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儿咬牙,心里早已将林氏骂了一万遍,脸上却带着笑,口中道:“正好我也想试试,那我便给太太收集些来。”

“叫宝瓶跟你去吧。”林氏摆了摆手:“她也能给你搭把手。”

李鸾儿没有推辞,带了林氏的心腹丫头宝瓶出了屋门,寻了个罐子便去花园子里寻梅花去了。

李鸾儿知道林氏的心思,林氏是明显的瞧不惯她,想着法的搓磨她,这样大冷的天,外边又下着雪,竟叫她去外边收集什么梅花上的雪水,这要放在任何一个小娘子身上怕都受不得冻的,只是,李鸾儿可与旁人不同,她精神力强大,身体也比常人强壮的多,可以说早不惧寒暑,早些时候,李鸾儿在雪地上打座修习也是有的,哪里会怕一丁点小小的寒意。

只是,李鸾儿不怕冷,可并不代表林氏就可以这样折腾她,若是她是寻常的小女子,说不得就因着林氏这个主意而病倒在床呢。

李鸾儿咬了咬牙,带着宝瓶去了花园,远远的瞧见几株梅花,李鸾儿勾唇笑了笑,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李鸾儿并没有往梅树那里走,而是返身朝离花园子最近的宛秀的院子走去,进了宛秀的屋子,却见这丫头正斜靠在榻上读书,许是读累了,宛秀正眯着眼睛打盹呢。

招手叫过宛秀的丫头,李鸾儿悄悄吩咐了几句,之后便等着那丫头寻了一块平常的青色细棉布,又叫了两个丫头过来,李鸾儿就带着宝瓶,又叫两个丫头拿了那块大大的棉布去了园子里,等到了梅树底下,李鸾儿就叫两个丫头一人拽着棉布一边,将棉布拽平展了站到梅树下边。

李鸾儿走到梅树另一侧,瞧准了方向猛然抬腿一脚踢到树上,便只听一阵响动,梅树上那厚厚的雪花纷纷落下,刚刚巧的落到棉布上。

“好了。”

李鸾儿过去将棉布连同雪花一起卷起,拽着宝瓶匆匆进了厨房,和厨娘要了一点细纱布,又要了一个鬼脸青的瓮,将雪细细的过滤了,再煮成雪水灌进瓮中,叫来宝瓶,叫她抱着瓮给林氏交差。

那瓮虽说不大,可一瓮的水也怪沉的,宝瓶哪里弄得动,几乎走两步都要歇上一歇,不住的叫苦。

又走了一小段路,宝瓶实在走不动了,小声道:“少奶奶,这,奴实在抬不动,少奶奶力气大些,不如您抱回去吧。”

李鸾儿一回头冷笑一声:“这叫什么话,你是奴我是主,哪里有奴婢什么都不做轻轻省省的,反倒叫我这个主子抱瓮的,说出去实在不像话,不说我如何,就是太太也饶不得你,这话以后莫提了。”

李鸾儿满脸的冷意,眼中是说不出来的寒冷嘲讽,吓了宝瓶好大一跳,哪里还敢说什么叫李鸾儿帮忙的话。

“自己抬不走不会寻人么,没见过你这样笨的丫头。”李鸾儿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你们可都是伺侯太太的人,合该机灵点,这样才能伺侯好太太,如此的蠢笨,连一丁点变通都不晓得,难怪太太叫你们伺侯病了。”

“奴没有,不是,不是奴…”宝瓶一听心中害怕,忍不住要喊冤了。

“不是什么,连话都不说,太太怕是叫你气病的吧。”李鸾儿哪里能叫宝瓶说出话来:“等会儿我和太太提一提,再寻几个机灵的丫头伺侯,省的有事没事的挨你们的气。”

宝瓶满心的苦意说不出来,只能忍着。

好容易挨到进了林氏的院子,宝瓶险些累趴下,叫了两个小姐妹一起抬着,才算是一步一挨的将雪水抬进屋里。

李鸾儿一进屋就笑:“外边真冷啊,还是太太这里暖和。”

“你收完了雪水?”

