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宜家,快来快来,好多好吃的!”

透过电话,顾嘉意似乎还听到了任翘楚的声音,只是很快,耳边就一片清静,只能听见任苏平稳的呼吸声和一丝浅笑。

“对不起,我忘了你家的方位。”

“呵呵。”任苏的笑声毫不顾忌的传到顾嘉意耳边,顾嘉意左手把玩着果篮上的粉色蝴蝶结,不知所措。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忘记,也不是故意迷路。

“那你现在在哪儿?”

“你们正大门进来的小花园,哦,对了,斜对面还有个鲤鱼池。”

“好,站在原地别动,我来接你。”

依言坐在原地,数着大西瓜上的纹路,顾嘉意默默吐槽自己:要你受不了诱惑,要你这个吃货好奇任苏的手艺,要你记不住路,要你忘了人家的楼号,这下歇菜了吧,丢脸了吧。

当任苏站在鲤鱼池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穿着嫩黄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嘟着嘴巴,一手使劲戳着面前的大西瓜,似乎嘴里还在碎碎念着什么。

七月的天气已是有些闷热,清秀的小姑娘却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额头冒出的细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满心满眼的懊恼,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后悔。

“嘉意。”

他一步步坚定的向她走去,而她,默默抬头,望着挺拔的身影踏着阳光靠近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任苏身上若有似乎的距离感似乎渐渐消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嘉意眼底的任苏只剩下了温柔和体贴。就如同现在这般,当他顶着烈日来接她的时候,不带一丝责怪和懊恼,甚至,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等久了吧。”

而后,他一手拎起大西瓜,一手拎起果篮,径自说着,“等会儿给你炸西瓜汁?”

“啊?哦。”默默无言跟在他的身后,坐上电梯,看着那双曾经被她认为是弹钢琴的手按上16的数字,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已两手空空,而任苏…

顾嘉意不忍直视,所以人家是冒着烈日接了她,然后又帮她拎了一路的东西?

开门进客厅,任翘楚一个熊扑搂上顾嘉意的腰,笑得暧昧而热情,“矮油,真是的,接来接去神马的,早知道你会迷路,还不如让我哥亲自到你家来接你。”

“你就是宜家?”

还不等顾嘉意发表意见,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长发及腰的牛仔裤女子端着一盘哈密瓜,嘴里砸吧砸吧偷吃一个,“原来宜家也可以不是家具?”

而后,长发及腰的姑娘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原来翘楚说得老牛吃嫩草是这个意思!”

顾嘉意顿时天雷滚滚,谁能告诉她,外表如此淑女的一个姑娘为嘛说出口的话会这样?

一旁的任苏系上围裙,一脸严肃瞥了顾瑜一眼,而后轻声对着顾嘉意咬耳朵,“你别介意,去那边坐一会儿,菜很快就好了。”

他的呼吸赤果果喷洒在顾嘉意的耳根,随着说话的语速,时轻时重,她的脸“腾”的红了,如火烧一般被长发姑娘拉到沙发。直到嘴里被塞了块哈密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傻。

喵喵的,又被美人计迷惑了!

“你好,咱们是本家,一个姓,我叫顾瑜,赵尉闻的女朋友。”长发姑娘笑得真诚而八卦,“不过我很好奇,你几岁了?真的甘心被任苏那家伙老牛吃嫩草?”

任翘楚笑了,赵尉闻忍笑不止,杨泽轻声咳了几下,而另一边坐着的美女则是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嘉意一番。

“不是啊,我跟任苏…”顾嘉意急了,下意识想要辩解,只是,当对上顾瑜八卦而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突然欲哭无泪。

该怎么解释?解释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解释自己只是不小心被任翘楚拐来的?还是,自己其实是受不了诱惑,屁颠屁颠来了?

“姑娘别怕,也别解释了,有种解释叫做越描越黑。”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的美女田涵颖勾上顾瑜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好,我叫田涵颖,你可以不用理这货,但我不介意你告诉我,你跟任苏是怎么勾搭上的?”

噗…

咱能不这么猛吗?

任翘楚此刻看着顾嘉意如同吞了苍蝇的表情笑得直打滚,“宜家,看到了吧,看到她们你就会发现其实我有多么的温和善良,像个爱的小天使了吧!”

“呕,任翘楚,你真臭美!”

