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原对这位无父无母的表妹也有几分怜惜,就和怀宁公主商量先教养她一段时间。

怀宁公主心性善良,虽然觉得朱柳柳孝期进公主府有些不好,可经过周望几次劝说。也对朱柳柳大起同情之心,就同意了叫朱柳柳进公主府。

哪知道朱柳柳一进公主府就开始羡慕起了公主府中奢华的生活,又见周望养了那么些个女人怀宁公主都管不得。就起了坏心思。

她开始的时候接近怀宁公主,每天早晚给怀宁公主请安,又将她做的绣活送给怀宁公主,还时不时的陪怀宁聊天,叫怀宁公主认为她是个知礼的好姑娘,等打动了怀宁公主,她就开始慢慢接近周望。先是和周望谈诗论词,后又借机跟周望诉苦。诉说她是如何的想念爹娘,心中怎样孤苦无依,怎么感激周望,想要报答周望之类的话。

朱柳柳是个心大又聪明的女子。一来二去,竟叫周望在对她起了怜惜之意的基础上多了几分爱慕,后来有一次周望醉酒,朱柳柳去看望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滚在一起。

这件事发之后朱柳柳一直说不怪周望,她不要求什么名分,只愿意留在公主府做个丫头,伺侯周望和怀宁公主,可她越是这样说。周望就越是心疼她,便和怀宁公主闹着要给朱柳柳个名份,怀宁公主也是从这时起才看出了朱柳柳的野心。

周望养那么些女人只要不闹着要名份怀宁都能忍。总归里子她是留不住了,就只能留面子,只要大面上还过得去怀宁就能凑和着过下去,可是,朱柳柳这件事情可不一样,大雍建朝百余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位驸马胆敢名目张胆纳个有名份小妾的呢。要是这个口子一开,怀宁还不得叫人给笑话死。因此上,怀宁是死都不同意给朱柳柳一个名份的。

可怀宁不同意,那朱柳柳也不善罢干休,她跪着哭求怀宁不要赶她走,她不要什么名份,她只要能留在周望表哥身边就可以,还说一切都是她的错,要杀要剐她都没有怨言,只希望怀宁公主不要怨恨周望。

她这么一哭求,更显的她心地善良又知礼,却大大的显出怀宁的不通情理来,叫周望心疼的什么似的,一时没忍住和怀宁公主大吵一架,甚至还动手打了怀宁一巴掌。

就是这一巴掌将怀宁最后一丁点的忍耐之心也给打没了,怀宁气苦,就跑到宫里来向王太后求助。

李鸾儿听怀宁公主说完前因后果,整颗心都在咆哮了,她原只说那些小说上写的什么小白花表妹之类的有些洒狗血,却原来,还真有这种人呢。

同时,李鸾儿也很鄙夷周驸马,觉得这位周驸马实在脑残的紧,却也不想想怀宁公主怎么都是长公主,就是脾气再好又能容忍多少,怎么着怀宁都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官家的亲姐姐,无论什么事官家都必然向着其亲姐的,周望就是好好的捧着这位怕不定什么时候都得叫官家看不顺眼,更何况周望这般的死作,他也不想想那醉打金枝的典故,就敢这么着给怀宁一巴掌,也不怕真打出个好歹来弄的满门抄斩。

还有那个朱柳柳脑子怕也是不清不楚,抱金大腿就抱吧,可怎么着也得抱对是吧,她竟然不去抱怀宁这根大粗腿,却瞧中了周望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也不想想离了怀宁公主,他周望算个啥,就这两位的脑残相加,怕是两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此时怀宁公主已经止住了泪,红着眼睛问李鸾儿:“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总归是叫周望能息了纳妾的心思,叫他不敢与本宫闹就成,至于说周望如何,本宫便也不会考虑了。”

这意思就是叫李鸾儿只管折腾,就是周望伤了残了怀宁都不心疼了。

怀宁公主这次是真叫周望给伤了,连这样的话都放了出来,李鸾儿听了便也放了心,看看王太后,又看看怀宁公主笑了笑:“太后娘娘与长公主大约听过一句话吧,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什么意思?”王太后挑眉,有些不明白,怀宁更是晓得李鸾儿在说什么。

李鸾儿笑容更大了些:“周驸马自认为是个风流才子,想来他一定极善辩,要论起口才来,能争论过他的应该没几个,如果也寻个有才华又能言善辩的去和周驸马比那无疑是以已之短攻人之长,有些不划算,不过…”

李鸾儿慢慢把她心中的想法讲出来,她讲完了,不只是怀宁公主,就是王太后和李凤儿都瞪了眼,实在没想到李鸾儿这般的阴损,连这样的法子都使得出来。

不过,对付周望这种贱人便该无所不用其极的。

最终,怀宁公主点了头:“那便这样吧。”

王太后心疼的看了怀宁公主一眼:“你真的决定了?如此做,你和周望的夫妻情可就绝了。”

怀宁公主苦笑一声:“我和他哪里还有什么夫妻情义了。”

罢,王太后便也不再去说什么,只是叫李鸾儿好好准备着,要给周望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或者说,将周望彻底的压服,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李鸾儿出了主意,自然也不会在寿安宫久待,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告辞,王太后也算是信人,立刻叫白姑姑准备好轿子送李鸾儿出宫。

李鸾儿和李凤儿出了寿安宫,两姐妹又说了一时话,李凤儿叮嘱了好几句叫李鸾儿路上小心的话,又托白姑姑照料李鸾儿,这才还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李鸾儿坐上轿子出了宫。

回到家中,严承悦已经等的有些急了,见李鸾儿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才大松一口气,夫妻两个回房,李鸾儿梳洗一通说起周望的事情,严承悦表示对周望那样的人品也瞧不上眼,他一边给李鸾儿揉着肩膀一边笑道:“原爷爷说起周望来,只说这是个眼高手低又心大的,如今瞧来确实是如此。”

李鸾儿点头:“他自认为有才学,认为是先帝爷指婚耽误了他的前程,他也不看看大雍朝几代君王可都有容人之量,又都是极爱才的,要是他真的是个人才,先帝爷又怎么忍心埋没,哪里肯叫他当驸马,恐是先帝爷早就瞧出他志大才疏这才将叫他尚主的,就他那样的人,他觉得委屈,可人家怀宁公主忍他这个渣男忍了那么些年就不委屈?”

