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这一哭叫戚清也急了,他赶紧起身拿了帕子给张妈妈擦泪:“府里这样乱,我一个苦便是了,又何苦带累旁人,妈妈且等着,早晚有一日我必出了这里,到时候再寻喜爱的人娶了便是。”

张妈妈只顾着哭:“再寻喜爱的人又谈何容易呢,大郎休哄老奴了。”

戚清手忙脚乱好容易哄好张妈妈,又嘱咐张妈妈莫将他瞧中严娘子的事情外传,等喝过莲子将张妈妈送走之后,戚清才微微叹口气,虽则已经决定不再与严宛秀有任何的牵连,可到底心中还是有些堵得慌,就好似心里缺了那么一块似的。L

第四一七章 出气

“这不可能。”

周勤脸色胀红,握着拳头大吼:“父亲,秀娘是苗兄托付与我照顾的,这些年我早与秀娘两情相悦,我喜她为人温柔和善,她爱我才学出众,若不是早与严氏订下婚约,我这时候恐已娶秀娘进门了,又何至于叫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周勤向来懂事听话,周望完全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儿子会忤逆自己,一时也气着了,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气:“温柔和善?勤儿,这苗氏若真如你所说的,怎会雇人到严家辱骂?”

“这,这…”

周勤思量半晌方一咬牙:“秀娘是为儿子出气的,这又有何不可。”

周望简直想一脚将周勤踹出去,咬牙道:“她与你出气?我看她是想搅的你娶不得严氏,想搅得咱们阖家不得安宁,苗氏心狠手辣又不守妇道,这样的女人我是不同意她进门的。”

“父亲。”周勤哪里听得进周望的话,拧着脖子大声道:“我与秀娘已经私订终身,且秀娘不想叫我为难,甘愿为妾,如此好的女子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接纳呢。”

说到这里,周勤想到对他千依百顺的苗氏,又想到京城里流传的严家女多凶恶如虎的传言,这一比较立时就判出高下来,声音也更高昂了:“父亲,那严氏本就不守妇道,如今失了贞节,她很该放低身段求着咱们,哪里就像您所说的那样,依儿子之见,这严家怕是要以退为进的,总归儿子就是要纳秀娘进门,严家同意这门亲事便成。若是不愿意咱们周家也不是娶不上媳妇,儿子以后再寻好的便是了,可那严氏以后怕是嫁不出去的。”

甭说,周勤这一句话倒真真是提醒了周望,周望左思右想,总觉得今日严老将军的态度有问题,似乎是…严厉中又带着些心虚。

周望以已度人。若是自家女儿叫外男看去了身子定然羞的再不敢见人的。便是嫁人条件也会低上许多,满京城里哪家不是如此,谁家愿意要一个失贞的女子。这严家莫不是就不怕严氏嫁不出去?

想来严家肯定有什么心思,这才拿着退亲来要胁自己。

想通了周望暗骂严老将军老狐狸,这番作态便是他都上了当受了骗。

气哼哼的周望冷哼一声:“老东西。”

接着,他又瞧了周勤一眼。见周勤满脸的祈望:“父亲,儿子明年就能参加春闱。待春闱得中,什么样的娇妻娶不来,又何必非得巴着严家,那严家是什么好人家?一家子舞刀弄枪的当真有辱斯文。儿子本就不乐意娶他家的女儿,咱们正巧借着这次机会将亲退了吧。”

“你当真?”周望紧盯着周勤,想到周勤读书素来上进。先生也说他春闱有望得中,若真中了进士。依着自己的名望人脉还怕给儿子铺不上那青云之路?到时候,不知道多少贵女抢着要嫁进门来,如此,严家女倒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当真。”周勤认真的点头:“父亲,退亲吧,若退了亲事儿子必然好好读书,一门心思得中进士。”

“好。”为着儿子着想,又见周勤真是不待见严氏,周望咬牙答应了。

周勤一听喜上眉梢:“谢父亲,谢父亲。”

