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淘,你爷你奶都管不住他。还多亏十六。你看你老叔跟着你做这做那的,他都不像以前那么淘了。”夏大姑又说。

小黑鱼儿切了一声,仰起头走开了,他不爱听别人说他淘的话。但这样的话自然还不会让他真的生气。

夏大姑看着小黑鱼儿带大青跑走了,就呵呵地笑了两声。

一会的工夫,夏秀才来了。他是被郭姑父亲自迎进来的。一路走进院子里,郭姑父还跟夏秀才赔礼:“还说让长生去接你,这么老远的路。”

夏秀才面带微笑:“没事,你和长生也忙。我今天没啥事,一路走一路逛的过来挺好。”原来夏秀才是自己走过来的。

夏秀才生活非常节俭,这么远的路,他也舍不得雇个轿子或者马车。

看见夏秀才来了,夏大姑、夏至和珍珠都赶忙站起身来。大家相互招呼见礼过,夏秀才就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坛子递了过来,说是学生送的好酒。“正宗的杏花村。”

郭姑父笑呵呵地,还不肯接:“这么好的酒,大哥还是留着自己喝。要不然,拿回去给岳父,要不然给大桥他姥爷喝也好啊。咱这啥都有,大哥你这太客气。”

“就一坛子酒,咱们正好喝几盅。”夏秀才执意将坛子递过来。

郭姑父就向夏大姑示意了一下,夏大姑将酒坛子接了过去。然后郭姑父就要陪夏秀才去上房,夏秀才将他拦住了。

“我看你前头铺子里事挺多,长生还不在。你不用陪我,忙你的去吧。我就坐在这,跟大妹说说话也好。”

郭姑父前面确实有事,跟夏秀才又客气了两句,就告罪往前面去了。

夏至给夏秀才搬了凳子,夏秀才就桌边坐了看她们摘菜。他还左右看了看,问夏至小黑鱼儿去哪儿了。夏至就说是到后面玩去了。

夏秀才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夏至又去给夏秀才端了茶,发现夏秀才的眼底略有些青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夏大姑也看出来了,她就劝夏秀才:“大哥,不管咋说都是身子要紧。”

“我知道。我没啥事,挺好的。”夏秀才就笑了笑。

夏大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先随便找了个借口将珍珠给支走了。随后,她也放下手中的活计。那天让长生去请夏秀才,她私底下叮嘱过长生,让夏秀才这天早点儿过来。

因为夏秀才不再执着于给田家凑那三百两银子了,夏大姑看见了一丝希望,就想趁机好好地劝一劝夏秀才。

“大哥,大嫂还有几个孩子,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养活。你要是不保重身子,万一有点儿啥,你让大嫂孩子十六她们咋办啊。”夏大姑一开口,还是让夏秀才保重身体,不要累坏了。

她只劝夏秀才要为田氏和他们的孩子保重身体,却一句没有提到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

“没事。”夏秀才还是笑着说,“大妹,我也就是忙这两天,给人家批注文章,人家要的急。这件事完了,我会好好歇歇。大妹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事。”

“大哥,我知道,那件事我不应该管。可我还是得说两句。这些年,大哥你做的也够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大桥、小树儿还有十六想想啊。”

夏大姑劝夏秀才,他帮田家的同时不能忘了自己的孩子。

夏秀才脸色微红:“大妹,我知道。我都跟夏至说了,大笔的钱,也就是这一回了。你嫂子家里办完了大宝的亲事,往后也没啥大事能跟我开口。”

“但愿如此吧。”夏大姑低低的声音,对于田家不会再向夏秀才开口这件事并不报太大的期望。“大哥,咱们家里有房有地,你又在书院做事,老人那也不用你负担。孩子们的日子过的,不应该是这样。”

夏秀才的脸色就更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孩子们那句,还是因为老人那句。

“大妹,都是我没本事。爹娘享不着我的福,孩子们也跟着受累,委屈了你嫂子。”

夏大姑叹气:“大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接下来两人就聊些家常,直到郭玉环从外面进来。晚饭夏大姑也邀请了郭大哥一家,郭玉环提前过来找珍珠。