林氏这会儿子正午睡呢,她很自得能够将李鸾儿支去受冻,可哪知道没多少功夫李鸾儿竟回来了,一句话险些将林氏吓着,林氏赶紧坐起来就问,心里想着如果李鸾儿没弄好要给她安个什么名头。

哪晓得李鸾儿笑着说了一声:“早弄好了,太太心疼媳妇,不忍叫我挨冻,支了那样轻便的活计给我干。”

“怎么会这么快?”林氏还有些不信:“我叫宝瓶她们也弄过这个,要好几天才能弄好呢。”

“说起宝瓶来我倒是一肚子的气。”李鸾儿撅了撅嘴:“太太以后还是莫使唤她们了,这几个丫头实在太过蠢笨了一些,您瞧瞧,收雪水这样简单的活她们都能磨噌几天,明显不将太太放在眼里么,太太叫宝瓶帮我做活,她倒好,扎煞着手站在一旁跟个傻子似的,我都将活做好了,叫她将雪水弄回来,她竟嫌累,叫我去抬那口瓮,太太您说,哪里有家里主子帮着奴婢抬东西的理儿。”

李鸾儿跟放机关枪似的一通抢白:“太太实在心慈,这样的奴婢还能忍着,叫我,早打发出去了。”

她一通说,拿起一旁的茶水来灌了一口:“太太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媳妇与你选几个机灵的送来如何。”

“不,不必了。”林氏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哪里又能叫李鸾儿给她添人,赶紧摆手:“宝瓶几个我觉得挺好。”

“您觉得好就成。”李鸾儿没有再逼,笑道:“太太吃午饭了么,要不要我伺侯您用饭?”

“用过了。”林氏来了一句。

李鸾儿又赶紧道:“太太喝些水吧,大冬天的病了要多喝热水,这样才能好的快些。”

说着话,她可不管林氏答不答应,端起一碗茶水来按住林氏就往她嘴里灌:“太太多喝些,喝了水盖上厚被子出一身的汗,这病就好了。”

第二八五章 叫苦

“咳咳…”

林氏被灌的急了,呛着了。

李鸾儿赶紧给她拍抚后背:“太太怎么了?可是呛着了,您啊,就是喝水少了,要是多喝水,又怎么会呛到。”

她这一拍,林氏差点被从榻上拍下来,林氏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的难受,就是五脏六肺好像都挪了位。

李鸾儿极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啊,我没控制住力气,我再小力一点,再小一此。”

见李鸾儿还要给她拍背,林氏赶紧连摇头再摆手,她可是经受不住的,就只拍了一下,她就差点被拍死,再给李鸾儿拍上几下,她恐怕就给拍到地底下去了。

“不用了啊。”李鸾儿笑了笑:“那太太就盖上被子睡一觉吧。”

说着话,她也不管林氏乐不乐意拽过一床厚实的棉被就给林氏捂在身上:“太太快些睡,媳妇在这里守着您,您要渴了饿了只管吩咐。”

见林氏还没躺下,李鸾儿伸手就要去压她,林氏一瞧哪里还敢叫李鸾儿再近身,赶紧乖乖躺下,躺下的瞬间,林氏只觉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对,明明是她叫李鸾儿侍疾,想要给李鸾儿一个下马威,叫她明白一下什么叫婆媳的,怎么,怎么好像下马威没给着,自己反倒是被坑苦了呢。

不过,睡觉倒也成,反正她这会儿子也有点累了,林氏也没有多想就躺下睡着了。

她一睡着,李鸾儿就摆手叫丫头婆子们全出去,那几个丫头有些不情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李鸾儿将脸一拉:“怎么,我做媳妇的伺侯太太就不成么,难道我还会害了太太?”

她这一拉脸子,吓的那几个丫头婆子哪里还敢说什么,一个个都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临退出去前,一个婆子还道:“奴就在抱厦里守着,少奶奶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

李鸾儿一摆手:“这几日太太病重。怕也累到你们了吧。趁着我在,你们赶紧歇歇脚吧。”

她又叫过瑞珠来:“瑞珠,你拿些钱给各位妈妈姐姐们。她们都辛苦了,叫她们拿着打些酒,吃些好的补一补。”

瑞珠笑着应下,不一会儿拿了几串铜钱过来。将铜钱拆开,也不说有多少。全堆到一处,一人一大把的分着:“各位妈妈,各位姐姐,这是我们少奶奶一点心意。你们赶紧收着。”

几个婆子赶紧笑着收下,很是恭维了李鸾儿一番,那几个丫头得了钱。脸上也带了笑模样:“少奶奶有事情只管吩咐。”

李鸾儿也笑了起来:“我要是做不来的,自然会找你们的。说起来我也觉得惭愧,太太病成这样子我竟不知道,还要太太派人叫我才得知的,这是我做媳妇的不周到之处,这几天,我会留在这里好生伺侯太太,也算是替大少爷尽一点子孝心。”