桃花眼赵尉闻眨巴着桃花眼,带着一脸的好奇,“姑娘,咱都习惯了,你别拘束,在任苏的地盘,随意就好随意就好,反正以后也是自己家是吧。”

顾嘉意脸彻底红了,这时,她抬头开始打量被诱惑的任苏的家。一直以为任苏的家大约是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黑白相间,干净得一丝不染。然而,真的亲眼看到了,她才发现,小说其实都是

狗屁。

任苏的家并非她以为的黑白色,反而装饰的十分温馨。客厅以米白为主,落地窗上挂着的勾着花印的米色窗帘,白色的纱帘绣着浅色的梅花,阳光照射下,泛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墙壁上挂着液晶电视机周围的墙面由浅蓝渐变浅绿,不规则的造型中镶嵌着几盏小灯。客厅上方,是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她很意外,任苏会喜欢这样的华丽风格。她一直以为,像他这样气质干净温和的男子,喜欢的应该是简洁风。

与客厅相连的小厨房,此刻玻璃拉门被任苏拉上,透明玻璃上镶着几条鲤鱼,透过玻璃拉门,顾嘉意看到那个已经熟悉的身影围着浅蓝色的围裙正握着锅铲忙碌。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任苏伟岸的背影,但,就算只是一个背影,顾嘉意也愿意相信,此刻忙碌着的任苏一定是最帅的。

顾嘉意默默收回目光,背靠着粉色抱枕,看着客厅墙壁上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快乐大本营”,而她的心,似乎还来不及收回,肿么办?

身边的几人已经开始聊着八卦,顾嘉意为了避免再次成为八卦对象,一个人掏出手机,进了基友群,现在,她真的很需要冷静。

宜家:喵喵的,登堂入室了,好紧张。

香香萌萌哒:嗯?我怎么记得宜家要做童童家的小花瓶?

乔院长:我早就说过了,没见过比这货还墙头草的!

宜家:表这样!

乔院长:难道不是吗?哪家好吃哪家跑?

宜家: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花瓶,做个不占地的小花瓶。

童小菲:我决定把你摔碎,刺啦,碎了一地,别捡,那是你逝去的节操。

宜家:/大哭

乔院长:摸摸

香香萌萌哒:每次看这图我都会联想,那个鼓励安抚的人,一巴掌拍在哭泣的人的后脑勺,然后哭得人直接从凳子上放下来了,然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童小菲:请联想宜家,谢谢。

宜家:…

双重打击,顾嘉意再次收回手机,决定今天再也不看基友群了。又喝了几口白开水,正犹豫要不要拆一包小核桃,身边坐着的任翘楚突然拉了拉她的胳膊,轻声说:“别吃那么多零食,今天我哥难得下厨,怎么着也得吃够本才行。哦对了,还有你最爱吃的梅干菜扣肉。啧啧,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哥会做这道菜。”

“你哥很会做菜吗?”为嘛只有他一个人在厨房忙碌,这里就没有一个人去帮他?

“恩,我哥大学毕业之后就去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留学,你懂的,一个人在国外天天啃牛排和汉堡包简直就是十大酷刑。一般留学生都会选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我哥口味比较挑,自己学了几个菜,连我小姑姑都赞不绝口。”任翘楚说着说着就将目光停留在顾嘉意的身上,“听小姑姑说,你不大会做菜?这样正好啊,你看我哥,可贤惠了,出的厅堂入得厨房,绝世好男人一个。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我嫂子?”

厨艺很好吗?好诱惑人啊!

“真的,你别不信,我哥真是个好男人,要不是他是我哥,我早八百年前就动手了。也亏得蒋欢颜最后舍得放掉我哥这么好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提到不该提的人物,任翘楚猛地捂住嘴

巴,望着透明玻璃内忙碌的身影暗自恼怒可别办坏了事。

原来多年前的女子名叫蒋欢颜?

如果说刚才在任翘楚的描述中,顾嘉意还有些觉得诱惑力太大,那么,当任翘楚提到蒋欢颜三个字的时候,她彻底清醒。

顾嘉意,不要沉迷,不要被诱惑,任苏不是你能hold住的。

想了想,顾嘉意对任翘楚点点头,笑着说:“我去厨房看看你哥吧!”

如今,她好像宁愿与任苏单独相处,也不愿听着众人对他们的八卦了,她只害怕,听多了,连她自己也当真了!