那周夫人这会儿子也走了过来轻笑一声:“老爷,妾身的意思这门亲事早该退的,当年咱们周家还不显,想借严家成事才订下亲事,如今老爷什么身份地位,咱们勤儿怎么上进,这严氏一没才名二没美名,又怎配得上咱们勤儿。”

“还是母亲懂孩儿。”周勤挽了周夫人的手,喜的无可无不可的。

退亲的事情订下来了,周勤自此没了负担,好几日都去寻苗氏说话打趣,待到休沐日时周望一大早就携了一家人去往严家老宅,到了之后直接寻了严老将军直言退亲。

严老将军做出一副痛苦状斥责周望不讲信用,不留一点情面,那周勤被周望两口子惯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挺身与严老将军狡辩:“老爷子这话可不对,您老先说什么三十无子方能纳妾,或许这是您严家的规矩,可不是我们周家的规矩,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严家娘子要嫁我周家,必得依着我们周家行事,她就该贤良淑德,就该不言不妒,该张罗与我纳妾…”

周勤一副洋洋得意状,下巴抬的天高,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叫人看到都想揍他。

自然,也有人确实出手了。

不晓得哪里伸出来一只白嫩嫩的玉手,一巴掌将周勤扇出门去,紧接着,一个穿绿色衫裙的丽人慢慢走过来:“呸,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鸡还是狗,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叫我家妹子依着你不言不妒,我家大娘子是人不是锯了嘴的葫芦,凭什么不能说话不能嫉妒,还给你张罗纳妾,你这副德性也配,退亲,这亲的确该退,退的一千个好,一万个好,我真替我家妹子庆幸退了亲事,没嫁给你这王八羔子,否则我妹子一辈子还不得毁到你手里。”

那丽人长的清丽无匹,仙姿玉质,可说出来的话忒的粗俗,周勤哪里见过这等样子的人,早已傻在当场,连浑身的疼痛和嘴角流出来的鲜血都不顾,一个劲的张大眼睛望着那美人:“你,你…”

“我什么我。”这丽人自然便是在一旁偷听又着实忍不住怒气跳出来的李鸾儿,她几步过去一脚踩住周勤:“这是我严家,老娘的地盘,你一个外人在我严家地盘上叽叽歪歪这不是找打么。”

严老将军本来听周勤说什么嫁到周家得听周家的就气的什么似的,只是他自持身份不能和小辈计较,只能独自生闷气,待到李鸾儿跳出来狠揍周勤时,严老将军当真是满心的痛快,解气的紧。

他也是真性情,即然高兴,便笑了出来,对李鸾儿一招手:“鸾丫头过来,这周勤是文人,娇弱的紧,哪里经得住你这三拳两巴掌的。”

李鸾儿起身,看着险些被她揍昏过去的周勤,再想想自己可是连一成力气都没拿出来,不由有几分扫兴:“呸,还是男儿呢,忒的娇弱了。”

原站在一旁瞧的傻了的周望和周夫人这时候缓过神来,两人赶紧去瞧周勤,周夫人看到自家儿子被揍的惨状一时哭天喊地痛哭不止,周望也有几分不满,起身对严老将军拱拱手:“老将军这是何意?我周家依礼前来退亲,怎的…老将军怎的使人如此羞辱我们?”

“呵呵。”严老将军笑了起来:“怎么叫羞辱,不过是两个小辈争吵几句动了拳脚罢了,我们做长辈的也甭计较,总归吃亏沾光的也差不到哪去。”

周望这个气哟,险些就气倒当场,什么叫差不到哪里去,严家这个孙媳妇将自家儿子都揍成了这个样子,人家竟然轻飘飘扔下一句争吵几句便罢,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们严家仗势欺人,实在是,实在是…”

