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心中欢喜,暗暗感激夏大姑对自己的维护,同时也深感夏大姑确实很会为人处世。这个时候,正巧珍珠也走了过来,夏大姑又将事情跟珍珠说了。

珍珠瞧瞧夏至,也点头应承了。她本就不是爱多嘴的人。

夏大姑这一儿一女,其实都没有传承到她的精明干练。但是长生温厚,办事稳妥,其德足以弥补机敏方面的欠缺。珍珠娇则娇已,相貌也算得上端丽,但性情处事却没传承到夏大姑的好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家子都不是坏人。就算有私心,有自己打算,有些小缺点,但只要不存心害人,这就都是好人。

这会工夫,夏二叔夏二婶一家子就到了。

夏至跟着夏大姑出来迎接。夏二叔一家子都已经不是庄户人家的打扮了,精神面貌也大大不同。他们抬头挺胸地先在天井里指点江山,然后才进屋坐下了。

一家子都穿着新衣。夏二婶还穿了件紫红色暗纹的长身褙子,头上梳了发髻,插了一头黄哄哄的发簪发钗。看她的样子并不觉得沉重,那些黄哄哄的家伙应该都是鎏金的吧。

五月和七月一个穿了银红比甲水绿长裙,一个穿了豆绿比甲嫩黄长裙,头上手上都妆点了首饰。两个女孩子还描眉画鬓都涂了脂粉。

二柱也穿了茧绸袍,袍子略有些肥大,并不合身。

夏二婶的衣裳也不大合身,但五月和七月的衣裙却都是合身的。也许是夏二叔已经出过气的缘故,也许是夏大姑亲自上门说足了好话的缘故,夏二婶进门来就没有昨天夏二叔那般矜持冷淡。

她天性也不是能矜持和冷淡的,先就对夏大姑屋子里的摆设指指点点起来。“…还是你做媳妇的那些箱柜吧,这些年也没换换,再添点儿新的,都多旧了啊。大妹,你们不是穷人,这也太会过了。”

然后,她还对郭姑父说:“我们都知道你那铺子里挣钱,别舍不得花。我们大妹是村子里的头牌人,跟了谁谁都得给供起来,你可不能看着我们哥哥嫂子都离的远,你就亏待她。”

郭姑父的笑容就有些讪讪的。

夏大姑见夏二婶越说越不像话,赶忙就岔开了话题。她就问夏二婶身上的衣裳打扮,又问夏二婶在田监生家里的吃穿用度。

这可就正说到了夏二婶的痒处。她再顾不上褒贬夏大姑家的摆设了。

五月和七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就提出要去看看夏至的住处。

夏大姑听见了,就吩咐珍珠:“去带着你姐姐们到你那屋子里坐着,好生招待你姐姐们。”就算是五月和七月不说,她也要让几个小姑娘去西屋。一会她和夏二婶难免要说到张巧儿,那些妇人之间的话并不方面让小姑娘们听见。

珍珠答应了一声,就在前头带路,大家都到了西屋。没有了大人在跟前,五月和七月就不像方才那样矜持。她们两个进门也不上炕坐,只在地下似乎打量。看到了什么觉得新奇好看的,就伸手去摸。

珍珠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夏至到她这里,可从来没有动过她的东西。别说伸手去碰去拿了,就是多看一眼也没有过的。

五月和七月似乎都没注意到珍珠的脸色,她们还将珍珠这屋子里的东西跟张巧儿那里的做比较。为了照顾张巧儿,张财一家早就搬去了药王庙胡同。所以夏二叔一家进府城,根本就没到张财家,而是直接也住到了张巧儿那里。

那是田监生特意安置张巧儿的宅子。张巧儿又有了身孕,一切的摆设器具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五月和七月刚到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认识,还闹出不少的笑话来。

两姐妹这两天长了不少见识,到了珍珠这里,她们将在药王庙胡同的丢的丑都掩藏起来,反而摆出一副什么都见过,都懂得的模样,跟着珍珠和夏至显摆起来。

珍珠听的一愣一愣的,但还是非常介意五月和七月摆弄她的东西。当七月拿起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的时候,珍珠实在忍不住了。她走上前去,一把就将琉璃瓶给夺了下来,然后重重地放回了梳妆台上。

