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歆原想着打趣李鸾儿一番,好报些仇去,哪晓得李鸾儿完全不当回事,她很有些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姐姐说的是。”

说完这话,顾歆倒真的抱起一个小子逗弄起来,她这一逗倒不要紧,那小子在她怀里扯开喉咙嗷嗷叫了起来,又听得哗啦一阵水声,却原来竟是撒尿了。

李鸾儿笑道:“得,这下倒真是好,得了童子尿,以后准得生个大胖小子。”

“姐姐只会打趣我。”顾歆倒也不嫌弃脏,搂着小娃娃哄了起来,只这小子丝毫不给面子,扯着喉咙哭叫的更响。

“瞧这嗓门大的,这定是个壮小子。”李鸾儿一听哭声有些放了心:“长大了也必然壮实,说不得又跟我们一样是个力气大的。”

金夫人过去抱住小娃娃:“哭的这样狠,定是饿了,我抱她喂奶去,你们自己玩。”

她抱着哭闹的小娃娃才要走,另两个也哭了起来,没法子,金夫人只好叫奶娘进来给三个娃娃喂奶,她在旁边瞅着,瞧着有不对的地方再纠正过来。

又过一会儿就有婆子拿了洗净晾好的细棉布尿垫进来,金夫人接过吃饱喝足的娃娃一个个给他们换上新尿垫,再笑着将他们安放到摇床中。

李鸾儿和顾歆在一旁瞧着,倒也跟着学会了许多照顾孩子方面的知识,李鸾儿倒也罢了,顾歆追着金夫人问了好大一通,又惹的李鸾儿取笑她好一阵。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孩子才去李鸾儿屋中说些闲话。

待坐定了,李鸾儿叫瑞珠上了茶点才问顾歆:“怎么今日只你一个人来?你母亲呢?”

顾歆叹了口气:“母亲去汪家了,今儿是汪家二娘子定亲的日子,我家总归是和汪家有些牵连,按情理来说,总该有人道贺的。”

“汪家二娘子?”李鸾儿想了好久才想到顾家和汪家有何牵连:“就是邢家大媳妇的娘家妹子?”

“可不是么。”顾歆微叹一声,说起邢家大嫂汪氏来竟是一腔怨念:“说起来我倒时具不乐意母亲去她家的,你不知道她家那些人都是什么德性,满京城谁不晓得汪翰林满府的老古板,大约是没有一个鲜活人儿的,这个我倒不放在心里,可邢志与我说过好几次,说那汪氏管的太宽泛了些,竟然一个劲的劝婆婆给邢志纳小抬通房,你说说,她一个做嫂子的总盯着小叔子屋里的事做甚。”

李鸾儿听的有些吃惊:“还有这样的人?”

顾歆往李鸾儿身上一歪:“可不是么,她自己给邢大哥抬了满屋子通房不算,竟然还想叫邢志也弄上一屋子的小老婆,没事闲的她,这汪家啊,教养女儿都是这般教养,整日的三从四德,教出来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成了活动的女四书。”

顾歆后边那句话将李鸾儿逗笑了,笑了半晌才推推顾歆:“你婆婆与我说过,只说邢志成了亲就分家的,邢志是小儿子,自然是要分出去的,你们成亲之后又不和兄嫂住一处,管她那么些事做什么,你只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真的?”顾歆一听来了精神:“真要分家?”

见李鸾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顾歆赶紧解释:“并不是我有心不孝,不乐意侍奉公婆,我这亲事是你说成的,你也知我那未来公婆最是省事不过的,对我也好,我是愿意服侍他们的,只这长嫂,我实在是受不得的,邢志也受不得。”

“你与我解释这个做甚?”李鸾儿笑着点了一下顾歆额头:“我还不知你的脾性么,你也不是那等刁蛮之人,不会做出不孝之事的,其实说起来分家是应有之意,谁家有兄弟的不盼着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你瞧我们家还不是早早的分了么,说起来我庆幸的很呢,要是不分家我还住在老宅子里,哪有如今这般自在。”

顾歆轻松一口气,又和李鸾儿说笑几句,李鸾儿忽然问她:“这汪家二娘子说的是哪家?”

顾歆想了一时:“似乎是个寒门出身的翰林院官员,好像是叫左寄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我母亲说这门亲是汪大人自己瞧中的,又托了御史台一位官员保的媒。”

“左寄?”李鸾儿念叨了这个名字几次:“原来竟是他呀。”

第三二零章 舅爷

“姐姐知道他?”

