了一捧暖炉。

“对哦,你要回老家去看祖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能给我带点山楂回来吗?外面买的山楂总是没你家老宅的有味道。”

张茜此时还不知道我一去三年,犹自“算计”着我家老宅里那些能吃的东西。

“好,等山楂熟了,我就回来。”

“啊,那不是要等大半年?你要走那么久吗?能不能求我爹我娘让我跟你一起去?你家那竹笋味道也不错!”

张茜一听还要大半年脸就皱在了一起。

一起去…

我几乎是惊慌失措的离开的。

我怕我再听几句,心中的邪念又发作,直接掠了张茜就跑。

回到家,祖父身体却没有他信中所说的那么不好,祖母说他是想我了,所以找个借口想让我回来,言语中颇有想要我赶紧成家立业的念头。

我想起刚刚去张家时的那种“雄心壮志”,却生不起自缢的念头,当然,让我娶妻生子也是不可能。

我和祖父祖母说,想要去各地游历,顺便救治百姓,我家自父亲去后已经无人顶门立户,想来也没人为我举荐做官,四处游历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不枉来世上一趟。

并坦言我喜欢张家的女儿,师父也让我游历回来就成亲。

我从没想过撑不住三年怎么办,做不到,死着和活着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祖父祖母会很生气,也许还会将我逐出家门,谁料祖父居然大赞我有志气,又说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类的话,夸我有风骨、知善恶,和祖母一起收拾起家中的细软供我出游,并开始准备彩礼。

而后三年,我走过许多穷山僻壤、边关不毛之地,救治过不少穷苦可怜之人,也曾经历过被贼寇掠入山中、最后毒死一寨子贼寇下山的事情;

我的心中并没有善恶之分,一切不过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

要想“名扬天下”,光会治病是不行的,很多时候还要让人知道你的手段,否则人人都当你是“滥好人”,做事不免束手束脚。

闲暇时,我也会和张茜通通信,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偏僻之地,有时候忙的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通信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很快,我的名声就渐渐有了,手头拮据的时候在有钱人家取些医资药费,倒也过的不差。

到第三年上,我决定做一件大事,风风光光回京。

此时秦州正起了一场瘟疫,来势汹汹,无医者敢去,秦州州牧遍召医官,医官却纷纷逃离此地,仅有屈指可数的郎中留下控制疫情。

我这时候已经颇有些名头了,毅然决然地去了秦州,帮助秦州州牧解决疫情。我年轻,又没有提过自己杏林张家的出身,初时自然不能服众,但医术和其他本事不同,你手上有真功夫,很快就能显露出来。

渐渐的,秦州的医者皆奉我为首,诸州又送药送医,我直接住在了疫区和患病之人同吃同住,终于控制住了恐慌,一点点解决了疫情。

事成之后,我果然受到朝廷嘉奖,召我第二年春天和救治灾民有功的秦州州牧一同入京。

然而我志得意满回到京城,等到的不是师父欣慰的夸赞,却是张茜在去年秋天已经被送入宫中的结果。

“你骗我?!”

我想,我向师父质问时的表情应该是凶顽又让人惊骇的,至少师父露出了像是面对洪水猛兽一样的表情。

“三年来,我从未让我夫人答应任何人的求亲,我一直让茜儿在等,但这次没有办法,皇后亲下的懿旨,点了茜儿入宫…”

他听见他说:“宫中那位至今无子,我张家男丁众多,茜儿又通医术,宫中想要茜儿进宫,顺便调理后妃们的身子。为了保全张家,为了江山社稷,我不得不如此为之。如果你要觉得我张家对不起你…”

我没听他接下来说什么,此刻我只有杀人的冲动,为了不让张茜听到我“弑师”的名头,我强抑着怒火离开了张府。

离开张家后,我一片茫然。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善人,之前那么努力的行善,不过是想要得到张茜,如今张茜入了宫,我作所作为都成了笑话,又能何去何从?

张家的兄弟们都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冰释前嫌,我断然拒绝,并且和张家划清界限,从此誓要成为路人。

如果他们真是如表面上表现出的那种风光霁月,选秀之时,为什么不坦言张茜身上已有婚约?已经失势的皇后真的会因为这个就降罪张家?

我恨,恨的夜夜如虫蚁噬心,仇恨让我重新找到了自己,那个对世界充满仇视,想要毁灭全部、包括我自己的野兽。

“张家…皇后…皇帝…”

他们抢走了我的一切。

如果张家牺牲张茜是为了地位和安全,那我就搅得张家从此不得安宁。

如果太后强召张茜入宫是为了刘甘生儿育女,那我就要刘家断子绝孙。

如果皇后想要调理身子是为了诞下皇子,我就让她永不能生育。

至于那位皇帝,他夺走了我的张茜,我必让他痛苦欲绝而死!

