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的官员们见魏坤回来,一个个瞎起哄。

“流风公主还有不见魏大人的时候?啧啧,稀奇啊!”

“你少说几句,魏大人就要回肃州了,女有情郎无意,流风公主伤心也是自然,自然。”

说话的带着一股子酸气。

这半年来,像是这样的言论魏坤已经听得太多了,多到波澜不惊的地步,所以只是沉默地继续驾着马,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和。

使团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流风公主对魏坤与旁人不同,而魏坤自己都不知道流风公主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若说只是用他来做戏,这份感情也未免太浓烈了点,而且在私下里,大可不必也继续做戏的。

正因为想不通,所以越发沉默。

不知不觉,离他们出京已经有快半年了,因为他们从胡夏带来的武士在使馆里因毒郎君损失大半,再加上刘凌作为两国交好带去胡夏的礼物太多,这一路上的行程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事实证明,带上魏坤是对的,代国此次出使胡夏的官员大多没有去过西域,很多还没到甘州就已经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路上又耽搁了一阵子,全靠魏坤跑里跑外,内外操持。

流风公主就是在那个时候和魏坤渐渐熟悉起来的,大概是因为魏坤非常沉默寡言,流风公主就非常喜欢逗他说话,这逗弄着逗弄着使团里的人就看出不对来——流风公主和魏坤走的太近了。

现在到了甘州,胡夏人松了口气,因为甘州过了便是肃州和凉州,魏坤要去肃州,胡夏人和使团从凉州换乘骆驼出关回返胡夏,都已经半只脚踏上了归家的旅程。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直到他们到了黑河滩时。

“公主,你们谁看到安归总管了没有?”

此次胡夏使团的首领阿古泰满脸不悦地前来问询。“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看到他,他的侍从以为他去方便了,结果我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说看到他。”

“现在怎么办?派出人手去找找,还是就地等他?”

安归和阿古泰一方的关系不是很好,流风公主敬畏他是母亲的心腹,对他在面子上还是恭敬的,但心里却对他提防几分。

正因为他们都知道安归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安归不见了,他们才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派出一队人寻找安归总管,天快黑了,我们必须要先赶到适合扎营的地方,不能就地等待。”

阿古泰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出发,让出去寻找安归总管的人和我们在扎营地汇合。”

一路都有向导,扎营的地点、行程的安排都是事先固定好的,一旦误了时辰就要天黑赶路,甘州是有野狼出没的,他们不愿意冒这个危险。

流风公主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也明白阿古泰说的没错,便依言继续出发,没有耽搁行程。

黑河滩是一片滩地,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两匹马能通过,流风公主的马车是堪堪能够行走。

等安归不见了的消息传到代国使团里时,魏坤第一反应便是驾马前往流风公主身边,代国使团的主使却和几位官员商议了些什么,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派出去了好几位护卫。

马匹列队快速地通过了黑河滩狭窄之处,滩地虽乱石密布,可马儿们过的还算轻松,让后面准备护送流风公主经过的武士们也松了口气。

但他们想的太天真了。

嘭!嘭嘭嘭嘭!

明明骑士们经过一点事情都没有的路径,马车一碾压上去时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拉车的四匹健马当场就嘶吼着倒了下来,带的马车整个失控翻转,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剧烈的浓烟一下子就将马车的轮子都炸的飞了出去。

“不,公主!”

“不!不!是雷火!为什么这里有雷火!”

胡夏人乱七八糟地用夏语大声的咆哮着,许多胡夏武士不由自主地往他们的公主身边奔跑,却被阿古泰带着人强硬地拦了下来。

“别过去!那里埋了雷火,你们要踩上去也会被炸飞的!”

阿古泰怒发冲冠,表情简直择人而噬:“这么多雷火,公主在里面的话一定已经遭遇不幸了,你们送去也是白送人命!”

阉人武士们本就幸存不多,被阿古泰带的胡夏王庭武士们一拦根本过不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空气中已经传来了一阵肉被烧糊的臭味,轮子飞掉的马车轰然倒地时又引起了几次小的爆炸,等爆炸的余波过后车子已经被烧的四分五裂,状态根本惨不忍睹。

胡夏人和代国使臣们都已经惊呆了,之前安全通过那个“死亡地带”的骑士们一个个露出既迷惑又后怕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跟后面被意外切断的队伍联系,只能拼命安抚座下被爆炸声惊吓住了的马匹。

“你看到了吧?”