顾歆也有些吃惊。

“他是你姐夫的同窗好友,年初四的时候还来过家中做客,你姐夫也托我与他保个媒,只我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推了去,哪里知道他竟然和汪家做了亲。”

李鸾儿笑着说道:“说起来,他和汪家二娘子倒是挺般配的。”

“也是。”顾歆也笑了:“都是清高的人儿,自然也般配。”

两个人都不是爱道人长短的,心里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会出言嘲讽。

“鸾姐姐。”过了一会儿顾歆又问:“嫂子顺利生下小侄子,你可与顾家报了信。”

李鸾儿摇头:“我问过嫂子了,她只说不用去,她娘家如何你也知道的,顾大人从来不把她当回事,那付姨娘恨不得她早死了,哪里愿意她得了好,若是知道她一次生了三个小子,说不得得弄出什么事来,还不如不告诉他们呢。”

顾歆点头:“也是,说起来嫂子也是个苦命人儿。”

顾歆见李鸾儿神情淡淡的,赶紧又笑道:“不过如今不苦了,李大哥那般疼她,鸾姐姐又敬重她,整个家都叫她掌着,她又生下三个小子,还有什么好求的。”

“正是呢。”这话李鸾儿倒是爱听,立时笑了:“总比她在娘家好上许多。”

正说话间,却见马小丫匆匆跑来,一进门就见礼:“大娘子,大娘子,宫中来人了。”

“快去迎接。”李鸾儿赶紧站了起来,叫顾歆在屋中待她,便带着马小丫去了前厅,来的人倒是熟愁。是常来传旨的一个小太监,似乎叫小栗子的。

小栗子见到李鸾儿先笑了笑,微微拱手:“大娘子有礼了。杂家奉了太后的命前来宣旨。”

“民女接旨。”李鸾儿半蹲下来。

小栗子笑道:“太后口谕,赏李顾氏宫锦两匹。妆花缎两匹,玉如意一只…”

李鸾儿接了赏,请小栗子坐下笑问:“太后如今赏我家大嫂?”

“太后娘娘在宫中得知李顾氏一次生了三个小子,认为这是难得的吉利事儿,一时高兴,就赏下些东西,另外,太后娘娘说并没有瞧过三胞胎的。叫李顾氏满月后带着三个小娃娃进宫见礼,太后娘娘可极想瞧瞧呢。”小栗子笑着答着,李鸾儿悄悄递过一张银票:“劳太后娘娘惦记了,民女一定转告嫂子,等满月后叫她带小侄子进宫拜见太后。”

小栗子一笑收起银票:“大娘子客气了,另外,永信宫贤嫔也托杂家带了些东西来,一会儿大娘子叫人去收了。”

“有劳了。”李鸾儿笑着给小栗子倒了一杯茶:“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这是去年剩下的雨前龙井,公公凑和些吧。”

小栗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大娘子有什么话要带给贤嫔的。杂家帮你带去。”

李鸾儿摇头:“家中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公公若是见到贤嫔娘子。便说家中安好,叫她不要牵挂,在宫里要好好的侍奉官家,伺侯太后,敬重皇后,友善嫔妃,如此才是正道。”

“大娘子这些话杂家一定带给贤嫔。”小栗子起身拱拱手:“杂家告辞了。”

李鸾儿送了一程,转身回来时就见马小丫带着两个丫头正整理太后和李凤儿赏下来的东西,她瞧了几眼。叫马小丫登记造册,就回转屋内。

她回屋的时候见顾歆也才坐下。李鸾儿一笑:“你呀,有什么好奇的。偏偷偷跑去看。”

顾歆一吐舌头:“没见过迎接天使是什么样子么,便过去瞧瞧,幸好那个小太监没发现。”

李鸾儿无奈摇头:“你啊!”

顾歆凑近了问:“鸾姐姐,那个小公公叫你带话给凤姐姐,你为何不把家中情形告诉他,反而说那些有的没的。”

“叫我怎么说你!”李鸾儿狠狠的瞪了顾歆一眼:“你也算是出身大家了,怎的还是一丁点心眼都不长,宫中是什么地方,石头都能成精的,那个小栗子谁知道是哪方人物,会不会是别人的探子,我要说叫凤儿争宠的话,小栗子不知道回去如何添油加醋呢,自然,说些官面话最是安全不过的。”

“这样厉害。”顾歆吓了一跳:“凤姐姐在宫里…可真真险的紧呢。”

想了一会儿她又道:“要换了我,说不得得憋屈死。”

“甭死啊死的。”李鸾儿训她一句:“这字可不吉利,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莫将这些字挂在嘴边,小心折了你的寿。”

“知道了。”顾歆笑了:“我娘亲也这般说我。”

这厢才说着话,马小丫又再次跑来,急的满头的大汗:“大娘子,大娘子,不好了,门外来了几个很凶的人,咱们…”

“什么凶人?”李鸾儿一瞪马小丫:“甭着急忙慌的,将话讲清楚,怎么凶了,再凶能凶过你家大娘子我。”

顾歆一听这话着实忍笑忍的难受。

马小丫也安了心:“瞧着是几个军爷,都穿甲顶盔的,一个个满脸模肉凶神恶煞的,拍着门问是不是李家。”

顾歆瞧着今日李家真是事多,就赶紧起身要告辞,李鸾儿也不留她,送了她一程就对马小丫道:“告诉门房将人留住,叫你爹去问问怎么回事。”

马小丫领命去了,过不多时又回还:“大娘子,那几个军爷是一个姓钟的将军麾下的将士,说是先来探路的,要寻咱家太太,他们说,那个姓钟的将军是太太的舅舅。”

“舅舅?”