我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是想要向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复仇,远没有那么容易,而我所拥有的武器,仅仅是医术而已。

我开始汲汲于权势,我原本就善于伪装,我佯装成世人对“名医”期待的那个样子,我开始学着我的师父那样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从不提起任何人的隐私。

渐渐的,那些有麻烦的贵人们都来找我。我能作恶,也能为善;我可以解决那些达官贵人的难言之隐,也能让那些深闺妇人笑着弄死仇敌;我得到了无数人的信任,也将这些信任转化为我的力量。

张家见我“自甘堕落”,心中愧疚,想要举荐我入太医院为官,我嗤之以鼻。太医院想要进入如此容易,但我要想做到的事情,远不是进了太医院就能办到的。

我凭借医术在京中奠定了不弱于张家的名声,而张家自知理亏,从不计较我的嚣张跋扈,更让人好奇我的来历。

托师父的福,当年我在外行医用的是我的字顺之,从少年长成青年,又在外游历,我变化颇多,除了张家,没几个人知道孟帆和孟顺之是同一个人。

张家人任太医令的太医局,可谓是张氏一门一手遮天,很多人不想让太医局知道的事情,或是和张家有嫌隙的,都来找我解决。

我一步步掌握了许多人的把柄,却从不用来要挟或请求什么,这让他们用我用的更加放心,而我,也知道了越来越多的消息,越来越多的秘密。

当我知道宫中那位皇帝并不喜欢女人,后宫里的女人仅仅是摆设时,我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如果皇帝死了、太后死了、皇后死了…

也许张茜可以出宫为尼为道,我还有机可趁?

我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为了将宫中搅个腥风血雨,我先是通过太后之侄吕鹏程的举荐进了宫廷,而后一步步得到了太后和皇后的信任。

吕鹏程是个情种,萧贵妃入宫之时曾呕血三升,是我治好了他身上的病和心上的病。我和他说,死了就真死了,等待到底却还有一丝机会。

吕鹏程原本想等吕家重新得势娶回萧遥,当年萧遥也可能再嫁他人,嫁谁不是嫁,又有什么区别?

进了宫,我名义上是皇后之弟举荐的医官,但因为张家对我颇为照拂的关系,太医局里也弄不清我到底是哪边的人,索性都不敢和我亲近。

这样若即若离又颇有忌惮的距离让我十分方便行事,我从不逞强出头,安心做着我靠攀附权贵进来该有的样子,慢慢显露出我在治疗妇人病症上的本事。

其实我什么病都很擅长,在外游历的那几年,从满身恶疮的妓子到刚出生的婴儿,我什么人都治过,但为了能接近张茜,我不得不表现出在妇人病和小儿病上有着非凡的天才。

后宫里似乎有着什么谋算,我无法打听清楚,太医局原本就不属于内宫,若非征召,不得入后宫之中。

但我的本事渐渐还是传到了后宫里,开始有许多妃子点名让我诊治,萧贵妃和皇后也曾因身体欠安而点过我诊脉。

我不动声色的,在萧贵妃和皇后的身上都下了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对女人无效,却能让男人一点点陷入疯狂,将内心中的欲望放大,后宫中的男人没有几个,最常去的就是皇帝,我知道我一定能够得手。

萧贵妃那边先得了手,皇帝开始越来越多的留宿贵妃宫中。大概是因为我是吕鹏程举荐的原因,萧贵妃常常让我去诊平安脉,也方便我继续动着手脚。

皇后慌了,暗中派人找上了我,以我祖父祖母的性命要挟我让贵妃不得有孕,其实她不必要挟我,我本来就准备让刘甘断子绝孙。

我给了皇后一剂药,告诉她只要贵妃用了这辈子就不可能怀孕,但实际上这剂药对女人毫无用处,倒是对男人颇为有效,我只不过是想要和皇后表明立场而已。

再后来,我的机会越来越多,因为不能让人察觉我是皇后的人,我只提供一些奇特的药物给她,比如之前给萧贵妃和皇后身上用的那种致幻的熏香,比如说可以让人行为错乱的药液,还有掺了不孕药物的各种东西…