她看见夏秀才在,就笑着过来给夏秀才行礼,跟着长生和珍珠兄妹喊夏秀才做大舅。“大舅好像有一阵子没来了。”

夏秀才是认识郭玉环的。“玉环好啊,你爹娘都好吧。”

“我爹娘一会就过来,让我先来给婶子帮把手。”郭玉环说着又问夏大姑,“婶子,我来帮你吧。”

在人面前,郭玉环不仅嘴甜,还总是表现的很勤快,什么事她都肯揽下来。但是背了人,她就是另外一副样子,往往把自己揽下的事推给别人。

夏大姑深知她这个性情,也并不打算让她做什么事。

“你别沾手了,也没啥活让你干的。”夏大姑笑呵呵地就招呼了珍珠过来,让珍珠、夏至和郭玉环自己去玩。“你们自己去玩吧。”

珍珠和郭玉环就往上房去了。

很快,郭玉环的父亲郭喜和媳妇钱氏也过来了。郭喜和郭姑父长的一点儿也不像,他是中等个头,刀条脸,人长的干瘦干瘦的。郭钱氏是五短身材,黄脸瓢,人也是干瘦干瘦的。两人原本有个儿子,长到十七岁就没了,现在只守着一个郭玉环过日子。

郭喜端着架子跟夏秀才寒暄,然后就往上房去说话了。郭钱氏陪着夏大姑在天井里坐下,一双三角眼挑剔地四下扫着,最后落在夏至的脸上。

夏至和珍珠、玉环本来在上房西屋坐着,听见郭喜夫妇来了,就都迎了出来。见过礼之后,她们就都被留在了外面。

郭钱氏看了夏至几眼,目光就冷冷的。她虽然是郭玉环的娘,但和郭玉环却并不是一个脾气。

“弟妹啊,你这个外甥女自打到了你这里,可是越长越周正了。”郭钱氏说话的嗓音有些尖锐,让人听着就不大舒服。“我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干巴巴的。还是咱们府城的水土养人啊,弟妹你这里的吃喝好。”

说郭钱氏和郭珍珠脾气不同,郭珍珠的嘴有多甜,郭钱氏的嘴就有多刻薄。

“大娘,你见过我几回啊,咋就知道我来的时候干巴巴的了?你老不是记错了人吧。”夏至和颜悦色地说道。

夏大姑也不爱听这个话。而且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夏至,那也是在给她没脸。

“我们老夏家虽然也是小门小户,家里却有田地,也出了读书人。我这侄女在家那也是她爷她奶心尖儿上疼的人,不敢比咱们玉环,可比我们珍珠强多了。”夏大姑笑呵呵的。

郭钱氏被这姑侄两个一人一番话就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夏至的话还算客气的,夏大姑的话里可带着话。

郭家说到底不过是小商人,田家却是耕读之家,夏至的父亲还是个举人,论起门第来,就高出郭家许多。除此之外,夏大姑还点明夏至是受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所宠爱的,要说受重视和娇惯的程度,那也不逊色于郭玉环。

而最后,夏大姑还拿珍珠来跟夏至做比较。珍珠可比郭玉环金贵多了。

郭钱氏就撇了撇嘴,她不是第一次因为说夏至被夏大姑怼了,但她却并不肯接受教训。夏至算是看出来了,郭钱氏就是对她看不上眼,不需要任何理由的那种。

“她来的时候不行,你给她打扮的好了,出去还挺招人儿。弟妹,那天我问你,你这侄女还没定亲是吧。”郭钱氏继续问夏大姑。

夏大姑就想岔开话题,但却没有成功。因为郭钱氏已经又继续说了下去:“没定亲就好,要是嫁在乡下了,也是一辈子受苦的命。咱们都不是外人。弟妹,你别看我嘴不好,我这心里替你们想着了。”

原来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嘴不好!夏至也是囧了。

郭钱氏却已经尖着嗓子说到了正题:“你这侄女模样不错,留在城里也是你的一个臂膀。后街老刘家你知道吧,他家大儿子跟你这侄女挺般配。那天人家跟我问起来,我说了你这侄女不少的好话。人家说想相看相看,差不多就定下来。”

郭钱氏竟然要替夏至保媒。什么后街老刘家又是什么人家啊?

