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夏至正好站在外屋,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也看见了。夏老爷子就皱眉,遥望夏二叔的眼神非常的恨铁不成钢。

夏二叔却似乎没有觉察这些一样。他快步走过来,很亲热地跟夏至、李夏、小黑鱼儿、小树儿等一众人招呼。

夏至不由得微笑,因为夏二叔的态度有些别扭。夏二叔既想表现的亲切,同时还想端着架子。夏至他们虽然是晚辈,但回到夏家,还真没有人跟他们端架子。夏二叔的架子其实也端不大起来,结果就是表现的不伦不类的。

夏老爷子脸上有些纠结,最后终究还是在一众人面前给夏二叔留了脸,并没有直接呵斥他。夏老爷子只跟夏二叔和夏二婶说:“亲家来了,你们慌慌张张的,也没个礼,像啥样。”

张家老夫人这个时候正好走到近前,听到了夏老爷子的话。

大家相互见礼,张家老夫人并不敢受夏至和李夏的礼,只侧身让开还礼。在跟小黑鱼儿说话的时候,她还赶紧让张坊和五月给小黑鱼儿磕头。

不论内里如何,就是这人前的一应礼节,夏二叔他们就输了张家老夫人一大截。

大家进屋落座,张家老夫人又让自己牵着的一个小姑娘,也就是五月和张坊的闺女给夏至磕头。

“这是你姨,在家的时候你不是张罗要来见你姨。”张家老夫人对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给夏至磕头喊姨,然后就依偎在张家老夫人的身边,还偷看夏至。这是小姑娘好奇。夏至暗笑,估计张家老夫人之前跟小姑娘说过自己。

夏至也打量小姑娘。

五月这闺女长的很秀气,五官跟张坊有七八分的相似,身量还没长成,但腰细腿长,将来肯定是个漂亮姑娘。小姑娘的话不多,依偎在张家老夫人身边显得很是乖巧。

人都说张家老夫人很宠爱这个孙女,但小姑娘显然被教导的不错。大家跟她说话,她虽然有些腼腆,但应对的都很有礼貌,除了五月喊她的时候。

即便是在夏家,即便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小姑娘也没掩饰对五月的冷淡,甚至是厌恶。

五月回到娘家,看屋内自家人这般威威赫赫,自觉有了靠山。她就跟张家老夫人说要带着闺女出去玩玩。

“外面冷。”张家老夫人就说,然而却没有驳回五月。她只和颜悦色地问孙女,“蓉儿,跟你~娘出去玩不?”

小姑娘连连摇头,看都不看五月一眼:“外头冷,我陪着奶。”

张家老夫人就笑了。孙女不愿意,那当然不能强迫孙女跟五月出去。张家老夫人很宽容地对五月说:“你自己出去逛逛去吧,孩子我带着。”

然后,张家老夫人还对众人说了一番话,大体的意思就是五月年轻,还不大有耐心,而她这孙女生来就单弱,只有她尽心抚养,那也是对儿孙的一片慈心。依着张家老夫人说来,她对五月是相当体恤的。

“娘,你总有理。”五月话中带着刺。毕竟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夏至、小黑鱼儿他们都是远道而来,五月就是满心的委屈,也不敢当着众人闹起来。

当然,五月这样做可能还是因为她自己清楚,就算是闹起来,她也占不了便宜。

这些年了,五月其实还是有些被张家老夫人给治服帖了。

张家老夫人解释了他们晚到的缘故。

“老爷子办寿又不接礼,外头都不知道是哪天办。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是五月告诉我的日子。原来说正日子是明天,我就安排他们俩今天一早过来。不成想亲家两口子今天去了,说老爷子身子不大舒坦,日子改到明天。这我能不信!后来还是家里管事的给我提醒儿,说要改日子那也早就应该改了,亲家两口实在是出于情理之外!我妇道人家的见识,就算是真改了日子,我们早来一天,那也是我们的诚心。”

夏二叔早已经躲出去了,夏老爷子的脸色发红。

可夏老爷子也不能替夏二叔圆这个谎。

“…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啥正形。亲家太太你也知道他,别和他计较吧。哎,我这老脸跟着无光。”夏老爷子这般说,心里也是气急了。他跟这个二儿子可真是借了不少“好光儿”。