那是一小瓶的玫瑰露,是杂货铺里刚进的上等好货。还是她跟郭姑父央求了,才都了这么一瓶的,所以很是宝贝。

“这是琉璃的,可得小心点儿。”珍珠口气有些僵硬地说道。她能有这样的态度,还是夏大姑之前反复嘱咐了的缘故。要不然,只怕她刚开始就跟五月和七月翻了脸。

七月就被珍珠这样抢白,还从手里夺去了东西,脸上立刻就涨红了。“有啥了不起,这破东西,监生奶奶那里有的是,给了我和我姐一人好几瓶。”

“那你就回去摆弄你的去!”珍珠气鼓鼓的,但是声音不高。

眼看着两个女孩子都动了真气,要吵起来了。五月无动于衷,目光在梳妆台上的两个梳妆匣之间来回转动。

夏至不能看着珍珠和七月吵架,最起码在今天这种场合不行。而且之前夏大姑还在私底下委婉地跟她说了,要她帮忙照看一下。

夏至走到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她给珍珠使了个眼色,让她有点儿做主人的觉悟和气度。然后,她又将七月拉到炕边,让七月上炕坐。

“你都有好几瓶了,有什么稀罕的。珍珠只得了一瓶,正是稀罕的时候。”夏至低低的声音跟七月说。

七月果然就消了气,觉得胜过了珍珠许多,也就不用跟珍珠一般见识了。“她就是小气。谁稀罕她的东西!”

“还说呢。”夏至挑挑眉,“你就少说两句。”

七月其实有些怕夏至,见夏至眉梢挑起,一双眼睛带着笑,笑容里却又带了些冷厉和威胁。她顿时就有些气短,嘴里咕哝了一句,就闭了嘴。

“这才对。”夏至又转头招呼珍珠,“把那些羊子儿拿出来,跟你五姐玩。”

“我才不乐意跟她玩呢。”珍珠低声咕哝,却依旧拿了一盒的羊子儿出来,一双眼睛却瞟着五月。

五月已经抱起珍珠的梳妆匣在仔细打量,下一步就要打开抽屉查看里面的东西了。

夏至走过去,将梳妆匣从五月手中拿下来,放回到梳妆匣上,然后也将五月拉到炕边:“有啥好看啊,五月姐你难道是没见过的吗。咱们还是抓子儿玩。”

这是大声说的。低低的声音却是另外一句:“随便拿人家东西看,咱家的规矩呢!”

(未完待续。)

第 116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聚会

490加更

***

五月瞥了一眼夏至,很不满意。她低低的声音跟夏至说:“我可是你姐。”意思是夏至还没有资格管她数落她。

夏至微笑,也低低的声音:“那你就拿出点儿当姐的样来,给我做个好榜样。”

五月语塞,心里觉得夏至管的宽。但她说不过夏至,而且心里也有些惧着这个堂妹。因此,她也就随着夏至的劲儿,到炕上坐了。

看见这两个表姐不再动她的东西,珍珠的脸上就好看了许多。她也明白这是夏至出面的缘故,心里有些感激夏至。但却也不是全然的感激,因为五月和七月都是夏家的人,珍珠还有一点点迁怒夏至的意思。

几个女孩子在炕上坐了,手里虽然摆弄着羊子儿,但是谁的心思都没在这个上头。

五月笑呵呵地珍珠长珍珠短地跟珍珠说话,她夸珍珠的衣裳好看。珍珠心里就很受用,也说五月的衣裳好看。这正中了五月的下怀。

“没经外面裁缝的手,是田监生家里的针线娘子做的。”五月就让珍珠看她衣裳的针脚,还有上面绣的花样。“是外面没有的花样子。”态度语气又是矜持又是骄傲。

五月和七月今天都穿的很漂亮,尤其五月还很会打扮,珍珠早就注意到了她们两人的穿着。现在听五月各种夸耀,珍珠嘴上不说,心里是很羡慕的。

五月很会说话,她显摆自己的同时不忘记夸珍珠。一会的工夫,珍珠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不快,跟五月谈的很投机,觉得五月这个人很不错。

慢慢地,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梳妆匣上。五月就说珍珠的梳妆匣很好看:“那个折枝梅花的是你的吧?”

