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儿擦了擦泪,抬眼望向德庆帝,还有几分不信:“真的?”

德庆帝微叹一声:“真的,朕何时骗过你。”

李凤儿这才又破涕为笑:“我实是太在意您了呀,本来宫中那么多姐妹我这心里就极难受的,您又带回人来,我又怎能不生气,明郎,我是拿您当相公才会如此,我若是心里没您,您就是带回十个八个的天仙来,您瞧我动不动气。”

德庆帝听了这话心里软软甜甜的就像是泡进蜜水里似的浑身舒坦,将头埋进李凤儿颈窝:“还是朕的凤儿最好了,皇后只知道贤惠,别人见了朕都是小心翼翼的,又有谁待朕这般的真心。”

第三八一章 大闹

赵皇后端坐在榻上,身上穿了深色的皇后礼服,厚重的料子,繁复的花纹,再加上头上那叫人看的眼花缭乱的各色饰品,叫她整个人显的有些可笑。

若是历经世事端庄大气气势又足的人穿上这套礼服定是能撑起来的,倒显的肃穆威严,可是赵皇后正是妙龄,本就显的稚嫩,再加上她颜色本就平常,穿上这套衣裳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样,不但不显的威严,反倒是叫人有些小瞧了去。

只她并不这样觉得,反倒是绷了一张脸,很是端正的坐着瞧着地上跪着的两名女子。

这两名女子一艳丽一温顺,长的都好,此时两人穿了粉色纱衣,骨子里透出许多风情,更趁的赵皇后有些刻板。

“官家即是将你们带回来,就说明心中对你们是喜爱的,你们自该尽心尽力服侍陛下,和后宫姐妹相亲相爱,万不可多嘴多舌,引起纷争来。”

赵皇后一番话叫地下两名女子小声应着,那温顺些的展颜一笑:“奴紧记娘娘教诲。”

艳丽些的则是点头表示明白了,赵皇后心中虽然有些恼怒,却还是脸上带笑叫这两名女子起身,又叫人给她们准备宫房。

其中一名女子被送到庄妃那里,另一名女子本要送到李凤儿宫中,可无奈李凤儿根本不留一丁点情面,竟是将这名女子又送还回来,只说她一个人自在惯了,没有那份心力照料别人。

李凤儿如此下面子,叫赵皇后心里多了些愤恨,本来就因为官家一言不发的带了两名身份低微的女子进宫而引来的怒气更盛了些。可赵皇后却只能憋着忍着。

如今的李凤儿可不比早先,她已然为嫔妃中的头一个,受封一等贤妃,是赵皇后底下位份最后的女子,更兼之李凤儿进宫比赵皇后早,在宫中经营多时,早已根基稳固。不是赵皇后能够憾动的。再比圣宠,李凤儿可比赵皇后得宠许多,此时正是她春风得意之时。赵皇后只要脑子没傻都不会与她计较。

没法子,赵皇后只能将另一名女子塞进才受封不久的德嫔宫的当阳宫中。

这两名女子一位姓郑单名一个铃字,是教坊司中的歌舞伎,另一位姓白名可情。是德庆帝从市井间寻来的女书,说书极为拿手。德庆帝听了几次就迷上了,因此便将这名女子也带进宫来。

郑美人和白美人一进宫,宫中上下就开始警惕起来,除却李凤儿。旁的嫔妃全都派人带了东西试探这二位,一时间,这两人所在的宫中都是一片忙碌。人来人往不断,当几乎所有的人都送了东西过去。才惊觉此时正当受宠的贤妃却是没有动静。

德庆帝连续几日召见臣子,命人放粮救灾安抚灾民,忙完这些就来永信宫看望李凤儿。

此时正是天热之时,他本来走的一身的汗,等进了永信宫惊觉一阵清凉,接过李凤儿递上来的温热毛巾将汗擦干净,才发现李凤儿一身嫩绿的纱衫子,头发斜斜的松挽着,只觉得此时的李凤儿便像是春日枝头初绽的第一枚花苞,又像是春风之中摇曳的柳条,真真清新之极,德庆帝与夏日炎炎之中似是都闻到了花枝用发出来的清凉之气,不由的将揽了李凤儿的腰肢说起话来。

李凤儿只说近日做了几曲不是很满意,德庆帝便要听来,李凤儿自然与他弹奏,等德庆帝听完,只说这曲子很好,并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李凤儿却撅了嘴笑道:“陛下是疼爱我,才觉得这曲子好,若放到那真正大家手上,说不得要笑掉大牙的。”

德庆帝刮刮她的鼻子:“朕说好便是好,谁又敢说不好。”

李凤儿只是不依,在他怀中乱扭身子,扭的德庆帝心中一时燥热,不一时就挥退了宫娥和李凤儿进了内室,等两人再出来时,德庆帝一脸满足,李凤儿则是满脸的春色:“陛下,我这曲子乃是舞曲,只我不善跳舞,您不是说那位郑美人歌舞极好么,不如叫她来跳了试试,若是觉得不好,我再改就是了。”

德庆帝此时正是意乱情迷之时,自然同意,不一时就叫人传了郑美人来。

那位郑美人自进宫后还未曾真正服侍德庆帝,自然有些心急,如今一听君王召见,自然好好的打扮了一番,穿了繁复的宫装,又将那些贵重的首饰插了一头,打扮的极是艳丽,带着笑脸进了永信宫。

李凤儿本来是无聊,想拿郑美人解解闷的,哪知道这位郑美人一进来,李凤儿顿时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呆愣了半晌,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中竟像是喝了辣椒水一样翻涌着火烫的怒意。

难怪她说怎么那些人见了郑美人后都对她笑的意味深长,原来竟是如此。

这郑美人竟和她长的有五六分相似,李凤儿看了看郑美人,又看看德庆帝,彼时,德庆帝竟然没觉察出李凤儿的怒意来,还在笑着:“怎么样,凤儿瞧瞧她长的可是像你。”

就是这一句话,叫李凤儿噌的站了起来,手上的茶盏子猛的掷到地上,那声巨大的脆响将德庆帝和郑美人都吓了一跳,却见李凤儿横眉立目指着德庆帝,气的整个人都颤抖着:“陛下心中如此想我?”