流年19

当顾嘉意拉开厨房的玻璃拉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低头拿着土豆专心致志削皮的任苏。厨房的小灯开了两盏,一边的锅里小火慢炖着什么,一阵阵味道飘散,顾嘉意猜,那一定就是她最爱吃的梅干菜扣肉。

任苏蹲在垃圾桶边,暖融融的小灯照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大约是听到有人进来,他下意识抬头,见来人是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姑娘,他笑了。白皙冷俊的脸庞因为这个微笑而传递着温柔,高大伟岸的身上挂着一个浅蓝色蓝精灵围裙,明明是很幼稚的卡通,却丝毫不见违和,甚至,因为此刻温馨的画面,他的周身凌厉尽褪,只余下温和。

“怎么进来了?里面油烟大。”任苏手上的动作因为顾嘉意的出现停顿了三秒,而后,他再次低头专注工作,“去外边坐着吧,有零食和水果,可以先填下肚子。”

顾嘉意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够看到任苏这样居家的一面,她也从未想过,原来在她印象中谪仙一般的任苏真的有围上围裙洗手作羹汤的一面。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心口欲出的东西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心跳骤然间的加速代表着什么,她只知道,她很想将这样的任苏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只是,顾嘉意,这么一次次的胡思乱想到底是几个意思?

犹豫了一下,她仍旧上前,弱弱的说:“没关系,要不,我帮你?”虽然,她其实只会下面条,但洗菜神马的大约还是可以的吧。

削完最后一块皮,任苏将土豆放在盘子里,用清水洗净自己的手,他转身看着仍然呆呆站着的姑娘,心底一片柔软。

他伸手摸上顾嘉意的头顶,带着安抚带着温柔,“傻姑娘,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可是…”

可是什么,她想了半天,却没有说完整一句话。脑袋上的手揉的她一阵舒爽,而面前站着的男子,眸光清亮,黑白分明的眼底分明写着温柔和一丝丝的宠溺,那样专注而温柔的注视着她,不知为何,顾嘉意突然想到了方才在他手中的土豆。他也是这样,一心一意注视着土豆,然后给它去皮。

喵喵的,顾嘉意,你又在乱想什么?

她曾经在书本上看过一段话,如果当一个女孩不断对着一个男孩胡思乱想,或是猜疑是否对方也对她有意思的时候,那一定代表着她其实对着男孩子有好感,即使不是喜欢,也是欣赏。

那么现在,她对着任苏一次次的胡思乱想,是否又代表着她也是对他有好感的?是否代表着她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眼神一黯,偏头躲过头顶温柔的大手,笑得“没心没肺”,然后,她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在厨房响起,“那我陪你聊聊天?”

也许今天以后,她又会回到她的龟壳,也许今天以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看他做菜,也许今天以后,她会慢慢远离这个浑身散发致命诱惑的男人,也许今天以后,大约她再也不敢跟他面对面的聊天了。

真是很惆怅呢!

所以,容她最后放肆一次吧!

任苏收回自己的右手,并不介意顾嘉意的躲闪和语气中的不自然。他神态自若洗干净土豆,而后,拿刀切片成丝。

“好,你想聊什么?”手下的刀快而准,动作娴熟而优雅,“你还被家里逼着相亲吗?”

大概是想起了上一次顾嘉意在微信上的问题,任苏微微皱眉,余光瞥了眼如机器人一般站着的顾嘉意,而后,他噗嗤一声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放轻松,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那一刹那,顾嘉意突然很想告诉任苏,告诉他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她就见过他,突然很想告诉他,其实她曾近跟在他和女朋友的身后感受着他们之间的温馨和爱意,突然之间,她也很想问他,为什么他最后会和那个女孩子分手。

只是,话到嘴边,她却问不出口,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问他。

“没有,我告诉爸妈拒绝了他们所认为的最合适的对象,可想而知,我爸和我妈很惊讶,也恨铁不成钢,觉得我错过了一个最适合的对象。”想到爸妈有些失望的眼神,顾嘉意耸耸肩,“不过我已经免疫了,因为我见过他们更失望的眼神,所以这次不过是小case而已。”

“天底下的爸妈都是一样的,我也常常被爸妈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洗干净的锅里倒上油,偏头问道,“能吃辣吗?”