张家老夫人何等厉害,那是得理不饶人的。但在夏老爷子面前她却并不这样,将话说破,她就不再提了。

而五月得机会离开了张家老夫人面前,立刻就跟夏至、小树儿媳妇、月牙儿几个倒起了苦水。

五月没提晚到的事,只说这些年张家老夫人如何管束她,苛待她,给她气受,还说张家老夫人调理的她亲闺女恨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五月本来想将她自己的问题扩大到普遍婆媳的问题,赢得夏至等人的共鸣和同情,不过说到一半她就反应过来。

她自己是真的有婆媳问题,但夏至、月牙儿、小树儿媳妇、腊月,甚至夏林媳妇却没有这样的问题。

夏至、小树儿媳妇、田觅儿、腊月这几个都不跟婆婆在一处住着,何等的逍遥自在。月牙儿的婆婆待月牙儿就跟亲娘似的。夏三婶最老实的人,从来没跟媳妇红过脸。

还有孙兰儿,早年间也受过田氏的辖制,可夏至向着孙兰儿,从不肯让孙兰儿吃亏。而这几年田氏也变了不少。就算是田氏,也没有张家老夫人那么厉害,那么不待见儿媳妇。

其他的姊妹们就算也有不如意,也不像她似的被婆婆这般磋磨。

五月寻思着,不由悲从中来。

“我的命咋就这么苦。”

夏二婶正好进来,就蝎蝎螫螫地让五月别哭。“你这肚子里又有了一个,这回得好好地养胎。”

五月听了,果然就收敛了悲声,脸上也露出希望的神色来。

原来五月又有了身孕。

“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夏二婶十分笃定地说。

她们的打算,还是母以子贵。如果生了儿子,五月这回可要紧紧地把在自己的手里,那样就能反过来压制张家老夫人,做张家的当家人了。

夏二叔他们去五月家确实有事,因为五月偷偷捎信儿给他们说自己怀~孕了。

番外最后一篇

五月很宝贝自己肚子里这一胎。她将怀~孕的消息瞒住了不让张家老夫人和张坊知道,偷偷告诉给夏二叔和夏二婶,她想先跟娘家人研究出一个章程来,免得这次仍然吃了张家老夫人的亏。

虽然对肚子里这一胎怀着必胜的信念,五月并不甘心在闺女身上吃的亏。她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的十分可怜,又说自己多么稀罕和心疼自己的闺女。

“…姐,你别看我婆婆表面上说话办事好像挺亮堂的,你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这么跋扈的人。姐,我天天就盼着你回来能给我做主。”

五月向夏至央求,让她出面逼张家老夫人把闺女还给自己。五月还说了张家老夫人带着孙女的种种不好处。听起来挺邪乎的,但如果仔细一想又不是那么回事。

“五月姐,你这不是为难咱姐吗。”腊月不满地说道,“爷奶带孙子孙女的多的是,谁也不能说个错。”

这话属实。

隔辈人乐意带孩子,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很多做媳妇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要是像别人家那么带孩子,那我也没啥。可她,我婆婆她调理的蓉儿恨我。谁家婆婆这样。这闺女我不白养活了!”五月立刻叫屈。

“清官难断家务事。”夏老太太叹息道。

这样的事,夏至确实没法横加插手。

“五月姐,你可不是软弱人。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夏至看着五月。

五月沉默了片刻,然后回过神来,又叙述张家老夫人的种种不好。

夏二婶在旁边忍耐不住,就也说让夏至帮忙。

“二嫂。”田觅儿就开了口。月牙儿、孙兰儿、腊月她们毕竟是矮了一辈,夏老太太又觉得自己并不是夏二叔的亲妈,所以有些话她们都不好说。

田觅儿年纪虽小,但跟夏二婶却是同辈,是五月正经的婶子,别人不好说的话,田觅儿却不用顾忌。

“咱娘说的对,清官难断家务事。咱家人正经没少给五月撑腰吧,要不是十六给她撑腰,她能如愿嫁到张家去?可撑腰归撑腰,谁也不能替谁过日子。路都给你铺好了,那得你自己去走,谁也替不了。”

五月和张家老夫人的事,只能五月自己去解决了。因为张家老夫人所做的事表面上都能占的住理。

“五月,你婆婆是厉害。可你也检讨检讨你自己个。你要不是那么多小心思,让你婆婆抓~住那么多小辫子,你也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大家伙也能帮你说句话。你现在就让十六帮你抢孩子,你把十六当啥人了?你这不是害十六?”