德庆帝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李凤儿在生气,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凤儿这是怎的了?”

“怎的了?”李凤儿真是气极了,当下也不管谁在声,就像是还在凤凰县时一样,一伸手揪了德庆帝的耳朵:“我虽然出身低微些,可也是正正经经的良民,我父亲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生前最在乎名声,时常教导我们兄妹要自重自爱,母亲更是不止一次的叮嘱我不可与人为妾…”

说到这里,李凤儿脸上泪水横流。声音都有些哽咽:“你当我稀罕为妃么,当皇妃又如何,不也是一个妾吗。”

李凤儿这样的作派已经将还在行礼的郑美人给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胆的人,敢揪着官家的耳朵不放,且敢说出这样放肆大胆的话,旁人都挤破了头似的要往宫里来搏荣华富贵。偏偏就她敢说出皇妃也是妾的话。实在是…

郑美人微闭了下眼,可以想见稍后说不得这位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贤妃说不得要被官家打入冷宫,或者直接给杀了。

可是。叫郑美人惊异的是,德庆帝并没有生气,反而口中直叫着:“凤儿,朕又怎么惹你了。快松手,快松手。朕的耳朵要掉了。”

只是,李凤儿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哭的更凶了,她一行哭一行说:“若不是我真的心悦陛下。你当我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非得钻到皇宫这个牢笼来,又出不得门,又见不着亲人。还得受你那么些美人的气,反正你也瞧不起我。我说句没羞没臊的话,我就是看上你了,喜欢你,才跟你进宫的,原也没想怎么着夫妻恩爱,只想着你心里能有我一丝半毫我就满足了,哪知道,哪知道陛下竟如此作贱与我,竟将我与一个教坊司的伶人伎子放到一起比较,敢情在陛下心里,我就已经下贱到了如此地步么。”

她倔强的抹了一把泪:“姐姐说的很是,谁叫我先看上你的,活该我便低微到了尘埃中。”

“凤儿。”德庆帝素来爱玩,也从来不曾琢磨过女人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郑美人和李凤儿长的相似是一件有趣的事,想拿过来和李凤儿一起玩笑的,哪里会想到郑美人的身份会叫李凤儿这样的难过,李凤儿这一哭一闹,又是这一番话说下去,叫德庆帝也急了,也顾不上耳朵疼:“朕没想到,朕错了,凤儿莫哭了,莫哭了。”

郑美人极力往角落里缩着,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心中却已经似是有巨浪在翻涌。

郑美人深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进宫前就知道贤妃在宫中很是得宠,却完全没有想到竟得宠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殴打了官家,官家竟然也不置她的罪,反而担心她哭坏了身子。

这在寻常人家都不常见,更何况宫中,一时间,郑美人只恨自己怎就来了永信宫,怎就见了这一幕,竟是恨不得自插双眼。

“陛下不要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了。”李凤儿狠狠擦了一把泪,微抬着头,倔强的不去看德庆帝:“陛下心里即是认为我低贱,我也不碍陛下的眼,我自去了就是。”

说着话,她松开手放了德庆帝,整整衣衫就往外走。

德庆帝一时大急,赶紧去追:“凤儿,凤儿你去做甚,都是朕的错,朕给你陪礼,朕…”

德庆帝实是见了李凤儿那孤注一掷的架势给吓坏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全。

李凤儿又哪里肯停住脚步,一伸手便将德庆帝拨到一旁:“我要出宫,我回娘家去,再不碍陛下的眼就是了,陛下自此以后就当我死了罢。”

“凤儿,你不能。”德庆帝紧走几步拦住李凤儿:“你是朕的贤妃,是朕的女人,哪里能够出去的。”

李凤儿却不再看他,冷笑一声:“陛下不信么,要不要我做与陛下看,总归是我不想再呆在宫中,就是不能回娘家,我还有出家一途,自古至今嫔妃出家的多的是,我做女尼也罢,做女道士也罢,总归远离红尘,自此后与陛下尘归尘土归土再不相见,陛下若是还觉得不解气,觉得我不识抬举,直接砍我的头就是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死了的好,也省的总在宫里受气。”

李凤儿一口一个死字,完全将宫中的忌讳抛到一旁,听的德庆帝都傻了眼,更是一阵阵的心痛,他抚了抚心口位置:“凤儿,你莫这样说,朕心里难受。”

只是,李凤儿丝毫不理会他,一径的出了永信宫,直奔皇宫后门而去。

德庆帝看李凤儿真是下定决心要走的,又急又气又痛,忙一迭声的吩咐人去拦住李凤儿。

第三八二章 省亲

“贤妃娘娘,娘娘且等等奴婢。”

于希脸上端着笑拦住已经到了后门处的李凤儿,先是认真的行了礼,这才抬头笑道:“娘娘莫动怒,且听奴婢一言。”

知道于希和自家关系极好,李凤儿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李凤儿微一抬头:“说吧。”

“奴婢身份低微,也不能说今儿这事是您和官家谁的错,只是,奴婢想劝娘娘几句,您这一怒之下痛快而去,可有想过家人?”