我不怕张茜会中了这些暗算,我和她一起学习医术,我这些毒术虽然精妙,却还没到她解决不了的地步。

一想到张茜,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全宫的男男女女都弄死。

不过我不着急,总有那一天的。

皇后后来有孕,为什么有孕,大概和我给她的药有关,张茜也帮着她调理了一段日子的身体。

有那种虎狼之药,要怀孕很容易。

皇后并不相信我,她找来了师父伺候她怀孕、生子,因为张茜那傻子受她控制,师父肯定尽心尽力。

我冷眼看着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点点布局,一点点搅得朝中后宫腥风血雨,我看着皇后对皇帝下了那种令人行为错乱的药,乱军攻入宫中,可怜那好男色的皇帝原本逃过一劫,却在逃脱之后言行无稽,竟要求身边最信任的人将他的头砍下来,挫骨扬灰,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我暗中对萧家传了消息,告知萧逸手刃皇帝已经自尽,萧贵妃疯疯癫癫似是受了暗算;

我暗中对薛家、赵家传了消息,皇后早就对刘甘下了暗手,不能生育,刘未身世存疑;

师父和张家几位国手受萧、薛、赵三家召见,暗中入宫查探消息真伪,数日后,三家立刻改弦易辙,要另立新君。

我心中窃喜,只要皇后一倒,刘未的身份揭穿,自然就不可能为帝。

新君一定是从先帝成年的王爷们选取,他们都有自己的妃嫔,如此一来,刘甘后宫里的嫔妃们不宜再在宫中居住,不是到道观里做个女冠,便是去尼姑庙里做个姑子…

以我的本事,让一个原本就不受宠的道姑或是比丘尼消失,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张茜说不定还要谢谢我将她“救出火海”,我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她那么爱吃,肯定不愿意做个尼姑。

然而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皇后犹有后手,“闭门不出”已有三年的吕鹏程竟暗中出城去搬了救兵,各州纷纷“勤王”,薛家倒台、赵家倒台、萧家倒台,无数家族被牵连,其中自然也包括张家。

张家被牵连对我原本并无什么干系,但张家一倒,张茜必定无人为之谋划,以皇后的心性,绝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可怜那小蠢货,恐怕还以为皇后是个好人。

当年救了吕程鹏,竟成为我后悔终身之事。

再后来,后宫所有嫔妃被迁至已经破败的静安宫,我隐隐明白大约和刘甘当年在皇后宫中流连的那一个月有关。后宫的嫔妃们协助皇后制造了宫变,知道的东西太多,如今没有被灭口,已经是万幸。

张家倒了,已经是太后的皇后找不到信任的太医,开始想要重用我,我一边表现出想要疏远权力中心的态度,一边继续着我的复仇。

张茜不知是生是死,唯有太后和小皇帝都死了,她才有出来的那一天。

至于天下会不会乱,江山谁坐…

关我何事?

冷宫里似乎有人抓住了太后的把柄,这让冷宫安全的同时也陷入了危机之中。小皇帝年纪尚幼,浑浑噩噩,太后专权、不可一世,一旦太后死了,冷宫便能安全许久。

我在宫中找了一条无毒的蛇,对它用药让它狂躁,将它放在太后必经之路上,蛇动惊人而逃,太后召我“诊脉”,我将无毒之蛇当做有毒之蛇医治,一边下毒一边治病,太后果然不治而亡。

太后死后,小皇帝身边被权臣把持,太医局也是如此。我身为太后一派,又没治好太后,很快被罢黜回家,无法像之前那般得到重用,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权臣们和小皇帝半点没有善待冷宫中嫔妃的意思,我装作失意之人,将自己曾被张家拒婚最后愤而出走的往事透露给吕鹏程,“同是天涯沦落人”,吕鹏程果然将我引为至交。

我告诉他萧贵妃虽还活着,但在冷宫里疯疯癫癫,缺医少药,恐怕不得善终,吕鹏程劳心劳力,终于使得冷宫中得到了该有的待遇,不至于真的将先帝的太妃太嫔们饿死。

新帝一点点长大,我依旧没有找到能得势的机会,但我有足够的时间等。

我看着新帝一点点扳倒权相、放逐权相一脉,我看着他重用旧臣,平衡朝堂,一点点成长成有为之君的样子;

我等着他肃清异己,在太医局启用太后时期的旧人…

吕鹏程真是良友,有他的襄助,我又重回太医局。

此时刘未莫名痴迷袁爱娘,这袁爱娘却是我被罢黜在家时曾救治过的花魁,当年颇有些交情。

有这层关系,我很快就又有了施为的机会。

我曾发誓让刘甘断子绝孙,虽不知道刘未是不是刘甘的子孙,但他既然名义上是,我自然也要履行到底。

我帮袁贵妃为虎作伥,搅得后宫腥风血雨,子嗣不存;我给袁贵妃让人助兴的香料,食髓知味的皇帝从此对其他人提不起“性”趣,却不知那助兴的香料,原本就让人难以受孕;