夏至就去瞧夏大姑。

夏大姑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是她大姑,这事我看你就能做主。人家老刘家说了,你们要是同意啊,彩礼钱好说。人家也不要你们啥嫁妆,估计你们也出不起。把亲事定下了,人家还打算早点儿把你这侄女接进门。弟妹,这可是好事啊。你娘家那边少了一份嚼咕,你侄女到婆家还能跟着吃香喝辣的…”

夏大姑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没有了,她打断了郭钱氏的话。“大嫂,我们十六才十二岁。要是我记的不差,老刘家的老大今年应该都二十了吧。我看俩孩子这年龄就不大合适。再说了,她爷她奶的意思,是要多留这孩子几年,亲事不着急。”

这就是全然的拒绝了。

“有啥不合适的。”郭钱氏嗤笑了一声,“要多少彩礼,让她爹娘尽管说。”

“不是彩礼的事。大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就此放下,咱们不要说了。”夏大姑就说道。

“弟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郭钱氏看着夏大姑,“这亲事还是我好说歹说,才帮你给说成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乡下姑娘,只有个好长相,别的啥都没有,找上这样的人家,那就是烧高香!还想挑拣啥!”

夏大姑脸上变色,随即就笑了:“大嫂费心了。这样好的人家,大嫂还是留着给自己吧。玉环和夏至年纪一样,长的也不差啥。大嫂相中了老刘家的老大,正好就近做了亲家不更好。”

夏至这会自然闻出夏大姑和郭钱氏之间的火药味了。同时她也恍然大悟。郭钱氏后面说话已经攀扯上了夏大姑。想到她听说的某个传闻,夏至这才明白,为什么郭钱氏会对她那么看不上眼。

郭钱氏这是迁怒啊。郭钱氏分明是跟夏大姑有旧怨,但又拿夏大姑没法子,这才处处挑剔她,总想给她找不自在。

夏大姑平时温温和和的,但妯娌间相处却也不是能吃亏的,尤其是这样的亏,夏大姑当然更不能吃。看看她又把郭钱氏给怼的!

说到郭玉环,郭钱氏的黄焦焦的脸上眉毛眼睛几乎都竖了起来。她跟夏大姑急了:“你做婶子的,咋作践我们家玉环。你咋不把珍珠给老刘家!”

她这一急,夏至不由得微笑。这个郭钱氏万万不是夏大姑的对手。

(未完待续。)

第 139 章 第一百四十章 端午

夏大姑就笑了,她微眯着眼睛看郭钱氏:“怎么说我们十六的时候就是保媒,一提玉环了,就说是作践。大嫂,你这件事办的不太地道吧。我有啥错处得罪了大嫂,大嫂你尽管冲我来。大嫂,你吃的十六包的粽子,还在肚子里没克化完呢吧。”

郭钱氏的脸上可就下不来了。“弟妹,你这说的啥话呢,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是…”

郭玉环在旁边瞧着自己的娘下不来台,这个时候赶忙就上前来拉了郭钱氏让她到上房去。“娘,你不是说过来给刘嫂帮忙吗,那赶紧去吧。刘嫂那正忙不过来呢。”郭玉环一阵风似地将郭钱氏给拉走了。

夏大姑这才出了一口气。她冲夏至笑笑,让夏至别往心里去。“玉环她娘就是这样的人,嘴坏。她就是冲着我,隔三差五的总得给我找点儿不自在。”

夏至就让夏大姑放心,她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然后她还问夏大姑:“大姑,我看她是屡败屡战,哪次也不会得啥好处吧。她咋就这么有瘾头呢。”

这句话说的夏大姑也笑了。“这世上啥人都有。咱就当个乐子吧。”

姑侄俩就笑了一会,直到郭玉环从厨房里走回来。郭玉环就冲夏大姑和夏至陪笑:“婶子,我娘就是那张嘴不好,好事也让她给说糟了。我娘她没啥坏心眼。”又说,“这肯定是让谁给撺掇的。”