李鸾儿出了一会儿神,想了好久才想起原先打听顾家事的时候,听小狗子说过一鼻子,似乎顾大娘子的母亲出身有些问题,另外,还说过顾大娘子确实有一个舅舅的,好像是叫钟鸣鹏,据说早些年从了军,许多年不曾有过消息,怎的如今倒是寻了来。

她这里才出神,那厢瑞珠跑了来:“大娘子,顾家来人寻上门来,瞧样子来势汹汹,就差没指着咱家的鼻子骂咱们失礼了,说什么太太得了贵子也不知道跟娘家报个信去,好生没礼。”

今日当真是事多啊!

李鸾儿忍不住都要哀叹了,怎的她家嫂子生个孩子都不能消停,不是宫中来使便是那神秘的舅父大人,还有顾家这不省心的来闹腾,真真叫人头疼。

罢,罢!

李鸾儿起身:“你头前带路,咱们去瞧瞧那些人如何闹腾。”

她这里才收拾妥当要出门,却不妨门口已经打将起来。

却原来那付姨娘自知道顾大娘子怀胎之后心中就不忿,付姨娘从来没有想过顾大娘子能得了好,她原侍侯顾大娘子的亲娘钟氏,虽说钟氏对她不错,可她心胸狭窄,总觉得在钟氏跟前伏小做低的很是难受,也曾幻想过有一日能压在钟氏头上。

后来钟氏去了,付姨娘这想头就没了,等顾大娘子渐大,她就想着叫她女儿能压住顾大娘子,将顾大娘子嫁到李家就存了这想法。

那许怀文眼瞧着是读书的料子,又有四口官的爹,以后前途远大着呢,顾二娘子嫁了过去,说不得以后就是堂堂的诰命夫人,而顾大娘子嫁个傻子,许是以后养家糊口都难,付姨娘就想着等到有一天顾大娘子跪在顾二娘子脚下任她们母女羞辱。

她又哪里想得到那李春并不是多傻,长的一表人才不说,还有些手艺,甭管如何顾大娘子嫁去是饿不着的,后来又听说顾大娘子在李家过的很好,一进门就管了家,那个金夫人对她很慈爱,李春更是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这付姨娘很是气恨。

等到顾大娘子有孕,她和顾二娘子心中更加不痛快,母女两人商量着叫人时刻关注李家。

顾大娘子难产,这娘俩个高兴的什么似的,就盼着顾大娘子一命呜呼呢。

只是等来等去,等到了顾大娘子顺利生下三胞胎的消息,又有太后的赏赐,付姨娘哪里受得住,当下就带了人前来寻事。

她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到了李家门口,正巧碰上几个军爷站在门楼处问话。

付姨娘哪里会将几个穷当兵的放在眼里,当下拿出官家太太的架子训斥门房:“你们怎么当差的,贵客盈门都不知道迎接。”

门房是知道这是自家太太娘家人的,赶紧笑着过去请安。

付姨娘冷笑一声:“什么安,我哪里安了,你家太太攀了高枝,可不将我们这些娘家人放在眼里,得了小子也不知道叫人回家报个信去,还得我们知道了消息亲自来…”

她这言语中可带着不善,弄的门房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几个军爷可不管什么付姨娘,不管什么顾大娘子的娘家人,当场就有一人跳出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老婆,就算没了当家主母管教,也不能私自抛头露面的,还不赶紧滚回去伺侯你家爷们。”

一句话气的付姨娘变了脸色:“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她话没说完,便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付桂花,你可还认得我!”

付姨娘神情紧崩,扭头顺声望去,就见一个三十许的紫袍男子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疏离冷漠的笑容,就那么静静的瞅着他。

付姨娘瞧到来人,顿时一阵腿软,险些没有跪倒:“舅,舅爷…不,不,大爷…”

第三二一章 喜极

不远处站着一个三十许的男人,男人身着紫袍,身材槐梧却面容清俊,他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笑容却带着冷漠和怒意。

付姨娘看到这个男人,吓的腿都软了。

却原来,这男人不是旁的,正是十几年未见踪影的钟家大爷钟鸣鹏是也。

“舅…”付姨娘原想叫舅老爷,可一想她的出身就赶紧改口:“大爷。”

“你过来。”钟鸣鹏对付姨娘招了招手,付姨娘虽然双腿打战,可还是一步一挪的过去了。

“啪…”

一声脆响,钟鸣鹏一巴掌打在付姨娘脸上,他这一掌用的力气极大,将付姨娘直接打倒在地上。

付姨娘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颊,眼中存着泪水,却不敢有丝毫怨言,更是对于钟鸣鹏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没有一丁点惊奇。

她深知钟鸣鹏的性子,所以在见到钟鸣鹏后才会这样害怕,也情知钟鸣鹏必然饶不了她。

钟鸣鹏此人外面瞧着最是温雅,可骨子里却是个混人,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性子爆虐凶狠的混人,想当初钟家父母在世的时候就管不住他,除去顾大娘子的母亲钟氏,钟鸣鹏谁的话都不听,又爱和一些武人混在一起,性子一上来,管你是谁,先打了再说。

付姨娘伺侯钟氏多年,对于钟鸣鹏的性子是深知的,当初在钟家的时候,她就极怕钟鸣鹏,跟着钟氏嫁到顾家之后,也因着惧怕钟鸣鹏的关系,她不敢有丝毫造次的地方。直到钟氏去氏,钟鸣鹏也没了牵挂,离开京城从军去后,付姨娘才算是轻松起来。

钟鸣鹏才走的时候,付姨娘可不敢对顾大娘子有丁点不好,到后来一直没有钟鸣鹏的音信,付姨娘才抛却心中的惧怕。谋算起了顾大娘子。

“你还知道我这个大爷。”钟鸣鹏冷笑一声。盯着付姨娘的目光满是狠厉,几乎要将她寸寸活剐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的出身呢,付桂花。你不过是我们钟家花了几个银子买来的贱货,竟然敢…”

“哪位是舅父大人?”