“酸辣土豆丝?”顾嘉意两眼放光,猛点头,但想到任苏此刻正忙着看不到她的动作,她又加上一句,“我最爱酸辣土豆丝了,酸的辣的,越带劲越好。”

任苏笑了,待锅热了,放上早已切好的花椒,“那真是巧,你最爱的酸辣土豆丝恰巧是我最拿手的。”

顾嘉意的脸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喵喵的,这次真的不怪她好吗?这样容易让人想歪的话,确定是从任苏嘴巴里倒出来的?

“那你是怎么顶过爸妈的逼婚的?”想了想,顾嘉意觉得自己的语气措辞有些生硬,“我不是说你老。唉,也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了,你爸妈一定很着急。不对不对…”

喵喵的,顾嘉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紧不慢的将锅里的花椒捞出,放入葱、姜、蒜末,任苏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小姑娘此刻恨不得要掉自己舌头的模样,“我很老吗?我比你大八岁,可是至少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我和你之间有代沟。”

“不是的,我不是说你老,只是,只是…”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躲过家里逼婚的而已,顺便,也想知道,你还愿意等多久?

干净明亮的厨房已经弥漫着一股辣椒调味的香味,顾嘉意深吸口气,不得不说,真是香啊。

随后,他看到任苏一边将浸泡的土豆丝放入锅里,一边拿着锅铲说:“就像上一次我说的,爸妈的担心我理解,但是,同样的,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女孩。我始终愿意相信,真正属于我的小姑娘总有一天会出现,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不属于我的,我留不住,属于我的,自然而然会以她的方式来到我的身边。”

顾嘉意想起那一次任苏说着,“上帝总有一天会将他的小姑娘送到他的身边”时的坚定和温柔,突然之间,她很羡慕这个属于任苏的小姑娘。

明明心头有些酸涩,有些说不清的嫉妒,她仍然半开玩笑的回答:“是坐着顺丰快递来到你身边的小姑娘吗?”

“也许吧。”任苏再次放入花椒煸炒,心头弥漫着一丝柔情,“如果我的小姑娘真的能坐着最快的顺丰快递来到我的身边,那我一定好好养着她,也不枉我多年的等待。”

酸辣土豆丝的酸爽混合着梅干菜扣肉的香味让顾嘉意有些心神荡漾,早已听不清任苏在说些什么,她想,她大概是呆不下去了,也不想再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听着他描绘对另一个女人的未来计划和他满腔的柔情。

“我帮你端菜吧。”她想了一个最蹩脚的借口,却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想逃得远远的,只想快点结束今天的聚餐。这是突然弥漫心头的苦涩,也是一时之间让她有些害怕和陌生的感觉。

因为害怕,所以只想远离。

任苏却仿佛没有看出顾嘉意自踏入厨房后几经改变的心情,笑着用盘子装满梅干菜扣肉让她小心端走,俊脸上甚至始终带着微笑,眼底藏着的是怎样都掩饰不了的宠溺。

“欧耶,菜终于好了。”任翘楚接过顾嘉意手中的梅干菜扣肉,馋得直流口水,“我就说我哥手艺一级棒,不过真是的,居然都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学会这道菜的。”

是啊,真是该死的温柔和贤惠,而且,为嘛他会做的全部都是她爱吃的?

“不过,我哥真让你动手帮忙了?”任翘楚神秘兮兮凑在顾嘉意耳边,“不会吧,他真舍得让你动刀?”

顿了顿,顾嘉意有些无奈,对于“坑哥大王”任翘楚心有羡慕,这才是最幸福的人,作为妹妹,可以肆无忌惮对着任苏撒娇,也可以毫无顾忌亲近这样一个男人,而她,到底是不行的。

“没有,你哥没有让我动手。”

“我就说嘛,哎,吃完饭记得来书房,给你看我哥小时候的照片。”

顾嘉意终究还是好奇任苏的成长历程,没有出息的缴械投降。而她,转身再次望着厨房里还在炒着土豆丝的任苏,心底有些迟疑。这样的男人大抵谁都抵抗不了他的诱惑,可是,她胆子很小,又害怕受伤,她所希望的,仍然是一个阳光开朗,与她岁月静好,相濡以沫的男人。

而任苏,显然不符合她的标准,所以,真的是要开始疏远他了吗?