说起来,李鸾儿还是挺为怀宁公主抱屈的,又说了几句那位朱柳柳的话,李鸾儿猛然回头,警告的看了严承悦一眼:“咱先说好了,你若是也往家弄这么一位小白花可莫怪我不客气。”

揉揉手腕李鸾儿一笑:“我可没怀宁公主好性。”

严承悦也笑了起来,想到那位冯贞儿当初来示威的情形,忍不住笑声更大了些:“娘子,你的厉害为夫已经领教过了,甭说小白花,就是小红花小绿花都不敢在你面前放肆,你却也不瞧瞧那冯贞儿如今的情形。”

这时,李鸾儿也想起冯贞儿来,有些好奇:“那位冯白花如今怎样了。”

严承悦又笑:“她巴着要与人当妾,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成了赵大福的小妾,整日在赵老太太手底下受搓磨,你若是见了她铁定认为出来,哪里还是什么小白花,她啊,现在怕成了咸菜疙瘩。”

一句话逗的李鸾儿笑个不止:“活该,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她那样的女人,不自强自立也就罢了,反正这个时代女子本就卑下,有几个能立得起来的,可她们却是没有一丁点的自知之明又自作聪明,好的呢,或者能成事,弄个有名份的小妾,也有可能压制住当家主母一辈子过的还算是顺当,可一个不好阴沟里翻了船,那可就再没翻身的余地了。”

见李鸾儿笑,严承悦脸上也带着几分喜悦,伸手将李鸾儿抱入怀中抚过她的长发:“我家娘子最是厉害的,这世上又有几个能和你比的。”

“算是你命好,得了我这么个好娘子。”李鸾儿傲娇的一抬头,下巴微仰,一双杏眼满是自信,嘴角的得意笑容更是将严承悦的心都化了,他连连称是:“是极,为夫当真是修了几世的福才能遇到娘子。”

第三六八章 痛揍

京城西部离皇城根底下极近的地方有个十公主街。

这个街上自大雍建朝以来连同当今官家的三位姐姐一共住过十位公主,因此被京城的百姓私底下叫做十公主街。

怀宁公主府就在这条街上,紧挨着裕国公府,因着先帝爷只得了三位公主,这三位公主又都是王太后所生,都是先帝爷的嫡女,自然很得厚爱,怀宁公主自小性子温柔,先帝爷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在她出嫁时亲选了地方给她建的公主府,陪嫁也算是三位公主里最丰厚的一个。

怀宁公主府是座五进的大宅子,说是五进,可比寻常五进宅子要宽敞的多,中路便是五进宅子,东路西路也都有连着的套院并花园,这么多的屋子只怀宁公主和周驸马两人是怎么都住不完的,好些院子都给周驸马养了小戏、小情人。

周望在公主府东跨院的一个小套院中和朱柳柳说了好一会儿甜言蜜语,两人很是温存了一番,周望跟朱柳柳保证一定要说服怀宁公主给朱柳柳一个名份,朱柳柳这才喜笑颜开,高兴的送周望出门。

周望着一身紫衣,打扮的极像个富贵风流的公子哥儿,他一出门便紧绷了一张脸,变的清高之极,双手背在身后,周望缓缓登上马车,对车夫高声吩咐:“去望月楼。”

那车夫应了一声一挥马鞭车子就疾驰而去,过了好一会儿。车夫笑着道:“爷,到了。”

周望掀开车帘出来,见到外边的景象顿时大怒:“这是什么地方?爷要去望月楼。你…”

“周忠,周忠…”周望喊了好几声,照以往,他的随侍周忠会立马赶来笑着给他解决各种问题,可今儿却是极奇怪的,周忠竟然没有应答,更没有立马赶来。

饶是周望再糊涂也知道今天怕是碰上事了。

车夫笑着:“周驸马。实在对不住了,怪只怪你得罪了人…”

看着车夫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周望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可是公主府的下人,怎么能吃里扒外。你也不怕公主知道扒了你的皮。”

车夫又笑了,笑周望实在没脑子,到了如今这地步还不明白事,是啊,他是公主府的下人,听清楚了,公主府,可不是驸马府,他的主子自然是公主。如果没有怀宁公主的同意,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对周望的呀。

车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跟他罗嗦什么。先打了再说。”

却原来,这车夫带着周望到了一条狭窄又没有人烟的小巷子,小巷清静却又脏污的紧,这才叫周望变了脸色的。

也不知何时,小巷口上堵了好几个穿着黑衣蒙了面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对周望一笑:“周驸马,对不住了。有人出财叫兄弟们教训你,为了钱财。只有叫代你受委屈了。”

说完话,那男人一挥手,立马好几个人上前将周望给围住了。

周望是真害怕了,哆嗦着道:“大,大胆,我,我可是驸马,你们就不怕打了我公主,公主和太后砍你们的头。”

“怕什么。”先前说话的黑衣人大笑:“兄弟们得了财物自然远走高飞的,谁又知道是我们打的你。”

另一个黑衣人笑声更大:“周驸马,咱们可是许了诺的,今儿必带你身上一个零件交差,你说说,咱们是砍你的手,还是剁一只脚,或者砍掉你那第三条腿也成。”

第三条腿?

