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没走,夏至也正好有事要问腊月。

“七月咋变这样了?是不是五月出啥事了?”

腊月一开始还有些支支吾吾的,因为夏至追问,她才告诉夏至说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嘱咐了,大家不许说五月的事。

“不许到外头说去,这是咱们自己家,也没有外人在这。”夏至就笑着说。她还看了孙兰儿一眼,孙兰儿的样子似乎应该知道些什么。

腊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这件事谁都能瞒,却不会瞒着夏至。

另外,腊月自己其实也想告诉夏至知道。

“姐,你在就猜着的?”腊月还先好奇地问了夏至一句。

这根本就不用猜好吗。她回来这么半天了,五月那么到了去会来事的,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会不出来跟她说话,不过来见月牙儿。还有夏老爷子的态度,以及刚才七月透露出来的话风儿。

“不会还是那个张坊吧?”夏至问腊月。

“就是他,就是他。”腊月连连点头,“姐,你太神了。”

并没有那么神,不过是非常简单的推理和概率计算罢了。

“到底咋回事?”夏至问腊月。

“还能咋回去。咱们不是都去府城了吗,家里就五月姐她们一家。五月姐就跟张坊又勾搭上了…”

五月和张坊的来往一下子亲密起来,张坊在家里就开始反抗他娘给他安排的亲事。张家老夫人知道了五月。

张家老夫人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没找五月,而是等夏老爷子从府城回来,就请了个中间人来跟夏老爷子说话。

张家老夫人的话是很客气的,但这并不妨碍夏老爷子一下子就听懂了张家老夫人的意思。人家没看上五月,不希望五月继续跟她儿子再来往了。

这话也不用往难听里说,夏老爷子的脸上已经很下不来了。他在去府城之前是明确跟夏二叔和夏二婶说过的,让五月断绝跟张坊的来往。可夏二叔和夏二婶显然没听她的。

夏老爷子当即就把夏二叔、夏二婶和五月都叫来大骂了一顿。

“咱爷着急上火的,那两天起了满嘴的泡,啥东西都吃不下去。怕你惦记着,都没敢告诉你。”

而这之前,五月和张坊来往已经不很避人,再加上张老夫人的动作,可以说是满城风雨。

这就是夏老爷子不愿意提起五月,五月也装病不肯出来见人的缘故了。

夏老爷子下了死命令,不让五月出门,而且正在托人要给五月说门亲事,打算办完了夏柱和郭玉环的事情,就把五月给嫁出去。

所以,五月的闭门不出,应该也有抗拒的意味。

“…前两天那个张坊又偷偷地来了,没见着五月,让咱爷给撵走了。”腊月又告诉夏至。

这还真是,所以上次夏桥到府城,对夏二叔家的事情~欲言又止,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件事吧。

看来夏老爷子是真不想让她操心。

“兰子姐,咱村里对这事都知道多少啊?”夏至转而又问孙兰儿。

孙兰儿当然不会跟夏至说谎:“差不多都知道了。你们走了,那个张家大少爷总赶集去看五月,还往咱村上来了两回。”而且已经登堂入室,做了夏二叔家的客人。“好像还拿东西了,二叔远接高送的…”几乎就差在人前喊张坊做姑爷了。

夏至抬手扶额,怪不得夏老爷子会生那么大的气,上那么大的火。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些俗话说的果然没错。

夏至想了想,就决定,这件事还是交给夏老爷子去烦恼吧。所以,将事情打听清楚之后,夏至就转移了话题。

月牙儿第一次来大兴庄,她们得好好地陪月牙儿玩一玩。虽然乡下地方,又是这个季节,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腊月和孙兰儿都觉得夏至这个想法好。小姑娘们毕竟年纪还都不大,正是想着玩的时候。

“要说玩啥,那还得是咱老叔。就是咋老叔玩都是小子玩的东西。”腊月说着话就笑。一会的工夫,孙秀儿就得了信儿过来,然后田带娣带着钱妮儿也来了。

田带娣听到消息,并没等月牙儿上门认亲,她就先登门来见月牙儿了。月牙儿的遭遇田带娣都已经知道了,她说了没两句话话就红了眼圈,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

月牙儿被她这样一勾,眼圈也跟着红了。

田带娣随即就意识到不应该这样,她赶忙带出一脸的笑来:“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这人啊,一辈子都得经过点儿难事、糟心事,迈过去了那个坎儿,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二姨这话我爱听。我月牙儿姐往后肯定都顺顺当当的。”夏至就笑。