于希脸上陪着笑,一字一句极认真的劝阻李凤儿:“娘娘的兄长远在边关,您家嫂子还有三个侄子弱的弱小的小,再加上娘娘的姐姐如今身怀六甲,您出去了,难道就不怕连累兄嫂姐姐么?娘娘有气在宫里撒便上了,要是闹出去,难免会叫官家面上不好,于您也不利。”

李凤儿静静瞅着于希,等他说完了这才冷笑一声:“是官家派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一声,他将我的脸剥下来放到地上踩的时候怎就不想想我是什么心情,还有,我姐姐与我说过,叫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受了气,要是受不住了就回家,总归她能养我一辈子,她不怕被我连累。”

“娘娘便忍心。”于希还在笑,可笑容里有几分苦意。

李凤儿倒也笑了:“你回去问问官家忍不忍心,我兄长在凄风苦雨替他杀敌,便是嫂子生产都没能回来瞧过一眼,我侄子那般大了还未见过生父,官家可忍心将这样的忠臣置罪,我姐夫一家忠心为国,严老将军一生征战无数。官家忍心置罪?我嫂子乃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嫂子生母是因着先帝太后而失踪多年,直到死都未见到真正亲人,官家可忍心将我嫂子还有侄子置罪?”

李凤儿一句句责问叫于希一度说不出话来,李凤儿说到最后大笑两声:“既然官家都不忍心,我又何置于怕,他要置罪。也不过我一人担着便是了。大不了一死,我又何惧。”

她这话说的真正的豪放潇洒之极,当真是恢复了那在凤凰县时天不怕地不怕泼辣爽朗的性子。

德庆帝紧赶慢赶追上李凤儿。正赶上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此时阳光倾洒而下,那样浓烈的阳光照的地面都是一阵滚烫,可是,却是抵不过李凤儿脸上眼中的光彩。李凤儿此时整个人都散发着比太阳还要热烈的光芒,刺的德庆帝眼睛都红了。心里更是滚烫之极。

他整颗心都彭彭的不住跳动,越跳越快,眼睛痴迷的盯着李凤儿,怎么瞧都瞧不够。他也学了李凤儿的样子大笑两声:“好,凤儿说的好,朕若是因你几句话便将你的亲友置罪。朕又与昏君何异,凤儿入宫多时。还未归家探望过,既然凤儿想回去瞧瞧,朕就准凤儿省亲。”

德庆帝明知他拦不住李凤儿,他不愿意颜面无存,也不愿意叫人对李凤儿多有垢病,只能自己给自己找脸面,将李凤儿扒下来扔到地上的面皮子再捡起来贴到脸上,他虽然不愿,可为了后宫朝堂平稳,也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说出这句话,德庆帝很是不舍,又憋屈之极。

他伸手摸摸耳朵,那被李凤儿揪了的耳朵还带着*辣的痛意,叫他很是难受。

李凤儿笑着撇了德庆帝一眼,微昂起头:“陛下可想好了,我这一走,可不知道几时才能回返。”

德庆帝连忙点头:“君无戏言,君无戏言,朕即是准了你省亲,自然不会催你。”

“好。”李凤儿又看德庆帝两眼,一甩袖子便朝永信宫走去,等进了永信宫,她高声呼喝:“银环,碧桃,收拾东西,陛下准我省亲,咱们今儿就走。”

银环和碧桃几乎是傻了。

刚才李凤儿和德庆帝大闹的时候她们是真正吓坏了,原想出来劝的,可看李凤儿那样子也自知劝不住,只好小心的联络心腹之人,想要送信到宫外,哪知道李凤儿这样的闹腾德庆帝竟没有生气,反而准她省亲,实在是…银环和碧桃越发的琢磨不透德庆帝的心思了,银环更是想着李凤儿刚才可是连官家都打了的,怎的官家还对她如此的优待,莫不是,官家竟有大娘子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受虐体质?

虽然心存疑虑,可两人到底对李凤儿忠心,答应了一声就去收拾东西,也并没有收拾多少物件,只带了些重要的东西,例如银票、药品还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便去见李凤儿。

李凤儿彼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淡绿色的衫裙上绣满了白色碎花,一头长发挽成同心髻,只戴了几朵鲜花,其余并无一丁点的饰品,却越发显的她容貌美艳糜丽到了极致,便是银环这等女子都瞧的呆了半晌。

“走吧。”

见银环和碧桃收拾妥当,李凤儿当先就往外走,才走到院中,便见于希带了许多的宫娥太监前来,上前对李凤儿笑道:“贤妃娘娘,官家命奴婢来告诉娘娘一声,叫您多带些服侍的人,另外,官家也往李家赏赐了东西,叫您回去散了心就早些回来。”

李凤儿神情淡淡的:“知道了。”

于希赶紧摆手叫了软轿请李凤儿坐上轿子走。

不过一时功夫,李凤儿便带了许多人离开皇宫,她前脚走,德庆帝后脚便从一墙角处转出来,对嘻笑上前的于希踢了一脚:“你倒是会做好人。”

于希一笑:“不过是陛下的意思罢了,若是陛下无意,奴万不敢自做主张。”

德庆帝朝宫门口看了两眼:“凤儿这次是真气了,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贤妃娘娘也舍不得陛下,等娘娘消了气就回来了。”于希恭维了几句:“陛下与娘娘情意甚笕,不过是吵闹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说您与娘娘。就是民间夫妻哪里断得了吵架,都不过是床头吵床尾和罢了。”

德庆帝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说的你好像明白人似的,你娶过新妇?”