周望稍一想就明白过来,赶紧夹紧双腿苦苦哀求:“各位好汉饶命啊,那人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我,我有银子,我双倍给,只求你们饶过我…”

就在周望苦苦哀求的时候,离此不远处的一个二层小阁楼上李鸾儿和怀宁公主并肩而站,李鸾儿笑着一指周望:“公主,这便是那位风流才子?实在是…只这样的骨气,这样的人品,难怪脑子那样糊涂了,这样的人公主还留恋做甚?”

怀宁公主以前只觉得周望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人长的也气派,看着也极有风度,再加上他说话文雅,行事处处温存,便觉得他好,甭管周望如何折腾,怀宁公主都舍不得叫他受什么委屈。

可今日一见周望在那些黑衣人面前的表现,怀宁公主真是大失所望,似乎是心中的一个完美形象彻底的崩坏了,她不只失望,且极度的愤恨。

她恨周望那样欺瞒于她,那样的折磨了她许多年,更恨自己怎么就看不透那层虚望,被周望这种伪君子给骗了。

她怀宁公主喜爱的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那等遇事便哀求告饶的胆小鬼。

捏紧了拳头,怀宁公主恨声道:“打吧,给本宫狠狠的打。”

李鸾儿勾唇一笑,伸手放了个信号出去,不一时,就见那巷子里的几个黑衣人将周望闷头套上麻袋,围起来就开始拳打脚踢。

李鸾儿转头,对怀宁公主一笑:“公主难道不过去踢上几脚,好一解心头之恨。”

怀宁公主确实是气极了,当下也不管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风度,狠狠一点头:“好。”

她和李鸾儿下了楼,走了没多少路便到了小巷中,车夫看到怀宁公主赶紧迎过来请安,怀宁公主做个手势叫他起身,快步走到周望跟前,看着缩成一团的套着麻袋的周望,怀宁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抬脚就狠狠的踹了过去,一声惨叫传来,听的怀宁公主直觉得解恨。

她又踢了好几脚,算是跟自己的过去告别,怀宁公主一边踢一边流泪。她极痛恨自己,怎么就被这么个玩意放在鼓掌之中玩弄了那么多年,为着他伤了父皇的心。伤了母后的心,还为他和姐妹们吵架,为他受了多少委屈,被多少人嘲笑…

怀宁公主使了大力气,踢的周望一个劲的哀求:“好汉,好汉饶命。”

他越是哀叫,怀宁公主越是气恨。踹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李鸾儿瞧着再踢下去怀宁公主怕是要累坏的。就赶紧将人拽过去叫声劝着:“公主息怒,反正你也不会和周驸马和离,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他,咱留着力气以后慢慢来。”

李鸾儿劝说了好一通。怀宁公主才平息怒火。

两人退到巷子一侧,那黑衣人将周望身上的麻袋拿开,却见周望脸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整张脸肿的跟个发面馒头似的,嘴角眼角更是有好几处青紫痕迹,本来梳的油光水滑的头发现在也跟个疯子似的四处散开,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跟咸菜干似的挂着。

这么一瞧,周望哪里还有一丁点的才子气度,这完全就是窝在北城墙根底下捉虱子的乞丐模样。

“再是风流才子挨了打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鸾儿笑着给周望又扯了一次后腿:“公主瞧见了么。对付这种人讲理是讲不通的,唯有狠狠的揍上一顿,保管他就跟哈巴狗似的唯您的命是从。以后啊,周驸马再不听话的时候,公主便叫人这样泡制,有太后娘娘跟官家撑腰,您再拿出公主的气势来,他周驸马还想翻了天不成。”

怀宁公主眼中带泪。嘴角却是带着笑意:“活了这么大,我今儿才算是清醒了。以前我怕是被猪油蒙了心的,竟是想不到这些。”

转头对李鸾儿笑了笑,怀宁公主道了谢:“严夫人,谢了,以后我必报答你。”

李鸾儿赶紧摆手:“罢,罢,说什么报答,我也不过是看不惯周驸马的行事而已,凭的什么他吃着公主的,住着公主的还敢给您气受,本来就是个小白脸,却一丁点都没有当小白脸的自觉,不说讨好金主,反而搞的自己跟大爷似的,弄的您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吗。”

李鸾儿嘴上虽这样说着,可心中却想,你当你若不是公主我犯得着这样忙累的帮你么,若不是太后立逼着,我这会儿可在家安安生生养胎呢,至于跑到这种荒凉的地方看你们夫妻大战么?

既然已经叫怀宁公主清醒的认识到了周望的劣根性,李鸾儿自然也不会久留,跟怀宁公主告辞后就离开这条巷子。

她才一走出去便见到一辆青布马车远远的侯着。

李鸾儿笑着过去,马车上伸出一只手来,李鸾儿握住那只白玉似的手上了马车,一进去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严承悦带着淡笑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耳边听他心疼的询问:“累到没有?”

李鸾儿摇头:“我又没有出力,不过是和怀宁公主说了几句话罢了,又怎会累到。”

说到这里,李鸾儿长长的打个哈欠,捂着嘴小声道:“就是今儿起的早了,这会儿犯了困。”

严承悦搂着李鸾儿,让她靠的舒服一些,对驾车的严一吩咐一声:“回府,路上慢些,别吵了少奶奶休息。”

严一笑着答应一声,赶着车马往严家而去。

李鸾儿依着严承悦眯了一会儿便过了困劲,她窝在严承悦怀中,双手玩着他的指头小声道:“还是你这法子好,咱们也不费什么劲就将周望的事情给解决了,若不然,说不得要我抛头露面的,平时还成,可如今我这身子,难免要遭人垢病的。”

严承悦笑着搂紧了李鸾儿:“你来京城日子少,又是后宅妇人哪里知道那些爷们的事,这京城凡是上得了台面的哪个不知道周驸马最是欺软怕硬的,他也就是尚了怀宁公主才敢这样折腾,若是他尚的是永宁公主,打死他都不敢有丝毫不敬。”