“少奶奶少真孝顺。”那几个笑着又夸赞几句,这才一个个都带着笑模样出去了。

这些人一走,李鸾儿就站了起来,伸了伸腰肢,叫瑞珠给她拿些吃的来,等她吃过了,便叫瑞珠拿些钱去厨房只管叫人做些爱吃的。

在自已家中,因着人口简单,只她和严承悦两个主子,所以,相对自由度很高,每日都是她定下了菜谱,厨房按照她的喜好做菜,李鸾儿吃的倒也好,可老宅子里人口众多,各个主子口味不一,厨房便每日按着份例做菜,谁要有什么想吃的,便自己拿了银子叫厨房另整治,当然,也不只严家一家如此,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多是如此,严家还算好的了,几辈子人都没有通房姨娘之类的,后宅相对平稳,好多大户人家姨娘一大堆,厨房做饭的时候就更加的乱成一团。

将瑞珠打发走,李鸾儿瞧了瞧,林氏当真是睡着了,她就趁空盘坐起来休养了一会儿精神,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就只觉得屋子里显的昏暗了许多,李鸾儿起身点上蜡烛,屋子里顿时亮堂不上,她才收拾好了,就听到榻上有响动,李鸾儿紧走几步过去:“太太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要不要喝水?”

见林氏还没反应过来,李鸾儿一拍自己额头:“瞧我这记性,太太是病了,就该吃药,我这就叫人熬药去。”

林氏明明就装病,哪里有什么药,一听李鸾儿要去叫人熬药,赶紧咳了一声:“不用了,不用你忙活,宝瓶记着呢,一会儿就会端药过来。”

“是吗?”李鸾儿回头一笑,这一笑,笑的林氏心里都害怕:“那太太还是先吃些饭吧,不然,喝了药肚子里胀的难受,怕是吃不下东西的。”

她这话才说完,就听到一个婆子在外边道:“太太,现在可要用饭?”

林氏点头:“进来摆饭吧。”

李鸾儿一听,赶紧站到林氏平常用饭的一个小圆桌旁,等几个丫头提了食盒进来,李鸾儿亲自净手摆饭安箸。

把饭摆上,李鸾儿才仔细去瞧菜色,这一瞧,顿时大惊失色,口中惊呼:“太太,您怎么能吃这个?”

这一声惊叫将才要起来的林氏又吓的倒在榻上:“你一惊一乍的这是做甚?盼着我再添病症么?这是你做媳妇应当的?”

李鸾儿回头,满脸的委屈:“太太,您是病人,哪里,哪里能吃那个,您屋里的妈妈姐姐们太不尽心了,竟然不考虑太太的病情,叫太太胡吃海塞的。”

她一指桌上的饭菜:“我家夫人可是大夫呢,我也跟夫人学过一些医术,旁的不说,这病人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这点子我还是晓得的。”

她一行说,一行更加的委屈:“太太您瞧,这都是什么呀,这样的肥鸡油鸭子的,还有这些肉,这能是您吃的么。”

林氏气的险些说不上话来,心中道,什么叫这是我能吃的么,我怎么就不能吃肉,不能吃鸡鸭了。

说起来,甭看林氏外边长的纤弱些,可是,林氏却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哪一顿没点肉她都吃不下饭去,要是有几天不吃肉,她就跟抽了筋似的浑身不自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李鸾儿却不管林氏如何,将一盘盘的菜又装回食盒中:“这些菜既然都做得了,咱们也不能浪费,虽然说晚上吃油腻的不好,可媳妇为了太太,这些苦还是能受的。”

这,这意思就是说,这些菜都归她了?

林氏看着李鸾儿,眼中几乎全是怒意。

李鸾儿自然瞧见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太太您甭气,虽然妈妈姐姐们做的不好,可也是一片为了您的心思,她们怕是不知道这个的,以后我好好教教她们就是了。”

林氏想说你还是甭教了,要一个个教成你这样的,我还活不活了。

只是这话没说出来就又叫李鸾儿堵住了:“太太,这里还有些素菜,您要是饿了就先吃些垫垫,我叫厨房的人再做些清粥来,说起来,太太病成这样,也不乏吃的太油腻的原因,照我的意思,太太该狠饿两三日的。”

林氏气的差点晕过去,这个不孝的东西,不但抢了她的吃食,还想要饿死她呢,果然,果然她当初瞧不上眼是对的,就不该让这种东西进门,她长子已经够不孝的了,再娶了这么个不孝顺的媳妇,以后,可真真是指不上的。

不过林氏想到算命的给李鸾儿批的命,自然又是一乐,这个贱人等着吧,再过几年,等她生不出儿子来,瞧瞧,有她哭的。

如此,林氏倒也不气了,只觉得喝些清粥也挺好的,就当是清肚肠了。

李鸾儿提着食盒下去,吩咐了小丫头几句,她就找个地方将一食盒的肥鸡大鸭子全塞到自己肚子里了,吃完了,李鸾儿满足的拍拍肚皮:“真舒服啊,今儿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如今才算吃了个饱。”