月牙儿又拿出准备的礼物来给田带娣,另外她还送了田带娣和钱妮儿一人两套旧衣裳。旧衣裳不算是礼。田带娣和钱妮儿都非常的欢喜,田带娣就说月牙儿跟夏至是一个性子。

“一看就是亲姐俩。怨不得都不用别人,你们俩一见面就相认了。”田带娣微微叹息,接着又说,“也是老夏家祖上有德。”

武老太太也没用人请,没用月牙儿上门就过来看月牙儿了。她看见月牙儿就哭了,夏至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月牙儿小时候武老太太还帮忙照看过。

那个时候田氏还没有跟武老太太闹翻,武老太太跟夏老太太还有些芥蒂。两个人几乎就是一个无形的反对夏老太太的联盟,所以田氏忙不过来的时候不让夏老太太给看孩子,而是找武老太太。

这种做法其实很打夏老太太的脸,也亏得夏老太太一直忍着,现在跟武老太太的交情还不错。

“你们姐几个,就你长的跟你奶最像。”然后武老太太还摩挲着月牙儿的脸庞,有些伤心地说道。她现在提到的是她的亲妹子,夏秀才的亲娘,并不是夏老太太。

月牙儿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她对田带娣还一般,可看到武老太太就觉得特别亲切。她也将这种亲切表现了出来。武老太太更加又是欣慰又是伤感了。

“大姨奶没照看好你。”

“大姨奶不怪你。你看我现在也挺好的。”

武老太太就打量月牙儿,月牙儿现在算不算好呢。肯定比很多其他被卖掉的女孩子要好的多了。可别人家十八岁的姑娘都做娘了,但月牙儿还的服侍人,亲事根本就没有眉目。

“明天你得上坟去看看你奶不?”武老太太还问月牙儿。

“我爷让我和十六都去。”月牙儿回答。她给武老太太也带了礼,是尺头和点心。

“没想着,我大外女还能找回来,我还能得着我大外女的济。”武老太太又落了泪,她还跟月牙儿说,让月牙儿上她家吃饭去。

看着时辰不早,夏至就把武老太太让到后院。武老太太又跟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说了要请月牙儿去吃饭的事。

“我知道,月牙儿不是自由身,恐怕得早回去。别人家她不去,我家她不能不来。”武老太太的态度很强硬。

夏老爷子就点头,说肯定得让月牙儿去。

武老太太这才满意的走了。

之后,陆续又有人来看月牙儿,直到晚饭时分才渐渐地散去。

一大家子又在后院吃的饭。饭后,夏二叔就说起夏柱和郭玉环的亲事来。这一次,夏老爷子没有再拦着。

主要的问题是都已经决定了的,就剩下一些细节。

比如说聘礼和嫁妆。

郭喜两口子的意思是他们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往后家业都是留给她的。他们也不好说把全部的家当给郭玉环做嫁妆,不过郭玉环和夏柱往后在府城的住处,还有那屋子里的所有家具都是郭家出了。

他们就把这些东西当做郭玉环的嫁妆。

夏二叔心底里暗骂郭喜猴精儿,一毛不拔。所谓的住处和家具,那都是郭家现成的东西,根本就不用银钱现置办,这就等于郭家什么都不出。

但郭家要求夏家出一份体面的彩礼,一方面是为了大家脸上好看,另一方面这个聘礼的数目就得考虑到往后夏柱能得郭家的家财。

所以,这聘礼不能少了。

第四六六章 一言堂

其实,当初夏二叔和夏二婶给夏柱定亲的时候就没征求过夏老爷子的意见,甚至通知一声都没有。而且大家也早就分家了,现在也就没有必要正儿八经地把彩礼和嫁妆的事拿过来跟夏老爷子商量。

夏二叔和夏二婶的意思隐晦而清晰,那就是让夏老爷子帮出这笔钱。他们都知道夏老爷子心疼儿孙,而且特别的爱面子。

如果真要夏二叔和郭喜他们自己商量,夏二叔目前这个状况,肯定会十分光棍地拒绝。

大家都很清楚夏二叔在怎么想,但谁都没说话。大家要看夏老爷子在这个时候怎么表态。

夏老爷子心里很不痛快,他这次没跟二儿子客气。“你们两家定的亲事,彩礼嫁妆你们俩自己商量定了。我别的话没有,就是量体裁衣,你们自己估量着办吧。”

他话说的干脆,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夏二叔就愣了愣,然后不由自主地跟郭喜交换了一个眼色。夏老爷子从眼皮子底下把两人的神色都看明白了。他知道,他这二儿子是想吃公的,放私的,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敲上他一笔。