李鸾儿想到永宁公主那个脾气,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不过今儿怀宁公主受了刺激,想来以后周驸马的日子可要难过了,最难过的恐怕就是那朵小白花,也不知道要遭怎样的罪呢。”

“我管别人怎么遭罪,我只知你如今是真遭了罪。”严承悦从车壁处的一个抽屉中拿出一小盒子酸梅干来塞了一个到李鸾儿口中:“这才多少日子你就已经害喜的这么厉害,往后还有*个月呢,日子可得怎么过。”

第三六九章 翻身

大约是一胎怀了四个的原因,李鸾儿害喜很是厉害,不满一个月就开始恶心厌食,这几日越发的严重,几乎是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便是喝口水都吐出来,叫李鸾儿这个女汉子都几乎受不住。

这会儿子她跟着怀宁公主奔波半晌,早有些难受了,靠在严承悦身上白着脸咬了口酸梅干,忍着恶心吞咽下去:“原嫂子怀胎我只高兴她一次怀了三个,给我们李家开枝散叶,也没去多想嫂子到底难不难受,身子受不受得住,如今我怀上了才知这生孩子当真是过鬼门关一样,才怀上就这么难受,以后月份越来越大,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坚持得下来,看来,这怀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越是这么说,严承悦越是心疼,握着李鸾儿的手担忧道:“以后闲事咱们不能管了,你好好安胎,咱们忍过这几个月,以后再不生了。”

李鸾儿早已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口中含糊道:“自然不会再生了,一次我就够了。”

说是这样说,李鸾儿又哪里知道但凡是女人怀孕生子的时候都会这样想,可等生下孩子,瞧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越发的可爱,到那时候,怕是早忘了怀胎生育时候的难受和危险,便是再冒一次生命危险也想要再生宝宝的。

马车不知不觉中到了严家门口,严一掀开车帘子:“少爷,到家了。”

严承悦抱着李鸾儿见一个粗使婆子伸手要接李鸾儿,严承悦摇头,将李鸾儿抱的越发紧了,这一刻,他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腿为什么会断掉。什么仕途经济,什么青云之路前程似锦他都已经不在意了,他唯在意的是他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在自己娘子怀胎辛苦睡熟在他怀中的时候,他不能将人安安稳稳的抱回屋中,妥善安置到床上,不能给李鸾儿好好的创造一个避风息雨的安然环境。

狠狠的捶了自己的腿一下。严承悦沉声吩咐:“严一。将轮椅推过来,严二,过来帮忙。”

严一推过轮椅。严二伸手将抱着李鸾儿的严承悦托到轮椅上。

期间李鸾儿睁开眼睛看了看,嘀咕了一声又睡着了。严承悦坐到轮椅上,并不叫严一、严二随行,而是一手抱着李鸾儿。一手转动轮椅进了屋,他将李鸾儿小心的放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就坐在一旁瞧着李鸾儿的睡颜出起神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严承悦守着李鸾儿也睡着了。

严家小两口夫妻恩爱,相互关心,便是下人都羡慕之极。

公主府里却是乌烟瘴气一片愁云惨淡。

周望挨了打。脸上身上都不成样子,哪里还能见人,这望月楼自然是去不得了。周望也不知打他的是谁,公主府的车夫也架着马车跑了。他只能恨恨的骂了几句,从小巷子里出来寻了一辆马车坐上回公主府去。

等进了府,周望叫来一个丫头便问:“公主呢?”

那丫头见周望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受惊过后小心的回了一句:“公主今儿去永宁公主那里宴饮去了,说是傍晚才要回来。”

周望一听气的脸上变了色:“宴饮,宴饮,我和她说过多少次女子当贞静为主,少有事没事的出门和那些长舌妇搅在一起偏偏不听,永宁公主那样的泼妇她竟然还来往,也不怕…”

丫头听的更是惊吓,低垂着头小心的往后退,趁周望不注意退出屋去,一出来还吓的直拍胸口,心说周驸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样说公主,怀宁公主再温顺那也是公主啊,哪是由得人说的,再者,能和公主宴饮的可都是朝庭命妇,周驸马这一句可是将京城一多半的贵夫人都得罪了,且永宁公主可不像怀宁公主这样好说话,周驸马骂人家是泼妇,这要是叫永宁公主听到,指不定闹翻了天去呢,她一个小丫头可承受不起这些个,还是全当没听见的好,以后哪,还是少往驸马跟前凑。

当然,这丫头是公主府里难得的有眼色有心计的,那些分不清主次高低的便很是奉承了周望几句,又忙着给周望寻了公主府里奉养的大夫看伤,又开了药,内服外敷的都有,周望才拿了药准备去抹,就听到一阵阵哭声传来。

却原来他养在府里的那些小戏子、小情人都听到他被打的消息,一个个就跟死了亲爹娘似的哭哭啼啼的就来了。

朱柳柳如今和周望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自然就是那带队的人,她一进来就哭,扑进周望怀里失声哭喊:“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人这样的狠心大胆,竟然敢打你,表哥,你…当真是叫我心疼呀,你脸上身上这些伤就像是伤在我心里一样,叫我好生难过,天啊,你怎么能够受这些苦楚,我宁愿伤在我身上,也不愿叫你受一丁点的痛。”

朱柳柳这番情真意切的表白搞的周望感动之极,他搂了朱柳柳小声安抚:“表妹莫哭,你一哭我更心痛,我宁愿我身上的伤再重多少倍,也不愿叫你掉一滴泪。”

恶…

站在朱柳柳身后的一个还算是正常的小戏子趁人不注意回身做个呕吐的表情,实在是…天哪,她唱了那么多年的戏,自认也算是个会做戏的,又历经人情冷暖,整颗心都麻木了,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叫这两个人给恶心到了。

说实在的,周望养的这些小戏子可并不是没脑子的,她们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玩艺,是被那些权贵互相赠送玩弄的工具,在戏班子里,她们也见识了许多红角儿的凄惨下场,也晓得那些权贵的嘴脸,因此,在周望出现的时候,她们发现周望虽然清高,虽然有些头脑不清楚,可还算是重情的,或者不会将她们送人。所以,才赶紧巴上了,为的也是能够生活的好一些,有尊严一些。

原来在公主府里,她们的日子过的还算是不错,起码比被别的权贵养着的那些姐妹要好上许多。

可是如今…

好几个小戏子都在想,她们的选择是不是。是不是错了?

