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她说话,孟凉都有种一/丝/不/挂的窘迫感。

所以,就是她了!

回想着和祁酉的见面过往,想着她每次面上的神色,想着她说话的方式孟凉渐渐沉静了下来。他将自己整个人舒舒服服地都靠上了沙发,闭上眼,一只手支着扶手,虚握拳轻轻撑住太阳穴。

——祁大师的状态,祁大师的状态,祁大师的状态

缓缓睁开的双眼

墨色瞳孔冷冷清清,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入了眼,又什么都入不了眼。

——没错,祁酉就是这么看人的。

屋子里立时安静了几分。

Tyler呼吸滞了一拍——这样的凉哥,好陌生。但又有点儿熟悉?

“嗯。马马虎虎。”

看着孟凉这一次的表现,吕柳新久久拧起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魏忠贤是个心里有执念的人,才能做下那些事情。这一点,你自己再好好揣摩揣摩。”

吕导暂时算是满意地离开了。

Peter笑眯眯走到孟凉边上,“孟先生最后的表现真是惊艳到我了,感觉坐在那边的真就是个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呢。”

孟凉背后已经一身汗,勉强扯了笑容,“是吗?我找了好久的感觉。”

“那以后就合作愉快啦。”Peter翘着兰花指伸出手。

孟凉带着满满的心理压力和他握了手,“以后就麻烦你了,Peter。”

“不会不会。能为孟先生化妆是我的荣幸。”

这一次试戏后,孟凉结合发给大家的更新版剧本,自己总结了吕导要的魏忠贤形象——高高在上九千岁,皇帝身边第一人,五十高龄妖孽男,欲求不满变态狂。

反正高高在上就按照祁酉那感觉演,妖孽男就按照以前拍写真的感觉走,至于变态狂

“Tyler,我要怎么演才像变态狂?”

Tyler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凉哥,我觉得你平常抽风的时候就挺好的”

“滚!”

某天,吕柳新看到了孟凉写在剧本边上那四句关于魏忠贤人物形象的批注,很欣慰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这就是他要的模样。

于是,孟凉在剧组渐入佳境。

虽然偶尔还会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他,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一定要演好这个角色,不辜负祁大师的一片苦心。

三周后,孟凉的戏即将到达很关键的一幕:魏忠贤欲求不满,从而虐待女仆,极致变态。

翻来翻去看了几遍剧本,孟凉觉得自己要遭——这种大尺度的戏,一不小心说不定就弄出什么大新闻来了。

于是,趁着有三天假期,他决定去找找大师。

咳咳,大师休假应该已经结束了。

而且,第一笔分期付款已经给了。

还有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客户!

而此时刚休假结束不久的祁酉正坐在灵水道办事处二楼,看着面前的“前男友”,脸色有些僵。

“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钟临放下咖啡杯,语气不紧不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想过当钟家家主,这一点,需要祁大师帮忙。”

呵呵。

从听到钟临说要祁酉帮他化气改运,不做下一任家主的时候,祁酉整个人都带着莫名的怒气。

——不做家主?当初愿意接下家主接班人的不就是你吗?

据她所知,钟家不像祁家,他们的选择可不止钟临一个,只不过恰好钟临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他自己很愿意,所以他成了接班人。

“钟先生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

钟临抬头,咖啡色的瞳孔温润而又认真地看着她,“不会,我想了很久。当初,因为你提出了分手,所以我答应了他们。而现在祁酉,我不想做一辈子孤孤单单的家主。”

颠倒黑白!明明是他先有分手的意思!

难道是她会错了意?

如果真是这样呵,那又怎样?

祁酉面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眉头也拧了几分,“钟先生,我不想和你讨论以前的事情。”

“嗯。好。”钟临笑了一下,“我们不谈以前。就麻烦祁大师帮帮忙,我想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小。”尤其是对钟家的影响。

事关家主,事关自己,他既找不了钟家人,更无法自己勘算。算卦不算己,是钟家的家训。

“抱歉,钟先生,这个生意,我不能接。”祁酉直接回绝。

接不了,不能接。接了就掺和进钟家家事了,更何况他是钟临。

“大师不如再考虑一下?”钟临似乎并不讶异她会拒绝,“我若成了钟家家主,想必您会相当苦恼。”

“我怎么有些听不懂钟先生的话?”