就在钟鸣鹏一步步踩着付姨娘的心弦走近她的时候,却听到门内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穿着浅碧春装的清丽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钟鸣鹏扭头,上下打量了女子几眼:“某正是钟鸣鹏。你可是李家大娘子?”

来人自是李鸾儿无疑,她笑着点头:“正是,不知道舅父驾临,有失远迎…”

“甭来这些虚的。某来是瞧我那苦命的外甥女的,不是来和你废话的,还不赶紧带我进门。”

钟鸣鹏丝毫脸面都不给李鸾儿。李鸾儿倒也不气,笑了笑:“舅父大人请…”

她伸手虚引。请钟鸣鹏和他带的几个军爷进门,同时,上前几步对倒在地上的付姨娘道:“付姨娘来了?这是怎么了,摔倒了?小丫,赶紧扶付姨娘起身。”

马小丫脆生生的答应了,过去要扶付姨娘,付姨娘却瞪了她一眼,由着她带来的丫头扶着起身,李鸾儿笑道:“付姨娘即是来了,也赶紧进来吧。”

付姨娘瞅瞅钟鸣鹏,再看看李鸾儿,脸上一白:“不,不用了,家中还有事,我,我先走了。”

一句话说完,付姨娘扶着丫头的手几乎落荒而逃。

等付姨娘走远了,马小丫对着她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呸!不过是个小老婆子,跟谁拿架子呢。”

“小丫!”

李鸾儿训了马小丫一句,转头对钟鸣鹏笑道:“舅父莫怪,我这丫头跟我一样最瞧不惯那些不将主家放在眼里,没大没小的奴仆。”

这句话似乎很合钟鸣鹏的意,他脸上神情也稍缓:“不怪,某也瞧不惯那些作耗的贱人。”

又瞅李鸾儿一眼,钟鸣鹏皱了皱眉:“你还是快些带某去瞧宛儿吧。”

这宛儿自然说的是顾大娘子,钟鸣鹏是顾大娘子至亲之人,对她的小名也自然是能唤得的,李鸾儿笑了笑:“请…”

一边走,李鸾儿一边组织语言:“舅父,我家嫂子才生产,如今还在月子里,实在不方便见客,舅父若实在想见嫂子,也只能在屋内竖上一扇屏风,舅父隔着屏风与嫂子说上几句话。”

钟鸣鹏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李鸾儿想了一下又道:“嫂子身上底子不好,又连生三个小子,伤了根本,如今正休养身体,我怕嫂子一时见了舅父忍不住悲痛对身子不好,所以还请舅父劝着嫂子一些。”

“宛儿见了我只有欢喜,哪来的悲痛?”钟鸣鹏眉头又皱紧了些。

李鸾儿边走边道:“想来舅父也知道大嫂在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叫一个姨娘搓磨了那般久,嫂子猛然间见到亲人,心中自然难忍伤怀,这又悲又喜的对身子可不好。”

“我才进京一打听宛儿嫁了人就赶着过来了,哪里知道…”钟鸣鹏眉头皱到死紧:“你是说…顾呈那老东西对宛儿不好,付桂花敢给宛儿摆脸子瞧?”

他这声问的极大,几乎震的李鸾儿耳朵都疼了。

李鸾儿吃了一惊,她见钟鸣鹏扇付姨娘耳光,还以为钟鸣鹏知道顾大娘子在顾家日子不好过,所以才会责打付姨娘的,哪里知道钟鸣鹏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就因为付姨娘在李家门前嚣张了些就直接扇了大耳瓜子,这么说,这位舅父的脾气也太冲了些吧。

不过,李鸾儿眼珠子一转,心下又欢喜起来,这样脾气大的舅爷可是刚刚好呢,很对她的心思。

“怎么舅父不知道?”李鸾儿做出一脸惊奇的样子:“嫂子在娘家日子过的可真是糟心,那个付姨娘仗着一双儿女做威做福,顾大人也站在她那边,对嫂子不闻不问,嫂子想要读书识字都不能。更不要说学什么管家理事针织女红了,嫂子未嫁之前相熟的人家可只知道顾家有个顾二娘子最是能干,哪个人知道嫂子?”