正当周望和朱柳柳缠缠绵绵互表心意之时。就听到一阵冷笑声:“今儿我也算是长了见识,也知道什么叫苦命鸳鸯了。”

周望和朱柳柳同时一惊,望向门外。就见怀宁公主一身浅紫宫装,打扮的富贵之极,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站在门外,冷冷的盯着他们直瞅。

那些小戏子看到怀宁公主就很有眼色的退到一旁。她们大多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也有个眼色高低。轻易是不会去招惹怀宁公主的,就是当初怀宁公主有病周望招她们过去享乐的时候,她们其实也是满心的忐忑,不过是不敢违抗周望才会那样做的。

不过。那件事情过后,有好几个小戏子都偷偷的跟怀宁公主请过罪的,更有人跟怀宁公主表示愿意离开公主府。只是想请怀宁公主帮她们脱籍。

对于这些人怀宁公主是不去计较的,她一个堂堂大雍的长公主也不稀罕和几个小戏子一般见识。

叫她最气不过的只有朱柳柳那朵小白花。自然,小白花这个词也是从李鸾儿口中知晓的,她觉得很趁朱柳柳。

看到怀宁公主,周望就大大咧咧的站着,一手搂着朱柳柳,一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凛然不惧状:“公主回来了。”

要是以前他没挨打的时候做出这个样子还真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很是能迷惑人的。

可今天怀宁公主明明见了他挨打求饶时的熊样,心中也明白了周望不过是个伪君子,那清高的才子模样不过是他装出来的,他骨子里就是个贱人,这时候再见周望的样子,只觉得恶心,更是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瞎了眼,错将鱼目当珍珠,还受了这个贱人那么多的气。

“这里是公主府,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怀宁公主冷笑了一声,看着周望明明脸上带着伤,伤的又跟个猪头似的,可偏偏还是要做出那种风流状,更是心里瞧不起他。

“公主这是什么话?”周望皱了皱眉:“我不过是问侯公主一声,公主怎么…公主你的温柔贤淑都到哪儿去了?你真是叫我失望之极啊。”

一句话,叫本来就已经瞧不上周望的怀宁公主一阵恶心:“问侯?本宫还以为你心中从来没有本宫,巴不得本宫早死呢。”

说完话,怀宁公主又瞧了一眼朱柳柳:“本宫从来谨守本分,可没有和谁搂搂抱抱的,朱姑娘一个未婚的姑娘,没名没份的就和本宫的驸马如此的亲热,知道的说一声你们表兄妹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朱姑娘是花楼里出来的呢。”

怀宁公主这一句话叫好几个小戏子都低了头,掩住眼中流出来的不屑之意。

确实,小戏子们都瞧不上这位朱姑娘了,明明有好的出身,就是家境不好了,可还有一位做驸马的表哥关心,有表嫂公主在,她怎么都能嫁个好人家的,可她偏偏自甘堕落非要和驸马搅和在一起甘愿为奴为妾,弄到如今公主都对她有了意见,就这样的人,以后能有什么好结果。

“公主怎么这样说表妹。”周望见怀宁公主骂朱柳柳一下子就生气了,上前就要和怀宁公主理论:“表妹那么美好,那么善良…”

“齐嬷嬷!”

怀宁公主往后退了一步,高声叫道:“给本宫教训这对无礼之人。”

“是!”一个五大三粗长的跟个男人似的老嬷嬷站了出来,伸手就往周望脸上一个巴掌,接着又是左右开弓,将周望那张本来就已经朝着某种动物无限靠近的脸打的更加出彩:“叫你美好,叫你善良,她美好善良,公主成什么了…”

周望被打的鼻血直流,怀宁公主站在一旁冷冷笑着,到最后,听那齐嬷嬷骂道:“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三七零章 卖身

“表哥,表哥…”

朱柳柳飞快的跑上前一把抱住周望,心疼的叫着,看着周望被打的牙都松了,脸上更是肿的比猪头还猪头,朱柳柳回头怒视齐嬷嬷:“你这奴才怎么如此胆大。”

她又瞅向怀宁公主:“公主该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本该贤良淑德以贞静为主,您怎么如此对待自己的夫君,表哥可是您的天啊,您不该…”

“什么叫天?”

怀宁公主不稀得和朱柳柳分辩,可辛嬷嬷作为下人却要替怀宁公主出头说话的。

“夫妻夫妻,自然是先有夫才有妻,夫在妻前边,自然夫位尊贵,公主如此责打自己夫君,实在为世所不容。”朱柳柳可不只是柔弱那么简单,光是这口才便要叫人赞上一声伶牙俐齿了。

只是这位辛嬷嬷可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一笑,那张长的粗俗的脸上挤出许多皱纹来:“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不管是夫妻还是父子,都要排在君臣后面,旁人是娶妻,可驸马却是尚主,尚主你明白么?便是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否则就枉为人,公主莫说是责打驸马了,就是如今砍了驸马的头,他也不该有任何的怨言,朱姑娘,你如此替周驸马辩白,莫不是说周驸马对当今官家有怨言,还是觉得夫妻之道该大过君臣之道?”

