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就做了决定。

两个箱子,再加上一对瓶子一个小座镜,另外再给大丫添两套衣裳。

第 431 章 第四三二章 好歹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都觉得这样安排很好。而在这个问题上,田氏和夏秀才都没什么话说。正月里,得再过些日子才能赶集。不过大兴庄和附近的村落都有木匠,找上门去,应该能买到现成的。

瓶子和镜子不用去外面买,夏老太太有现成的。

至于衣裳…现做只怕来不及。夏老太太就说她来给大丫做出嫁的衣裳,陪送的衣裳干脆就换成尺头。等大丫嫁过去,自己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天人家来迎,咱还得准备两桌席面。”夏老爷子还思虑到了这件事。虽然大丫不能像别的姑娘那样出嫁,但有这样的陪送和排场,那也很不错了。

如果是在田家,大丫肯定没有这样的待遇。

大丫一直在旁边听着。她垂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看向夏至、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一众人。

然后,就那么突兀地,大丫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她跪下了,却啥话都没说。

夏至看了大丫一眼,心中隐约有些明白。就算是再糊涂的人,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应该也能分出了些好歹来。

夏家并不欠大丫的。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都吓了一跳。夏老太太忙下地把大丫给扶起来。“你这孩子,这是咋地啦?”

大丫的眼圈发红:“大~奶,我嘴笨。…你们都是好人…”

大丫平时的样子有些倔,经历了刘胖子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阴郁了,跟夏家后院的人也疏远了起来。现在她突然懂得人情了,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就很感慨。

老两口都是心慈的人。他们顿时就忘记了大丫以前的诸多不是,对大丫满心的怜悯。

“你这孩子,也实在是不容易。我们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你别嫌弃陪送的东西太单薄了。”夏老太太温和地跟大丫说。

大丫就拼命摇头,她哪里有资格嫌弃什么呢。

大丫出嫁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靠山屯儿那边就不用给信儿了。我爹和我娘初二去的时候都说明白了。大过年的,离的又远,也省的他们来来回回地跑。”反正大丫也没有彩礼给他们。

夏至这么说,田氏也没说反驳的话,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

其实夏家招待招待靠山屯人老田家的人也没什么,不过大家都担心如果田家来了人,可能会节外生枝。

那可是穷有理的人家,恨不得敲碎了大丫的骨头换银钱使呢。

“大丫那衣裳不用你老给做。我给她做吧。”田氏后来还跟夏老太太说了一句,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气。

夏老太太就笑了笑:“咱一块做吧。咱俩一块做,能快点儿赶出来。大丫…好歹在我眼跟前儿住了这些日子。我也想尽点儿心。”

田氏深深地看了夏老太太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田带娣知道大丫要出嫁的消息,当天就过来了。她了解了大丫婆家的情况,很为大丫高兴。

“大丫这也是遇到贵人了。”这所谓的贵人,自然指的是夏家人。然后,田带娣还打发了大郎和二郎跟着夏桥去给大丫买箱子,她和钱妮儿则是帮着夏老太太和田氏给大丫做衣裳。

知道大丫出嫁夏家不打算请田家的人来,田来娣只是略微愣怔了一下就表示支持。背地里,田来娣还跟大丫说了很多的话。除了嘱咐大丫出嫁后怎么做媳妇,要好好过日子之外,田来娣还开导了大丫半天,说的都是夏家对大丫的好。

“…你~爷你奶性子都独,从来不记别人的恩。你可不能跟他们学,你得知道好歹,知道记恩。人家老夏家肯定不图你报答啥,可你自己得记住。…你这些天在老夏家过的,跟你在自己家过的日子比,那是不是神仙似的。没有老夏家帮你张罗,你能嫁到这样条件的家里?”