给郭家的嫁妆,说到底最后还是夏柱的。夏二叔里外里怎么都不吃亏。

这要是搁在以前,夏老爷子兴许还真能让步。肉烂在锅里,他就当是贴补二儿子一家了。但是这近一年来,在夏至,还有夏老太太等人的影响下,他的想法有了些变化。

另外,他也不像过去那样独断专行了。夏至可是会直接指摘他的不公、他的偏心,还有他的错的。

还有一点,那就是夏二叔的行~事太让他失望了。

就算不能够做到绝对的一碗水端平,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得守住底线。

夏二叔又不甘心地跟夏老爷子磨了一会,终于是死了心。他又看了郭喜一眼。郭喜就移开了视线。

夏二叔咬咬牙:“得了,就是借钱,我也得给亲家准备一份体面的彩礼。”

这话也就是表面上光,一方面还是寄希望于夏老爷子心软。夏老爷子爱面子,是不会愿意看到儿子出去借钱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夏二叔就又眼睛偷偷地瞥夏老爷子。夏老爷子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夏二叔彻底死心了。

“爹哎,娘哎,你们就可怜可怜儿子,可怜可怜你们孙子吧。”夏二叔又提出来,哪怕夏老爷子不帮着孙子准备彩礼,这办酒席的事,他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办不动。

夏老爷子到这个时候也松了口。说在大兴庄办事情的时候他会帮忙。不过夏老爷子也说了,因为夏柱和郭玉环的年纪还小,这事情就打算办的简单些。

“不大接礼,就是实在走的近的推不出去的办几桌就行了。”

夏二婶觉得夏老爷子心狠,不近人情。“爹啊,二柱不是你亲孙子。你老现在也不是没有。那腊月定个亲,还是请大酒楼的厨子。两姓旁人在咱们家定个亲,那席办咋样,到二柱这你老就这么说!”

夏至就笑了笑,接过夏二婶的话茬:“二婶,二柱办事情,你和我二叔要是乐意,咱们还是请大酒楼的厨子来,绝对不比谁的差。”然后她还不经意地说起陈家大哥和孙秀儿定亲的事。

“办酒席的东西和钱可不是咱们家掏的,咱们家就是出个地方,帮衬帮衬人手。”

夏至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夏二婶见夏至开了口,就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

夏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就按着十六说的,不大办是我的主意。你们不乐意就别让我管,自己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去。”

“爹,听你,都听你老的。”夏二叔只能说,“二柱是你老的亲孙子,你比我们还疼他,这事情肯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别拿话绕我。按理说这事我就不该管。我现在说管,那也有个条件。”夏老爷子突然说。

“爹,你有啥条件啊?”夏二叔就问。

“五月的事。”夏老爷子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二叔的脸色就变了变。“爹,这跟五月没关系啊。五月、五月她不是听你老的话,就待在家里没出门吗。”

“嘿!她那是出不了门。老夏家的名声都让她给败坏没了。”夏老爷子气愤地说道。

夏二婶很不满,但她底气并不是很足,只嘟嘟囔囔地反驳夏老爷子:“这话咋说的?我们五月咋啦,我们五月没办啥出格的事儿。是张坊硬要娶我们五月…”

“你还敢说话呢!”夏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矜持身份,不肯直接骂儿媳妇们的。但五月这件事让他太憋屈了。“都是你没教好。让人家背后戳我们老夏家的脊梁骨!我们老夏家的几辈子没出过这样的事儿…”

夏二婶被骂的脸都有些白了。但她显然心中不甘,只用眼睛瞅夏二叔,希望夏二叔能出来说句话。

夏二叔可比夏二婶聪明多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夏老爷子争执五月的事。

得先哄着夏老爷子帮忙办了夏柱的事,到时候五月的事他们自己办,夏老爷子还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可是老早就分了家的。

夏二叔就不说话。

夏老爷子骂了一阵算是出了些气。他略顿了顿,就跟夏二叔说出条件来。

“我没那个脸皮,让人家背后戳脊梁骨。五月我给她找了门亲事,二柱的事情办完了,就办五月的。”

夏二叔和夏二婶都吃了一惊。

夏至也微微有些吃惊。夏老爷子的动作这么快,他给五月找了户什么人家?