辛嬷嬷这句话驳的朱柳柳哑口无言。就是周望也说不上话来。

辛嬷嬷又笑:“朱姑娘,你口口声声说不要名份,愿意伺侯公主和驸马。原公主替你着想,不愿意叫你为奴为婢,可你为此还对公主记恨上了,公主也不乐意平白做好人还不落好,如此,就允了你的要求。”

“真的?”朱柳柳一喜,当下也顾不上周望。赶紧对怀宁公主行礼:“谢过公主。”

“不必谢。”怀宁公主看了朱柳柳一眼,眼中满是厌恶。

朱柳柳只顾高兴。哪里瞧出这些来,还是几个缩到一旁的小戏子历经人事,瞧出公主怕是对这位朱姑娘不怀什么好意了,有好几个心中都有些幸灾乐祸。只说这位朱姑娘是个傻的,她们不知道有多希望能够有朱姑娘的身份,可她竟然不满足,竟然哭着喊着往火坑里跳,实在叫人无语的紧。

辛嬷嬷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丢给朱柳柳:“既然你乐意,那就签了这个吧。”

朱柳柳接过来一瞧,顿时傻了眼:“这,这个…公主,你怎么会?”

怀宁公主冷笑一声:“你想要伺侯驸马自然是要为妾的。难道你还想代替本公主为嫡妻不成?”

“不,不。”朱柳柳后退两步:“我没那么想,我怎么会那么想。”

“既然是为妾的。自然就要签卖身契了,你见谁家的妾室不是卖进府里的,哪家的嫡妻没有手握妾室的卖身契?”怀宁公主自想开之后人也变的开朗许多,自然性情中的刚强和孤傲也显现出来,她一步步走向朱柳柳:“你口口声声说想要为奴为婢,可叫你签个卖身契都这样为难。朱姑娘,我能否认为你心口不一。虚伪之极。”

“我没有,我没有。”朱柳柳满脸惊色,后退了好几步,退到周望身旁,一把抓住周望:“表哥,你赶紧帮我解释,我没有什么野心,我不是公主说的那样的人。”

见朱柳柳一脸的惊恐,身子如弱柳般抖个不停,更显的她如娇花被雨打一样可怜可爱,周望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大起怜惜之意,将朱柳柳护到身后,对着怀宁公主大声道:“够了,表妹这样可爱,这样善良,你怎么忍心这样逼迫于她?”

怀宁公主真是气极了想笑,她真的很想问问周望什么叫自己逼迫朱柳柳,明明就是朱柳柳在逼她好么,她口中说着什么不求身份,宁愿为奴,可只是一个卖身契就叫她露出了本来面目,这样虚伪的人凭是谁都瞧清楚了,可偏偏周望就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什么都不去瞧,一心里只认为朱柳柳好,认为她恶毒,怀宁公主简直想骂上一句,她若是恶毒,早就已经将他们这对狗男女给乱刀砍死了。

“放肆!”辛嬷嬷的任务就是帮助保护怀宁公主,自然不能任由周望指责怀宁,一步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朱柳柳脸上:“小贱人,将你挑拨离间那一套收起来。”

“你!”周望一阵心疼,伸手就要去推辛嬷嬷,可辛嬷嬷哪能叫他如愿,抓住周望的手往前一递又一松,就听得咕咚咚的声音响起,周望一屁股坐到地上翻滚了好几下,带倒了好几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正好砸在朱柳柳脚面上,叫朱柳柳惨叫连连。

怀宁公主想到李鸾儿教她的那些话,心中明白和周望这种与人不一样的东西说任何话都是白费唇舌,与其与他们辩驳气着自己,真不如先上去给他们一顿耳光,打的他们说不出话来为上。

“辛嬷嬷。”怀宁公主勾唇一笑:“给朱姑娘签了卖身契,将她先带到我房中教训教训,好好教她为奴之道,另外,驸马爷累了,又受了伤,恐怕是要静养的,这段时间还请驸马在府里卧床休养为上,你派人看着驸马,别叫他随意走动,另外,给他多弄些补药,驸马身子不好,也经不得麻烦,除去嬷嬷带的人,别人不许惊扰了驸马。”

说完,怀宁公主对周望一笑,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微一福身:“我这一切都是为了驸马好,不管驸马怨也好恨也好,我都不在意,驸马,请静心休养。”

说完话,她高高仰着头,挺直了脊背带着一行丫头婆子出了屋子。

从屋中出来。怀宁公主看到外边灿烂的阳光,顿时心情大好,她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好像是压在自己身上多年的大山被搬掉一样,只觉得心中快话,身轻如燕。

怀宁公主想到李鸾儿劝慰自己的那些话,心中感触颇多,到如今,她才算是真正的认同了李鸾儿。

瞧瞧远方的天空。怀宁公主心道,李大娘子当真是个妙人。她说的那些话也真真有番道理,这人啊,甭管到什么时候都得自重自爱,人先自爱才能爱人。才能被人爱,不管到什么时候,碰到怎样的困难,都要学会挺直了脊梁,只有脊梁是直的,这人才能坚强,才能上进,否则,人的心就跟脊梁一样弯了。随便一个困难便会将人压垮。

想想以前的她,怀宁公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以前她在周望面前可不就是弯腰驼背么。难怪周望敢那样的作贱她,不过,自此之后她不会了,她也要像李大娘子那样挺直了脊梁做人。

屋内,辛嬷嬷带着几个粗壮的仆妇将朱柳柳按压住,叫她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任凭着朱柳柳哭喊也不理会,拽着她就拖出屋子。

那周望想要去追。想要训斥辛嬷嬷等人,结果又被辛嬷嬷甩手几个巴掌给打了回去,随后几个高高壮壮的侍卫上前将周望绑了起来,押着他进了卧房,又把他捆到那张充满了奢华糜丽气息的床上。

周望大喊大叫着:“表妹,公主,公主你不守妇道,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公主…”