说到这里,李鸾儿微叹一口气:“舅父怕还不知道吧,嫂子自小定了许家的亲事,我们家才说亲的时候,与我哥哥说的可是顾二娘子。可付姨娘贪图许家清贵。又听说我哥哥是个傻子,便说服顾大人,换了嫂子的亲事。硬是叫嫂子背了贪图富贵的名声,将嫂子嫁来我家,也幸好我哥哥人不错,我们家也是难得的厚道人家。嫂子嫁了来也算是错有错着,若不然。舅父想想,嫂子又如何能活?”

对于黑顾家,黑付姨娘,李鸾儿可是一丁点心虚都没有的。

她早看顾家不顺眼了。不过顾呈可是顾大娘子的父亲,也算是她的长辈,做小辈的没有折腾长辈的道理。她也只能忍着,如今来了一位钟大舅。李鸾儿自然是欢喜的,这小舅子折腾姐夫天经地义,她一个劲的添油加醋将顾呈对待顾大娘子如何冷漠,付姨娘怎样尖酸刻薄,连顾大娘子的嫁妆都黑的事情全讲了出来。

钟鸣鹏越听眉头越是皱的死紧,脸也越发的黑沉,到最后拳头都捏的咯吱作响:“顾呈,老匹夫…尔敢…”

李鸾儿低头浅笑,停下脚步,一指顾大娘子的房间:“舅父,到了,还请舅父到厢房吃茶,我叫人竖个屏风去。”

钟鸣鹏点点头,李鸾儿让马小丫将马冒叫来,让他将钟鸣鹏请到厢房的一个小厅内吃茶,李鸾儿提了个六扇雕茶屏风进了顾大娘子的屋子。

她瞅了个位置,将屏风竖起,顾大娘子瞧她一番忙乱,不由奇道:“妹妹,我这屋里也不着风,如何要竖屏风?”

李鸾儿扭头一笑:“嫂子,大好事呢。”

“什么好事?”顾大娘子更加好奇:“莫不是你哥哥来信了?”

李鸾儿摇头:“与我哥哥的信才送出去没多久,怕这会儿还没到呢,哥哥如何回信,说起来,也是咱们家的三个小子有福气,这不,刚一下地就给嫂子带了贵人来,刚刚咱家来了贵客,嫂子猜是谁?”

顾大娘子问:“是宫里来人?”

李鸾儿摇头:“宫里的人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哪里是什么贵客,嫂子再猜。”

顾大娘子猜了几次都不对也有些心急:“好妹妹,快些与我说,莫急我了。”

李鸾儿笑了两声:“嫂子再是猜不着的,来的是嫂子的嫡亲舅舅,嫂子娘亲的嫡亲兄弟钟大舅。”

“舅舅?”顾大娘子一听惊呼一声猛然坐起:“舅舅他,他回来了?他是否安然?”

李鸾儿点头轻笑:“好的紧呢,嫂子不知道,刚舅父在门口狠扇了付姨娘两个耳光,叫我看的很是解气呢,这不,舅父要见嫂子,你们甥舅多年未见我也不能阻拦,不过嫂子在月子里难免有些不好,所以我便想个折中的法子,竖了屏风,也叫你们能说说话。”

“好,好。”顾大娘子几乎喜极而泣:“没想到舅父…回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嫂子莫哭了,我这就请舅父进来,嫂子见了舅父也莫伤怀,说些高兴的事情比什么都好。”李鸾儿说笑两句出了屋子去请钟大舅。

钟鸣鹏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李鸾儿就进来了,他争的赶紧起身:“宛儿可还好?”

李鸾儿轻笑一声:“好的紧呢,嫂子听说舅父回来了,正欢喜着呢,急着要见舅父,舅父,请随我来。”

她引着钟鸣鹏进了顾大娘子的屋子。

钟鸣鹏看着脾气差,可实则是个细心的人,他从门口这一路走来就留心上了,见李家宅子虽不是很大,却处处布置的很清雅,屋子修的也结实,用的料子也好,路上见的鱼缸也全是难得的好石料雕成的,种的树木花草也有些珍品,可见得李家家境殷实,却也不是那等暴发户,就有些放心。

等到了顾大娘子住的院子,钟鸣鹏一见更加的安心。

第三二二章 叙话

他一眼就看出顾大娘子的住所应该是整个李家最好的院子了。

不说修剪的整齐的花草,便是院中两口养鱼的大缸便是难得的汉白玉雕琢而成,这两口大缸不说玉料如何,就是雕工一眼便能瞧出必然是请了大匠师雕琢的,便光是这份雕工也能值不少的银子。

再瞧那窗子上镶的晶莹剔透的琉璃,钟鸣鹏是商家出身,心中也估了价,光这几扇窗子便值上几万的银子。

光看这几点,钟鸣鹏也知他的外甥女在李家过的必然不错,心中对李家众人也多了几分感念。

因此,钟鸣鹏在进顾大娘子的屋前对李鸾儿道了声恼:“李家大娘子,我这甥女小时候我便离家从军,也不知她长的如何,脾性如何,只她如今月子里,怕是行动不便,一切还要有劳你照应了。”

李鸾儿抿嘴浅笑一声才道:“舅父不必客气,那是我嫂子,她生的是我侄儿,我自然是要好好照应的。”