“夏至不想让你跟娘家来往,那也是为你好啊。你个傻孩子,你以前吃的亏还不够吗。你~爷你奶那性子这辈子都变不了的,要是能抓着你,恨不得把你骨头都敲碎了啃了。老夏家不给你家里信儿,你也别觉得是人家不好。人家这是为了你担着干系呢。”

“要是换个人家,那顶好的,最多给你点儿钱给你点儿东西,就把你送回家里去。你家里把你卖到哪儿,卖给谁,那关人家啥事啊。人家不乐意担这个干系你明白吗。你呀,等你年纪大了,往后就明白了。”

大丫在田来娣的教导下,整个人都有了些微的变化。或许田来娣说的话她一时还不能够完全的理解和接受,但她能够理解的那部分对她已经有了不小的帮助。

夏至将一切都看在眼睛里,不由的就想到了田氏。

如果田氏能够通情达理一些,不要对夏家,对夏家后院那么抵触,怀有那么大的恶意,大丫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二丫一直跟在大丫身边。田来娣的话她有都听见了。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初四,夏三叔和夏二叔两家人都回来了。夏二叔和夏二婶是空手回来的。两人这次去罗屯儿还见到了罗娟两口子。

罗娟两口子就在罗屯儿安了家,据说过的并不太好。罗娟虽然在发达的时候没少往家里搬东西,甚至她低低罗冬生定媳妇的花费都是她出的。但现在罗娟两口子身无分文,还要倚靠罗家过活,罗家就对他们两口子变了脸。

罗家说出来的道理也很简单。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没有出嫁的女儿再回来吃父母兄弟的。

至于罗娟之前给了家里不少,那是她做闺女的应该给爹娘的孝敬,也是她做姐姐的对弟弟的义务。

夏二叔和夏二婶跟夏家人说起这些的时候态度很是平淡,就仿佛说的是跟他们毫无关系的八卦一般。

“张财还想跟我来。是听说郭喜一家在咱家过的挺好,我也做起小生意赚钱了。我没答应。嘿嘿,照顾老郭家三口人就够我呛了。他们发达的时候,我也没得着多大的好处。他们要吃,也该吃老罗家的。”夏二叔如此这般对夏老爷子说。

夏老爷子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没好气地让夏二叔往后少提罗家的这些事。

夏三叔和夏三婶回来倒是带回来不少东西,水果、蘑菇、木耳这些保留节目不说。陈家老爷子知道大丫要出嫁了,还让夏三叔和夏三婶帮着带了添箱过来。

一个尺头,平常随礼也就是这样了。

陈家跟靠山屯儿田家素来没有礼,这份添箱,那自然是看着夏家的面子。

夏老太太拿了尺头,立刻就给了田氏,让田氏给大丫陪送过去。

夏二婶知道了还不大高兴,说这份礼夏老太太应该留下,不该给大丫。“凭啥给她,人家随这礼也不是看她。往后她还能还礼是咋的。”

她倒不是替夏老太太抱不平。不过如果这尺头留下来,那她就可能会分到一块。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八。

这天一早起来,夏至就到东屋,帮着田氏给大丫梳洗打扮。夏老太太之前请了武老太太的二儿媳妇,正正经经地按照新嫁娘的规矩打扮大丫。

大丫穿着大红的新衣裳,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武家二儿媳妇正在用棉线给她绞脸。绞一下,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的都是吉利话。

大丫卖给刘胖子那回可没这些。

大丫应该也是感觉到了不同,端坐在那里的样子很严肃,甚至隐隐带了些神圣的感觉。

临近晌午的时候,钱月来带着新郎官来了。虽然当初说好了简单就好,但是新郎官那边还是来了两辆车。

夏至第一次看到新郎官。这新郎官中等身材,微黑的面庞,不算英俊,但五官都规规矩矩的,绝对不丑,可以说能甩刘胖子那样油油腻腻的老男人几条街没问题。而且,正如钱月来所说的那样,这位新郎官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成熟和干练来。