“酉酉。”钟临突然换了称呼,“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所认为的要多得多。”

对上那双略带笑意的双眼,祁酉指尖掐着指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作者有话要说:

钟先生的戏开始啦!!!

第22章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祁酉放松了神情,“钟先生认为有什么是让我必须接下这生意的吗?”

“你是祁家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家主。”钟临缓缓道,“祁家无人,要是其他五家都知道怎么能破祁家家主的灵气,一定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灵气?钟先生在说笑吗?”祁酉面上一如既往。

“家主,都不得结婚生子。但祁家更为严格。”钟临手指交叉虚握在胸前,压低了声音,“家主若是女子,一定要是处子。”

眉头一扬,祁酉笑了,“其它五家都是这个规定。本来处子的说法就是为了修身养性定的老规矩,老古董的规矩。事实上,家主是不是处子,有什么关系吗?不过就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大家都还在遵守而已。”

见她无所谓的模样,钟临并不着急,“不一样。祁家女家主必须是处子。不是处子的话,祁大师就再也无法看气改运了。”

“荒谬!”祁酉心头一紧,但很快就放慢了语气,“钟先生这样编个谎言,真是太无趣了。”

钟临并不分辨,“我可以保证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大师能好好当家主,直到找到祁家的继任人。”

“呵呵。”祁酉笑了,“钟先生这是在设计我?我不接生意,你把这通乱七八糟的说法宣扬出去就能给我找麻烦。但我要是接了,不就证明你这些想法都是对的了?”

说着说着,祁酉面上已有了怒气,“随随便便弄个谎言就要搅得天翻地覆,钟先生真是能人。”

钟临靠坐上沙发,“我能保证,这世上,除了祁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人,只要你接了生意,我绝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再做文章。”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对于“谎言”的指控,继续从容地讲着自己的条件。因为,他非常笃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祁家家主若为女,必为处子,不然能力尽失。

而只是个光棍司令的祁酉,一旦暴露出这个致命点,祁家必然会在下一任继任者出现前就没落。神算六家,只会成为神算五家。

拉着窗帘,开着顶灯的会客室,吹着冷风的空调因为温度已经到达,声音戛然而止。

冷下的咖啡不再冒出热气,坐在沙发上的钟临嘴角一直挂着微笑,耐心十足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沉默之中,祁酉嘴角缓缓拉平,整个面色都沉了下来。

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两人之间的无声拉锯,让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良久,祁酉垂下了眼眸,轻笑了一声,“钟先生,能用什么来保证?”

“祁大师一定有很多法子能让我保证。”钟临松了下肩膀,“我都能配合。”

“这样的话”祁酉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棕色的长发从肩头随着她微微俯视的动作一缕缕散落下来,丹凤眼眸带着难以言喻的冷冽,“不如,钟先生发个血誓?”

钟临咖啡眸中的笑容缓缓沉淀,“好。”

交易达成。

看着那白瓷碟中的浅浅红色液体,祁酉眸中的冷意仍未消散,“钟先生,你真的变了很多。”

他笑得依旧如云似月,柔和温雅,“毕竟四年不见了,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祁酉执起小刀轻轻划破指尖,将血滴入了那瓷碟之中——啪嗒。

“钟先生,请。”

血誓完毕。

祁酉客气地问道,“钟先生,您看要什么时候开始?”

“下个月。”

“可以。那钟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

钟临走后,祁酉将瓷碟整个都扔进了垃圾桶,“麦寒,安排一下,我后天要去祠堂。”

“是,大师。”麦寒应下,退出房间。

然而,没一会儿,她又上来敲了门。

“怎么了?”祁酉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些烦躁。

“大师,孟先生来了。”

“不见。”

“可是”

“可是什么?”

“孟先生刚在门口见到了正要离开钟先生,他说钟先生告诉他祁大师现在正有空”麦寒的声音越来越低。

“有空也不见。”祁酉一口喝掉了自己面前的冷茶。

“是,大师。”麦寒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要出去。

“等一下。”祁酉突然叫住了她,用拇指揉了揉眉头,“让他在隔壁等我。”

“好的,大师。”

孟凉被安排到了隔壁的办公室,看着麦寒端进来的柠檬苏打水,心里有些小紧张——有段时间没见过大师了,自己这么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太好?