魏坤将自己的斗篷又撑了撑,对怀里躲着的娇小女人说道:“我说安归离开必定有问题,如果你没有听我的和我同乘,大概就和那四匹马一样,只能飞灰湮灭了。”

流风公主一路遇见诸多危险,已经不是个只会躲在别人怀里发抖的弱小女子了,她脸色苍白地看着那马车,冷然道:“这陷阱是早已经坐好了的,地下埋了雷火,但位置放的不浅,连马带人没有多重,踩过去没事,可我的车驾是胡夏的‘香车’,最是沉重,一旦车轮碾过便会触发雷火…”

“你们那的雷火已经精巧到这种地步了吗?”

魏坤沉着脸问。

“你不必套我话,只要会配置雷火,这种东西很容易做出来,我相信贵国也有类似的武器,只是你们的陛下似乎对雷火很是忌惮,不会轻易使用罢了。”流风公主越说脸色越寒:“即便是我国,因为硝石紧缺,这样精巧的雷火也不是什么人都调用的起的,除了我皇兄以外,还有我母亲也有。”

她说着说着,眼中满是哀色。

这两人无论是谁,都是她的骨肉至亲,可正是她的骨肉至亲,想要将她置之于死地之中,岂能不哀?

“是安归吧。”

魏坤叹了口气,将斗篷又拢了些。

“除了他以外,我不知道还有谁有这个本事。但是他身边带的东西我都有数,绝没有雷火这样危险的东西。你们代国必定有谁接应了他,这些雷火要运过凉州不容易,也不知设计了多久了。”

流风将斗篷拉出一条缝隙,看着她的武士们跪地嚎哭,心中有些不忍:“中原有人和胡夏结盟了,现在这些人都不想让我回国,这一路上,不知还有多少明枪暗箭。”

她“箭”字刚出口,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地上许多细小的石砾甚至跳动了起来,护送使团的禁卫齐齐色变,立刻抽刀护住使团,夏国的男人也是从一生下来就接受作战训练的,阿古泰等军中将领更是久战之士,不必呼喊就已经持刀列阵,做好了应战准备。

这支骑兵应该是早就在附近埋伏了多时,等他们到了目力所及的范围时,无论是胡夏人还是禁卫军都齐齐在心中骂了个娘。

他们经过一天的赶路,眼见着快要天黑自然是纵马疾驰,如今马力已尽,这些人也不知等了多久,蓄养了马力,每一匹战马都是精神抖擞,随时能够发动冲锋的样子。

“持矛手,最前排结阵!”

阿古泰驱赶夏国使用长兵器的武士上前。

“这是怎么回事?”

代国的使臣们一个个惊叫了起来:“为什么会有埋伏!”

“你问我们,我们还要问你们!这里还是代国的领土,为什么又是雷火又是伏兵?贵国是想和我国开战吗?”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代国使团的主使是个正值壮年的武官,也是听说胡夏人人尚武,这次的主使破天荒的用了兵部的官员,副使才是鸿胪寺出身。“尽力应战吧!”

说话间,埋伏使团队伍的伏兵已经到了近前,只见他们一个个用黑巾蒙住了头脸,人数虽不多,阿古泰他们的脸色已经黑到了快要让小儿止啼的地步。

“是弓手!鞍下藏身!”

阿古泰胡乱地大喊:“躲避流矢!!”

嗖嗖嗖嗖嗖嗖嗖!

箭支像是雨点般从远处射了过来,武官们纷纷滑下马鞍将脚塞在马镫里借助马身躲避箭矢,文官们则是从弓手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奔到了装货的马车旁,一个个躲在车下用车板挡箭。

箭矢打乱了阿古泰和禁军的布置,让人员分散躲避,只是一轮箭的时间,对方已经到了眼前。

禁军们抛弃中了流矢的坐骑,举起长刀,骑兵变步卒,上去迎战已经到了近前的伏兵们。

阿古泰的持矛手护在他们的身前,一寸一寸地向前前进,为后方的使团争取可以撤退的时间。

“抛弃马车和货物,那片地刚刚已经炸过,之前的骑士没有引发雷火,轻骑通过!”