一时两人进了屋,钟鸣鹏坐在屏风外设的座椅上,李鸾儿绕过屏风将半躺在床上的顾大娘子扶了起来,又给她背后塞了个靠枕,小声道:“嫂子如今身子骨还不成,万莫悲伤,总归如今舅父回来了,以后嫂子也算是有了依仗,这是喜事,应该高兴才是。”

顾大娘子点头道:“我省得。”

李鸾儿这才笑着出了屋,留下钟鸣鹏和顾大娘子两人说话。

她这里前脚才走,钟鸣鹏就有些坐立难安,许多年未见,钟鸣鹏也不知道自家姐姐留的这唯一的骨血到底脾气禀性如何,又觉得他这么多年连个音信都没捎回来。确实有愧于外甥女,就多了几分怯意。

干咳了两声,钟鸣鹏笑了笑道:“宛儿。我是你舅舅,你可还记得我?”

钟鸣鹏走的时候顾大娘子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哪里还记得他的模样,顾大娘子想了许久才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倒是记得小时候经常有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子带她玩,时常背着她溜出去买吃食,还会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似乎那个男子极疼爱她的,如今想来,那应该便是舅舅了。

想起这些。顾大娘子就有些激动:“舅舅,你…小时候常给我买桂花疼,阿娘怕我吃坏牙,还训过你…”

“宛儿还记得我?”钟鸣鹏一时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屏风外踱着步子:“宛儿你可是最喜欢吃桂花糖的,还喜欢吃豌豆糕和张记的炸春卷,你小时候我可常带你去买…你三岁时候我带你爬树,险些将你摔下来,为此,阿姐好几天都不理我…”

他这番话勾起顾大娘子许多回忆。顾大娘子一时眼中盈泪,盈盈欲滴:“舅舅,你怎么一走这么些年。现在才回来,我…我…”

她想着,若是舅舅在,她何至于叫付姨娘欺负成这个样子,便是她爹爹怕也不敢偏心的,只是,又想着若是舅舅在的话,说不得她这时候已经嫁到许家为人妇了,哪里会有和李春的姻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怨钟鸣鹏一走这么些年置她于不顾,还是该感谢钟鸣鹏不回还。以至于才叫她碰着了李春。

钟鸣鹏想到李鸾儿说的那些顾大娘子在顾家的糟心事,心中更加有愧。一时更是手足无措:“宛儿莫哭,都怪舅舅不好,舅舅该早点回来的,舅舅该死,叫我的小宛儿受苦了。”

说着话,钟鸣鹏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右脸颊立时肿了起来。

顾大娘子也听到这声脆响,一时情急险些掉下床来:“舅舅…”

“宛儿!”钟鸣鹏抬了抬脚,又想到自己甥女现在正是月子里,叹了口气再度坐下:“你放心,舅舅这次回来说不得要呆上几年,有舅舅在,谁也甭想再欺负你,那个付桂花,哼,舅舅替你整治她出气。”

顾大娘子笑了,她从钟鸣鹏这些话里听得出来,自己这个舅舅对她是很关爱的,这份关爱是出身真心的,顾大娘子许久没有感受到来自于亲人的亲心爱护,一时间心里暖乎乎的很是受用。

“舅舅在我就不怕了。”顾大娘子笑着说了一句,又问:“舅舅这些年可还好?有没有给我娶个舅妈回来,我可有表弟表妹…”

“有,有。”钟鸣鹏一个劲的点头:“舅舅好着呢,也给你讨了舅妈,便是岭南番禺那边的大族应家的女儿,这应家是前朝时候随前朝皇帝迁到岭南去的,如今在岭南扎下根基,在当地算得上大户人家了,他家经营商行,专和外蕃交易,是顶顶富裕的人家,如今啊,你有一个表弟一个表妹,表弟十岁了,表妹小,不过七岁,你舅妈如今先回家收拾一下,等明儿我叫她带你表弟表妹来叫你看看。”

“好,好。”顾大娘子一听自家舅舅如今成家立业,又有儿有女的,一时也为舅舅高兴,不住笑着点头:“要是阿娘看到舅舅如今的样子,必然是极欢喜的。”

说起自家姐姐,钟鸣鹏又黑了脸:“顾呈这老匹夫实在气人,当初我走的时候他可是向我保证过要好好照顾于你的,可你瞧瞧他将你照顾的…真后悔将阿姐嫁给他,且等着,早晚有一日叫他好看。”

顾大娘子已经被顾呈的行事冷了心肠,听钟鸣鹏这样骂顾呈,她心中都不起一丝一毫波澜,她淡淡说了句:“提他做甚,总归我如今过的不错,和顾家全当已经断了,好也罢坏也罢我是不会烦劳他的。”

就这一句话便叫钟鸣鹏下了狠心,回去一定好好的收拾顾呈一顿。

能叫自己的亲生女儿心肠冷到这种地步,钟鸣鹏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年顾呈是怎样苛待顾大娘子的。

又说一时话,钟鸣鹏才起身:“好宛儿,舅舅记挂着你,一回京城便打听,得知你嫁了人,连顾家都没去便来瞧你,也没准备什么东西,等明儿你舅妈来,舅舅给你带些好玩艺,你出嫁舅舅没送嫁妆与你,这些全当是嫁妆,到时候你可不许不要。”