只是凭他叫破了喉咙都没人理会。

朱柳柳被拖到怀宁公主院子后面的一间小杂物屋中,被辛嬷嬷给甩进屋中,一个身着绿衣的胖胖的脸上带着笑的老嬷嬷进来,见到朱柳柳,那位老嬷嬷脸上的笑更加慈祥。

朱柳柳一见就如抓到救星一样,站起来就对老嬷嬷哭道:“嬷嬷,你行行好救救我,我…”

她话未说完,就被那位满脸笑容的老嬷嬷给抓住了,老嬷嬷手上的力气很大,抓的她胳膊疼的不成,额上都冒了冷汗朱柳柳也不敢说什么。

就听那位老嬷嬷笑着用最和善的语气说着话:“你就是朱姑娘了吧,既然签了卖身契就该好好的伺侯公主,我瞧你规矩不成,好姑娘,好好跟嬷嬷学学规矩,省的多吃苦头。”

说完这句话,老嬷嬷甩手一巴掌过去,将朱柳柳打的摔倒在地上,老嬷嬷脸上笑容不变:“你要是不好好学,这就是下场。”

怀宁公主带着辛嬷嬷回了屋,她坐下,对辛嬷嬷一笑:“嬷嬷,今儿辛苦你了,有你在,我心里有了底,再不怕什么了。”

辛嬷嬷笑笑:“公主过奖了,这是奴的本分。”

“嬷嬷坐下吧。”怀宁公主一指旁边的椅子请辛嬷嬷坐,辛嬷嬷却是个很识礼数的,根本不会在椅子上坐下,而是自已搬了个小杌子在公主下首坐定:“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怀宁公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了,只是我很好奇嬷嬷怎会有那样大的力气,那么厉害的身手。”

这一句话似乎勾起了辛嬷嬷的心事,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方道:“奴从过军、打过仗,杀过人见过血,哪里是周驸马一个文弱书生能比得了的。”

就辛嬷嬷这一句话叫怀宁公主更加惊奇:“怎么?嬷嬷竟是从过军?”

辛嬷嬷点头:“公主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女将军郁氏?”

见怀宁公主表示知道,辛嬷嬷才继续道:“奴是郁将军麾下女兵,随将军征战南北,大小战役不知经了多少,后来郁将军获罪,奴这些女兵就解甲归田,郁将军怕奴等回家无人照料,就托严老将军照顾一时,奴和好几个姐妹就跟随严老将军,一直在严府照顾保护严家上下,这次少奶奶要帮公主,便寻了奴来压制周驸马,奴是个孤苦之人,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既然少奶奶叫奴保护公主,奴自当尽心尽力,公主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拼却性命也要帮公主办到。”

辛嬷嬷这几句话叫怀宁公主惊叹不已:“你竟是见过郁将军的?我只听说过她,我姐姐和妹妹对她都是极敬服的,每当谈起恨不能一见将军当日风采之一二。”

说起郁将军,辛嬷嬷眼中闪过敬佩怀恋之意来,过了好半晌才道:“郁将军当年风采逼人,奴就是费尽了唇舌也形容不出来,奴只知道将军以女儿之身为国征战,拼死杀敌,满身的伤痕累累,叫奴等心疼。”

“想来也是。”怀宁公主听的也是唏吁不已:“打了那么多仗,身上自然是带着伤的,郁将军实在不容易,说起来,不只我等,就是如今闺阁女儿谈起,怕也都敬佩将军刚烈的性子,超凡的武艺,更加敬佩将军以女儿之身做出一番功业来,只是,国朝百余载,也只出了一位郁将军,最后还落得不能善终,实在叫人痛惜。”

辛嬷嬷垂头,眼中有泪光闪过:“将军还算是好的,到底先帝爷替将军平了反,将军冤屈大白于天下,将军平反那天,奴等姐妹痛饮三百杯,全都醉的人事不醒,奴等感谢先帝,公主为先帝之嫡女,奴定会对公主尽心竭力。”

第三七一章 产假

最终,怀宁公主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为的是那位惊才绝艳的郁将军,也为着她自己。

郁将军有才华有志向,不管是武艺还是兵法谋略都是顶尖的,只是,这样厉害的一个女人却是被愚忠的思想所害,在高宗晚年因着田贵妃被下狱杀害。

现如今想想,其实郁将军有些死心眼,怀宁公主认为她之前也是太过死心眼了,竟然一心只为了周望考虑,将自己陷在泥坑里那么多年,不只苦了她,就是她的亲友都替她担忧着急,大约,她原先是中了周望的毒吧,搞的自己那么低微,那么被人瞧不起来。

“罢,你今后就在我府里吧,只要你真心为着我,我管你养老送终。”怀宁公主心眼还是很好的,给辛嬷嬷做了保证。

辛嬷嬷起身谢过怀宁公主,又和怀宁公主讲了一些当年她随郁将军征战的往事,怀宁公主生在宫中长在繁华的京城,长了这么大岁数从没有出过京,如今听辛嬷嬷讲起各地的风土民俗,讲那些战场上的热血往事,一时听住了,到辛嬷嬷讲到口渴的时候,怀宁公主却听的心胸更加的开阔,已经彻底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杂物房中,朱柳柳脸上带着泪,双手端着银盆,盆中是滚热的水,她小心的一步步走过去,却不想那位胖胖的嬷嬷一脚过去将盆踢翻,热水一下子泼洒到朱柳柳身上、脸上。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脸庞:“我的脸,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胖嬷嬷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你自甘下贱,放着好好的良民身份不要偏偏想为奴为婢,你当奴才是好做的,你可知公主的身份,那可是先帝爷和太后娘娘的嫡女,是当今官家的姐姐,公主府里的规矩自然森严。和宫中也不差什么,凡是这府里当差的。甭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要脸上带笑,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不许哭的,你刚才哭成那个样子是给谁瞧,也不怕给公主招来晦气。”

“我。我…”朱柳柳哆嗦着唇才要说话,却又被胖嬷嬷两个耳光过去打倒在地上:“什么我,要自称奴,你如今是奴才,可不是什么表姑娘了。”

朱柳柳又哭了,她是真后悔了,她原想着以她的身份家境就是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太好的人家,又有哪个府里比公主府富贵,比公主府呆着舒服。这才和周望搅和在一起的。

她也是瞧着周望养了那么些个小戏子怀宁公主都不说什么,她以为公主是个很好对付的,这才大着胆子勾引周望。哪知道公主会容不下她,不只容不下她,且连周望都瞧不上眼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周望留,如今周望也不知道被怀宁公主给绑到哪里去了,她在这间小黑屋里受尽了磨折也没人管。朱柳柳想着,她大约是要死在这里的吧。

“嬷嬷。你说我今后该怎么做?”