田觅儿说着,越发的正颜厉色。

一屋子的人都被镇住了。

田觅儿虽然出自半个江湖之家,但个性温柔,又自由读书识礼,正经是个温和的大家闺秀模样。她嫁进夏家之后,就一直夫唱妇随地跟在小黑鱼儿的后面,好像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一切都听小黑鱼儿的。

而在夏家人面前,她更是孝顺公婆,也从来没跟妯娌们拌过嘴。夏二婶和我五月对田觅儿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总是带着一张笑脸。可这样温和的田觅儿却似乎天生有种气度,让人轻慢不得。

夏二婶和五月从来不觉得田觅儿厉害。她们认为她们是因为惧怕小黑鱼儿的缘故,所以不敢招惹田觅儿。而且田觅儿出手大方,也不跟她们住在一起,她们也无从招惹。

她们眼中的田觅儿,是温柔可欺没有主意也没有脾气的,就是依附小黑鱼儿的存在。

可今天田觅儿说出这番义正辞严的话来,她们都知道平常是错看了田觅儿。

田觅儿就是庄户人家俗话中说的那种平时不开口,其实万事心中有数的那种人了。

夏二婶和五月张口结实。夏老太太心中暗暗欢喜。

夏老太太对田觅儿这个儿媳妇是没有不满意的。实际上,夏老太太对小儿媳妇的要求并不高。

田觅儿对小黑鱼儿好,而且还能约束住小黑鱼儿一二,这就相当的完美了。

这边田觅儿将话说破,外面又来了人。

夏柱和郭玉环,连同郭喜夫妻两个都来了。郭喜看见夏二叔在家,脸上就有些变色。他当着人面拉住夏二叔,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哥呀,你咋把老爷子过寿的日子都告诉错了。咱们亲家,我可没对不住你的地方。就算我对不住你,二柱可是你亲儿子,没有你这么活埋人的!”

夏二叔挣脱不得,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时候夏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就张罗着大家伙吃饭,把事情岔了过去。

吃过晚饭,众人在一处唠嗑。一家子骨肉,又有时常不大见面,有多年分别的,自然是有太多的话要说。

夏柱不小心跟小黑鱼儿凑到了一处。小黑鱼儿抬手摸了摸夏柱的脑瓜顶,夏柱就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小黑鱼儿朝夏柱笑了笑。

夏柱心虚,赶忙弯腰作揖地跟小黑鱼儿解释他晚到的事。“…可能捎信儿的人说差了,也可能我老丈人听岔了。我爹他不敢…我爹敢,我也不能,我不敢…老叔你别打我…”

“先寄着你这顿打,你~爷的好日子,过后我找你算账。你说你有啥用,不是怕你~爷心里不好受,我早收拾你,省的你现世!”

这边郭玉环也在跟夏至解释:“…我们做小辈的能咋样,二柱和我都没啥主意。还是我爹娘寻思着不对劲儿…”然后就对夏至嘘寒问暖。

郭玉环还是像小时候那么会来事儿,嘴巴甜的仿佛抹了蜜一般。她跟夏至说了一会话,又跑到田觅儿身边去奉承。

田觅儿住在府城里,说起来很多时候比远在京城的夏至还更有指望。实际上,郭玉环这些年没少在田觅儿那儿得好处。

田觅儿出自富贵之家,嫁了小黑鱼儿又是个有本事、散漫花钱的,田觅儿一贯手松,并不把一些银钱放在心上。

当晚众人各自歇息,夏家前后院几乎住满了人。

第二天早上,夏至早上起来。虽然北镇府的腊月天气,但炕烧的热,地下还拢着炭盆,所以并不觉得寒冷。夏至洗漱过,趁众人还没有都起身,就走到外面来。

晨光微曦,夏至呼吸了一口清寒的空气,耳边听着远近的鸡鸣狗叫,微微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穿的多,就不觉得冷。童年记忆中的景色、气息和声音,让她很是自在,就这么站着,便有了一种淡淡的幸福的滋味。

李夏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将自己的狐皮大氅给夏至披在肩上。

“不冷?”

“不冷。”

“想到小时候的事了?”