这份气度,又是那些毛头小伙子比不上的。

夏至自作主张,带着大丫偷看了一回新郎官。大丫的脸就成了一块红布。夏至知道,大丫这是相中了人。

如此甚好。

本来说好了不用彩礼,但新郎官还是捧了彩礼来。一串钱,一对银镯子,一只银簪,还一盒茶叶两个尺头。

夏家老爷子觉得面子上有关,当即就发话,这些东西都作为大丫的陪嫁,一会还让新郎官带回去。

新郎官无论如何都不肯,最后钱月来在里面说和着,夏老爷子才肯收了那盒茶叶,其余的东西依旧给大丫做了嫁妆。

新郎官那边也知道夏家给大丫准备了嫁妆,心里也很高兴。

到了晌午,夏家后院准备了酒席,招待钱家和新郎官家来迎亲的人。夏家这边的客人并不多,他们不可能为了大丫的亲事收礼,所以只请了几乎至亲的人家,其中就包括武老太太还有田来娣。

大丫不能去坐席。夏至就端了吃的过来给她。

大丫跟二丫正在说话,姐妹俩的眼睛都是湿~润的。

“大丫姐,你这样一会还得补妆。就怕补了妆,人家也看出来你哭了。”夏至就跟大丫说。

大丫赶忙拿帕子压眼睛,还紧张地问夏至是不是真的能看出来。大丫这是生怕婆家的人不高兴。

夏至故意仔细看了看大丫:“应该还行,看不大出来。大丫姐,你不能再哭了。”

“我不哭了。”大丫就说。

夏至在大丫身边坐下来:“大丫姐,你是不是想见见你爹和你~娘啊。大丫姐,是我做出不给他们捎信儿的,你肯定恨我吧?”

大丫抬起眼看着夏至,然后就跟夏至说了实话:“…过年我回家,我姑说你们要聘我,没彩礼。我爷我奶说啥都不干,说实在不行就不让我跟我姑回来了,就让我在家里,他们给我找婆家。我娘把我拉出去,让我说啥也得跟我姑回来。你们把我聘给谁,我娘都让我答应。”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田氏和夏秀才都没跟她说,估计两人当时也没注意到大丫跟她娘私底下说话了吧。

“我娘说,你们家人心眼好,还好脸面,肯定不能给我往火坑里送。我娘还说,你们给找的人家,说啥都比我爷我奶给找的强。…我娘…她在家里说话不算。她说我出嫁也不用给她信儿,千万不能给她信儿…”

因为给大丫的娘捎信儿,那田家人就都知道了。

“我娘让我往后好好过日子,不用惦记她。”

“大丫姐,你瞒的可够紧的了。要不是你~娘这些话,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们都是坏人,对你不好啊?”夏至笑着问大丫。

“没,没有。夏至,我知道好歹。”大丫赶忙就说道。

“我做这些,不图你说我好。你往后跟婆家人好好相处,好好过日子吧。”夏至笑了笑,就让二丫陪着大丫吃饭,自己转身离开回了后院。

后院的酒席散了,新郎官一行因为要走远路,就没有多留。大丫在上车之前,现在夏秀才和田氏跟前磕了头,又在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跟前磕了头。然后,她还想给夏至磕头。

夏至当然不能受这样的礼。

最后,大家伙看着大丫被扶上车,两辆大车先慢后快出了大兴庄。

聘了大丫,夏家众人都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

“二丫还小,咱养着就养着吧。”夏老爷子跟夏秀才和田氏说。

已经初八了,夏秀才不能在家里再多待,所以跟夏老爷子商量带着田氏去府城的事。二丫还小,田氏的意思是将二丫带在身边,到时候还能充做小丫头使唤。

“别再寻思啥做妾的事,别的,你们爱咋咋。”夏老爷子也松了口。

田氏答应了,夏秀才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异议。

夏老爷子又叮嘱了一句:“去也行,住书院里头,在外头租房子住,别打算上十六那指手画脚的。你们不嫌磕碜,我还不答应。跟外头咋说,你们这自己个想。要是让人说十六的闲话,你们俩就都给我滚回来。”

田氏和夏秀才也答应了。

田氏还是很不满的回头就跟夏秀才抱怨:“你们家也各色。孙女比儿子亲。”

第 432 章 第四三三章 空出来一块

夏秀才从来不在口头上跟田氏争长短,因此只是笑了笑,并不言语。而往往这种时候,田氏口头上发泄几句,心气儿也就平了。她就是这样争强好胜的人,越是理亏,越是心虚的时候,就越要在口舌上占上风。