一句话,叫于希彻底的苦了脸:“奴不过是个废人,陛下还是别揭奴的短了。”

德庆帝顿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郑美人御前失仪,先打入冷宫吧。”

扔下这句话。德庆帝挥袖便走。于希在后边默默替郑美人点了蜡,又着人去宣旨,他一行走一行想着怎样劝李凤儿回宫。如今瞧着官家对李凤儿倒是真有情意的,若是李凤儿长期不回宫,说不得陛下心里也不好受,于希对德庆帝忠心耿耿。又哪里愿叫德庆帝伤心。

这一场大闹德庆帝心里酸楚,李凤儿却借机能出宫瞧瞧。可无辜的郑美人却是遭了牵扯,才进宫便彻底的失了宠,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翻身,或者一辈子都要在冷宫度过。

寿安宫。王太后听了白姑姑的回禀,沉思许久才笑了起来:“凤儿闹闹也好,官家如今越发的胡闹了。便是哀家的话都不听,也就是凤儿这样闹他他才能警醒一些。”

白姑姑低了头不敢说话。官家怎么说都是万乘之躯,王太后这个生母可说他的不是,白姑姑这个下人却不能说一丁点不好的话。

“你瞧瞧,那郑美人还有白美人都是什么人,他就大大咧咧的带回宫,也不怕别人骂他耽于美色,实在是…不像样子。”王太后对着白姑姑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不过都是伶人,那样的出身怎能进宫,说起来,就是李凤儿的身份都实是低微,不过她救过官家的命,为人又实是不错,便是封妃也当得,那两个,哼,什么东西。”

白姑姑头垂的更低了些,只当听不到王太后的话。

赵皇后听得此事挥退下人狠发了一通脾气,发完脾气,却是命人往李家送了些东西,又叫人将她的话带去李家,只说是叫贤妃住上几日就回宫,时间久了,宫里的姐妹们可都惦记着贤妃呢。

自然,她这番作派又叫德庆帝认为她太过虚伪,反而更觉得那大发脾气的李凤儿才是真性情。

别的宫殿那些嫔妃美人做何感想只不说,只说被送入冷宫的郑美人一进宫室的门就被两个疯颠的嫔妃按住,一个要抓她的脸,一个竟是撕扯着她的衣裳。

换成别人,怕是早被吓坏了,恐是连哭都不能了,可郑美人却是丝毫不乱,双手一挥,竟是将两个疯子给甩到墙上,她冷笑着拍了拍衣裳,又几巴掌扇飞几个欲上前欺负她的女子,径自在角落寻了个地方坐下,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几个石子,将另外几个还在观望的女人击倒,她冷笑两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和恨意。

德庆帝为讨好李凤儿将长的像李凤儿的她带入宫中,可谁知道玩笑没弄成却反倒被李凤儿大闹一通,德庆帝心中对她厌烦,又欲要安抚李凤儿,便将无辜的她送入冷宫受罪,这叫郑美人愤恨异常。

最叫郑美人羞恼的还是李凤儿那些话,郑美人每每想起来就恨不得将李凤儿大卸八块,或者一刀刀将她身上的肉都割下来才痛快。

凭什么?

都是一样的人,她哪里都不比李凤儿差,凭什么李凤儿就能肆无忌惮的羞辱她。

长的像又如何?都是爹生妈养的,老天爷赐下的脸蛋,凭什么就李凤儿能长成那样,她就不能?敢情,她长的像李凤儿就是对李凤儿的不敬,就是对她的羞辱,她就能因着这个将自己踩到泥地里去,就能对着官家大发脾气,就能借着这个由头省亲回家,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美事?

郑美人不服,极度不服,心里如燃烧了一团浓烈的火焰,将她烧的几欲痛死,她恨恨的握紧拳头:“总有一天,我要将今日所受一丁一点的还回去。”

第三八三章 发怒

“姐姐。”

顾二娘子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碎花衫裙,脸上带着笑陪坐在顾大娘子身旁:“咱们终归是姐妹一场,姐姐不能见死不救的。”

“怎的?”顾大娘子皱皱眉头,伸手抱过自家小子逗着玩。

“那位,那位马夫人实在是…”

顾二娘子话没说完,顾大娘子就冷下脸来:“那是你的嫡母,我的继母,你该叫母亲或者太太。”

“是!”顾二娘子忍着怒意小声应了一句:“太太实在有些过份了,每日叫姨娘端茶倒水,大热的天中午也不叫姨娘睡觉,叫她在外边打帘子,更叫人受不住的是早起还要姨娘刷恭桶,才几天时间,姨娘就瘦了一大圈。”

顾二娘子诉说着马婷的不是,又絮叨着她的日子有多不好,她挽了袖子叫顾大娘子看她的胳膊,只见她白生生的胳膊上有许多的青紫痕迹,手上也有许多针孔:“我不过替姨娘说几句话就被她责打一通,叫我许多天都不敢出门见人,英哥儿劝了两句,她竟然停了英哥儿的用度,且不叫英哥儿进学,姐姐,她实在太狠了,这样做不是断我们顾家的前程么。”