李鸾儿吃完饭过去伺侯林氏吃饭的时候,见林氏桌上果然已经全换成素的了,她满意的点点头:“还是太太通情理,您这样就对了,后面这几天也都少吃点,吃素些,您这病啊,就好的快了。”

她一行说,一行殷勤的给林氏布菜,又是小心的递水递毛巾的,猛的一瞧,倒真真好媳妇的典范。

等林氏吃完了饭,李鸾儿就提出喝药的事了:“太太,该喝药了。”

林氏脸上有些不好,不过还是对着外边叫道:“宝瓶,药熬好了吗?”

“熬好了。”说话间,宝瓶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子进来,笑着说道:“奴将药晾了一会儿,这会儿子刚刚好,太太赶紧喝吧。”

林氏伸手要接,可李鸾儿比她速度还快,一把夺过药来:“古书上常说长辈病了,做晚辈的就该替长辈的尝药,今儿媳妇效法一回古人,我尝尝这药苦不苦,烫不烫。”

“你…”林氏想说你放肆,可李鸾儿已经将碗送到口边了,她小心的尝了一口,心中暗笑,果然林氏是不会乖乖吃药的,这哪里是药,分明就是红糖水么。

“这,这不对啊。”李鸾儿大惊失色:“这哪里是药?”

转头,李鸾儿瞪向宝瓶:“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太太叫你熬药,你竟然将太太的药给换了。”

“少奶奶…”宝瓶欲哭无泪:“太太的药,就是,就是这样的,奴没有换,对,就是这样…”

第二八六章 请医

“庸医,庸医。”

李鸾儿气的脸都红了,口中大骂:“这是哪里找来的大夫,拿了糖水当药,这不是误人性命么,不成,定要去衙门告他。”

她转身看向林氏:“太太,谁请的大夫,从哪里请的?您和我说说,我必饶不了他,咱们严家虽说不是那等跋扈人家,可也不能由着人欺负不是。”

林氏硬撑起身强笑一声:“不必了,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了吧,这亏咱们就吃了。”

“太太太好性了。”李鸾儿还是一脸气愤:“这些人良心都叫狗吃了,太太这样好的人也忍心去骗。”

良心叫狗吃了的林氏窝了一肚子的火,却说不出李鸾儿分毫不是来。

“不成。”李鸾儿猛的一握拳:“太太病成这样不请医吃药怎么行,这么着吧,我立刻去请金夫人来帮太太瞧瞧,咱们开些好药。”

“不用了。”林氏一听哪里肯,赶紧去拦李鸾儿:“我这病就是头疼的紧,旁的也没什么,真不用麻烦金夫人了。”

“那怎么行。”李鸾儿猛的一瞪眼:“太太,这头疼可不能说不打紧,脑袋可是最紧要的地方,不治绝不成,咱们不能讳疾忌医。”

说着话,李鸾儿就往外走:“太太且等等,我很快就将夫人请来。”

李鸾儿带着瑞珠从严家老宅出来,坐上马车的时候,实在憋不住大笑起来。

瑞珠有些无奈,不过也觉得很是好笑,跟着笑道:“少奶奶,您这软磨硬泡的,怕太太早经受不住了吧。过不了两天,不用您说,太太都会撵您回去的。”

李鸾儿也觉好笑:“这次啊,太太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硬赖也要赖在这里,我只要一想起太太那明明气极了却还要忍着的一张脸,我就爽快。哼。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么,明明壮的什么似的,偏要装病来搓磨人。她不就是知道承悦不在家里,就想方设法的要给我下马威么。”

“只是这次太太估计错了,不但没立威,反倒是惹了一身麻烦。”瑞珠掩口轻笑。

这时候雪已经住了。只是路上积雪还不少,早有商家派了小伙计出来扫雪。路旁的住户们每家每户也都有人拿了铲子扫帚等物件清理积雪,马车走起来倒是好走不少。

没过多少时候,马车到了李家门外,李鸾儿下车。一路和正在清雪的下人打了招呼,径自进了金夫人屋里。

这样的冷天气,金夫人自然没有外出。一个人在屋里捣药磨药,准备制作一些药丸子。

看到李鸾儿回来。金夫人抬头一笑:“怎么,出了事?”