可今天不巧的很,田氏说这话的时候偏偏让小黑鱼儿给听见了。

小黑鱼儿跑出来跟小伙伴们玩藏猫猫。他躲在柴禾垛的一个缝隙里头,伪装的天衣无缝的,谁都没发现他。

所以,当小黑鱼儿从柴禾垛里蹦出来的时候,夏秀才和田氏都吓了一跳。小黑鱼儿的头上和身上还粘着柴禾叶子。

小黑鱼儿叉着腰就冲田氏嚷开了:“你说谁各色。我爹谁有理就帮谁。谁能有你们老田家人各色,就靠着卖闺女过日子,还撺掇闺女卖闺女给他们盖房子。自己家的孙女扔给别人家养…你还有脸说别人!”

小黑鱼儿嗓门高,他这一嚷嚷先是跟他玩的一群半大孩子围拢了过来,然后就是好事儿的姑娘、媳妇、老少爷们。

过年,大家都闲。而且夏家刚刚聘了大丫,本来就是大兴庄庄户人家的关注点。

田氏脸色就变了。她实在没有勇气,也没有底气跟小黑鱼儿吵,只是脸色煞白地看向夏秀才。

“小龙啊,你大嫂没说啥,她没说啥啊。小龙你自己玩去吧。哥给你买糖。”夏秀才忙就哄着小黑鱼儿,然后拉着田氏一溜烟地回了前院。

小黑鱼儿还算给夏秀才面子。他没有追田氏,而是抱着小胳膊站在那儿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啥时候给我买过东西了。”

夏秀才这个做哥的,连孝敬夏老爷子都顾及不上,更别提照顾小兄弟了。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在后院上房都听到街上的动静了,老两口子都没出来,夏老太太只在堂屋的门口喊小黑鱼儿,让小黑鱼儿赶紧回家。

小黑鱼儿噘了噘嘴,跟小伙伴们交代一声说不玩了,就跑回家了。当事的双方都走了,看热闹的人没了热闹可看,也就都散了。大家都明白,夏家这是家丑不可外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夏家肯定是要关起门来解决的。

小黑鱼儿回到后院上房,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就问他是怎么回事。小黑鱼儿自然都照实说了。

夏老爷子就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

“大过年咋啦,”小黑鱼儿立刻就不高兴了,“大过年她胡说八道,就不许我说她!”

夏老爷子对小儿子总是多几分耐心的,当下也没别人,他就沉思了一下,然后就无奈地笑了。

夏老太太在旁边瞧着,心中明白夏老爷子也有他自己的难处,所以就说小黑鱼儿:“得了,你还非得跟你爹争个高低!”

夏老爷子笑着不言语,那就是对小黑鱼儿让步,默认了小黑鱼儿的话。

小黑鱼儿哼了一声,当即就不理会这件事了。她拉着夏老太太的衣袖:“娘,我要吃桃罐头。”

“晌午你还没吃饱啊?这一会就又吃饭了。”

“我就想吃罐头,晌午吃腻了。”小黑鱼儿就说。

夏老太太就颠颠地去给小儿子拿罐头,结果外头没有桃罐头了。夏老太太就跟夏老爷子说了。

“地窖里不还有吗?”夏老爷子就说。

地窖里是有,可那不还得下去拿吗。

夏老爷子就穿鞋下了炕:“我去拿去。”

夏老太太眉开眼笑的:“还是我去吧。”

“我腿脚比你利索。”夏老爷子上就说,稳稳当当地在前头走了。

夏老太太笑着跟在后头,还嗔了小黑鱼儿一眼:“就为你想吃罐头…”

夏老爷子这并不是溺爱小儿子,而是变相地给小儿子赔礼道歉了。

这边田氏跟着夏秀才回到前院,两个人在东屋炕上坐下来,田氏的心还在蹦蹦乱跳。她刚才真是被小黑鱼儿给吓到了。

“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你家咋就出了这么个小魔星!”田氏埋怨夏秀才,心中暗暗后悔,不该在外头就忍不住说出那些话来。如果她回到家里再说,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小黑鱼儿在她这里也是来去自如的,在家里其实也并不完全保险。

“这家里真没法待了!”