“我母亲去了那么多年,家里也一直没个正经的女主子管着,付姨娘头顶上没人压着,这么些年倒是逍遥自在的紧,连身为妾室的本份都不知道了么。”顾大娘子将怀里的小子交给奶娘,打发奶娘们抱着孩子出去,这才弹了弹衣衫笑道:“妹妹去打听打听,满京城里谁家的妾室不是这么过来的,哪个不用服侍主母?怎么就偏付姨娘不成了。”

这一句话顶的顾二娘子好悬没背过气去:“可是。我姨娘给父亲生儿育女的,自然就…”

顾大娘子摆了摆手:“那是她的本分,可不能因着生了孩子就恃宠而娇了,这天底下,还没听说过哪个女人因着生了孩子就得被供起来的。”

顾二娘子脸色青白起来,好半晌才讷讷道:“可是,太太就是连我和英哥儿都不放过。整天叫我给她做针线。还叫英哥儿抄经书,这不是要毁了我们吗。”

顾大娘子捻了一颗果子放到嘴里,听顾二娘子这么一说。不由的轻笑出声:“妹妹傻了么,你和英哥儿本就是庶子庶女,还能要求当家太太怎生对待,太太没缺你们吃穿。没有整日叫你们立规矩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待如何?”

说到这里。顾大娘子伸手给顾二娘子添了一杯茶:“妹妹大约不知道吧,那英国公家的庶子过的可是连奴才都不如,吃的都是剩菜剩饭,大冬天都穿不上棉衣。何侍郎家的几个庶女被她家太太整的跟个鹌鹑似的连话都不会说,更是叫下人拿捏住了,不只衣裳首饰被下人倒卖。就是月钱银子都到了下人手里,妹妹比较一下。你和英哥儿的日子可实在是好的了。”

顾二娘子好悬没气个倒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姐姐这话说的,当初姨娘也没亏待姐姐啊,还与姐姐寻了这样好的婆家,怎的姐姐竟然看着我们受苦都不知道拉上一把。”

这话说的真是好,顾大娘子险些笑了出来,叫她吃不饱穿不暖,连字都不叫她认,更是针织女红什么都不教,换了她的亲事,昧了她的嫁妆,败坏她的名声,这叫好?

如果这真是好的话,那马婷对顾二娘子简直就是当祖宗供起来了,顾二娘子真是脸皮子厚的叫人无语,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发的见长了。

“好不好的先别说。”顾大娘子掩嘴笑着:“这本来就是规矩,哪朝哪代不都是重嫡轻庶,妹妹要是觉得不平,那下次投胎可好好睁大眼睛寻着些,莫投到小娘肚子里去。”

顾大娘子这句话无异于大骂顾二娘子了,这意思便是说她一个小娘养的不将头扎下来好好缩着,还敢挑事,实在是活的不耐烦了。

“你…”

顾二娘子实在气的狠了,站起来指着顾大娘子想要骂上一顿。

顾大娘子却笑着摆了摆手:“妹妹脸都红了,想来必是中暑了,我就说这天气热的紧,叫妹妹不要劳动来看我你偏不听,瞧瞧如今病了吧,瑞枝,瑞枝,这丫头跑哪去了,还不赶紧寻个大夫给二娘子瞧瞧。”

就听外边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长相清秀的丫头进屋,盯着顾二娘子瞧了半晌才一脸的担忧:“顾二姑娘脸色实在不好,怕是来的路上热着了,奴这就去寻大夫来。”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更叫顾二娘子气炸了肺,她一甩袖子:“不必了,我回家去瞧。”

说完话,顾二娘子也不与顾大娘子行礼,带了丫头便走,顾大娘子瞅着她的背影一阵冷笑:“真是不知所谓,当初与我换亲的时候怎不说姐妹之情,如今倒是讲起姐妹情份来了,我倒不知道了,哪里来的姐妹情份。”

瑞枝笑着:“太太说的是呢,顾二姑娘实在可气了些。”

“告诉门房的人,以后付姨娘那母子三人来了就挡回去,莫叫他们进门。”顾大娘子有些不耐,吩咐了一声便埋头理起帐册来。

瑞枝笑着答应一声,才要出去,却见一个小丫头满脸汗水的匆匆赶过来:“太太,太太不好了,宫里来人…”

顾大娘子将帐册放好起身整整衣裙:“宫里来了人就叫管家招呼去,你着急忙慌的这是干嘛。”

小丫头喘了口气:“宫里来人送,送咱家二娘子回来。”

“二娘子?”

顾大娘子愣了一会儿,还有些不明白:“顾寿儿不是刚走么,怎就和宫里扯上关系了?”

“不,不…”丫头越发的着急,猛的摆着手:“是,是贤妃娘娘来了。”

“什么?”顾大娘子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带了瑞枝就往外走:“赶紧去迎啊,对了,派人禀报干娘一声,另外,叫肖平去严家捎个信,叫大娘子若是无事的话就回来坐坐。”

小丫头答应着就往外走,顾大娘子脚下生风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前厅。却见几个宫人蔟拥着一位穿着朴素的美艳女子,前厅地上放了好些箱笼,杂七杂八的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顾大娘子见过李凤儿。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赶紧上前一步行礼:“民妇见过贤妃娘娘…”

顾大娘子这礼还没施下去就被李凤儿拉住了,李凤儿抿嘴一笑:“嫂子无须多礼,赶紧坐下。官家准我省亲,怕是我要在家里叨扰几日呢。”

“娘娘说的是什么话。”顾大娘子也笑了:“这是娘娘的家。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娘娘能住上些日子是咱们家的光彩,我们巴不得呢。”