李鸾儿往床上一坐,叫瑞芳端了茶水过来她猛灌了好几杯才道:“正是呢,我请夫人给我家太太瞧瞧去,她啊,得了病,头疼的紧,请了大夫,哪知道是个庸医,连药都没给开,直接叫她灌红糖水喝。”

金夫人笑着将药材收拾起来,起身拍拍身上,连衣服都没换,披了件大毛的披风就朝外走:“成,走吧。”

瑞芳则极有眼色的提了金夫人惯用的一个老旧的药箱子跟了上去,李鸾儿也笑着出来,四人再次坐上马车一路疾行,没用多少时候便到了严家。

下了马车,李鸾儿对瑞珠耳语几句,瑞珠笑着去了,李鸾儿引着金夫人和瑞芳进了林氏的院子。

她一进门,就见林氏侧卧在榻上,额上勒了抹额,额际还贴了膏药,又有一个小丫头拿了美人捶给林氏捶腿。

见李鸾儿和金夫人进门,林氏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并未起身,只是笑道:“亲家来了,快请坐吧,恕我有病在身,不能起身相迎了。”

李鸾儿低头,将冷笑藏了起来,金夫人则笑着上前将佯装要起的林氏按住:“亲家这是哪里话,你身上有病就该躺着,又不是外人,这样客气作甚,快躺下,快躺下。”

将林氏按的躺了下来,金夫人叫丫头搬个凳子坐到林氏跟前:“亲家伸出手来,我给你诊诊脉,这人啊,病了就该瞧大夫吃药,万万不能不当回事,亲家想想,你如今日子过的这样好,承悦也娶了亲,承忻眼瞧着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说不得过了年就能成亲,到时候两个儿媳妇在跟前伺侯着,不知道多美呢,你啊,一定要多多保重,以后啊,净等着享儿孙福了。”

“还是亲家会说话,这话忒中听了。”林氏按了按额角:“有劳亲家了,我这病应该是年根底下了有些操劳累病的,休息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那也该瞧瞧。”金夫人不由分手便按住林氏诊脉,闭目想了一会儿,将手拿开,金夫人扭头训斥李鸾儿:“你婆婆确实是累病了,你这媳妇当的实在不该,不知道年根底下要准备各处的年礼忙乱的紧么,怎不知道帮帮你婆婆的忙,叫她偌大的年纪这样操劳。”

李鸾儿赶紧微一福身:“夫人说的是,是我的不是,太太,媳妇这厢给您赔礼了。”

有金夫人在场,林氏也不能怎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道:“哪里怪得了你,快起来吧。”

李鸾儿顺势站起来:“夫人,还请给我家太太开药。”

金夫人不理会李鸾儿,扭头看向瑞芳:“瑞芳,将我的药箱子拿来。”

瑞芳答应一声提着药箱子上前,金夫人接过来打开,拿起一个装金针的包,伸手一抹,一根金针就捏在手里:“亲家这病啊倒也并不算很重,我给亲家扎几针,再开几副药吃了便没事了,不过亲家以后要多加调养。”

说话间,金夫人提起手来就要往林氏头上扎针。

林氏吓了一跳,赶紧躲开:“不,不必了,我最怕扎针的,这针就不用扎了,还是开药吧。”

这时候,林氏倒真有几分后悔装病了,没想到这李鸾儿忒精明,明明知道她是装病,不但不拆开,反倒是顺水推舟殷勤侍侯,反倒弄的她下不来台了。

“不成。”金夫人将脸一板:“不扎针可不行,你要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别看,亲家放心,我这针啊扎下去一点都不疼。”

“是啊。”李鸾儿也赶紧上前笑道:“太太放心,我们夫人可有准了,扎的针一点都不疼。”

见林氏还是不乐意,金夫人对李鸾儿道:“过来按住你婆婆。”

李鸾儿笑着上前伸出手就要去按林氏,吓的林氏赶紧躺在榻上:“不用按,我自己躺好了,夫人请吧。”

金夫人抿嘴一笑,手上动作极快,在人眼花瞭乱间,她已经扎了好几针,不过片刻,林氏头上已经扎的如刺猬一样了。

李鸾儿倒不觉如何,伺侯林氏的丫头婆子瞧的心里直打鼓,只觉林氏实在是想忿了,如今倒好,搬起石头反倒砸了自己的脚面子。

金夫人扎针的动作快,针扎好了林氏还没什么感觉,她躺在榻上只觉得一丁点都不疼,索性也放了心,她知金夫人手上有分寸,应该只是吓她一下,绝不敢将她扎坏的,也就不太在意了。

等金夫人将针一根根拔下来装到袋子中,再从药箱子里拿出笔墨来开好方子,李鸾儿上前接过药方:“一会儿我去给太太抓药,太太放心,这药啊,媳妇亲自给您熬,绝对错不了。”

金夫人也对林氏道:“鸾丫头别的不成,对药材上倒是有几分天姿的,药性搭配上也懂行,你的药交给她熬是最好不过的。”