魏坤一声令下,阿古泰那边也做出了一样的命令,于是所有的人都明白现在不是思考什么其他事情的时候,立刻滚鞍上马没命的打马撤退。

“你怎么不走?”

斗篷里的流风公主将头伸了出来。

魏坤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整个罩在流风公主的身上,在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已经跳下马去,对着马屁股就是一击重重的巴掌!

啪!

魏坤的坐骑刚感觉到身上一轻,身后突然吃痛,立刻朝着主人设定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自始至终,魏坤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目送着自己的坐骑已经送着流风公主进入了代国使团的包围之中后,立刻拔出佩刀,向着用血肉之躯抵抗的禁军们奔去。

“我来助你!”

“魏长史,你不是禁军也不是使团成员,跑来凑什么热闹?”

被流箭射杀了坐骑的禁军见到身边突然多出一条黑塔似的汉子来,顿时吃了一惊,“你的马呢?也被射死了?”

他可是方国公家的公子,肃王的领地又产宝马,魏坤的马千里挑一,怎么可能躲不过流矢?

“啊,没死。”

魏坤轻描淡写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流风公主。

“送人逃命了。”

“哎,你真是…”

禁军一刀砍翻一条马腿,从马身下堪堪滚过。

“自己小心,我们自身难保,护不住你!”

“方国公府,马上得的功勋。”

魏坤单刀一抖,劈死一个想要偷袭的敌人,大声笑道:“痛快!”

他从小勤练武艺,为的岂不是就是这样的一天?

大丈夫功名利禄,当从沙场中取!

“魏坤!魏坤!”

骑在马上的流风公主摘下斗篷,对着马后的魏坤拼命的大叫着,可魏坤的坐骑确实是千里挑一的宝马,几个眨眼间就已经追上了撤退的使团成员,将流风公主带到了平安的地方。

“看,是流风公主,流风公主还活着!”

“流风公主没事!她不在马车里!”

“快保护好流风公主!”

流风的大喊大叫引起了不少的注意,见到流风公主无事,连忙围了过去,将她簇拥在中心。

可已经安全了的流风却依旧泪流不止,看着残破马车之后的魏坤和禁军、胡夏武士们一起并肩作战,她的心越发痛楚。

一定是因为之前她和魏坤说了那雷火靠重量引发,轻骑不会引动,所以魏坤才把马给了她。

他毕竟是人高马大的魁梧壮年,体重不轻,他不敢赌两个人带马会不会引发雷火,所以才…

“公主,我们必须立刻撤离这里!”

代国使团的主使冷静有些冷酷地开口:“我们在这里只是他们的拖累,等我们全部离开以后,他们才能选择逃命,我们在这里多留一刻,便是让他们多陷入危险一刻,请加快速度!”

“我…”

流风心里明白他是对的。

“罢罢罢,欠了他两条命,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驾!”

***

禁军和胡夏武士的作战能力在两国之中的顶尖的,更别说这里的地形狭窄,一旦被他们卡住的要道,即便是千军万马,在没把他们消灭掉之前也别想通过。

明明是敌人用来埋伏设计而选择的狭窄地点,刹那间又变成了有益于使团的天然关卡,只能说时也运也,天意如此。

只是再怎么一夫当关万怪莫开之地,也只是地利,人力却是有穷尽之时的,慢慢地,从一开始毫无伤亡,甚至还能占据上风的禁军联军,到后来慢慢出现力竭受伤,到最后出现阵亡,不过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而已。

看着似乎无穷无尽向他们冲来的敌人,留下来指挥战斗的阿古泰用夏国话狠狠啐了一声:“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你们代国是不是又有要造反的?”

“是安归,不是我国。”

魏坤的刀已经卷了,身下的马是刚刚抢的。

他战到后来是随手在战场上捡武器用,捡到什么是什么,因为要适应新武器和新的坐骑,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脸颊上的伤口甚至翻了起来,隐隐可以看见伤口下的白骨。

“安归?”