田氏心中百般的心思,唯独没有悔过的。

夏至走开一会,就错过了这件事。她回到后院上房的时候,小黑鱼儿正鼓着小腮帮子在吃桃罐头。成~人拳头大小的黄桃去皮果肉切成两半,熬出来的罐头不仅味道甜美口感也非常好。小黑鱼儿一张小~嘴一次根本就吃不下那半片桃肉,所以他吃的非常有满足感。

看见夏至来了,小黑鱼儿百忙中还能抽空出来招呼夏至,让夏至跟他一起吃,不过声音就有些含糊不清。

夏至忍俊不禁:“我也正好想吃,晌午吃的有点儿腻。”

结果,最后就是夏老爷子、夏老太太、夏至和小黑鱼儿一人一个小碗,一起吃这桃罐头。

小黑鱼儿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就跟夏至告状。他不仅说了田氏,还说夏老爷子袒护田氏。

“我那哪儿是护着她…”夏老爷子为自己辩解。

“爷,这件事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夏至微笑。

“嗯,嗯,十六你说。”小黑鱼儿忙就催促夏至。

“爷,我知道你的意思。这老些年了,我娘是啥脾气你肯定知道。不管啥事,她都没理辩三份,颠倒黑白。你肯定觉得,大过年的,是非黑白大家伙都知道,没必要跟她吵吵,让大家伙看笑话是吧…”

“十六明白我呀。”夏老爷子顿时对夏至生出知己之感来。

“爷,书上有一句话,叫做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就是我爹和你总这样,才助长了我娘的脾气。要是每回都有人跟我老叔这样,她说错了就把她怼回去,她下次再说的时候肯定得多想想。慢慢的,她就不敢随便说了。现在她就是说顺嘴了。”

田氏不仅说顺嘴了,可能因为没人反驳她,她渐渐地还就觉得自己是光荣伟大正确的了。

这多可怕呀。

“在家里,还没有啥大事。可以后她跟着我爹去了府城,在外头也不注意,啥时候顺嘴说点儿啥,那要是闯了祸可就糟了。”夏至又说。

起先夏老爷子还觉得夏至说的不错,真是这个道理。等夏至说到后头,夏老爷子也觉察出问题的严重性来了。

“十六说的没错啊。哎,等会我还得多嘱咐嘱咐你爹。真让人不省心…”

小黑鱼儿没有夏老爷子想的那么深远,他只是高兴,无论什么时候夏至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不等夏老爷子去找夏秀才,夏秀才在傍晚的时候就过来找夏老爷子说话。夏秀才替田氏解释,说田氏是有口无心。

“…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是嘴上痛快痛快。她心里其实也明白。”

“但愿她明白。”夏老爷子就把担心田氏出去惹祸的话说了,“你一定要带她去府城,那你可多留心。”

“爹,你放心吧。咱也不是为官作宰的人家,到了书院,交往的也就是书院里的先生和学生。你媳妇她,她是个有眼色的人。到了外头,她不能跟家里一样。”

“你的前程要紧。她要是在那儿待不得,你立即送她回来。”夏老爷子叮嘱夏秀才。

叮嘱过夏秀才,夏老爷子还不放心。他又将夏至叫到跟前来絮絮地嘱咐了一番,不过是让夏至以后多操心些,罩着夏秀才和田氏。

当然了,夏老爷子不会用这样的词。但他要夏至小心在意,大体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夏至自然点头应承了。

转天,田氏就带着二丫包袱款款地跟着夏秀才离开大兴庄去了府城。一大家子都来送他们,田氏没有表露出丝毫的留恋来,她似乎非常期待府城的生活。

夏至心里知道一些田氏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夏秀才去府城。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田氏。府城的生活绝对没有田氏想象的那般美好。如果田氏不肯改变,还像过去那样,府城对她绝不会比大兴庄更加友善。

