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管教不了啦。

陈武感觉刚刚还能微微转动的脖子又开始僵硬,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没有多少时间能浪费了,左右环顾了一圈。

“你们出去守着,等下护着我表妹离开。现在,我有些话想和她单独一个人说…”

“是!”

家将们虽然不放心,可听着这算是遗言的吩咐,一个个抹眼泪的抹眼泪,咬牙切齿的咬牙切齿,效率极快地执行了这最后的命令。

大司命们却是不听陈武指挥的,磨蹭了一会儿,见窦太妃执意要他们离开,才一个个离开了屋子,耳朵却竖得极高,一刻也不敢轻忽掉屋中的动静。

只要有一个不对,他们就会杀进屋子里。

然而一干宦官出身的大司命们听了一会儿,各个脸上都露出羞意,云旗更是啐了一口,扭头不愿意再听了。

只是耳根却已经通红。

屋子里,已经是回光返照的陈武只剩一双眼睛还精光四射,他像是少年时逗弄自家表妹时那般笑着,轻轻说道:

“姨母和女眷们都说你心口那颗朱砂痣和我的一模一样,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能见到的那一天,该是如何心旌摇晃,又该如何丢盔弃甲,这一晃半生已经过去了,少年时的美梦,从未成过真…”

他的嘴巴已经开始歪斜,说起话来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笑,然而窦银屏泪眼模糊,哪里看得见他是什么模样?

“表妹,你就让我见见你那颗痣,和我的是不是一样罢。”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大过年写这么悲的,但我一直认为我笔下的生命是真正有自己的命运的,键盘一起,他们的人生就已经开始决定,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执笔人,将他们的命运借由我的手复述出来,不是我掌控了他们的人生,而是他们的人生映射到了我的心中,这大概就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吧。

新年快乐,朋友们,祈祷君回来了。

第191章 温柔?决断?

刘凌从来没想过再见窦太妃时,她会是这样的。

后宫里的女人都深谙保养之术,哪怕是方太嫔这样不修边幅的,他初初见到她们时,依然能感受到这些长辈们年轻时是如何风华绝代,如今她们一个个都是已经可以做祖母的年纪,头上却毫无银霜,脸上也没有多少皱纹。

她们是如此坚韧不拔,即使处在人生的泥泞之中,依然也要保护好自己的脊梁和风度,绝不肯将自己变成悲悲戚戚的妇人,有时候刘凌甚至觉得,被这样的太妃们养大,他对于另一半的要求已经在无形中拔高到寻常女子无法满足的地步,尤其在他一直处于深宫之中,原本也接触不到什么女子。

会对那位“神仙”如此关注,何尝不是对“不寻常”的一种憧憬。

然而窦太妃会一副失去希望的样子的回到京城,实在是一件太不同寻常的事,要知道她出发时,还是信心满满,趾高气扬,活脱脱像是个…

要去抢亲的山大王。

当窦太妃对刘凌折身微微下拜,口中说着:“陛下,老身无用,没有成功劝服陈武…”时候,刘凌甚至惶恐的搀扶着她,满脸不知所措。

“窦太妃,您在牛头谷大败敌军的事情,京中都已经传遍了,怎么能说…”刘凌无措地看向窦太妃身后的云旗,只见他悄悄摇了摇头,心中隐约大概知道了是为何,只能叹了一口气。

“没能成功招降陈武,朕心中也很遗憾,不过陈家那些败军之将不足为患…”

刘凌突然顿住了。

因为窦太妃突然开始落泪。

这位太妃向来是“喜怒形于色”的,哭也哭的洒脱,笑更笑的爽朗,可像这样双泪垂落面色晦暗却是从未有过。

刘凌心中揪的死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召来宫人,先送窦太妃回昭庆宫和薛太妃她们团聚,只留下大司命们问话。

云旗按年纪算,都可以当刘凌的爷爷了,可他内力深厚,看面容至多三四十,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不愧是萧逸身边最得用之人。