“月来他们行里一个小伙子,年纪比五月大四岁,小伙子成,能干,家里人口也简单,跟月来他们村挨着。上个集上我相看过了,小伙子挺好,十全的人。”

夏老爷子一气儿把话说完,根本不给夏二叔和夏二婶插话的机会。

其实这才是夏老爷子办事的一贯风格。不过是现在分了家,他又上了些年岁,所以说话办事就都退了一步…而已。

当初六月的亲事差不多就是他这么给定下来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还让夏二叔和夏二婶带着六月自己相看了。这次轮到五月,相看的这一步都省略了。

夏老爷子这是铁了心要把五月尽快给嫁出去了,怪不得他不肯跟自己提五月的事呢,夏至心里默默地想。

“爹,你不能…”夏二叔也有点儿着急了。

“我咋不能!”夏老爷子对着夏二叔瞪起眼睛来,“就凭五月她是我孙女,就凭她姓夏,就凭…就凭人家张家老太太打发人来不找别人就找我!”

“爹,我知道,那张家老太太,她…哎,她咋不怪她儿子。爹,五月这事,不…”夏二叔着急地说道。

“五月的事你们不乐意,那二柱的事我也不管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不是!”夏老爷子冷笑了一声。

这就是夏至还没怎么见识过的,夏老爷子的另外一面了。

“二柱的事我不管,五月的事也得按着我说的行。”夏老爷子又说,“你们不乐意,就都给我滚的远远的。我们老夏家没有你们这么没羞没臊、没脸皮的人!”

这话说的就比较狠了。

夏二叔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很多。他当即不敢跟夏老爷子争执,而是可怜巴巴地转向夏老太太。

“娘…你看我爹,我爹他…娘你劝劝我爹,五月是你老看着长大的,她小时候你老总带着她…”

夏老太太非常为难,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地方。但是夏二叔求到了她的头上,她就不能不管。

“老头子…”

夏老太太刚开了口,就被夏老爷子给打断了。“这事你别管,你也管不了。这事谁也别管,就我一个人说了算了。谁跟我说都是白搭。”

一下子就把大门给关的死死的了。

夏老太太碰了一鼻子的灰,心下反而松泛了一些,她歉意地朝夏二叔看了一眼,随即还是劝了夏老爷子一句。

“有啥话你好好跟孩子们说,慢慢跟孩子们商量。”

“还商量啥。他们办那些事的时候跟我商量了吗?我也没强迫他们做啥,他们不乐意就滚,别在我眼目前丢人现眼!”

然后,夏老爷子还朝夏二叔和夏二婶挥挥手,让他们别在自己跟前磨蹭了。

“你们自己商量去,商量好了告诉我一声。要是不乐意,明天上坟你们都不用去了。”

意思就是要把夏二叔这一股给扫地出门了。

以夏家现在的门第和多年积攒的口碑,人家张家老太太还嫌弃不能做亲呢,如果他们被赶出去,张家老太太能让五月进门才是怪事!

夏二叔带着夏二婶一众人臊眉耷眼地走了。

他们走了好一会,上房屋子里都没人说话。还是夏老爷子觉得这气氛总是这样也不太好,他自己先缓和了脸色,然后就问夏至和月牙儿想喝点儿什么不。

“让你奶给你们弄,嗯,弄那个红糖水…”

其实大家才吃完晚饭,哪里还用吃喝什么。

夏老太太却立刻下地张罗,她给夏至和月牙儿特别准备的冰糖雪梨水,还有山楂汤,一个清润,一个能帮着克化肉食,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这还是我姐回来了,我在家的时候我奶都不熬这么好喝的糖水…”夏至一边喝着糖水,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夏老太太就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你在家想吃啥奶不给你做啊。再说了,这个糖水还是你告诉我的,要不我还不知道拿啥招待咱月牙儿呢。”

因为月牙儿跟着九姑太太在南方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所以也有了喝糖水的习惯。这件事确实是夏至告诉给夏老太太的。

大家伙就都善意地笑了起来,夏老爷子的脸皮也跟着抽~动了两下。

屋子里的气氛就不那么紧张了,大家伙也敢说话了。

“老头子,五月的事你不再想想了?就算是给五月找婆家,那也不…哎,你让他们公母俩带五月看看、挑挑…”

夏老太太这完全是好心。

“让他们看,让他们挑?我再容他们点儿空,他们还不定能干出哈来。”夏老爷子就冷笑,“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这么着不行。”

说完,夏老爷子顿了顿,还特意问夏至:“十六,你咋看。这件事我办不对?”