夏大姑就摆了摆手,显然不愿意多提这件事。“算了,大过节的。”

郭玉环似乎松了一口气,对夏大姑笑的越发的甜了。“我就知道,婶子是个大气的人。我也劝了我娘了,她不会再提这个事儿了。”

夏大姑在郭玉环脸上看了几眼,然后又笑了笑:“那就好。”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揭过去了。夏至陪着夏大姑聊天,继续剥果子,珍珠却给郭玉环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往上房去了。谁都没注意到小黑鱼儿就蹲在不远处的葡萄架后。他看见珍珠和郭玉环往上房去了,略犹豫了一下,就悄没声地跟了过去。

珍珠和郭玉环到了上房西屋,珍珠就将屋门给关了,然后拉着郭玉环在炕沿上坐下来。

“干啥呀?”郭玉环看珍珠神秘兮兮的样子,就问了一句。

“玉环姐,你跟我说说,这是咋回事?”珍珠压低了声音问郭玉环。

“啥咋回事啊?”郭珍珠知道珍珠问的是什么,偏要装着不懂的样子,笑着反问了一句。

珍珠就嗔了郭玉环一眼。“大娘咋想起来给我四姐说媒?说的老刘家,是哪个老刘家?”

郭玉环其实心里恨不得要找人说说这件事,所以只是跟珍珠装了一会样子,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了珍珠。

“你四姐在街上走,人家相中她了呗。”“老刘家你也认识,就是咱们街上棺材铺的老刘家,挺有钱的,后街的宅子有四五进了。”

“是他家啊。”珍珠恍然大悟,棺材铺老刘家她也是知道的。她想了想,就哦了一声,“那大娘提的他家老大,就是那个瘸子?”

“不是他还有谁啊。”郭玉环就低声地笑,还朝珍珠极了挤眼睛,“咋地,你也觉得他配不上你四姐啊?”

“他都二十多了吧,还瘸,怪不得我娘生那么大的气。”珍珠低声说。

“可人家有钱啊。人家都知道你四姐家咋样了,人家愿意出彩礼,也就是看你四姐长的还挺好。照我说啊,婶子也是管的宽了点儿。这件事,婶子就该跟你四姐的爹娘说说,人家兴许就愿意呢。你不是说了吗,你四姐的娘差点儿就把你四姐给个傻子做媳妇。人家老刘家大少爷可比傻子强多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听见外面咔的一声。不过两人说的正是稠密的时候,都没往心里头去。

珍珠正在琢磨郭玉环的话,她还点了点头。“你还别说,这事跟我大舅和大舅妈说了,他们俩真兴许愿意。我跟你说过的,他们俩要给我大舅妈娘家凑钱,正是缺钱的时候。我爹还怕我大舅朝我们开口。…上一回一开口就朝我们借了一百两,好几年才零零碎碎的还上。把我们铺子的生意都给影响了。我爹我娘为着那一百两,背着我和我哥没少吵。我娘后来都愁病了。”

“所以说啊,我娘也是为了你们好。你那些话我回去跟我爹我娘说来着,他们挺为你们着急的,说要帮着想办法。”郭玉环立刻就顺着珍珠的口风说道,“婶子总要向着她娘家的。要是你大舅一开口,她能不答应吗。这老刘家的亲事要是说成了,往后他们要用钱,就得找老刘家,不能找你们了。”

珍珠被说的非常心动。

郭玉环一双眼睛咕噜噜地,怎么会看不出珍珠的心思。她就试探着跟珍珠商量:“我看婶子也是一时跟我娘说呛了。要不,珍珠你再跟你娘说说。这事你们也管不了。我爹娘跟你大舅他们不咋说的上话,让你娘跟你大舅大舅妈转告一声,然后你们啥也别管不就行了吗。”

珍珠想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我怕我娘生气。”

郭玉环就有些看不上珍珠这胆小的样子。“那是你娘,她就算跟你生气还能吃了你。这件事对你可只有好处。要是说成了,我就让我娘给你做件裙子。”