夏至嗯了一声。其实她这个时候也没想什么具体的事,只是沉浸在那种感觉当中。

“我明白了。”夏至突然说了一句。

“明白什么?”李夏问。

夏至微微闭上眼睛。她并不是那种俗话说的生在福窝中的孩子。她童年的生活可以说是比较困苦的,当然后来慢慢地好了起来。

很多不好的事情,她都已经忘记了。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不好的事,已经寥寥无几,在她的记忆中,也就是一两个点,很好的事,也是那么几件,也是几个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记忆的整个基调。

她记忆的基调是幸福美好的。

夏至想,她应该并不是个例。所有的人应该都是这样的。哪怕曾经经历过重重的黑暗,但只要努力冲破了这种黑暗,记忆的天空就会是美丽的颜色。

生而为人,就有义务让自己的天空美好起来,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污染自己的天空。

所以,人要自强不息地活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其实,我的命挺好的。”夏至跟李夏说。

李夏低头看了夏至一眼。夏至确实是一脸的幸福。李夏微笑:“我就希望孩子们跟你一样。…十六,我其实不大信命。命有是由人自己造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能够像夏至,自信豁达,努力向上,做强壮的生命。

这样的人,无论起点如何,无论碰到什么事情,最终都是老天所青睐的。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都纷纷起来了,夏桥喊夏至和李夏去后院吃饭。

今天是夏老爷子办寿的正日子。

夏家准备了流水席,屯中的人只管上门赴席,夏家并不收礼。这些流水席都摆在外面,屋里另外预备酒席只招待亲族挚友。

六月两口子,田来宝一家,夏大姑一家人连同珍珠两口子都来了,还有岳红一家,田带娣一家,然后田括、田齐并李山长和田夫人都来了。

夏家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夏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而实际上,比起今天这样的排场,他更稀罕昨天夜里前后院都睡满了人的那种场景。

儿孙满堂,睡的满炕都是,住都几乎要住不下了,对于他这样的老人来说,就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小萝卜头们吵嚷拌嘴的声音在他的耳朵了都跟仙乐似的。

夏至在田夫人面前支应了半晌,就跟夏大姑凑到一处说话。

“你不陪着你婆婆?”夏大姑这是劝夏至。婆媳两人不在一处,这些年来夏至的日子过的自在,如今回到北镇府,夏至在田夫人面前多服侍服侍,不仅外头看着好,也能让田夫人心里舒坦。

夏大姑这是为了夏至着想。

夏至笑着让夏大姑不用担心。“我婆婆抱着孙子,就想不到我了。我在跟前不在跟前都一样。”

田夫人对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是真疼爱,又因为长年不在一处,就显得更加珍贵了。

夏大姑笑:“老年人都这样。”夏大姑也早就是做了祖母的人。她也帮着儿子媳妇照看孩子,但孩子主要还是长生媳妇带。

夏大姑始终没有将管家的权力交出去,不过是分了一些出去。遇到大事,长生夫妻两个还是得听夏大姑的。

郭姑父这些年就不大管事了,但还是一样帮着长生里外料理。郭姑父的身子不大好,按照夏大姑的说法,是年轻的时候累坏了身子。

郭姑父虽然有祖上传下来的杂货铺,但年轻的时候却非常肯做,为了节省些银钱,亲自扛大包这样的苦力活都做过。

“现在也不大干的动了。他活不到你~爷这个岁数。”夏大姑说。

随后就是些家长里短,直到珍珠走过来。

珍珠的女婿刚才夏至也见着了。夏大姑为珍珠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个开当铺的财主的小儿子。那家两个儿子,是议定了往后要跟大儿子一块过,小儿子分不出单过,同样占当铺的股份。

按理说,夏大姑可以为珍珠挑更好条件的。不过她最知道珍珠的脾性,所以挑选了这一家。夏大姑知道,珍珠应该是处理不好婆媳和妯娌关系的。

即便是小夫妻两个,过的也并不十分和睦。不过夏大姑着实笼络珍珠女婿,珍珠女婿也是个老实人,虽然有些磕绊,这些年也就算是过来了。

因为夏至的缘故,田括还让手底下人带着珍珠女婿做了几回生意,很是赚了些银钱。

珍珠女婿并那一家子都很满足,即便珍珠有些不足,他们也都不计较了。

珍珠坐下跟夏至说了一会话,就被夏大姑打发去看自己女婿去了。

“那是个老实孩子,不会喝酒。”夏大姑怕姑爷被人灌酒。

“大姑,你疼女婿比疼我长生哥还厉害。”夏至笑。

夏大姑叹了一口气:“人心换人心。珍珠的脾气不好,我再不多想着点儿,让人家孩子心寒。”