三皇子得了痘疹被送入太医局,我发现他全身经脉被废,应当是刘未身边之人所为。

大概是因为他长在冷宫之中,我莫名对他有些期待,费尽心思将他断掉的经脉救治到不至于成为废人的地步,又顺手解了他身上不知是被皇后还是淑妃下的寒毒,然后假借太医局另一位太医的名义将他送回冷宫去。

再过了许久,他已经等着时机等到不耐烦了,袁贵妃陪驾行宫三月,回来有了身孕。

她想借腹中的孩子铲除异己,我将计就计,将辟寒香和给她的活血药物都加重了几分。

这个妇人又蠢又笨,偏偏还想学太后那样的本事,若不是靠我一直用药,哪里能混到如今这般地位!

可惜孩子命大,没有流掉,不过这两样药物都对孕妇有大妨,即使没流掉,恐怕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大皇子虽没有因此而出事,仅仅是皇后失德被废,但看到刘家骨肉相残,我总是快意无比。

四皇子出生,果如我所料,生来恶疾缠身。我将他治的又傻又呆,一岁多都不能说话,三天两头生病,袁贵妃只能越来越倚仗我的本事,也越来越害怕其他孩子出生,对刘未的后宫越发疯狂。

只可惜皇帝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一个道士,竟然颇通医理,我只能小心收手。人人都说这道士果然厉害,我心中暗恨,若不是我收了手,他哪里能看得出我的这些手段,更别提道术治病。

不过是会些推宫活血的本事罢了。

我如今已经年纪不小,张茜也人到中年,我必须要更快一点才行。可叹刘未小心谨慎,袁贵妃又蠢笨如猪,竟没有比先帝时更为便利。

宫宴之日,四皇子又发了病,我如之前一般前往救治,却发现三皇子用着张家的独门手法探起了生死脉!

张茜果然还活着,不但活着,还养起了孩子。

是想拼一把扶植三皇子继位,好救自己出去?

当年那小笨蛋,竟也被逼的有了这样的决断和心思…

既然如此,我便助她一臂之力。

天凉了,就让四皇子死了吧。

唔,得早早告知吕鹏程,先保住那孩子的命,否则张茜岂不是要哭死?

第40章 警惕?放松?

玄元皇帝观。

见日已西斜,方孝庭阴沉着脸又一次问起身前之人。

“二皇子还没有回来吗?”

“回尚书大人,是的。”被问之人一脸无奈,无论问几次,答案都只会是一样:“宫门快要落锁了,但是守在门口的人都说二皇子的轿子没出来。”

方孝庭是二皇子的曾外祖父,方淑妃的祖父,也是如今的吏部尚书。就如刘凌在冷宫里有一帮太妃太嫔庇护一般,二皇子能在观中平安长大,仰仗的多是母族的照顾。

“他答应我日落之前会来见我,皇帝也从不许他在宫中留宿,到现在还未出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方孝庭摩挲着腰上的玉佩,终于坐不住了:“向宫里的眼线打探下消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今天不是有许多外命妇入朝么,也许会有些消息漏出来。”

方孝庭的心腹应声出门,不过片刻功夫就跑了回来。

“事儿办好了?”

方孝庭诧异地抬眼。

“不,不是,属下在门口正好遇到了观主,说是宗正寺送了消息来,二皇子今日在宗正寺留宿,让观里不必留门了…”

心腹难掩忐忑。

“宗正寺掌着皇家事务,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二皇子虽然被送出观‘养病’,但陛下并没有为二皇子除籍,方淑妃还好好的呆在宫里,没有错处是不会贬为庶人的。”

老谋深算的吏部尚书嘴中虽然这样安慰属下,心里却难掩不安。

宫中一旦发生什么变化,往往是翻天覆地,就如先帝时的那场宫变…

“不必等了,随我去拜访几位诰命夫人。”

“是!”

同一时刻,清思殿内。

“恒儿还没有回中宫?”

静妃难掩焦急的问着自己在中宫的心腹。

殿外的廊下跪着一位宦官,看样貌并不起眼,闻言点了点头:“殿下进了宗正寺后,就没有出来。”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静妃捏紧了帕子。

“吕寺卿那人你们不知道,他是不动则已,动若雷霆,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或者是要出什么事?”