珍珠的反应是慢了一点儿,但慢慢地有些事情她也能想明白。这些年跟郭玉环一家子相处,这一家子的脾气秉性夏大姑没少提点她。所以,听到裙子这句话,她先是一喜,然后就起了疑心,

“大娘给我四姐保媒,那得有不少谢媒钱吧。”珍珠看着郭玉环问。

郭玉环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如果不是刘家许了郭钱氏一笔银子,郭钱氏怎么会急巴巴地跑来说亲。没想到珍珠竟然能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我娘可不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你们。”

她的话音刚落,珍珠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见窗外吧嗒的一声。这一声两人都听见了。

“谁在外头呢?”郭玉环先警觉了起来,她是疑心夏至在外面偷听。她给珍珠使了个眼色,就悄悄地爬到窗前往外看。

窗外什么人都没有。夏至和夏大姑依旧坐在葡萄架下,两人都背冲着上房的方向,看背影有说有笑的。

郭玉环就松了一口气,爬回到珍珠的身边。“没人。”

“就你疑心重。”珍珠也知道郭玉环防备、疑心夏至,“我四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你都让你四姐给哄住了。这才几天啊。”郭玉环微微有些吃味。

葡萄架下,夏至帮夏大姑剥了一盒果子,突然意识到有好一阵子没看到小黑鱼儿了。“我老叔上哪儿去了?”夏至左右看看,自言自语地问。

夏大姑也四下瞧了瞧:“那会还看他在那边抓虫子玩呢,还真没注意后来跑哪儿去了。”这么说着话,夏大姑就有些担心小黑鱼儿是不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我去找找去。”夏至也担心小黑鱼儿回跑到外头,因此就站起身去找小黑鱼儿。

夏至是在长生的院子里找到小黑鱼儿的。小黑鱼儿正拉着长生说话,看见夏至来了,他就不说了。

“老叔,你咋跑这来了,让我好找。”夏至走过去,朝小黑鱼儿笑着说。

“找我干啥呀,我哪儿都没去。”小黑鱼儿立刻就道,然后也不让夏至跟长生说话,就把夏至给拉回夏大姑的院子里。

夏至觉得小黑鱼儿似乎有些紧张,但看着小黑鱼儿抿着嘴,她就没问。要真有什么事,她总会知道的。

因为担心小黑鱼儿瞒着她有什么事,夏至就留了心,然后她果然发现,小黑鱼儿不开心。夏至心念微动,就找借口支开了小黑鱼儿,然后找到了长生。

“长生哥,我老叔刚才跟你说啥了,神神秘秘的。”夏至就跟长生打听。

“啊,我也觉得挺奇怪的。老舅找我打听棺材铺老刘家的大少爷。”长生正在清理仓房,听夏至这么问他,他就把跟小黑鱼儿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跟夏至说了。

郭钱氏来的时候,长生不在。所以她给夏至保媒的事,长生还不知道。

“刘家大少爷我跟他也没啥交往。有淘气的小孩叫他刘瘸子。他在家里也不管事。老舅就问我他还有啥别的毛病没有。听说是没啥别的毛病,二十多了没成亲,总想找个特别好看的。他是胎里带的病根,好像他爹妈都觉得挺对不起他,说不管花多少钱,也得让他满意。因为这,没少给媒婆们送钱。”

因为在点货,长生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但是夏至问了几句,就将他所知道的都问明白了。

小黑鱼儿为什么要找长生打听刘家的大少爷,这个答案已经不言自明。小黑鱼儿一定是听到郭钱氏给她说媒了。

别的小孩在他这个年纪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事。

早熟的,热心肠的,对她特别关心,把她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的小黑鱼儿。

夏至预料到,小黑鱼儿以后将会更加不待见郭玉环一家了。

傍晚时分,夏二叔一家终于姗姗来迟。夏大姑家里热闹了起来。郭玉环代替了珍珠的位置,出来进去地帮着端茶递水,她亲亲热热地对夏二叔和夏二婶喊二舅、二舅妈,比珍珠对两人还要亲热。