“牡丹花的是我的,梅花的是四姐的。”珍珠点头,丝毫没觉察五月的话里带着套子。

五月就意味深长地扫了夏至一眼,然后又笑呵呵地问珍珠:“珍珠你可真大方。这么好的梳妆匣都舍得给十六。”

“是我娘做主给的。”珍珠回答,小嘴就抿了抿,她可没有忘记为了这件事她还生了闷气,还被她娘给教训了。

“我大姑待十六可真好。”五月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有点儿酸了。她并不直接问夏至,还是继续问珍珠:“十六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我大姑给做的吧。”

“是。”珍珠痛快地回答,“里外三新,四姐刚到这,我娘就带她和老舅去做衣裳了。”

“那肯定花了不少钱。”五月马上就说。

“是花了不少钱。”珍珠就一样一样地说给夏至做衣裳都花了多少钱。

夏至很无语,就干咳了一声。珍珠突然想到夏大姑的嘱咐,这才发觉自己跟五月说了太多,说漏了嘴。

五月看看夏至,又看看珍珠。她撇着嘴角,眼神很是意味深长。“我大姑就是心疼十六啊。”这句话是拖长了声音说的。

珍珠都听不出来这话不对劲儿了,她赶忙解释:“那是我姥嘱咐我娘的。”

“原来是这样。”五月立刻就接住了话茬,然后还冲夏至笑了笑。这个笑容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五月是在告诉夏至,夏大姑之所以待她好,给她做衣裳,那都是因为夏老太太的吩咐。五月让夏至不要太得意,觉得夏大姑待自己特别好。

夏至不能让话题这样继续下去,只能出面将话题岔开来。她笑着告诉五月:“你们要是也来大姑家住,大姑肯定也给你做衣裳了。五月姐,七月,你们俩不要吃醋。”

“你看你们现在也不错啊。那样好的亲戚,我和珍珠可都没有。”

珍珠终于听出夏至这是帮她了,忙就附和了夏至的话。

五月就呵呵地笑了两声:“我看那梳妆匣挺好看的,我还没有。”意思竟是也想要梳妆匣。

珍珠听到这个话,脸色就又不好看了。她也有点儿聪明劲儿,就扯着嘴角对五月说:“三姐,你要是稀罕四姐的梳妆匣,你就跟四姐说呀。”

这是刻意误解五月的话,当她是想要夏至的梳妆匣。

五月飞快地瞥了夏至一眼,嘴角带着些微异样的笑:“十六,你听见珍珠的话了。”

夏至露出诧异的表情:“五月姐你们刚才说的啥,我没听见。”她可不想跟着两个小姑娘掺杂不清。能帮的帮了,其余的她就管不了了。

五月就嘻嘻地笑,扭头又对珍珠说道:“珍珠,我就是逗逗你。我知道你们家小本生意,赚点儿钱不容易。我哪能朝你要梳妆匣呢。这个东西,我有,比你们的还好呢。”

珍珠心中一松,同时也感觉到是被五月给耍了。

夏至觉得她们出不了大事,却挺烦的,就不想理她们了。她正想找个借口出来,就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

夏秀才来了。

大家一起出来迎了夏秀才。夏二叔还挺惊讶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夏秀才。夏秀才今天也会来这件事,夏大姑和郭姑父还没跟他说。

众人寒暄着略说了几句家常,厨房里面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夏大姑带着人安排,就摆了两桌。女眷们一桌就在夏大姑那屋子里的炕上。男人们的一桌就摆在堂屋,由郭姑父和长生陪着夏秀才和夏二叔喝酒。

小黑鱼儿和夏柱虽然还不能喝酒,但也被安排着一个挨着夏秀才坐了,一个挨着长生坐了。小黑鱼儿辈分高,夏柱则是郭姑父的意思,因为听夏二叔说夏柱也在桂芳斋里管事了。虽然这话的是真是假还很值得商榷。

两桌的菜自然是一样的,八个菜,蒸炒烹炸都有。夏至随夏大姑在东屋炕上坐。饭菜摆上来,夏二婶拿起了筷子就开始褒贬。

夏大姑这桌饭菜准备的还不错,但是比起她们在田监生家里吃的,可就差的远了。“我们到的那天都晚了,还给做了一桌席,光热菜就有十来道,别说吃了,看都看不过来。”

夏大姑嘴角带笑,一边让夏二婶吃菜,一面淡淡地说:“二嫂知道,我们就是小生意人家,跟人家监生老爷比不了。就是些家常菜,二嫂凑合吃点儿吧。”

夏二婶嘴上是说饭菜远远比不上她们在监生家里吃的,但动筷子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大口大口吃的非常香。

夏大姑陪着大家伙,自己却吃的很少。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但夏至却觉得夏大姑的心里只怕并不痛快。