刘凌静静伫立在那里听了一会儿云旗的回报,不知是该庆幸这样的人物最终死于内讧好,还是该感慨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其实陈武这样的人,是没有多少人敢重用的,之前刘凌和陆凡他们都讨论过如果陈武归顺如何安置的问题,答案均是一个字——“困”,困在京中,困到死为止,也许可以用来练兵,但绝不能重用。

相比起幽禁至死的结局,如今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不知道算是死得其所,还是死的及时。

“太妃将元老将军给陈武留下的家将都带回来了,蒋进深也被一并绑了回来。陈武的女儿陈伍燕和蒋进深一起密谋擒杀窦太妃,结果引狼入室,之前假扮秦王的陈家子弟陈源正是凶手陈淸的一母同胞,从小被其兄带大,感情深厚,所以才受人煽动…”

“受谁煽动?”

刘凌奇怪地问。

“说起来也是奇怪,竟是方顺德之子方嘉派出去的人,弩/机也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云旗留在那里已经有一阵子了,为了刺杀徐州各方势力也打探了不少消息,他现在只恨“山鬼”的人不在,这些人才是专门刺探消息的探子。

“方嘉?不是说已经失踪许久了吗?”

刘凌眉头紧蹙。

方家盯着神/机/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否则毛小虎一记引蛇出洞也不会引出暗处的方家人马,当初将作监遗失了好几把神/机/弩,俱是以报损糊弄了过去,如今想来,方家大概早就得到过这种武器,只是这种武器制作复杂,无法大量复制,所以才动了其他主意。

方嘉再怎么体弱多病,也是方顺德的长子,或者正因为他体弱多病,方顺德要为他的防身之策多做考虑,有一把神兵利器傍身也是自然。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舍得,又这样毒辣,打蛇打七寸,一举得手。

刘凌也是从小在这种氛围里浸淫出来的,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为什么。

方嘉虽然离开了其父流浪在外,但毕竟还是方家子弟,自然不愿意见到方家那么快落败,他出逃时未必知道朝廷会有火药火油这样的神兵利器,只是期望南方局势更乱,让朝廷首尾不顾,所以才会行此一招。

方家和徐家早就结盟,这件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方顺德这个儿子从不显山露水,外人提起方嘉留下的印象也就是体弱多病连出仕都不能,谁能想到方家之人一各个都不是什么可以小觑之辈?

现在陈武遇刺,陈家必定乱成一团,急着争权夺势,也无意顾及什么江山大事,而这样的陈家自然不会被刘凌放在眼里,即便是想要接受招安刘凌都不会要,势必要力战到底,这样就又给了方家许多喘息的机会。

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方家再也不是以前的方家,陈家也不再是以前的陈家。

不过是小小的“火药”而已,竟搅得一朝风云变幻,两个无论是心计、手段、势力都胜过当世大部分人的枭雄,一个死于城头火弹之下,一个死于至亲族人之手,实在是让人无限唏嘘。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嗬!

刘凌吃了一惊,猛然扭头,发现姚霁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走到了他的身边,适才正是她发出的疑问。

对于这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刘凌如今已经很适应了,也不会像是以前那样只要长时间不见就心神不宁。

并没有人能看到姚霁,所以她无论去哪里都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有一次刘凌正在方便,她甚至就这么走了进来,很是随意地问他宣政殿外几个铁疙瘩是做什么的,当得到答案之后就又扬长而去,让伺候的宦官们差点得出个“陛下方便时候喜欢自言自语”的结论。

这一次也是如此,也不知道姚霁在那里站了多久了,恐怕是等听完了所有才开口相询。

刘凌叹了口气,屏退宫人说自己要到处走走,借了这个托词离了众人一段距离,才敢和姚霁畅所欲言。

除了她,他也不知道对谁倾诉。

“几位太妃之中,我其实对窦太妃的感情最复杂。”

刘凌寻了一处石凳,一拂下摆,翩然落座。

“当年窦太妃的母亲,魏国公夫人,是死在我的面前的。”