郭玉环的嘴甜,不是夸夏二婶的衣裳好看,就是夸她的首饰精致贵重,对五月和七月两个,她都甜甜地叫姐,说是从来没见过像她们这么俏丽、时兴的姑娘,比府城里大家闺秀都有气派。

夏二婶一家都很喜欢郭玉环。

郭喜和郭姑父都围住了夏二叔说话。郭钱氏也从厨房里出来,似乎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亲亲热热地陪着夏二婶。

夏至就发现,郭钱氏说话也并不总是那么刻薄的,她也可以嘴甜,但是要看对象是谁。郭钱氏溜须地夏二婶来,可比郭玉环直白了许多,有些话说的夏至都替她不好意思。

但是夏二婶爱听,很快就将郭钱氏引为知己好友了。

“我在府城里也没啥说话的人。大妹咋没早点儿带你来见我。”夏二婶吃着盒子里的果子,大咧咧地对郭钱氏说道。

郭钱氏就往夏大姑的方向溜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来对着夏二婶陪笑。“我弟妹这人的脾气,我这当嫂子的也不好说。我也没想到二嫂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还能这么随和。”

夏二婶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会意了。“改天你上我那儿去,咱俩好好唠唠。我跟你这人挺对脾气。”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郭钱氏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话题渐渐地就涉及到张财、罗娟、张巧儿,甚至田监生。

提到张巧儿和田监生,郭钱氏和夏二婶都跟吃了兴奋剂一般。

五月可比夏二婶矜持多了,郭玉环来回绕着她讨好,她都只是笑笑。郭玉环跟她说话,没问出来什么不说,还被五月套出不少话来。

七月跟珍珠玩翻绳,一会的工夫就急了,差点儿跟珍珠吵吵起来,还是被夏至给弹压住了。

晚上的宴席依旧分了两桌。男人们那一桌就夏二叔的嗓门最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郭姑父和郭喜都捧着夏二叔说话。长生跟夏秀才都安安静静的。夏柱偶尔提高声音说了一句,立刻就被小黑鱼儿给骂了。

女人们这一桌声音没那么大,但热闹程度一点儿也不逊色。郭钱氏和夏二婶一见如故,两人越说越开心。郭玉环将自己当做了多半个主人,忙着替五月和七月布菜,小心翼翼的陪笑说话。后来看见夏二婶疏于照料夏杨,她还把夏杨抱到自己怀里。

“叫玉环是吧。这闺女多好,长的俊不说,还会来事儿。”夏二婶就夸了郭玉环一句。

郭钱氏连忙谦虚了两句,说郭玉环远远比不了五月和七月。然后她还告诉夏二婶,说郭玉环已经十二岁了,针黹女工样样都好。

“俩外甥女都说了亲事没有?”郭钱氏问夏二婶。

(未完待续。)

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市

说到这个话题,夏二婶的下巴就扬了起来。她告诉郭钱氏:“我们五月今年十四,我今年刚放出去点儿风声,保媒的人就把家里的门槛给踏破了。这不刚进府城没几天,那来保媒的也推不开挤不开的。”

她就说到了田监生想给五月说媒,说的还是田家他族里的侄子。“说的是挺好,我本来不想去看。那天让监生老爷说的过意不去,才去看了看。…脾气不大好,又找算命先生一算啊,跟我们五月的属相犯冲,就没答应。为了这件事,监生老爷还不大高兴。”

郭钱氏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几乎能塞下去一整只鸡蛋。“哎呦天吶,监生老爷做的媒人,说的还是他族里的侄子,那是西城田的少爷啊。就这二嫂你还不愿意啊,我们想都想不来的。”艳羡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表达了出来。

她这样的态度让夏二婶很受落。比起夏大姑、夏至这些人,夏二婶觉得还是跟郭钱氏说话舒服。她又告诉郭钱氏,“监生老爷不大高兴是不大高兴,可看着我们五月的好,又给五月说了两个…”

据夏二婶说,田监生又给五月说了个年轻的秀才,还有一个是府城外十里地一个庄子上的财主儿子,但她都没同意。

“我这个闺女不是我自己夸她,那真是万里挑一的这么一个人。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要才干有才干,见着她的没有个不说她好的。”