夏二叔和夏二婶的脾气,刚才还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呢。

东屋和堂屋只隔了一道帘子,大家说话相互都能听得见。虽然是分坐了两桌,但这边说话有时候那边就接上了茬儿。

话题主要无外乎三个:夏秀才在书院的事,郭姑父杂货铺的生意,还有就是夏二叔在府城的事了。

最后说的最多的,还是夏二叔的事。

夏二叔喝了几口酒之后,就开始口若悬河,话也说的越来越玄乎了,口口声声田监生如何如何。按照辈分来说,田监生还是他的晚辈,要跟着张财和罗娟喊他一声姑父。

“大哥,你认得田监生吧。”夏二叔还问夏秀才。

夏秀才酒喝的少,语气一直是不快不慢不温不火的,只听着就跟郭姑父这样的生意人,还有夏二叔这样的夏至一时也不好定位的人不一样。

他很仔细地问了夏二叔几句话,确定了田监生是他认为的那个田监生,然后才点头告诉夏二叔他认识这个田监生:“…曾经见过面。”

夏二叔就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来:“我跟监生老爷说到大哥,监生老爷也说是认得的。监生老爷也是在文山书院念过书的。”

然后他又说:“人家监生老爷有钱,不用像大哥这样苦读书本。…等得了这个儿子,就捐个官上任去了。”还说田监生夸他能干,办事仔细妥帖,“往后监生老爷要上任去,只怕还要带着我去帮衬,嘿嘿。到那个时候,我也是个师爷,一年少说也能弄上几千两银子。”

这么说着话,他还压低了声音,一双眼睛里已经泛着浓浓的酒意了。“听说普通一件事,说个人情,就有几百两银子的好处到手。”

然后他又哈哈大笑,声音也提高了。“我是个庄稼人,这些事都是听人说。大哥是秀才,妹夫和外甥都是府城的老人,这些肯定都比我懂的多,哈,哈哈。”

真是春风得意,得意洋洋。

夏二婶几个在屋子里听着就连连点头,也是洋洋自得,不可一世。

看来田监生、张财那里给夏二叔画了很大的一张饼。夏至低头吃菜,就听见夏秀才很认真的口吻劝解夏二叔,让他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遵守法纪,而且为人做事要以厚道为本,说着是夏家的本色。

夏二叔似乎就不大乐意听这样的话,他含含糊糊地应着,最后还说了夏秀才一句:“要是大哥做官,我跟着大哥,有大哥时时看着就好了。可惜,嘿嘿嘿…”

夏秀才考中秀才之后,连考了几次乡试都没能考上。若说做官,那更是遥遥无期的事情。夏二叔偏说这样的话,就有些讥刺夏秀才的意思。

“跟着谁都是一样的,二弟总要安守本分才是。”夏秀才似乎听不出兄弟话中的意思,还是认真地劝道。

(未完待续。)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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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夏秀才这样说,夏二婶就跟夏大姑挤了挤眼睛。夏大姑转开视线,给夏至夹了块糖醋小排,仿佛没有看到夏二婶的眼神似的。

夏二婶也不气馁,就跟五月和七月挤眉弄眼。

夏秀才的这个脾气,大家伙都是知道的,他仿佛天生听不懂别人讽刺的话。夏二叔就觉得跟他这个大哥说话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意思。

其实夏秀才这个脾气很好。他从来不在语言上跟人争胜。有些话他不是听不懂,而是根本就不在意。正是因为他这个优点,李山长才那么看重他,将他安排在文山书院,并在很多地方都给他优待。

夏秀才在书院人缘好,是出了名的厚道。

跟夏秀才说话没意思,夏二叔就跟郭姑父和长生说。他这回就说到了桂芳斋,说桂芳斋的生意好,又说他和夏至在里面如何如何得势。

“长生啊,家里的铺子,你爹娘照看就够了。要不,你来桂芳斋吧。二舅给你安排个好事由。”夏二叔瞧瞧郭姑父,又看了看长生,说的大包大揽。

郭家有这个杂货铺,就算是赚的钱没有桂芳斋的多,但不论是夏大姑还是郭姑父,都不可能让长生去别的铺子干活,哪怕是去做管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人家长生可是杂货铺的少东家。

长生笑呵呵的,也不说什么。郭姑父自然就在前面给挡住了。他说多谢夏二叔的好意,不过杂货铺子里是少不了长生的。

“别看你这外甥年纪不大,杂货铺子里离开他还真不行。”郭姑父笑呵呵地,非常好脾气。“虽然是小生意,祖辈传下来的,总得传下去。长生能把杂货铺给经营好了,那就行了。”

说到这里,郭姑父的话锋就是一转:“既然这当舅舅的管了事,心疼外甥要照看外甥,往后就多关照你这外甥的铺子的生意把。”

郭姑父就让长生给夏二叔敬酒,希望夏二叔以后能够照顾郭家杂货铺的生意。

长生忙就站起身,向夏二叔敬酒。

夏二叔趔斜醉眼看着长生,略顿了顿,才跟长生喝了这杯酒:“长生管我叫一声二舅,那还有啥说的!”