顾大娘子虽然在笑,话也说的很是体面。可心里却直打鼓,她如今经常出入宫廷,对宫中的礼仪规矩可是明白的很。这嫔妃省亲是大事,都是提前通知嫔妃的娘家。专门收拾出院落花园来与嫔妃坐卧,另外官家还要下旨,且会派侍卫护送,哪里有李凤儿这样的简单,李凤儿穿着素色衣衫没带几个人就来了,且提前她竟不知道音信,想来,必是李凤儿在宫里出了什么事的。

顾大娘子一时担忧,一时发愁,脸上却带着笑应酬,等将李凤儿带来的人安顿好了,便又带着李凤儿去了西跨院临近后花园处的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是李鸾儿专门收拾出来留给李凤儿的,虽然说李凤儿在宫中,怕是一辈子都住不上这院子,可李鸾儿心里惦记着她,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专按着李凤儿的喜好收拾了一个小院子,也算是个念想,哪知道还真用上了。

顾大娘子叫小丫头开了门,引着李凤儿进屋,指着屋中摆设笑道:“这是大妹妹专门设计,你哥哥请了人来收拾的,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弄,也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

李凤儿在屋中转了一圈,觉得这家具虽然看着不是很名贵,可胜在颜色亮丽摆放的也合适,瞧着就舒适,再瞅瞅那宽大的拔步床,还有各色的几案,可不都是按着她的喜好弄出来的,一时心里倒是颇为暖和:“我很喜欢,真是有劳姐姐和嫂子了。”

顾大娘子笑了一声:“妹妹还没吃饭吧,我叫厨房准备些可口的饭菜。”

她这话才落地,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凤丫头回来了。”

李凤儿和顾大娘子赶紧出了屋子,却见金夫人扶了丫头的手一步步进了院子,正盯着李凤儿直瞧呢:“凤丫头长大了,我都险些认不出来了。”

“干娘。”见了金夫人,李凤儿心头一酸掉下泪来,看的金夫人一阵心疼,走近了将她拉进怀里:“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三人进了屋,金夫人命下人都退出去,这才要问李凤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夫人刚起了头,却不想李鸾儿竟也赶了来,只好再互相见礼坐下,等坐定了,李鸾儿急急忙忙问李凤儿:“怎就省亲回来了,可是宫中出了事?是官家欺负你了,还是太后给你甩脸子了。”

这一句话,就叫顾大娘子脸上颇为尴尬。

李凤儿摇了摇头:“并不是,太后对我很好,便是瞧在嫂子的份上也不会与我甩脸子的。”

李鸾儿将椅子捏的咯吱作响:“那就是官家对不住你了。”

“姐姐。”李凤儿低垂了头:“我没出息,就这么没脸的回来了。”

“什么出息不出息的。”李鸾儿气的柳眉倒竖:“受了气回来是应该的,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难道还要在宫中留着受气不成?”

“姐…”李凤儿一时大哭起来,哄的金夫人忙了手脚,好一阵哄劝才将她劝住,李凤儿擦了泪,声音哽咽的将宫里的事情一星一点的讲了出来,等她说完,李鸾儿早气的踹了椅子:“官家,好一个官家,当真是色胆包天…”

第三八四章 祸根

“凤儿,既然回来了就在家住着,官家瞧不起咱们,咱还不伺侯了,你就好好呆着,甭回宫了。”

李鸾儿骂了一通又安慰李凤儿,金夫人和顾大娘子也一个劲的劝着,好半天才让李凤儿平复心情,她一边擦泪一边道:“我心里也怕的紧,那个郑美人和我长的有五六分相似之处,姐,你说官家叫我进宫,又带回郑美人,是不是,是不是官家真正喜爱的人和我们长的像?”

“傻子,傻子。”

李鸾儿气极了,在李凤儿头上拍了好几下:“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官家对你那个样子你还惦记他,成,你要真惦记着你就回宫去,甭在家里气我。”

“姐…”

李凤儿也知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默然不语,那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叫人看了得多惊奇,这还是那个艳丽妖娆脾气火爆的贤妃娘娘么?

李鸾儿哪里能真正生李凤儿的气,不过片刻功夫就叹息道:“罢,罢,算我欠你的,你好生住着,其余我来帮你想法子。”

“谢谢姐姐。”李凤儿这才破涕为笑。

顾大娘子原一直未开言,到如今才道:“用不用我去宫中见见太后,给凤儿求求情?”

李鸾儿摆手:“这倒不必了,凤儿能够顺利出宫便说明太后准许了的,谁知道太后心中有何打算,你去求情说不得倒坏了事。”

顾大娘子对李鸾儿倒是言听计从的,听到此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几人又说一会儿话,几个粗使丫头已经帮李凤儿将屋子收拾好了,又将她带来的东西也安置了。李鸾儿便和顾大娘子还有金夫人告辞离开,叫李凤儿能够好好休息一会儿。

等出了门,金夫人拉拉李鸾儿的衣袖,李鸾儿会意,只说要叫金夫人替她好好的诊诊脉,便跟金夫人去了她的院中。

等两人坐定了,金夫人先就给李鸾儿诊了脉。诊完就笑了:“你这脉象平稳、强壮。想来你身子已经好多了,肚子里那四个长的也好,以后也不必卧床休息。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我也觉得好多了。”李鸾儿笑了笑:“这几日我能吃些东西,闻到肉味也不怎么恶心了,说不得再过几日便什么都能吃了,到时候身子骨会一日好过一日。”

“即是能吃了。就多吃些养养。”金夫人一边说一边拿了好些瓶瓶罐罐的出来:“这些都是我用粮食还有蔬菜果子配的药丸子,你吃了倒是好。先拿去用着,若是不够了再与我说。”

李鸾儿笑着接过来拿过一个小瓷瓶闻了闻,只觉得那药酸酸甜甜的很是好闻,不说吃到嘴里。只这一闻就觉得心里舒爽了好多,她情知金夫人为她配这些药必然费了不少心思,就珍重的收好。起身跟金夫人道谢。

金夫人笑着摆手:“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有什么意思。”

等李鸾儿再度坐下。金夫人才道:“鸾丫头,你觉得官家是什么意思?”