林氏无奈,只能应下。

金夫人这才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亲家歇着吧,等你好了我再来瞧你。”

“那我就不送了。”林氏微欠了一下身,并没有意思要去送金夫人的。

“你休息。”金夫人摆了一下手,带着瑞芳就出了屋子,李鸾儿也赶紧去送。

三人一出屋子,金夫人在李鸾儿耳边轻语:“我这人最受不得别人说谎,只是那是你婆婆,我也不能将她如何,不过是将她的谎言变成真的,如此,她倒也不算是说谎话了。”

李鸾儿点点头,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

送走金夫人,李鸾儿回屋,走到林氏跟前细声安慰了一通,又道:“太太先休息一会儿,媳妇去给您抓药,一会儿咱们就喝药。”

“叫宝瓶去拿药吧。”林氏有些不放心李鸾儿,李鸾儿想了一时:“也成,那媳妇就在这里伺侯太太。”

她将药方拿出来交给宝瓶,林氏在榻上朝宝瓶眨眨眼睛,宝瓶会意。

李鸾儿瞧见了全当没看到,她接过小丫头手中的美人捶:“太太,我给你捶腿吧。”

林氏还没答应,李鸾儿手上一捏,美人捶已经断了,她惊呼:“哎呀,我怎么老不长记性,不知道轻拿轻放呢,太太,这美人捶断了,我拿手与您捶吧。”

林氏吓的猛然坐起来,脸上已经青白:“不用了,不用了,你也累了,先去歇一会儿吧。”

好家伙,只轻轻一拿那红木的美人捶就断了,这要叫她捶在腿上,那腿骨还不都得折断,林氏哪里敢叫她近身。

第二八七章 过招

“太太饿了没,我叫人摆饭?”

李鸾儿围着林氏问前问后:“要不,您先喝些水?”

“才吃过饭又叫我吃,当我是饭桶啊。”林氏没好看的说道:“喝水,喝水,就知道喝水。”

李鸾儿也不生气:“那太太就歇歇,一会儿好吃药。”

林氏被烦的不成,索性闭上眼睛不理李鸾儿。

再说那宝瓶拿了药方出去抓药,寻了相熟的药铺子找坐堂大夫看看药方,那大夫瞧了只说这药方开的好,补身子是最合适不过的,还问宝瓶到底是谁开的药方,宝瓶含糊着糊弄过去就让伙计照方子抓了药。

她拿药回去,李鸾儿已经等的着急了,接过药就往小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抓个药就要这么老半天,难怪太太累病,你们这些下人太不尽心了。”

宝瓶跟在李鸾儿身后:“少奶奶,奴帮你熬药吧,看个火端个水什么的奴倒是成。”

“跟着吧。”李鸾儿知道林氏必然不放心叫她熬药的,索性宝瓶愿意跟就跟着。

走了一小段路便去了小厨房,宝瓶找出煎药用的砂锅,李鸾儿将药放进锅中,又照方子添了些水,点着火,将砂锅放在火上煎着。

过了一会儿功夫就见锅中水煮沸了,李鸾儿将火弄的小了些,慢慢的熬着。

宝瓶一直在旁边瞧,不时的还掀开盖子拿筷子搅动一下锅中的药汁,等到三碗水煎成一碗的时候,李鸾儿拿了块布垫着将砂锅端下来,宝瓶拿了只碗过来,便将药汁子倒进碗中。由李鸾儿亲手端着进了林氏的屋中。

“太太,太太。”李鸾儿放下药碗推推林氏:“起来吃药了。”

她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吹:“太太,这药刚刚好,您早些喝了吧。”

林氏坐起身:“你去里屋给我拿个毯子。”

“那您喝药。”李鸾儿笑着进了里屋,林氏赶紧招来宝瓶,宝瓶小声道:“大夫说这是补身子的药,说这药方开的很好。”

如此。林氏也就放了心。总归这不过是补药,吃了只好不坏,就是长期喝下来也没有什么。

“把药端过来。”林氏叫宝瓶端药过来。她接了手小口的喝了一口,顿时苦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怎么这样苦。”

“大约是良药苦口的关系吧。”宝瓶笑着说了一声。

林氏可不乐意喝这种苦药汁子,即便是补药她也不喝,将药碗递给宝瓶。林氏道:“倒了去。”

宝瓶答应一声,端着碗就要朝外走。刚迈出没两步,就听一声大喝:“宝瓶你做什么?”

吓的宝瓶好悬没把药洒出来,她回头一瞧,就见李鸾儿拿了一个厚毯子正走过来。李鸾儿几步过去,见宝瓶碗中的药一丁点都没喝,顿时皱起眉头来:“这是干什么?太太怎么没喝药?”