刘凌正处在变声期,太医反复嘱咐他平时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所以这段时间他说话向来很简洁。

“后宫的太妃们都活的不容易,窦太妃以前只是太嫔,份位不高,甚至都没见过我皇祖父几次,却注定后半生要孤苦宫中,但凡为母之心尚存,都会如魏国公夫人那样忧心不已。”刘凌声音有些嘶哑,“我父皇对冷宫里的太妃们感情复杂,我那时身处冷宫之中,对我父皇也颇多怨恨。”

“而今我坐上了这个位子,才发现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两全的。就像如今的窦太妃,她离京时,我就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即便陈武不死,若是她不能成功劝降陈武,又或者他日陈武和她战场相见,都是亲人相残的结果…”

“但我若不让她去,无论让谁前去,都会留下遗憾。”

窦太妃已经做的很好了,她顾全了大局,完成了她能做到的最好,可惜时也命也,陈武不能归降,也是天意。

“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趁热打铁,平地乱局;是如何处置后事,巩固自己的名望;是如何将陈家的旧部势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姚霁有些残忍地提醒他。

“做帝王,要学会因势利导。”

刘凌怔了怔。

“不过,刘凌…”

姚霁看着刘凌,轻轻笑了。

“你很温柔。”

***

“身为帝王,要因势利导才是!”

庄骏站在殿下,一声疾呼。

“陛下此时再不清扫残局,更待何时!”

群臣们纷纷附和。

“是啊,陛下!”

“陛下,黑甲卫应该出动了!”

“秦王殿下离开藩地已久,虽说是身为监军,但藩王离藩极为不妥,应当让秦王殿下回返秦地才是!”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不断,各抒己见,吵得刘凌眼皮子直跳。

就在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该如何扫清贼寇,如何宜将剩勇追穷寇之时,偏偏从人群中颤颤巍巍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石破天惊地奏了一本。

“陛下,如今国孝将除,连连报捷,您也该下令选妃了!”

他每说一字,朝臣们就沉默一分,等到他一句话说完,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这奏本的,正是如今的宗正寺卿,一位刘氏皇族的宗老,按辈分,是刘凌的祖父辈,也是少数没有牵扯到宗室之乱的老人。

但也因为他年纪大了,所以做不了什么正事,宗正寺里的事情,都是由宗正寺少卿们处理的,他不过是辈分高,姓氏又在那里,所以挂个名头罢了。

若是平时,这位宗正寺卿只会和历任宗正寺卿一样,做个泥菩萨,现在一开口,内容说的是什么不重要,这背后是谁建议的,倒成了真正让人在意的问题。

霎时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向着刘凌看去,直看的刘凌汗流浃背,不知该如何是好。

国孝不除,官眷子女不可婚娶,而这位少帝年轻“貌美”又颇有才干,难得是性子也和顺,不知道让多少朝臣记在了心中,就等着他选秀纳妃的时候将家中女儿送入宫中,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开了口…

“是啊陛下,该纳妃了!”

“陛下如今正值慕少艾的年纪,理应有人服侍才是!”

“陛下,您如今也快十七了…”

“等等等等,咱们还是先讨论怎么剿灭方匪的事情…”

刘凌的呼喊声被吞没在一群大臣们狂热的议论声中。

“喂,喂!”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第192章 偏心?偏情?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姚霁好奇的问着顶着一张臭脸的刘凌,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已经被像山一样高的卷轴淹没的刘凌难得露出恼羞成怒地表情,将手中的卷轴往桌上一摔,大叫道:“朕还要看多久!一个个长得都一样,有什么可看的!”

那长长的卷轴在案桌上重重弹起,最终滚落在地,露出一张典型的仕女图来。只是画师大概是想刻意美化这个姑娘,让她手握如意,脚踏祥云,俨然一位神仙妃子,仔细看看,倒看不出这姑娘长成什么样了。

王宁见刘凌炸了毛,连忙小跑着跪倒在案边,捡起地上的画卷,心疼的要死:“哎哟陛下,这一个个贵女都跟天仙儿似的,您怎么能说摔就摔呢!要把这画儿摔烂了,多可惜啊!”