李鸾儿明白金夫人问的是官家带回那个和凤儿长的相像的郑美人意欲何为,就笑道:“凤儿想多了,官家可不是想从她和郑美人身上寻找什么爱人的影子,怕是官家一时好玩带回去的,不过,到底官家那几句话说的不好,就是放到谁身上也不能高兴,凤儿那个脾气,没和官家蹦起来才奇怪呢。”

“这倒也是。”金夫人也笑了:“凤丫头的脾气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的。”

李鸾儿想了一会儿又道:“如今宫中嫔妃众多,凤儿在宫里呆的憋屈,倒不如回来过几日舒心日子,总归是官家下了旨叫她省亲的,咱们全当不知道,就好好招待凤儿便是了,哪时候官家派人来接咱们再想法子。”

金夫人点点头:“就这么着吧。”

将李凤儿的事情聊完,李鸾儿压低了声音对金夫人小声道:“夫人,我这几日心里总是不好,老觉得要出大事了,今儿我来的路上发现京城行乞的人多了许多,都是京城平民百姓,眼瞅着一天天的热起来,又不下一滴雨,时间久了,缺水断粮的,百姓们先就受不住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再者,京城外边可有许多流民,那些人饿狠了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金夫人到底年纪大,经的事也多,她想到她经历过的那些灾年,见到过的那些灾民,长叹一声:“今年怕是不能太平了,你回去叫承悦多养几个家丁,咱们家也得多养些人,还有,兵器什么的也得悄悄准备些,要做到有备无患。”

“相公也想到此点,已经往老宅去了信,爷爷派了好些老兵前来,我回去寻几个武艺好的派过来,兵器的话家里也有,我也派人送些过来,如今凤儿住在家里,怕官家得多留意咱们这里,我回去和相公商量一下,叫他跟官家请旨,看看能不能往咱们家放上几支火枪。”

李鸾儿这话说完,金夫人赶紧道:“如果能有几支火枪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我怕官家不准。”

“当今官家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到底心胸开阔,说不得是准了的。”李鸾儿笑了笑:“嫂子和凤儿是没经过事的,家里一切还得仰仗夫人。”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瑞芳进来对金夫人道:“夫人,大娘子,甄娘子来了。”

这甄娘子自然说的便是出嫁了的甄巧,李鸾儿一听是她赶紧笑道:“她来了便来就是,还禀报什么,叫她进来吧,这大热天的你也忍心叫她在外边晒着。”

瑞芳笑着出门,不一会儿便带着甄巧进屋,李鸾儿瞅了甄巧一眼笑笑:“今儿天热,瞧这一头汗,瑞珠,赶紧给甄巧拿个帕子擦擦,再拿个清凉的果子吃着。”

瑞芳一顿忙碌。甄巧赶紧道谢,等她坐下喝了口凉茶后才面有难色的开口:“夫人,大娘子,奴实在是…日子不好过,没办法求到这里,别的不求,就求能奢些粮食。”

李鸾儿和金夫人还没开口。瑞芳却奇道:“你出嫁的时候太太、大娘子、夫人都添了妆的。那些钱可不少,怎的就买不着粮食了?”

一说起这个,甄巧先就抹起泪来:“你们不知。如今外头粮食奇贵,便是有钱也是买不着的,我们当家的也没什么大本事,出去好几天都换不回米粮来。我实在没招了才…但凡有些法子,我也不会回来给太太和大娘子添麻烦的。”

“何至于此?”金夫人和李鸾儿听了都是满脸的沉重。

瑞芳也吐吐舌头:“奴也不知外头那样艰难了。幸好奴没出去,不然说不得如今身在何处呢。”

李鸾儿却看了甄巧一眼:“听说你们家里那位很有一把子力气,早先也跟人学过几日武艺,原还打过猎的?”

甄巧赶紧点头:“是呢。到如今他能打着猎物,只是外头流民太多,我怕他有危险。并不敢叫他出城去。”

李鸾儿和金夫人互视一眼,金夫人笑了笑:“借了粮食你们又能支撑几日。再者,这样一天天旱下去,说不得哪一日就没水了,你们在外头怕是要过不下去的,倒不如你们一家到府里来,你们当家的看家护院,你也能帮着打理些事情,你觉得如何?”

金夫人这一问叫甄巧喜出望外,赶紧跪下来嗑头:“谢谢夫人,谢过大娘子,你们的大恩大德奴永世不忘。”

“行了,起来吧。”李鸾儿将甄巧扶起来:“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早些过来,免的夜长梦多。”

甄巧是个聪明伶俐人儿,自然明白李鸾儿的意思,如今京城也有些不太平,她出嫁的时候带了许多嫁妆,那些左邻右舍的怕都知道,难保有的人家过不下去会生出杀人劫财的心来。

她感激的看了李鸾儿一眼:“大娘子好意奴明白,奴回去便和当家的收拾些细软过来。”

金夫人倒是笑道:“你这一嫁出去你们太太每日的念叨着,这下好了,你回来你们太太怕是最高兴的。”

她这么一说,甄巧也笑了起来。

李鸾儿又坐一时,问了甄巧些话就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看了李凤儿,嘱咐了她好些话才坐车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李鸾儿好生观察着,发现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便是在街上逛的或者做买卖的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难得有几个能笑着的。

她情知这日子以后怕是越来越难过了,更打定了主意,回去便将家中的围墙上多弄些铁刺,再想法子多安排些夜间巡查的人员。

等到李鸾儿回到家中,就发现严承悦坐在书桌后面一手持书却没有看进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李鸾儿过去问了一声,严承悦这才惊醒过来,抬头看了李鸾儿一眼:“回来了,可见着贤妃了?”