顾大娘子点头:“舅舅送的东西我自然是要的,舅舅,你何时再给我买张记的炸春卷,我想吃的紧。”

钟鸣鹏呵呵一笑:“只要张记还在,舅舅就给你买,买多多的,叫我们小宛儿也解解馋。”

再说笑几句,钟鸣鹏瞧瞧时候不早了,便告辞道:“你先休养,舅舅也得回去收拾收拾家中,等你满月后舅舅再来瞧你。”

“舅舅慢走。”虽然隔着屏风瞧不到,可顾大娘子还是支起腰来点头向钟鸣鹏致礼。

钟鸣鹏笑了几声,将手背到后面转身踱着方步出了屋子。

屋外,李鸾儿坐在花荫下玩着九连环,见钟鸣鹏出来赶紧站起来笑道:“舅父,家中已经备好酒菜,舅父用些饭菜吧。”

钟鸣鹏摆摆手:“不必了…”

“您带来的那几个军爷正喝着呢,您还是多少用些吧。”李鸾儿笑着留客。

钟鸣鹏一听便骂了起来:“这几个东西,来前千叮嘱万叮咛叫他们莫喝酒,谁知道来了就又喝开了,且等着,老子饶不了他们。”

李鸾儿一笑:“这里是京城,又不是边关,没仗打的,喝不喝酒没所谓,舅父不必这样苛责,对了,我家中有上好的桃花酒,也有清冽如刀的高梁酒,还有醇香的女儿红,从外蕃那里买来的葡萄酒…为着配得上这些酒,我哥哥专门搜集了许多种酒杯,舅父且试上一试。”

她不说这个还好,这一说,馋的钟鸣鹏口水都几乎流下来了。

“这…好,某就尝尝你这酒到底好不好。”钟鸣鹏斟酌一番答应下来。

李鸾儿赶紧叫人端上酒菜,一边倒酒一边介绍道:“哥哥若是在家,必然陪舅父痛饮一番,可惜哥哥如今身在边关,嫂子生产都不在身边…嫂子怀胎以来胃口不怎么好,哥哥专做了这个糖醋鱼给嫂子吃,做出来的鱼没有一丁点的腥味,且酸甜可口,嫂子是极爱的,舅舅尝尝…这个素丸子也是哥哥取了很有些药用价值的野菜做的,为的是给嫂子补身子…”

李鸾儿多精明,为了在钟鸣鹏跟前给自家哥哥加分,不时的说上几句关于李春的好话,说的多数都是李春如何疼爱顾大娘子,如何的做好吃的给她吃。

她这话里的意思钟鸣鹏自然也清楚,不过,心中倒是真对李春的印象又好上几分,如今的男儿哪个肯为老婆下厨?更何况李春下的那般心甘情愿,变着法的弄好吃的给顾大娘子,想来,李春必然是极疼爱顾大娘子的。

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便是嫁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这点钟鸣鹏也明白,他听了这些话,对顾大娘子在李家的生活更加放心。

尝了几口菜,钟鸣鹏拿了一壶酒就要去倒,李鸾儿赶紧起身:“舅父,这事让小辈来做吧。”

她拿起一壶酒来:“这是高梁美酒,喝这个要用青铜爵…”

李鸾儿寻到青铜爵给钟鸣鹏倒了一杯:“舅舅且尝尝如何?”

钟鸣鹏接过杯子呆愣一下:“喝酒还有这些讲究?”

“自然的!”李鸾儿笑着将那套酒具的理论讲了出来,听的钟鸣鹏赞叹的啧啧有声:“一听贤侄女便是好酒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你说的对,这好酒啊就得配好杯,杯能增酒色,好,确实是好。”

第三二三章 应氏

“贤侄女啊,你将那葡萄酒与我带上一坛,还有那桃花酒也好,也与我一坛吧。”

钟鸣鹏喝的醉熏熏的,临走了还与李鸾儿要酒:“对了,那梨花酒也好,也给我带上些,回去给你舅妈尝尝。”

“早就给舅父准备好了。”李鸾儿面带笑容将酒坛子交到跟随钟鸣鹏的小厮手中:“除了舅父要的那几样,另还给舅父准备了一些关外的烧刀子,舅父回去也尝尝。”

“好,好。”钟鸣鹏一听倒是极高兴的,伸手想拍李鸾儿的肩膀,手才抬起来才想到这可不是军中的粗老爷们,而是一娇滴滴的小娘子,且还是他家外甥女的小姑子,只能讪讪的放下手来:“贤侄女莫怪,你舅父我旁的爱好没有,就好喝两口小酒。”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怪的。”李鸾儿笑了笑。

钟鸣鹏伸手一拍脑壳:“今儿幸好来了你们家,我真真长了见识,若不是贤侄女告之,我还不知道喝酒有这许多讲究呢,等回去学给你舅妈听,也叫她见见世面。”

钟鸣鹏笑了一时:“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贤侄女留步。”