田氏最后还试图劝小树儿跟着自己,她还向小树儿许诺了许多的好处,比如说到了府城会给小树儿买很多好吃的,还打算让小树儿上学之类的。

不过小树儿对这些根本就不敢兴趣。田氏未必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可夏至历来说话算数。什么好吃的,上学之类的不跟着田氏他一样会有。

夏至不会因为他姥家发句话,就把他给扔到脑后,一切都以老田家的人和事为先。

他姐夏至是对他老叔更好一些,可却从来都不会让他吃亏。而且,抛开这些东西不说,他就是更乐意跟着夏至。

不知道田氏有没有伤心,反正她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送走了夏秀才、田氏和二丫,前院就好像空出一大块来。不过夏至、夏桥和小树儿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夏桥当即就把行李从后院搬了回来,往后,夏秀才不在的日子里,他就是夏家前院顶门立户的男人了。

倒是夏老爷子有些不舍,觉得心里头空出一块来。当然了,他不舍的不是田氏,而是他大儿子的夏秀才。

虽然每年都聚少离多,都有几次这样的分别,但每一次夏老爷子都得缓上几天才能缓过来。年纪越大,越是如此。

夏老爷子严肃古板的外表下,还有着心思很细腻的一面。

因为田氏去了府城,夏老爷子就让夏桥和小树儿往后都到后院吃饭。“你奶多下一碗米就够了,省的你们还得自己烧火做饭。”

夏老太太也是这样说。对于照顾夏桥和小树儿的衣食这件事,她并没有任何的不情愿和不得已,她很乐意这么做。

不过夏桥却坚决地拒绝了,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完全能照顾好弟弟妹妹。

“大桥啊,你别多心。你上后院来吃饭,我也不让你白吃。你跟小树儿你们俩把口粮拿过来,就是让你奶多烧把火的事儿。”夏老爷子当着夏二叔、夏二婶、还有夏三叔和夏三婶的面这样跟夏桥说。

夏老爷子很了解自己的大孙子。夏桥为人处世多为别人着想。他不想到后院来吃饭,很可能说顾忌着两个叔叔,尤其是夏二叔。

夏二叔和夏二婶是没便宜创造便宜也要占的人。如果夏桥和小树儿总到后院吃饭,慢慢地,恐怕他们一家子也得到上房去吃。同样的儿女,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不能供着夏桥和小树儿的吃喝,就把他们给撵走吧。

所以,夏老爷子才故意在夏二叔面前有这样的一番话。

他这样说,夏桥就想了想,觉得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盛情难却。但夏桥还是没有答应。他只跟夏老爷子说现在是闲时候,等以后忙了,顾不上了,再麻烦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

“我奶也挺大岁数的了,没享着我们啥福,就伺候我们了。”

他这样孝顺贴心,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更心疼他了。

夏二叔见夏桥竟不来后院吃饭,本来想趁机跟着占便宜的打算就成了空。他就阴阳怪气起来:“大桥这是打算自己个烧火做饭啊。我看十六挺忙,肯定不能顿顿给你们兄弟俩做饭吧。咱大桥在家里上灶,这也算是十里八村独一份了,嘿嘿…”

这个年代的男人,于那些富贵人家就是君子远庖厨,于庄户人家那就是水瓢不摸饭瓢不拿。主动烧火做饭的男人很多时候是被人嘲笑的。即便是最没用的男人,大多宁愿仰躺在炕上数檩子,也不会去帮家里的女人烧火做饭。

夏二叔这番话也算是一石二鸟。一方面暗指夏至不操劳家务、伺候兄弟们,一方面嘲讽夏桥男人家自己烧火做饭。

反正,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就是烧火做饭嘛,我们几个谁有空谁做。这有啥,我是大哥,我照看弟弟妹妹,合该我多干点儿活。我乐意,也没人因为这个笑话我。再说,我也不耽误别的事。”夏桥认真地跟夏二叔说。

夏老爷子方才还真被二儿子说的心里有点儿不自在,不过夏桥这么一说,他老人家顿时豁然开朗了。

“干啥也比好吃懒做强。老二,你有这功夫在这说闲话,你还不如琢磨琢磨你那烤肉的生意接下来咋做。本钱你啥时候能还上?”

夏二叔顿时就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