这就算是应下了。郭姑父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随即话题就转到了长生的身上。郭姑父就说前天有人来给长生做媒,说的是西市街上开当铺的谢家的女儿。

谢家的当铺在西市街上也是有名的,论起身家来可比郭家强多了。而且谢家的女儿长都很漂亮,今年十五岁,和长生是同岁。

在郭姑父看来,这门亲事是没有不好的。

“我跟你妹子商量着,看着差不多就给长生定下来。早点儿把媳妇娶进门,我们也了了一桩心事。往后在家里你妹子也有个帮手。”

他这边话音刚落,夏二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二婶就开了口:“我们刚到府城,就有给五月保媒的了。”

夏大姑赶忙就接了话茬,很关切地问是谁给五月说的是哪一家。

夏二叔就撇了撇嘴,似乎有些看不上,又似乎有些骄傲:“就是监生老爷家里的一个侄子,比监生老爷身份都高,是府城里啥御史的那个田家的大少爷,和我们五月年貌相当,说已经是个秀才,再考就是举人老爷,往后跟他祖上一样,那也是做大官的。”

“是巡盐御史。”夏二叔就有些不耐烦地纠正夏二婶,“还啥御史,让你这么一说,把好端端的一个大官都说成啥了。”

“对,是巡盐御史。”夏二婶讪笑了两下,“那可是老大老有钱的官了,家里的银子都堆成山…”

夏大姑就觉得这个话说的太悬,但她还是问了一句:“这么好的后生,二哥二嫂答应了吗?”

“没答应,我们哪能答应呢。”夏二婶蝎蝎螫螫的,“人我们还没见到,总得人物能配的上我们五月。她大姑,你看看我们五月长的周正不周正。”

夏大姑笑着看了五月两眼:“咱们五月是长的挺好看。”

“你看,她大姑都这么说了不是。咱五月在村里也是头牌人,到了府城里,也不比人差。田家家里是好,可家里好的人多咧。我们还得看看后生家的人品啥的。她大姑,你说对不对?”

夏大姑就知道,方才这些话应该是不尽不实的。她当然不会揭穿,只顺着夏二叔和夏二婶的话说。

两家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谁都不会再提长生和五月的事。郭姑父方才提这个话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目的达到,郭姑父心里高兴,也说五月这小姑娘好,婆家要仔细的挑拣:“让她大姑也帮着踅摸踅摸。就是怕没有监生老爷那边给找的好。我和她大姑认识的都是小生意人,怕二哥二嫂看不上眼。”

夏二婶啃着排骨,一张嘴油乎乎的:“五月的亲事,最后还是得落在监生老爷身上。往后七月就不好说了,得看监生老爷上哪儿做官。”

郭姑父就哎呦了一声,又向夏二叔敬酒:“五月和七月,那不得都找个官?!”

夏二叔就很得意,但还要故意谦虚,只是谦虚的不是很到位,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朵根子去了。“说不了那么老远,我们台子都给她们搭好了。就看她们俩自己个的福气。”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很欢喜。就将饭桌都撤了,又摆上茶水瓜子点心来,都挪到东屋里说话。

夏秀才并没有忘记夏至的嘱咐,他早就问过了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的安好,这个时候就跟夏二叔提起了夏杨的事。

“我做大哥的说话你不要不爱听。爹和娘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小杨年纪小,还是应该跟着他娘。”

夏二叔喝多了酒,就含含糊糊地应承:“过两天,过两天就让人把小杨接来。”

他应承了,夏二婶就不乐意了。“我侄女特意跟我说了,让我空身儿一个人来,好好照顾监生奶奶。你们都跟来了,人家也没说啥。我再带个小杨,那像啥样!”

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给说漏了!