阿古泰只是一愣,顿时破口大骂。

“妈的,我就知道他不见了有不对,没想到他居然…为什么?为什么!”

“没时间了。”

魏坤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肌肉太累已经握不住武器了。

“他们急了。”

见这些人已经开始焦躁,甚至抛弃马战的优势下马,为更多的人进入窄地腾出空挡,魏坤知道他们全部阵亡在此不过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禁卫之中有不少从没有上过战场的年轻人,此时流出了眼泪,露出绝望的表情,似乎不能理解原本就辛苦的差事,为什么还能变得更糟,突然就变成了亡命之旅。

“我夏国武士宁死不降!光明神的英灵殿在召唤着我们!”

阿古泰高举战刀。

“祖灵庇护!”

“祖灵庇护!”

胡夏武士们用食指在身上鲜血之处蘸上鲜血,抹在自己的眼皮上、脸上,以及做出了死战祭祖的准备。

“战吧,不想战就跑。”

魏坤说的却是不一样的话。

“现在跑,来得及。”

然而禁军之中却无人动弹。

不是为了什么光明神,也不是为了什么军令如山,他们都是京中的禁军,是最为忠诚的将士之后选拔而来,一旦成了逃兵,整个家族都要蒙羞,入后也不会有子弟能够入伍了。

死便死了,男儿宁求站着死,怎能跪着生!

正当他们准备慨然赴死之际,地上的石粒又开始震动起来,慢慢的,震动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让人惊骇的地步。

“妈的,这么多人已经够我们死几次的了,还来是要把我们碎尸万段吗?”阿古泰啐了一口,感觉牙床都有些被震的发麻了。

“不是敌人。”

魏坤冷静地看着面前比他们还要慌乱的蒙面伏兵,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称得上狰狞的微笑。

“是援军。”

“什么?”

“援军?”

“撑住。”

魏坤龇了龇牙。

第249章 再见?不见?

甘州的战报到了刘凌手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当看完整个战报之后,刘凌总算是松了口气。

魏坤虽然身受重伤,但总算没死,禁卫们损失也不是很大,倒是胡夏武士伤亡惨重,阿古泰折了一只胳膊,其余武士几乎人人带伤。

那些马车和辎重丢弃在黑滩头,倒没有什么损失,流风公主也只是受了惊吓,但在这种人人有伤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继续再出发了,前来接应的肃王和甘州刺史的人马只能让他们就地休整,一封急函到了京中,请求让他们在肃州补充兵力和养伤,等待寒冬过去后再继续赶路。

带兵救援正是肃王,也只有心系魏坤安全的肃王会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接应,至于甘州刺史和其余沿路的刺史一样,都是在京中下达密旨之后时刻准备着接应使团,所以才能第一时间赶到黑滩头。

张守静的“预言”成真了,而刘凌相信他的“预言”严阵以待,也终于有了

安归没有被抓到,可被俘虏的“蒙面人”们却大有来头。

在胡夏人刚刚弄出雷火时,摩尔罕王试图肃王结盟,以雷火和借兵为助力帮助肃王造反,却被肃王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可他却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派出了以商人为掩护的探子去接触了方家和陈家。

陈家的家主不愿和异族结盟,也不觉得“雷火”是什么可以能逆转局势的神物,直到被窦太妃带来的投石车大伤了元气,才隐隐有些后悔,但那时局势已经无力回天了。

而当时已经显现出灭亡之兆的方顺德已经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可惜运气太差,胡夏人千辛万苦送入中原的第一批雷火还没有进入方党控制的地方,就已经传来了方党被火药攻破城池,方顺德当场炸死的消息。

这一批方家接应雷火的人马就这么隐入西域,无法回归中原,全靠有胡夏暗地里的支持,得以在偏远之地生存下来,因为人数太多,他们没办法逃亡胡夏,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代国任何一处,只能倚靠胡夏商人不时运送来的物资存活。

他们也知道去袭击使团队伍杀死公主是要冒着巨大风险之事,可是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路可走。

“这一支暗地里的人马,简直就像是让人防不胜防的钉子。”刘凌有些庆幸地开口,“还好拔了这枚钉子。”

“是啊。”

已经升为门下侍郎的陆凡后怕地点头。

“若任由这支人马在胡夏的支持下发展下去,还不知会如何。这摩尔罕王心机深沉,明地里要和我国通商,暗地里却留下这么个后手。”

现在是看不出什么作用,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等代国和胡夏开始互市之后,动辄几千人的商队进出两国边境也是常事,这些人原本就是方党麾下的精兵,岂不就成了夏国人最好的内应?