天仙?

一个个画的都看不出长什么样子也叫天仙?

要说天仙,至少也得…

刘凌不由自主地看向凑在王宁手边观画的姚霁一眼。

霞裙月帔,仙袂飘动。

庄子曾言: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刘凌小时候读到这一句,不由自主就会想到瑶姬和她带来的那些“神仙”,他们每一个的眉目都如描似画,久而久之,旁人再用“天仙”这样的词来形容什么人,刘凌竟生出无法苟同之感。

此时王宁刚刚捡起画,见刘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自己,以为他又舍不得手中画卷上的女郎了,连忙讨好地把画送到他面前,笑着道:“谁也没想到长得端方严肃的江侍郎竟能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儿,陛下您看看,是不是…”

“我不要看!”

刘凌又恼了起来,把画轴往旁边一推。

“拿我的奏折来!”

闻言,王宁脸上愁得满是褶子:“这,这个,陛下,薛太妃娘娘和两位相爷都吩咐过了,这段时日的折子都由中书、门下理了,您就安心看这些画卷就是。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闺秀,您要有相看着中意的,就跟老奴说声,保证不会第一轮就落选!”

说罢,挤眉弄眼,似乎觉得这样开后门很是有趣。

刘凌哪有这个心思,那画卷更是看都不想看,掩着面烦躁地坐在那里,直逼得王宁手足无措,悄悄推下,才哀叹一声,认命的又拿起一张卷轴看了起来。

皇帝开始大选,选择的并不仅仅是妃嫔,还有后宫相对品级较高的女官和女宫人,否则那么多嫔妃入宫,没有人伺候也是个问题。

官牒会先下发到官宦人家,家中有适龄未婚女子的,皆要参选,像民间戏文里常说的那样先行婚配或用侍女顶替的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因为宫中会有专人阅视各家女子,先行录谱、制册,凡是世人,皆有户籍,除非她这一辈子不想婚嫁了,否则一旦欺君,这辈子也就毁了。

民间采选美人又是另一套程序,多选贞静好德之女,容貌倒在其次,一旦入宫,也不见得就能成为妃嫔御女,大多都是宫人。

每到采选之年,无论是民间还是宫中都会暂停婚配,彻查户籍,采选女子,官声好一点或有些仁心仁德的官员,大多还能秉公办事,要是遇见性/好盘剥的恶官,肯定会趁机大敲竹杠,搅弄的民不聊生。

所以但凡明君,后宫妃嫔都不会太多,亦或者并不经常选秀,并不是他们不好美色,而是知道人性贪婪,天子一个好恶,有时候导致的恶果不是多几个美人能弥补的,权衡利弊之下,只能放弃掉一些私欲。

但刘凌却不同,他年轻,后宫空悬,上无太后管束,又无权臣兄弟宗亲掣肘,一入后宫,哪怕不得封后,只是作个妃子,比起前几朝来,也是快意的多了。

更何况但凡男人,对发妻还是颇有特殊感情的,这第一个女人,也比其他女人更为不同,且别提这位皇帝还并不丑。

总是要送家中女子入宫的,不趁着皇帝还正值“芳龄”下手,难道要等到后宫佳丽三千的时候吗?

也正是如此,刘凌一开选秀,竟没有哪个人家怨声载道,这画卷也堆的像山一样高,往日里选秀,那名额各家推来推去,现在一宗几族都眼巴巴望着那几个名额,同族里为了入宫参选的名额甚至有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的,可见刘凌有多炙手可热。

刘凌自然不知道连自己长得英俊身材高大都能成为大臣们嫁女儿的原因之一,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么多画卷堆上来,每一张都是大差不差的仕女图——大抵也都是出自宫廷画师之类的手笔,哪怕有一点点绮思,都被这些奇怪的仕女图给破坏干净了。

姚霁身为历史学者,自然也会对古代帝王如何选秀十分感兴趣,所以这段时间才和刘凌形影不离,想要看看一位少年帝王会如何面对他人生中第一场集体相亲——请原谅她不厚道的这么想。

然而她没看到刘凌露出少年该有的羞涩,反倒看到一副…呃?宁死不从的表情?