夏至设身处地地为夏老爷子想了想,然后她就笑了:“爷,我不知道。我还小啊,也不在你的位子上。”

夏老爷子心里说夏至小滑头,但同时也是熨帖的。夏至之前在腊月,还有在陈家大哥和孙秀儿的亲事上是怎么表现的他清清楚楚。夏至就是个特别热心的小姑娘。

现在夏至不反驳他,那就证明夏至明白他的苦心,明白他作为这个大家长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二叔这个人啊,他不坏,就是小聪明,总想走捷径。五月的性子随她爹,哎…”夏老爷子深深的叹息。

夏老太太这个时候就拿出厚厚的几沓大纸来。所谓的大纸是庄户人家的俗称,其实就是黄表纸。夏老太太说这次买的纸多,明天早上叠怕来不及,所以趁着现在有空,大家伙就把这些纸给叠好。

今天夏家买的纸比往年多了不少,因为夏桥、小树儿和小黑鱼儿都上学了,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就以他们的名义另外多买了纸,要到祖宗的坟上烧了,一来是禀告一声,而来是希望求得祖宗的庇护,让几个孩子念书出息。

另外夏至还买了一些,月牙儿也买了一些,加在一起就很多了。

有的人家上坟不仅烧纸钱,还会烧金元宝、银元宝之类的。不过夏家的坟上都是老坟,几代人都不兴烧那些东西,只有最简单纸钱。

将大纸变成能拿到坟上烧的纸钱还有几个步骤。

第一步就是将整张的大纸裁成合适的大小,一般一张大纸要裁成四等份。然后就是在大纸上用铁锞子砸出铜钱的铜钱的纹样来,最后再将这样大纸按风俗规规整整地折叠起来。

一般十张为一扎整束起来。

当然也有的人家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但夏家一直是这么做的。

砸铜钱是力气活,就让夏三叔来干。夏老爷子也会撸起袖子给三儿子帮把手,剩下的活计一般都是女眷们来做的。

这也是一份对祖宗的心意吧。夏至和月牙儿都安安静静地帮着折纸。

夏老太太就夸月牙儿心灵手巧。月牙儿第一次干这活计,但干的很漂亮。

“爷,二柱的事,你打算办几桌?”夏至一边干活一边问夏老爷子。

夏二叔和夏二婶那边还没传回话来,可夏至仿佛已经知道了结果一般。

第 467 章 第四六七章 上坟

夏老爷子竟也一点儿都不奇怪,他掰着手指头给夏至数,说至交好友要准备几桌,另外还得给夏二叔再单独预备出两桌。

“你二叔这些年分出去另过,多少也结交了几个人。”

这样安排,其实还是非常的体谅和照顾夏二叔的。可惜夏二叔和夏二婶并不会领这个情。

夏至就笑了笑,说到时候去请的酒楼大厨的事还是交给她来办。夏老爷子就说请不请都两可。

“也不能总麻烦人家。你二叔不值当。”夏老爷子口气挺硬的。

然而夏至却怎么会听不出来,夏老爷子还是乐意给二儿子和二柱这个孙子做面子的。这不仅仅是夏二叔一股的面子,还是夏家的面子。

面子之外,那就是夏老爷子一片疼惜儿子和孙子的心了。

“爷,没事,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再说咱也不白麻烦人。”每次请酒楼大厨办酒席,夏至都会将东西准备的额外充足一些,随便大厨怎么使用,她都不会过问,只要大厨做出的席面好看好吃。

另外,夏至每次还会给大厨丰厚的红封,连同大厨带来帮忙的人都不会漏掉。

“哎…”夏老爷子就叹气,听夏至这么表态说话他心里还是很熨帖的。因为夏至这样的态度,夏老爷子也愿意跟她多说说心里话。

“你二叔这个混不吝的劲头也不知道是随谁。咱们老夏家祖上从来没这样的人,你那个奶家里头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你爹和你二叔小的时候,我总不着家,你那个奶有点儿惯着他们俩。我那个时候也没啥耐心烦…”

夏老爷子说起他年轻时候的事,这就让夏至不由得想到了她穿越前的那个年代曾经有丧偶式教育这样一种说法。

夏至不知道夏老爷子是不是能够被纳入这个标签里。夏老爷子是完全负担了养家糊口的重任的,他也教育孩子,不过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没耐心,同时也没多少时间,外面广阔的世界、外面的人更需要他。

而且,夏老爷子心底里还认定自家的孩子是不会长差了的。

其实夏秀才和夏二叔如果出门,只从他们的表面上看,那还真都是极为体面的人,夏二叔虽然念书不行,但却比夏秀才能说会道。

“你二叔这辈子估摸着也就这样了。有我在的一天我就看着他。往后我没了,二柱、小杨他们也长大了。你二叔底子不坏,没那个坏人领着他,他办不出啥大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