李鸾儿将他送出大门这才回还,钟鸣鹏出了门便骑马带着几个人飞奔而去。

李鸾儿回去顾大娘子那里闲话一时,回自己屋里叫来几个婆子,将洗三要准备的事情吩咐了一通,将这些人打发走了,这才端坐在床上修习精神力,这段时间她一直担着心,再加上事务烦多,倒是真没时间修习。如今好容易得了空,自然要更加努力才行。

不说李鸾儿如何,只说钟鸣鹏打马还家,他是外官进京,原说该准备宅子的,只钟家祖上也是富商,在京城倒是有根基宅子的。

当年钟鸣鹏从军。也不想麻烦钟氏与他看守家宅。便将宅子赁了出去,正好在他回来之前,赁期也到了。赁宅子的那户人家是个干净整洁的,为人倒也很正派,赁了这么些年房子,给他将宅子收拾保养的极好。稍一收拾便能住人的。

钟鸣鹏急着见顾大娘子,这收拾宅院的事情就交给他的妻子应氏。

这应氏原是岭南大家娘子。应家经商多年,他家的子孙不管男女与商道上都很有一套,应氏也是如此,她不仅长的美艳。更是爽利大方有能为的,嫁给钟鸣鹏这些年,不仅管家理事生儿育女。更是将家业经营了起来,日子过的倒也很不错。

这次应氏跟钟鸣鹏回京城。临来之前就准备了许多东西,钟鸣鹏将她和儿女安顿好走后,应氏就带着一双儿女看着奴仆打扫宅院,安置东西,等到天色将晚才算是收拾了几处能住人的地方。

她才说要叫跟来的厨娘收拾些晚饭,便听到马蹄声响,应氏赶紧拢拢头发,带着一双儿女迎出门来,却见钟鸣鹏喝的脸红红从马上跳下来,应氏过去扶他:“鹏哥,你这是去哪了?怎么醉成这样?”

钟鸣鹏也不用应氏去扶,站的稳稳当当:“还能去哪,去瞧外甥女儿了。”

应氏是知道钟鸣鹏有个姐姐早亡,就给他留了个外甥女的,一听钟鸣鹏这话赶紧问道:“宛儿可还好?算算时间,她怎么也有十八了吧,是不是嫁人了,在婆家好么?”

钟鸣鹏拉着应氏的手:“回屋与你说。”

他的儿子钟庆和女儿钟红过来见礼,钟鸣鹏笑笑:“乖啊,还没吃饭吧,跟爹回去吃饭去。”

一家四口说说笑笑回到屋中,早有丫头摆上晚饭,应氏起身要给钟鸣鹏盛饭,钟鸣鹏一挥手:“我用过饭了,你们自己用吧。”

应氏打发儿女吃饭,她却是没用,坐到钟鸣鹏身边询问顾大娘子的情形。

钟鸣鹏接过丫头递上的湿毛巾擦了手脸,将毛巾扔进盆中,端了杯水喝了两口:“宛儿去年就出嫁了,嫁的是李家大郎,我去的时候她刚好生产完,宛儿也是好福气,一次生了三个小子,如此,在李家也算站稳了根脚。”

“这是好事。”应氏也跟着笑了:“阿姐在天有灵看到宛儿如此怕也放心了吧。”

“唉!”钟鸣鹏叹了口气:“那李家算是厚道人家,对宛儿也好,宛儿能嫁过去算是她修了好的,只是…”

钟鸣鹏一行叹气一行愤怒一行与应氏说起顾大娘子这些年在顾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到最后,性子真脾气烈的应氏也跟着气愤起来:“这顾大人好不知礼,当年要不是公公婆婆帮他,还将阿姐嫁给他,他哪里能做官,如今阿姐是没了,可他也不能作贱宛儿啊,再怎么说,宛儿可是他的嫡长女,他的亲生骨肉,哪里有他这样当爹的,那付桂花也是个混帐东西,敢这么欺负宛儿,不成,这事不能这样算了,宛儿说不寻他们算帐那是宛儿孝顺,咱们可不能不管,怎么着都得给阿姐,给宛儿出出这口恶气。”

应氏一说起来没完,拽着钟鸣鹏大声道:“自来出嫁女在婆家受了欺负都要娘家兄弟给出气的,顾家人欺负宛儿就跟欺负阿姐是一样的,你这个当舅舅的必然得出个头,不然,人岂不说咱们钟家都死绝了的。”

她这一说,又勾起钟鸣鹏心中恶气来,气的钟鸣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顾家实在欺人太甚,娘子说的对,咱们必要出出这口恶气。”

钟鸣鹏的大小子钟庆和他一样脾气,瞧着面上温雅,实则最是心狠手辣的,他一边吃饭,一边偷听,心中默想原来他还有一个表姐呢,只不知道这个表姐如何,不过,这表姐再怎么样也是他的至亲,他能欺负得,旁人却是欺负不得的。

钟庆在岭南生长,钟鸣鹏又是那里的官员,应家也是岭南大族,这样的出身背景导致他在岭南一带是彻头彻尾的土霸王。向来行事肆无忌惮,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听钟鸣鹏一番气话,当下也拍了筷子:“阿爹说的对,不能叫别人欺负了表姐,阿爹,儿子与你一起去顾家。将他家打砸一番。好叫他们知道咱们钟家可还有人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