姚霁看到了王宁手中的画像,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等她踱着步子往刘凌身后一站后,那笑意顿时了变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这个,这个是什么!”姚霁笑得前俯后仰,“刚刚那个腾云驾雾我还能理解,这个?这个算是虎啸山林吗?”

姚霁指着画卷上的“骑虎少女”,不客气地大笑:“你们这里的画师都是这个风格的?”

刘凌本来只是觉得有些荒诞,听到姚霁笑的这么“不客气”,再一看手中的画卷,又好气又好笑,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于是乎,一屋子的宫人就诧异地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翻看画卷也不知看到了哪位闺秀这么“开心”,竟扶着桌子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王宁稍稍留了个心眼,记住了那画卷上“骑虎少女”的名讳出身,准备回头偷偷去告诉薛太妃,让她留意。

这一次选秀,薛太妃和张太妃、赵太妃共同主持,以薛太妃为首,三位太妃早就摩拳擦掌要为刘凌挑出“好媳妇”,反复叮嘱王宁注意刘凌的动向,看对画卷上哪位姑娘“在意”了。

这刘凌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抱着案角笑了一会儿,擦掉流出来的眼泪,开口叹道:“这,这也不知是哪位画师的想法,好好的仕女图,竟有腾云驾雾的,驾鹤西行的,骑虎下山的,活生生一出《山海经》!”

姚霁也乐得不行,笑了一会儿之后,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旁伺候的舍人还以为皇帝是自言自语,连忙回禀道:“启禀陛下,陛下选妃,宫中画师不够,向国子监借了一些人手,刚刚您看的那张,正是陆祭酒推荐的博士王韬,王博士擅长画像,尤其是人像,速度也极快…”

刘凌怎会不知道王韬是谁,听后更是大笑。

“哈哈哈,原来是王博士,也无怪王博士,他确实是擅长人像…”

就是擅长的都是神仙山鬼之类的人像!

两人好笑了一会儿,姚霁笑着用手虚虚拂过那一片画卷,摇着头:“你要想从这些画卷里看出女子的样貌性格,是不可能的。可怜孩子,难为你选个嫔妃,找的都是这么不靠谱的画师。”

刘凌笑也笑过了,表情微微收敛,慢慢露出几分犹豫。

若说刘凌有多爱慕姚霁,那肯定是假的,他如今还没有开窍,身边接触的女性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人,眼界高了,普通的庸脂俗粉就看不上了,这“瑶姬”仙女可以说间接改变了他的一生,又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美的女人,朦朦胧胧生出一份不同于一般人的好感,也是寻常。

但她毕竟是不可触不可见的神仙,仙凡有别,除非刘凌想学高祖一般“寻仙得道”,否则他自己都清楚,和她有所交集的时光,不过也就是她“下凡”的这些日子罢了。

至于姚霁,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和这位小皇帝发生点什么“人鬼情未了”,在她眼里,这还是个孩子呢。

正因为带着一种宠溺孩子的想法,姚霁脑子里一个念头一转,立刻就坏笑了起来,怂恿刘凌道:

“看这些死的画像有什么意思?你不是会易容吗?闺秀入宫初选那天,你易了容去见见她们呗。”

“呃?”

刘凌愣了。

“没人能看见我,我去先帮你看看。要有哪几家姑娘真的很漂亮性格又好,你就易了容去看。”

姚霁越想越觉得有趣,对着刘凌挤了挤眼。

“反正看看,又不会有什么,是不是?”