“娘娘,这时候我们更不能慌。既然吕寺卿绝不会无的放矢,我们不如学着宗正寺,一动不如一静。”

静妃身边伺候的女官贝如双低声劝道:“不是说二皇子三皇子都被请去了吗?方淑妃那里还闭着宫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也不必慌了手脚。”

“怎么能不慌,四皇子在暖阁里发了病,二皇子是恰巧不在的,淑妃慌什么!”

静妃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自从她祖父去世后,朝中王家一派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原本有个方淑妃一条心,也被袁贵妃那贱人使计离间了,现在她有心打探,却连宫人都出不去。

“王宁那边有消息没有?”静妃压低了声音问身侧伺候的如双:“他今日不是在三皇子身边伺候吗?”

“就算有消息,也不能马上传来。蓬莱殿现在都乱成一团了…”贝如双面露难色,想着王宁给的那颗玛瑙,又为他多说了几句好话:

“宫中这么乱,各方宫人都不会去冷宫那边碰头的,我看就算有什么消息,至少还要过几天才能传过来。”

“真该死!”

静妃颓然而立。

“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娘娘,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只能等了。”

***

蓬莱殿里,袁贵妃抱着儿子的尸身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刘未也难掩伤心地坐在床边,手中握着儿子的小手,沉默不语。

宫中所有的宫人都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表情简直痛不欲生。这倒不是装的,自四皇子出世以来,袁贵妃对待宫人仁慈了许多,有四皇子在场,许多时候也能网开一面,可如今四皇子没了,日子恐怕要比之前四皇子不在的时候更艰难。

“爱娘,是我们没福气。我们来日方长,还能…”

刘未话说了一半哽咽在喉,竟无法接着再安慰下去。

袁贵妃如今三十有七,生四皇子时元气大伤,孟太医对外说只是将养一阵就好,对袁爱娘和皇帝却是直言不讳,告知他们再想生育很难,就算怀上了,恐怕袁贵妃也要承担极大的危险,恐怕连性命都要保不住。

看着脸色青紫,活活气闷而死的儿子,刘未忍不住闭上了眼,心中质问自己,是不是真如太玄真人所说,袁贵妃和他怨气缠身,能够生下孩子已经是万幸,能活多久就看天意…

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都说小皇儿长得像是先帝,如果他能平安长大,哪怕不能登基,只要能看到他的脸,他也心中快慰…

袁贵妃抱着儿子死死不放手,连刘未都没有办法近身,但这样哭号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哪怕刘未再怎么伤心,心中也有了不耐。

“让太玄真人安魂吧,你这样抱着儿子,让他无法安息了。”

刘未伸手去拉袁贵妃的手臂。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震得整个屋子里的宫人将头埋得更低,生怕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刘未不敢置信地捂着被拍红了的手背,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敢打我?”

“我修身养性,我供奉三清,我什么都按太玄真人说的做了,为什么皇儿还是去了?”

袁贵妃不但打了他,还痛哭流涕地低吼着:“如果太玄真人之前劝我的话是事实,那我儿的命数绝不止这么几年,今日我儿之死就必有蹊跷!如果太玄真人说的是假话,一个装模作样的假道士所做的法事,怎么能够用在我儿的丧事上!”

“太玄真人是得道的高人,去年夏日那场大水就是他提前预警的。爱娘,朕知道你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

刘未叹了口气,将她拉过来一把揽到怀里。

“休要让儿子委委屈屈的走,让太玄真人送他升天吧…”

“我不会将儿子交给任何人,我要自己找出凶手!”袁贵妃像是一只发疯的母狮子,任谁靠近她的幼崽都会发起攻击。

“什么凶手,孟太医都诊过了,宸儿是喘鸣发作气滞而殇的!”

刘未一下子火了。

“你不相信身为太医令的孟顺之,那蒋太医、鲁太医,甚至太玄真人都是同样结论,难道他们都在欺君不成!”

“他们没有欺君,我儿确实是喘鸣发作而殇。可他在外面好好的,为什么进了暖阁喘鸣却会发作?我原本就是怕殿中太冷才移他去了暖阁,在暖阁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比之前任何一次发作的都要凶猛!”

袁贵妃咬牙切齿地抓着刘未地袖子。

“陛下!陛下!肯定是有人想要谋害宸儿,是有人对宸儿起了杀意啊!”

‘那也是你自己要把宸儿带到麟德殿里炫耀的!是你没照顾好儿子!’

刘未差点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