肿么办?好舍不得啊!

流年20

整整一周,顾爸爸的单位组织暑假旅游,顾爸爸和顾妈妈一合计,让顾妈妈请了假,带着家属一起外出旅游。于是,被剩下的顾嘉意只能天天去表姐齐暖夏家蹭吃蹭喝蹭住。

如果问顾嘉意所有同辈亲戚里最喜欢的人是谁,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告诉你,是她的二表姐齐暖夏;如果问顾嘉意所有亲戚朋友里最心疼的人是谁,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是她二表姐齐暖夏。

齐暖夏之于顾嘉意始终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虽然两人相差两岁,然而,两人之间从小到大的相处从来就不曾因为这两岁的距离而产生任何代沟或是不愉快。相反,很多时候,因为齐暖夏的娃娃脸,走在大街上,很多人都会以为顾嘉意才是姐姐。

吃完齐暖夏亲自下厨的晚餐,顾嘉意躺在齐暖夏的大床上,一阵感叹自家表姐真是个贤惠的姑娘,为何到现在都还待字闺中?

趁着齐暖夏还在熬着银耳莲子羹,顾嘉意起身在齐暖夏满是粉红色的房间转悠消食。她的表姐满满都是少女心,这是顾嘉意早就知道的事实,粉色的窗帘,粉色的梳妆台,白色衣柜里满满的粉色系衣服,以及到处可见的粉色娃娃。大概也是因为齐暖夏少女心外的开朗,在顾嘉意妈妈这边的亲戚长辈中,最受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们宠爱的,就是齐暖夏。

但是,只有顾嘉意知道,齐暖夏其实并不如她外表表现那样的开朗快乐。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此刻摆在她的梳妆台上那个明晃晃的粉色盒子。

她叹了口气,带着了然与心疼,打开摆在一堆护肤品中的盒子,果然,是她数不清的没有标记姓名地址的信封!

没想到,多年后,她又一次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信封,没想到,她的表姐又写了这么多不曾寄出的信件。

不知该说齐暖夏傻还是痴,明知道寄不出去,却仍旧执着了这么多年。

“哎,小懒猪,吃碗银耳莲子羹,补血的。”齐暖夏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原本披散的长发用皮筋随意束在脑后,一张娃娃脸丝毫看不出她其实还比顾嘉意大两岁。

顾嘉意运气好,人生中一共遇到了两个娃娃脸,一个是真正无忧无虑的任翘楚,而另一个,就是她明明内心很苦逼,却仍时刻笑眯眯的表姐齐暖夏。

来不及掩饰自己打开表姐宝贝一般藏着的盒子的心虚,顾嘉意笑笑,“姐,吃不下了嘛,要不咱聊聊?”

一丝钝痛自眼底闪过,但随即,齐暖夏莞尔一笑,在顾嘉意的面前,她还有什么好掩饰的?这曾经是她们两个共同的秘密,所以,其实真的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放下白瓷碗,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娃娃脸不禁感叹,原来时光匆匆,都快过去十年了。

“姐,其实徐法医人真的很好,对你从一而终,其实你可以考虑考虑他的。”顾嘉意不动声色盖上装满信件的盒子,“你看,徐法医人长得帅,还这么温柔,又是检察院的法医,关键人家对你好。你们都认识快十年了,知根知底,在一起多好啊。”

齐暖夏笑了,看着身边卖力说媒憋得俏脸微红的顾嘉意眉毛微挑,“我听姑姑说你拒绝你的相亲对象?叫什么何玺的,还是你的小学同学?”

顾嘉意一听,顿时拉出一张苦瓜脸,“姐,我们那能一样吗?”

“可你还是拒绝了,不是吗?”

橘色的吊灯下,那是一张虽稚气却又带着恬淡气息的脸庞。不可否认,齐暖夏长得很美,耐看型的美女。乍一看似是清秀,多看几眼,便是百看不厌。

顾嘉意想了想,继而说道:“没错,我是拒绝了何玺,因为有个人告诉我,若是因为合适而将就,他害怕会让未来真正的小姑娘受委屈,害怕未来有一天终究会为自己今日的决定而后悔遗憾。”她想起了任苏那段坚决却让她心动的文字,想起他提起他的小姑娘时眉眼间的柔情,想起那日在他家的厨房,他眼神间的专注和柔和。

“那真是巧了,这么多年帮别人策划求婚,看着无数新人在我面前幸福的拥抱,让我觉得,仅仅因为合适就接受一个人好像是罪过,也偏离了幸福最初的定义。”齐暖夏拉下脑后的皮筋,巧克力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尽数落在肩上,透过梳妆镜,她看到了顾嘉意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不禁摇头失笑,不是这个姑娘要想着劝自己吗?怎么反倒自己不开心了?