夏大姑这么疼爱姑爷,就算是珍珠有什么不对,她女婿感念夏大姑,也不能太过计较。

哪一家又能一直顺风顺水,谁家都有个磕磕绊绊,多一份感情维系,那个家就会多一份稳固。

热闹了一天,李山长和田夫人并没有在夏家留宿。夏老爷子就发话,让夏至陪着公公婆婆回去。

夏至难得回到北镇府,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因此李山长和田夫人就都阻拦,他们让夏至和李夏多陪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住些天,尽些孝道。

李夏和夏至留了下来,小奶娃跟着夏至。但夏至的一对双胞胎儿女却被田夫人带走了。

没了如今正在最调皮年纪的双胞胎,夏至一开始还很高兴,觉得自在的很。但过了一夜,她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人生的牵绊啊…”夏至叹息。

李夏只是笑。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就劝夏至回府城去。

“…你们俩能为我这件事回来,我就满足了。论理说,你们该多去你公公婆婆身边尽孝。在我这,你们这心意已经很足啦。”

“我后悔嫁给李夏了。”夏至说。

如果她不嫁给李夏,而是嫁给本地哪一户人家,那还不是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就是回来住上一年半载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夏至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回避李夏。

李夏就在旁边干咳,一眼一眼地看夏至。

夏至就当李夏不存在一般。

“十六啊,你都是做娘的人啦,还说这孩子话。你上哪儿找李夏这样的啊。”

世事哪有十全,选了这个,必然丢了那个。

一家子骨肉说要分别,难免热~辣~辣的。

临别时,夏老太太、夏大姑、孙兰儿等人,甚至田氏都看出了夏至的担心。

“这要说起来还真难办。你公公婆婆也是上了岁数的人。这些年了,他们跟前儿也没个孙女孙女的。谁都知道,你婆婆最疼的是李夏…”夏老太太安慰夏至,“这些年你婆婆待你算是宽的了…”

“奶,我宁愿她待我刻薄点儿。让我把孩子留给她,这个绝对不行。那都是我的心头肉。”夏至明白地说道。

别的事情上夏至都能让步,唯独这件事不能。

夏老太太叹气,夏至虽然讲理理智,但从来心底里都是个要强的人。而且那一双儿女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夏至,夏至如何能舍得呢。

换做另外一个人,也一样舍不得。

大家都说难办。

“这事我交给李夏。他要是办不好…”夏至的眼神一暗。

回府城的路上,夏至和李夏在马车里讨论这件事。回到府城李家,就算不立刻就要面对这个问题,应该也拖不了多久,他们现在就得想出对策来。

李夏也觉得这家事请棘手。实际上,他们回到北镇府先在家里住的那两天,田夫人就隐隐地跟他透露过这样的心思。

小奶娃太小,还需要夏至带在身边。但双胞胎却是大了,正好她给照看着。李夏做官事忙,李山长却能腾出许多工夫来,正好教导孙子念书。

这是多好的事。

面对夏至,李夏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她支持夏至,但同时也不忍心让田夫人伤心难过。

不过,跟夏至说了一会,李夏就坚决地表态了,他绝对站在夏至这边一百年不动摇。

“就是你也想不出个主意来对不对。”夏至被李夏哄的心情略好。

“十六,咱们慢慢想,反正还有时间。”李夏就说。

如果夏至和李夏坚持要带走双胞胎,李山长和田夫人也不能太过强迫,不过到时候势必要有一场硬仗,两败俱伤。

夏至想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总不能弃了官不做,所以咱们还是得回京城。”说不好将来什么时候还会外放到其他地方做官。

所以,能动的就只有李山长和田夫人了。

“山长这些年一心扑在书院上,夫人常年料理家务,咱们不如请二老到京城住上一两年。一来咱们可以尽些孝道,二来二老也能出来散散心。”夏至跟李夏说。

这样,就算是田夫人要把着双胞胎,夏至却能免得母子分离千里。

这么说着,夏至的思路更清晰了。

“大哥大嫂他们也在京城,山长和夫人去了,两个儿子都在身边,正好大家骨头团聚。”

李夏点头:“这是个好主意。我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

夏至的眼睛更加亮了:“我还有一个想法。山长恐怕丢不下书院,但这也好解决。现如今离开山长,家里还有不少人,支撑起书院不是问题。山长到了京城如果闲不住,咱们就在京城为他老人家办一间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