李鸾儿一边点头一边道:“见着了,凤儿和官家闹脾气,一时生气就回来了,我叫她在家中住着,说不得过几日她想开了就要闹着回宫呢。”

严承悦见她并不着急,话说的也是轻描淡写的,便知没多大事情,也就放心了。

李鸾儿坐下来将今日在街上所见所闻,还有甄巧去李家求助的事情都讲了出来,最后道:“我想着京城不定哪时候要乱起来的,咱们得多多准备。”

她这么一说,严承悦脸色更加不好:“我正想这事呢,今日官家叫人查京城平仓粮,哪知道里头许多粮食已经被管仓库的官员倒卖了不少,官家正在大发脾气,叫东府的人彻查呢,如今官府存粮一日日见少,再加上水源也一天天的短缺,这乱子恐近在眼前。”

第三八五章 哭诉

阳光照到地上烤的地皮都干到焦裂,树木更是蔫的无精打彩,本来鲜亮的杨柳叶子上满是灰尘,瞧起来越发觉得灰暗,往常树下有乘凉的人群,现如今却一个人都瞧不着,便是狗都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严家老宅子后花园的池塘里水也没多少了,仔细瞧,几乎都能瞧到塘底的淤泥,靠水而活的鲤鱼都已经被打捞上来吃了,往年的满塘白荷破败的贴着水面,一阵风吹来,翻起几片干黄的荷叶来。

临水处的凉亭里摆了几个冰盆,施蓝和严宛秀就在这里处理家中事务。

严宛秀推开窗看看越发水皮子浅的池塘,也有几分担忧:“开春到现在都不下雨,这日子哪时候是个头啊。”

施蓝一边对着帐册一边道:“咱们家还算好的,妹妹没去外边瞧瞧,外头卖儿卖女的多的是。”

严宛秀回头:“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早早的给家里打了两口深井,不然,咱们怕是连喝水都难了。”

“可不是怎的。”虽然施蓝对严承悦和李鸾儿夫妻没什么好印象,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对夫妻见识广:“听说玉泉山的水都少了,宫里也只有官家、太后、皇后和几个受宠的嫔妃能喝到泉水,其余的都开始喝起井水来了。”

说着话,施蓝也抬头看看天上:“也不知道哪个做了孽,叫天降下如此大灾来。”

“谁知道呢。”严宛秀叹了口气:“太太屋里平安姐姐的娘亲因受不住热去了,嫂子查查帐,看看得赏多少丧银。”

施蓝听了寻出一个帐册来看了两眼:“前年二太太屋里钟儿姐姐的爹去时赏了三两银子,咱们就照这个来吧。”

说到这里,施蓝起身拽着严宛秀将她按坐下来:“妹妹且喝口水。我有事和妹妹商量。”

“嫂子只管说。”严宛秀喝了口茶,认真的听施蓝说话。

施蓝想了想道:“虽然说大哥那里送来不少粮食,可人家还有一家子要养,怕是也只能送这一次,再多的是没了,我算了一下,这些粮食足够咱们这上上下下吃用一年多的。可是。妹妹也瞧见了,今年这样的天气地里怕要颗粒无收了,地皮子干成那样。明年有没有收成还说不上呢,咱们总得让这粮食能够坚持吃用两年吧,我想着,咱们家里该节俭些了。”

施蓝这话说的很好。也是为着长远打算,严宛秀听了直点头:“嫂子说的是。我也琢磨这件事了,老太爷那里到底年纪大了,再者,咱们再怎么俭省也不能省老太爷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太太和老爷是分开吃的,老爷倒是节俭些。太太那里却有些过奢了,等我与太太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减上一两个菜,至于咱们,每餐那么些菜也有些多,便减上些吧,一餐有两三个菜就是了,晕素搭配着来便成。”

“妹妹说的极是。”施蓝笑了笑:“不过这事还得妹妹与太太商量,我若是去见太太,说不得要被太太骂出来的。”

严宛秀也知自施蓝揭了林氏卖粮的事之后,林氏就与她别了劲,时常的给她脸子瞧,施蓝平日里能躲着林氏便躲,实在躲不开了才硬着头皮上的,要是叫施蓝与林氏讲要减林氏的份例,说不得真被林氏给骂出来。

说起来,施蓝那时候怕也没安什么好心思,所以,老太爷才下了林氏管家的权,也不叫施蓝管,只叫严宛秀管家,不过,施蓝也是个能的,天天哄着老太爷,时时的表示自己错了,认错态度极好,再加上严宛秀一个人也确实有些忙乱,老太爷才叫施蓝也帮着管家的。

若说别的,施蓝这样拿严宛秀当枪使,严宛秀是不理会的,只是,如今严家确实粮食很不够食用,施蓝的想法也是好的,少不得严宛秀得出头一回了。

严宛秀抿嘴一笑:“嫂子放心就是了,这事我与太太商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