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苏打水,孟凉坐在沙发上,连换了几个姿势,才稍微心定了一些。

“咚咚咚。”门响了。

未等孟凉说上一句请进,祁酉就已经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高跟鞋踏在地毯上声音不响,可却还是像踏在了孟凉心上,一下一下他更紧张了。

对上祁酉冷清还有点冰封样的神情,孟凉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大,大师。”

“孟先生。”祁酉坐在了他的对面,隔着长茶几的距离很程序化地笑了一下,“您在剧组应该是一切顺利,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孟凉咽了口唾沫,“大师,是这样的就是那个剧本,剧本上有一出戏,呃然后”

这么吞吞吐吐?祁酉皱了下眉头。

看到祁酉这么一皱眉头,孟凉赶紧闭了嘴,清清嗓子,移开视线——只要不看着祁大师他就没那么紧张。就这么停了几秒,接着事情便被他很流畅地说了出来,“两天后就要拍到魏忠贤虐待女仆的那出戏,尺度有点大,我担心这种戏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就想来问问大师。”

祁酉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掐指算了算,“拍戏的时间是两天后的上午?”

“嗯。”孟凉点点头。

视线不觉又移向了她——今天大师心情好像不太好。

不过,生气的大师也挺好看,三周不见,大师好像瘦了点

松开手指,祁酉抬头看向孟凉,两人视线一对上,孟凉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稍带讨好的笑来,“大师,怎么样?”

看着孟凉小心翼翼的模样,祁酉心情莫名好了些。

“将时间改到晚上去。”

“为什么?”

在他眼里,她真就是神人。他绝对信,但他也好奇。

面对孟凉“求知若渴”的眼神,祁酉心情又好了一些,破天荒给了他解释。

“上午和晚上,和你拍对手戏的人会不一样。上午那个是会到处宣扬的性子。”

孟凉被这个解释弄懵了——女的不就是那个叫什么欣来的一个女演员吗?还会换?

看透他心里所想,祁酉点了点头,“嗯。会换。”

“可是时间都是之前就安排好的,我说要移到晚上,恐怕”

祁酉点了点手指,“忘调闹钟。”

孟凉:

“还有”祁酉冷冷清清地从他的头发一直看到了双腿,孟凉浑身一凛——就是这个眼神,每次都让他觉得无所遁形,高高在上九千岁的眼神。

可是,他怎么觉得一点儿都不讨厌?

顶着视线,孟凉拨了拨额头的刘海,用以掩饰自己眼底的不自然。

“孟先生拍戏时尽量放开一点。”

“哦。”他应了一声,还是很拘谨。

“孟先生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吧?

祁酉适时一笑,“那就到这吧。”

站起身,祁酉这就准备离开,然而,余光正好就看到了孟凉坐在沙发上的样子。

眼巴巴看着她,想说话又有些不敢,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紧张地扒着沙发,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

他很紧张,因为那场戏。

祁酉面上僵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忍不住蜷了一下。

似乎发觉她看到了自己,孟凉连忙站起身,半低着头很恭敬,“大师,慢走。”

就像是学生在送老师。

一声叹息,祁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过一场戏,不用太担心,就算遇到点事情,实话实说就行。这次之后,你会红起来的。”好吧,她又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安慰他了。

嗯?听到这番话,孟凉忽地抬起头,眼中明明白白带着喜色,心里暖成一片,“谢谢大师!”

就这样,孟凉带着祁酉的那句鼓励,器宇轩昂地回了拍摄基地,然后头一天就谨遵“师”嘱地睡过了头。那戏就不得已给换到了晚上。

看着面前那个新面孔,孟凉的心里再一次忍不住赞叹出声——大师真乃神人!

原来那个叫什么欣的女演员中午的时候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过敏了,于是换了人。而换来的人,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影视学校大三学生,也就比孟凉小一岁。

“你好。”孟凉整个人有些不自在,等会儿两人有那个什么什么戏

“孟老师好!”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笑得很乖。

吕导拿着剧本走了过来,“怎么样,都熟悉了吗?”

见孟凉点了头,吕柳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要演得凶一点,强迫人家一点。”转头又看向一旁的小姑娘,“你反抗得激烈一点。”

“好的,吕导。”小姑娘应道。

被这段话雷得外焦里嫩的孟凉艰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按照剧本——他要强迫人家小姑娘,然后自己不行,恼羞成怒,再恶狠狠地抽人家耳光。

妈蛋,连荧幕初吻都木有献出去的他,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真的好吗?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没有错。

双手压着小姑娘的手过头顶,接下来孟凉的动作该是俯下身强吻。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