见宝瓶不回答。李鸾儿又走到林氏跟前将毯子给林氏盖上,满脸不赞同的数落林氏:“太太。这药是苦了些,可天底下哪里有不苦的药呢,都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越是苦的药,才越是好药呢,太太怎能不喝?”

她又伸手指着宝瓶:“你是伺侯太太的亲近人,平常该劝着太太些,太太说不喝药,你该好生相劝,太太不听,也该告诉我一声,怎么能由着太太的性子胡闹呢。”

说着话,李鸾儿过去夺过碗来速度极快的递到林氏嘴边:“太太请喝药。”

林氏气的将头扭到一旁,说什么都不喝。

李鸾儿丝毫不退缩,将碗又朝前递了递:“太太请喝药。”

林氏还是不动,李鸾儿笑笑:“太太是想要叫我喂么,成,宝瓶,拿勺子来。”

林氏立马想到李鸾儿喂水的凶残样子,赶紧接过碗来:“我喝。”

皱着眉头忍着苦意,林氏一口气将药喝完,这药是当真的苦,苦的她心肝脾肺都觉得苦,林氏想着,这会儿子要是将她拧拧,恐怕拧出来的都是苦汁子,泡在苦海里是什么样子林氏不知道,想着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太太,糖。”宝瓶递过一块糖来,结果叫李鸾儿给夺了去:“太太,这药不能吃糖,您要想吃,得等一个时辰之后。”

看林氏苦着一张脸,眼睛鼻子几乎都要挤到一起,李鸾儿只觉得可乐:“太太好些了么,要是不觉得好,咱们再喝一碗。”

林氏苦的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摆手了。

便在此时,就听门外有婆子道:“太太,几个庄头送今年秋的收成并年礼来了。”

“叫他们先去前院,一会儿我就过去。”林氏朝外喊了一声,才要起身,结果被李鸾儿压了下去:“太太,您这病可是累出来的,怎能再劳累呢,不过是送些收成而已,叫谁去不成,照我说,就是老爷不在家中,太太也该叫小叔过去查点。”

不待林氏说什么,李鸾儿朝外喊着:“你去告诉小叔,就说太太不舒服,叫他去见那几个庄头。”

林氏使了使劲,可怎么都起不来,她抬头看李鸾儿一眼,见李鸾儿眼中全是坚持,顿时心头又苦了起来,无奈道:“去吧,告诉承忻,叫他仔细着些。”

“是!”那婆子答应一声自去了。

过了一会儿子,又有婆子回事:“太太,这月的月钱该发了…”

“太太累成这样你们一个个的还烦着太太,不过是些月钱,去帐房领了便是。”李鸾儿一手按着林氏,一边朝外喊了起来:“别有事没事的就来寻太太,要是什么事都要太太定夺,要你们这些管家的妈妈做甚,该决断的事情你们自己得拿个主意。”

回头,李鸾儿又对林氏一笑:“太太,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氏想骂李鸾儿,才说出一个贱字来,李鸾儿就笑着堵她:“果然,太太和我英雄所见略同。”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又听人道:“太太,林家送年礼来了。”

这林家就是林氏的娘家,如今林家老爷子已经去了,林家大爷也就是林氏的哥哥带着一家子放了外任,除了逢年过节的送些礼来,倒没再进过京,林氏想知道娘家哥哥的情况,也只能在收年节礼的时候问问来送礼的管事婆子们。

“叫,叫他们进来。”林氏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

“太太。”李鸾儿很不赞同:“林家的管事婆子打那么远的地方来,这些天天气又冷,恐怕身上早寒透了,太太又不舒服,若是叫她们现在来,恐怕过了寒气给太太,反倒加重太太的病情,倒不如叫她们先歇息几日太太再见不迟。”

林氏想了想也是,总归林家送记来的人不可能当时就走,便道:“先将她们安顿好了,过几日我再去见她们。”

将婆子打发走,林氏想着娘家来了人,索性她拟好回礼的单子等那些人走的时候,再派人跟他们一起将回礼送去,便起身叫丫头拿了纸笔,她坐到桌旁想要写单子。

李鸾儿一瞧赶紧过去夺了林氏的笔:“太太,您不能费神的,小心头更疼了。”

林氏被李鸾儿气狠了,抬头恶狠狠瞪着李鸾儿:“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倒成管家婆了,哪里有你这样做人媳妇的,还想管着婆婆不成。”

“太太。”李鸾儿一脸的委屈:“我也是为着太太好,太太的头…”