***

北方大获全胜,刘祁作为一军之监军,即使没有冲锋陷阵,也得到了赫赫的战功,算是没堕了刘氏皇族的威风。

然而正如朝中所言,藩王离藩太久、又掌兵权,毕竟不祥,所以方党一败,余孽逃窜,这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了黑甲卫和李将军的人马,刘祁必须将剩余的火药火桐油等辎重送回王府,这诺大的战功,却要分掉一半。

刘祁却不太在意这些,在他看来,三弟将这么厉害的杀器托付给他,又放心让他带兵征讨自己的亲外祖父,已然表现出极大的信任,如果他再贪功夺权,就是辜负了这份信任,日后想再弥补,已经是更难。

让黑甲卫和李将军的人马追击余寇,未必不是三弟的仁慈。方家那些人,毕竟是他的血缘亲人,要他继续赶尽杀绝那些曾经照顾、亲近过他的母族亲人,并非常人能够忍受。

三弟从来都比他们要温和的多,也体贴的多。

就连及时离开,也是杜绝了一些言官弹劾的理由,刘祁在京中被刘未悉心教导了那么久,怎会不明白?

所以在许多人看来,刘祁是拱手将大好功劳让了出去,几乎什么便宜都没得的离开青州的,只有一小部分明白人心中赞叹,料定这位“秦王”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小部分人里,就包括奉命而来的黑甲卫统领萧逸。

萧逸和刘祁曾有矛盾,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不过萧逸这样的人物,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好感来的,刘祁也不例外。

等萧逸直接说开黑甲卫前身“铁骑山庄”的庄主萧无名因灭族之恨曾经助纣为虐过,只是如今掌管黑甲卫的人已改,皇帝也赦免了萧家谋反之罪,族中不准备再复仇了之后,刘祁心中虽然还有些疙瘩,但比起一开始总是不停暗自揣测萧逸的“阴谋”,总算是豁然开朗。

“祝秦王殿下一路顺风!”

萧逸笑着送别刘祁。

“等秦王入京述职之时,萧某再和殿下一醉方休!”

“好,甚好!萧将军定然是海量,到那时一定要饶我几杯!”

刘祁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无奈拖着太多辎重,等回到秦地之时,恐怕前方战局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挥别了送别的诸人,刘祁回程之旅一点也不匆忙。秦/王/府的事务有田长史管着,又有庄扬波专门推走难处之人,他一路又是大捷,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秦/王/府的霉头。

他又是难得离开藩地,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几回,这么一想,回程时更加慢慢悠悠,加上那几车剩余的火药也不是好伺候的东西,越发有了理由。

于是刘祁还没回到秦地,就先等到了各地传报的消息。

这段日子又是地动又是天狗食日,虽说后来战事频频传出捷报,但毕竟还是人心惶惶,好在朝里终于有了应对的办法。

天子开始选妃了。

地动再动,没动死他们。

天狗再吃,没吃了天去。

百姓没时间关心这些“小”事了,怎么把自家女儿送到宫里去做个“娘娘”才是正经的事。

听到这个消息,刘祁表示很忧伤。

喂喂喂,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才是老二,老三上面还有个哥哥没媳妇儿呢!

我死去的父皇啊,您给咱哥挑了个好王妃,您老留遗旨的时候怎么就没记得给我也留个王妃人选啊!

哦,对,他那时候生死未卜,说不得都要冥婚了,哪里有什么人选…

但是,但是!

没爹没娘的孩子也不能就这么忘了阿喂!

刘祁泪流满面,恨不得找个地方给自家父皇烧几柱香,问问他为什么就那么偏心,都是就藩,一个带着媳妇儿走,一个就给个庄扬波。

因为没人关心他的婚事,刘祁一路上都闷闷的,游山玩水的心思都淡了不少,整个队伍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竟在年底返回了王府。

“这么久不见田湛,倒有些想他了。”

刘祁一早已经通知了差人去传达自己要回府的消息,他知道以田湛的细心,必定早早已经在秦州府外迎接,这段时间来的坏心情倒稍减了几分。

等他紧赶慢赶,连秦州府的城墙都看见了,却只看到一个半大的少年领着一干府中的护卫来迎接时,心都凉了半截。

不是说见到庄扬波不好,只是…

刘祁环顾四周,心情越发沉郁。

“田湛呢?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