“两国相交,各展所长,也没有什么。”刘凌却淡然了很多,“朕不也派了使团带了重重的礼物,要去把胡夏的水搅得更浑吗?无非都是为了削弱对方的国力罢了。”

陆凡没想到这位最为“正直”的陛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动了动嘴唇,说了句“陛下圣明”。

“不是朕圣明,而是为了生存和发展所施展的‘诡计’,并不是什么罪恶的事情。只是他们担心流风公主成为我国的助力而半路截杀,也实在太大胆了一点。朕的禁卫,不是随便拿来牺牲的棋子。”

刘凌沉声唤道:“薛棣!”

“臣在!”

“你草诏吧。”

“是!”

薛棣愣了愣,立刻站到案后,提笔等待。

“原本朕不想派太多兵马去,以免显得我们宁有所图,只是朕的表妹一路又是遇袭又是被伏,胡夏的武士也伤亡惨重,如果朕不派出大军前往,怕是半路上随便来批马贼就能把他们伏击了去。相信摩尔罕王也能理解朕的心意。”

刘凌挑了挑眉:“就按照朕的想法去写。这是国书。”

薛棣是中书舍人,也就是秘书出身,这样的差事做的轻车熟路,没有一会儿功夫,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义正言辞的国书,重点将责任放在“遇袭”致使无人可用的前提上,相信摩尔罕王也知道内中是什么原因,只要他不想扯破皮,也就只能忍了代国派去这么一支大军作为“护兵”。

刘凌看完薛棣的诏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国书以夏文、汉字各拟一封,朕盖印后即刻发往肃州,交由使团主使秦将军之手。使团主使、副使依旧由秦将军和费少卿担任,使团的护军…”

刘凌沉吟了一会儿,轻叹道:“本来不想用大哥得力的人手,可现在这情况,除了魏坤,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他抬起头:“拟诏,封魏坤为使团护军将军,铁骑山庄萧十一为副将,领军八千,征调甘、肃、凉三地骑兵,共同护送使团入夏。”

“是,陛下!”

萧十一跟随王七出入胡夏经商多年,熟悉地理和风俗人情,魏坤沉着冷静,又心思细腻,两人都是同样稳重的人,有不失机变,作为使团的护卫,最是合适。

只是有些对不起大哥。

罢了,大哥应该会理解的。

刘凌想起瑶姬,对着西边冷冷一笑。

瑶姬回去了,想必西边那位也回去了,瑶姬临走前好歹对他有各种交代,那边那位还要发信号求援,显然和西边的摩尔罕王室相处并不算融洽。

在这种情况下,西边的神仙一走,看得见他的人肯定方寸大乱,以前有“预言”做出的选择也变得必须要自己决定,那么流风公主这个“变数”就不能存在了,这个决定看起来做的很是仓促。

若是安归一开始就要杀她,有这样的伏兵,又有雷火,流风公主在半路上就活不了了,想来是在京中的那几个月安归得到了什么消息,才设法想要杀了流风,所以在得到回程路线的安排后,设下了这么个陷阱。

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虽然没有了瑶姬,却还有一位“活神仙”。张守静尚且有这样的本事,那在外祭祀的太玄真人又如何?

这么一想,刘凌越发期待起来,已经有些下诏命他回京的冲动。

“陛下?陛下?”

薛棣拟完旨,见刘凌在那定定出神,只好开口提醒。

“嗯。”

刘凌接过封赐的诏令,确认无误后盖上御印,递给陆凡。

不管西边是哪位神仙,既然同样是能被神仙选中之人,想必不会太差,可他却有不能输的理由。

他可还记得,瑶姬提起那位“同僚”,满是厌恶之情。

她讨厌的人,就是他讨厌的人。

***

时光荏苒,一眨眼已经是两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