“我的头有什么事。”林氏想说我没事,我能操劳,我能干的事多着呢,可这话还没说出来,她的头就开始疼了,脑袋里一阵阵如针扎般的刺痛叫林氏哎呀一声叫了出来,紧接着便靠着椅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瞧瞧,头疼了吧。”李鸾儿一手扶起林氏:“太太赶紧歇着吧,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我便是了。”

林氏头疼的不成,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李鸾儿摆布。

“宝瓶,宝瓶。”李鸾儿叫了起来:“赶紧过来扶住太太,我去弄些安神药给太太喝。”

将林氏交到宝瓶手中,李鸾儿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狠笑了一番,然后自去抓了些安神的药,煎药的时候放了许多黄莲进去。

等到李鸾儿将药端过去的时候,林氏已经疼出一身汗来,李鸾儿将等那药放的不凉不热的时候一手端药,一手夫起林氏:“太太,喝药。”

说话间,一碗苦药已经灌进林氏口中。

林氏疼成那样,基本上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先前嘴里的苦意未退,又喝了一大碗的苦汁子,差点苦的晕过去。

严家老宅门口

严保家一下轿子就见家里管事和一个丫头侯在门口,大约是天气冷的缘由,两个人都缩着脖子,手抄在袖子里冻的不成。

两个人见了严保家都过来请安问侯,那丫头一脸急色:“老爷,您快些去瞧瞧太太吧,太太病的厉害,少奶奶劝太太少操劳些,太太只是不听,惹急了还骂少奶奶呢。”

严保家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丫头应是自家儿媳妇的帖身丫头,似乎是叫瑞珠的。

“太太如何了?”

严保家一边走一边问。

“如今头疼的厉害着呢。”瑞珠跟着回答:“老爷也该劝劝太太,这样又操心又不吃药,要是疼坏了可怎生是好。”

第二八八章 离心

“滚,给我滚,滚远点。”

严保家一进门就听到林氏的怒吼声,紧接着又听他的儿媳妇慢声细语的劝着:“太太难受骂媳妇两句,媳妇受着倒没什么,只是,太太万望保重身体,家里的活计都有下人去做,太太少操些心为上。”

严保家不由点头,这媳妇倒还真不错,自家老爷子眼睛当真是好,选的媳妇虽然出身不高,可一听这说话便知是个温良孝顺的,只是林氏有些太过了,新媳妇进门可没多少日子,她就当着那么些下人的面骂上了,这叫儿媳妇以后还怎么回来,岂不是叫那些下人也瞧不起儿媳妇么。

“太太什么时候病了?”

严保家打帘子进了里屋,就见林氏在床上半躺着,李鸾儿恭敬的站在一旁,手里还端了一碗白水。

李鸾儿一见严保家进来,赶紧过去行礼:“见过老爷,太太都病好些日子了,因着没请到好大夫这病越发的沉重,老爷还是劝着太太好好的吃药歇息吧,不然,我怕太太更难受。”

病了好些日子?

严保家原以为林氏是今天才病的,可听李鸾儿这话竟是病了好多天了,他记得昨天林氏还极有精神的和他商量过年前给承忻订下婚事,等过年开春之后给承忻娶亲呢,怎么竟不知道她原来那时候已经病了呢?

严保家可不傻,瞧瞧林氏的样子,再瞧瞧李鸾儿心下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林氏在装病,好搓磨搓磨老大媳妇。

想明白了,严保家就有些生气。觉得林氏实在有些过了,甭管怎么着这李氏如今是他严家的儿媳妇,好也罢坏也罢即嫁进来了就该好好对人家,就算是瞧不上眼不见就是了,总归是分了家的,李氏又碍不着林氏什么,做什么这样折腾人。

“病了就好好休息。”虽然生气。可严保家也不会在儿媳妇面前给林氏没脸。叮嘱了两句又对李鸾儿道:“你太太身子不好难免火气就大些,做晚辈的就多包涵些。”

“老爷说的是。”李鸾儿赶紧应下:“媳妇也知太太因着头疼才骂我的,我倒真没什么。只是心疼太太难受,说起来,要是我能替太太病我也心甘情愿,只这不是旁的。我代替不了。”

“好孩子。”严保家一听这话,当时对李鸾儿印象更好了些:“你多生受些。好好照顾太太。”

“是。”李鸾儿笑着答应,回头又递过水给林氏:“太太,您嚷了一通怕是口渴了,多喝些水吧。我知太太爱喝茶水,不爱喝白水,可现在您才喝完药。要是喝茶水难免会减了药性,不若喝些白水润润喉咙也是好的。”

“我不喝。”林氏一摆手。赌气扭到一旁。

“太太,多少喝些吧。”李鸾儿又将水往前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