在朱柳柳陷入水深火热之时,怀宁公主却向辛嬷嬷问计。

通过一番谈话,怀宁公主也瞧出来了,这位辛嬷嬷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粗俗,相反,这是个有阅历有经验又有计谋的妇人,想着辛嬷嬷跟在郁将军身边经历了那么些个,心中必是有成算的,这才要问问辛嬷嬷她以后该怎样过日子:“我如今和驸马关系僵成那个样子,我也瞧不上他的脾性,以后怕是绝无夫妻恩爱的可能了,可大雍又没有和离的公主,我的日子该当如何?”

辛嬷嬷瞧了怀宁公主一眼,思忖良久才道:“公主,奴说句不好听的,公主若是不乐意就当奴胡言乱语,莫往心里去。”

“你说吧。”怀宁公主抬了抬手。

辛嬷嬷笑一笑:“公主如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个儿,太后娘娘在宫里,又有官家要照料,对公主有些鞭长莫及,长宁公主和永宁公主也都有各自的家庭要照顾,管得了公主一时,管不了一世的,依着周驸马的性子,怕是已经恨极了公主的,奴想着也绝无和好的可能,公主若想这辈子过的好好的,再不受欺侮,那就得强横起来,首先,公主该当有个孩儿了。”

“什么?”怀宁公主一惊站了起来:“我和驸马已经…”

“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辛嬷嬷轻蔑的一笑:“周驸马那样的人奴几下子就能料理好,公主若是还瞧他过眼,便先忍耐一下,等生下孩子来再料理他不迟,公主若是再也瞧不上他了也好说,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寻,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凭的是谁也能叫公主生个孩子吧。”

辛嬷嬷这话实在是大胆之极,听的怀宁公主脸上都变了色:“这,这,这也太,太那个了吧,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您是公主,只要官家和太后不说什么,谁又能怎么着您,只要是您的孩子,奴就有法子叫周驸马乖乖认下。”辛嬷嬷站起来微一福身:“您想想唐朝时候那此公主过的是什么日子,心里还能不明白。”

怀宁公主还是直摇头:“我,我是不成的。”

“那便忍让一下周驸马,先想个法子生个孩子为上,这女人啊,就得有个娃,娃可比男人可靠多了。”辛嬷嬷再度建议。

怀宁公主低头想了半晌,伸手抚过自己的小腹部位,过了许久才咬牙道:“就依嬷嬷的,等我生下孩子便想怎么折腾周望就怎么折腾。”

“公主做了决定就成。”辛嬷嬷一笑:“奴叫人这段时间给周驸马多熬些补药,总得叫他养养身子的,奴瞧着他身子骨实在不是很好,奴打他的时候都不敢使劲,生怕一用力将他扇飞了。”

扑哧一声,怀宁公主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越笑越是大声,伸手扶住辛嬷嬷的肩膀直揉肚子:“哎呀,笑死本宫了,真该叫周望来听听嬷嬷这些话的。”

随着桃花梨花落去,枝头粉绿变成深绿,再渐渐往墨绿靠近,天气也一天天的变热,随着天气变化,李鸾儿的日子也越发的难过。

若说她才怀胎的时候只是吃不得东西,那现在除了吃不了东西,更是心中燥热,睡觉的时候总是出汗,再加上身上酸软又嗜睡,短短不到半月光景,李鸾儿就瘦了好几斤,她身形本就削瘦,再瘦下去,浑身似是没了肉,原来穿着合身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肥肥大大的,瞧着就叫人担忧心疼。

严承悦更是心疼李鸾儿,为着李鸾儿,直接寻了官家将兵部的事辞了,只说要休产育假。

官家原还指着严承悦帮他理清兵部事宜,哪里愿意批准,可严承悦几次三番的请假,再加上李凤儿的枕头风,更有怀宁公主因为受了李鸾儿的好处,也替她说了许多好话,王太后见怀宁公主一天天的开朗起来,心中也感念李鸾儿,便也在官家跟前说李鸾儿如今怀胎有多不晚,官家实在没法子就批了假。

不过,官家到底心里是不痛快的,批假的时候是在大朝之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批准严承悦休息的,更是言辞切切的嘱咐严承悦好好的歇过这产育假去。

就官家这几句话,顿时叫文武百官面面相视,等下了朝一个个的跑到严承悦和严保家跟前询问,从大夏朝起几千年来,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男人还要休产育假的。

严承悦当初腿断的时候不知道受过多少闲言碎语,哪里还会在意这些个,脸上带着笑几句话将话题引到别处。

而严保家那里根本不觉得自己儿子休产假丢人,只要一想想儿媳妇肚子里可是怀了四个严家骨肉他就高兴,哪里还会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只当那些官家是心中嫉妒,嫉妒他家娶了个能生养的媳妇,便一直脸上带着笑夸赞李鸾儿,又说自己儿媳妇有多不容易,是他叫严承悦跟官家请假回家陪媳妇的,还说什么等到自家儿媳妇生产后,他可是一次给四个孙儿准备满月宴的,到时候还要请诸位同仁赏脸过去喝喜酒的。

就严保家这么些话,不知道气的多少人甩袖子就走,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闲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