说到这里了,五月那边就羞答答的,似乎不好意思了。五月娇嗔地叫了一声娘,意思是让夏二婶不要说了。

夏二婶却不愿意,她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说说怕啥的。”然后她又絮絮地跟郭钱氏说,“我这个闺女就是没托生个好人家,让我们给带累了。要是托生个好人家,别说什么秀才、公子的,就是知县知府家的公子,那有名的举人老爷,我闺女也配的上。”

“是,是,是。”郭钱氏没口子的附和,然后她还小心翼翼地问夏二婶,“那咱们孩子是不会看生意人家了?”

夏二婶顿了顿筷子,目光落在郭钱氏的脸上。“做生意的买卖人?那也不是不能看。这得分人家。”

“那肯定。小门小户的肯定不行,像咱们这小生意的,二嫂肯定看不上,也配不上五月外甥女。要是那大户,做的大买卖的?”郭钱氏小心翼翼地问。

夏二婶飞快地看了五月一眼,然后才有些矜持地回了郭钱氏的话。“那样的话…,其实啊,主要还是要看这后生咋样。要是跟我们五月对脾气,别的我们也不要求啥。”

“二哥二嫂这是真疼闺女,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家。”郭钱氏立刻就赞道。

“那是啊。要说一般的生意人家,我们五月可就亏了。”夏二婶觉得郭钱氏这句话说的很对。

“这样的话,我给外甥女留心着。别看我们是小生意人家,可也是这府城里的老户了,说到认识人,我们还认识一些。”郭钱氏就说道,

夏二婶和郭钱氏越发的投机。郭钱氏又说到了七月的亲事,也说要替七月留心,然后自然而然地就说到了自家的玉环。

“她肯定没有五月和七月要求高,要是田家的就最好…”说来说去,原来是想让夏二婶给郭玉环做媒,想要郭玉环嫁到田家去,哪怕是田家的旁支也行。

五月轻轻地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郭玉环。郭玉环正在喂夏杨吃饭,很是殷勤小心。

“我帮你打听打听。玉环这孩子我看着不错。”夏二婶那边却痛快地答应了郭钱氏。

郭钱氏乐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珍珠跟夏至坐在一起。她见大家说来说去不是五月、七月就是郭玉环,感觉很受冷落,饭吃的都不香了。勉强又吃了几筷子,珍珠就说吃饱了,下炕往西屋去。

她被娇宠惯了,不高兴都带在脸上。若是往常,郭玉环第一个就要跟过去哄她。但是今天,大家都跟不看见似的,任由珍珠走了。

五月看着珍珠走出去了,才说了一句:“珍珠咋啦,吃这一会就不吃了。一碗饭都没吃了,我看她也没吃多少菜。”

珍珠的一碗饭还剩下半碗,就放在桌子上。

“不用管她,晌午她吃的不少。这两天她身子不大舒服。”夏大姑就说了一句,轻轻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等大家都吃完了饭,夏至从桌子上下来。到了堂屋里,因为没看见小黑鱼儿,夏至就问了一声。长生告诉他,小黑鱼儿早吃完出去了。

“应该在院子里玩。”长生被郭姑父看着,要他陪着喝酒待客,一时就顾不过来那么多。

夏至就瞧了夏柱一眼。

“我没看着。我一直在这。”夏柱立刻就说道。

夏至没理她,自己往外面走来找小黑鱼儿。夏柱犹豫了一下,就跟上了夏至。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并没有小黑鱼儿的影子。

夏柱跟在夏至身边嘿嘿地笑了起来:“老叔要是丢了,我看你回去咋办?”小孩子年纪和个头都不大,说起话来竟然有股子阴森的感觉。

夏至最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和这样的人。“谁说老叔丢了。是不是你使坏?老叔就跟你在一起来着?”

夏至瞪起眼睛来,夏柱就有些害怕。他连忙摆手,飞快地远离了夏至。“不是我,不关我事。”离的夏至远了一些,他才不那么害怕,恢复了一点儿胆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