(未完待续。)

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压服

不管怎样都感谢大家这个月的支持,[亲亲](*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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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二叔昨天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夏二叔说桂芳斋缺少管事的人,张财和罗娟特意请他来帮着掌管桂芳斋,至于夏二婶则是跟着他同来,顺便被安排了个照顾张巧儿的活计。

夏至就瞧了夏二叔一眼。夏二叔醉醺醺地,好像是不大清醒了。总之就是表面上好像没听出来夏二婶把他给卖了。再瞧夏二婶似乎也没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五月、七月和夏至也没啥反应。

这家人,也是没治了。夏至扶额。

夏二婶情绪很激动。夏二叔就不是个能跟人辨理的性子,一时就有些语塞。

“二婶有事,也不至于就连小杨都不能带在跟前了吧。再说了,我五月姐和七月都没啥事,也能照看小杨啊。那样二婶每天早晚还能看看小杨,也省的娘想儿子,儿子想娘。”夏至就开口说道。她没有立刻指出夏二叔和夏二婶两人说话的矛盾之处。

“这也是个办法。”夏秀才就点了点头。

五月和七月就都不乐意了,两姐妹看夏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们抢着说在田监生家里也有事情要做。如果真把夏杨接来让她们俩带,她们俩可就没有那么清闲了。而且五月还打算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就更不想身边带了脏兮兮的夏杨做拖油瓶了。

夏至就又笑了笑,也没将姐妹俩敌视的眼神放在心上。她又提出一个建议:“就是我二婶、五月姐和七月都没空带小杨,监生老爷家有那么多的仆妇丫头的。二婶现在可是劳苦功高,拨出几个丫头婆子伺候照顾咱们小杨,那不就是小事一桩吗。”

夏大姑立刻点头附和,说就是这么回事。

五月和七月见事情推不到她们身上,也就没有说话了。夏二婶则是被夏至这一捧,自我感觉很是良好,竟觉得夏至这个建议也不是不能行。

夏二叔还没有说话。他看着是醉了,但这可骗不过夏至。

夏至就又笑呵呵地走到夏二叔跟前:“二叔,你说这么着行不行啊。”

夏二叔就含糊地哦了一声,样子似乎醉的更加厉害了。

夏至呵呵又笑:“二叔,你昨天那些话,我们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啊。你昨天说的,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想找人赶紧把小杨接来啊?”

提到昨天他说过的话了,夏二叔不敢再含糊。他斜着眼瞥了夏至一眼,就瞧出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要他的答案不如夏至的意,夏至肯定就能把他昨天说的话给捅出来。要是那样的话,他这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要是以往,这脸面丢了就丢了,他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这半天又自吹自擂,加上大家伙捧的。夏二叔就觉得他的脸面突然之间贵重起来,还是不要丢的好。

而且,夏至说的法子,其实也不错。

“我也担心二老照顾小杨累坏了,已经打算着要去接小杨了。”夏二叔打了个哈哈,开口说道。

众人都说好。

夏至就又笑呵呵地说:“二叔二婶你们都在这享福,就把小杨扔下,也怪不好的。让小杨进府城来,也能着爹娘享享福不是吗。”

这句话,就连夏二婶也给打动了。他们把夏杨留给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是很放心的,老两口子就算不愿意,也不会亏待了孙子。但是在乡下是什么吃穿用度,到了府城里田监生家里又是什么吃穿用度。

夏杨那也是他们亲生的不是!

“人家监生老爷听说小杨让我们给留家里了,还说要我们把小杨给接来,再给我们俩丫头伺候小杨。我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就没答应。要是大家伙都这么说,那我们还是把小杨接来吧。”夏二婶就又撇着嘴说道。

大家自然都赞同。夏大姑跟夏二叔和夏二婶确定了一下:“要是那边不大方便,我这边雇辆车,你看你们谁回去一趟把小杨接来。要是让别人接也行,可我觉得小杨身边还得有咱们自家的人才放心。”

这件事是夏秀才和夏至说成的。夏大姑不想坐享其成,她也想出份力。毕竟这件事主要还是为了夏老太太,夏大姑心疼自己的娘,怕她挨累还两面不讨好。

让谁回大兴庄接夏杨这件事,夏二叔一家还有了小小的口角。因为夏二叔和夏二婶他们说自己抽不开身。五月、七月和夏柱也说自己忙,都想将事情推给别人。夏二叔和夏二婶竟也不肯做这个决断。

夏至就朝长生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长生笑着起身拿了骰子来。夏至就对夏二叔几个说:“这事这么难决定,要不然就掷骰子吧。”

这其中讽刺的意味可就大了。

夏二叔干咳了两声,终于拿出一家之主的气派来:“就五月和七月回去一趟吧。大妹,你两个侄女回去,用咱自家的车,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