“姐,是因为薛楚慕吗?”是因为这个她一直喜欢的男人吗?是因为这个她当初鼓足勇气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寄去的男人吗?是因为这个甚至都不知齐暖夏是谁的男人吗?

齐暖夏沉默了,没有转身,她在镜中对上顾嘉意关心的双眼,“嘉意,我有没有说过,这么多年了,他几乎成为了我的信仰?”

“值得吗?”

“你可能不明白,从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值不得值得。当他第一次进入我的视线,从我开始默默关注他开始,大概就注定了我的不可自拔。或许从前我一直不明白这种感受到底有多深,但是渐渐的,我明白了,他几乎成了我的信仰。不管是爱情还是生活。”齐暖夏笑了,不是多年来爱而不得的苦涩,不是多年来小心翼翼的探寻,而是曾经爱过的快乐,“嘉意,是因为他,我才努力考上复旦,是因为他让我觉得我一定要努力向前。如果没有他,或许齐暖夏还是那个不求上进的学渣,还是每天想着在大学里混日子的齐暖夏。”

顾嘉意很难过,听着齐暖夏以如此平静并且带着幸福的口吻诉说她多年的爱恋,她很心酸,更觉得心疼。她的表姐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却因为一个男人如此小心翼翼,只为换来他的一个回眸。

甚至,有一天,她居然告诉她,那个男人是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

她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深爱,才能让一个人就这样成为所谓的信仰十年,才能让一个人从此念念不忘,几乎用尽了整个青春去纪念?

为什么齐暖夏始终看不到,她的身后早已站着另一个优秀的男人?明明,其实她离幸福不过一步之遥。

顾嘉意怎么都想不通,却也佩服齐暖夏的执着。当初她曾经因为卫清朗的转而痛苦,辗转难眠,但是比起齐暖夏,她终究还是胆小的。她没有齐暖夏的勇气,没有她如飞蛾扑火般的不顾一切。

“大概他出现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让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深爱,以致于这么多年了,我仍旧不忍心,不甘心就这么随便结婚生子,就像你刚才提到‘有人’说的,我很怕自己以后会后悔。又或者是,其实我大抵是真的习惯了爱他吧!就像是呼吸一样,他的存在已经自然到我无力改变。”镜中的娃娃脸嘴角带笑,眼眶却不知不觉红了,齐暖夏抬头,话锋一转,“那你总该告诉我了吧,这个‘有人’又是谁?”

顾嘉意撇撇嘴,想起最近她开始处处躲着任苏,开始拒绝任苏的晚餐邀约,心底是说不出的惆怅,“他?别人家的男朋友吧,让人仰望不可亵玩焉的男神级别对象。”

这一次,齐暖夏突然转身,双眸锁定在顾嘉意的脸上,看得顾嘉意一阵心虚,“嘉意,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后悔,不是后悔我喜欢上薛楚慕,是后悔我当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时是用写信的方式告诉他我所有的小心情和小心思,而不是堂堂正正站在他的面前,大大方方告诉他,‘我是齐暖夏,我喜欢你。’”

眼底渐渐湿润,视线渐渐模糊,齐暖夏却仍是嘴角含笑,“我常常想,快十年了,我始终放不下他,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欠我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表白?如果当初我站在他的面前,至少是不是在他面前,我就不是一个陌生人了?其实我遗憾的是自己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只能小心翼翼守着邮筒虔诚祈祷,却不知道要来到他的面前,真正面对。”

“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找个爱自己的人好好生活,为什么要花费十年的时光去纪念一段早就不可能的单恋,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居然已经渐渐忘记了心动的感觉?嘉意,我问过自己很多遍,从前我想不明白,以为是我无法自控的念念不忘。但是这些年,看着一对又一对新人步入礼堂,我才慢慢发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其实爱情从来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爱不爱。”

齐暖夏眼底的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滑落,顾嘉意心一抽,却终究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