周望气的连话几乎都说不出来。

李鸾儿揉揉手腕看了周望一眼:“周大人这话是何意?我们家怎么就仗势欺人了?您与祖父相谈退亲的事,你家小子这个小辈插的什么嘴,还那么一副自高自大的样子,眼睛长头顶上去了,没想到我家祖父辈份比他高多了么,用得着他一个小辈教训?你们是文人,自然能言善辩,仗着口舌欺负我们这粗俗不会说话的,叫我们吃了亏都没地儿说理去,可我们严家行伍出身,虽然言谈上比不得你们周家,可还是有两把子力气的,我们笨嘴拙舌的说不过你们,也不会拿着自己的短处与你家长处比,少不得与你们比些拳脚,自然,我们也知道叫男人出来比试有些欺负人了,这不,只能我这妇道人家出头露面一回,我一个弱女子便是打您家小子两下子想来也就跟挠痒痒似的,哪里就有您说的那样严重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做出一副委屈状,拽着严老将军的袖子不依道:“祖父您瞧,周家都是什么人啊,比口舌咱们比不得他们咱们也没恼,怎就比两下拳脚,他们便恼成这样了,若是真输不起便不该出头的,他叫小辈出头不给您面子便成,孙媳教训他两下便不成了,这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公平的紧。”

她一行说着严家人笨嘴拙舌不善言谈,一行又口齿伶俐的将周家人损到了尘埃中,直气的周望脸都紫胀起来:“你,你,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果不欺我。”

李鸾儿眯了眯眼睛:“我是女人,肚量又素来小的紧,也做不成大人,你也便当我小人吧,别跟我一般见识哦。”

她这没羞没臊的样子直将周家三口气个倒仰,才被扶起来的周勤只觉得牙更疼了。

“罢罢。”周望一挥衣袖:“这亲退了,退的好,老将军,咱们赶紧将结亲书毁了,这亲事就当没结过吧。”

严老将军笑着叫人拿过结亲书来,周望自然也随身带着,两家换过来瞧瞧便各自毁去,周望这才冷哼一声:“如此,我等告辞了,以后但愿不再见你严家之人。”

严老将军站起来送客,李鸾儿笑眯眯道:“我们也不乐意见你家的人,可真要碰上了我们也不会绕着路走,总归我们没做亏心事也不怕什么,你们周家要觉得看到我们家的人心虚的话绕路走也是可以的。”

一句话,周望在迈过门槛的时候又摔了出去。L

第四一八章 棕子

林氏兴冲冲的叫人准备了井水里新提上来的西瓜,拿了银刀细细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上面再插上牙签子,之后拿着炒好的米面用热水冲成糊状里边放上些热热的牛奶,调的甜香入味,就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等着。

片刻之后,李鸾儿带着家中四个小子进门,一进来便先给林氏行礼。

林氏笑着起身,抱过四个小孙子一一的瞧着,一边瞧一边道:“四个小子真真长的快,几日没见便又长了一大截,这白白胖胖的样子叫人怎么都瞧不够。”

“四个臭小子能吃的紧,自然也长的快。”

李鸾儿笑着答了一句。

林氏逗着孩子:“辰逸和承悦小时候长的最像,辰迅长的倒像你,辰远我瞧着眉眼间像承悦,嘴巴像你,只这辰运也不知像哪个。”

李鸾儿一听立时笑了,快言快语道:“长的像我哥,都说外甥肖舅,这不,辰运活脱脱和我哥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氏仔细瞧了半晌方道:“倒也是,我瞧着也像。”

之后,林氏叫丫头将她调好的米糊端上来喂辰逸几个,她又叫李鸾儿吃西瓜,一边吃一边道:“周家的事还多亏了你四处奔波,这才没叫宛秀受牵连,我仿佛听人说那日退亲的时候你打了周家小子一顿?”

“是。”李鸾儿咬着牙道:“周家欺人太甚了,说是什么咱们宛秀失了贞节嫁到周家就该好好伺侯他们一家子,该赶紧给周家小子纳妾抬通房,还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太太听这是什么话。咱们严家几辈子都没有找小妾的,宛秀到了周家要是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的抬进去她怎么受得住,亏得太太明察秋毫瞧出他家靠不住,不然宛秀还不掉到火坑里去了。”

李鸾儿这话明显的有捧着林氏的嫌疑,不过却叫林氏听的满心欢喜:“还是鸾丫头通情理,这话说的也好,你对宛秀这片心意我和宛秀都感激着呢。宛秀先头还跟我说过。也是你实心实意的对她好才受不住周家如此瞧不起她来,这才出手打了周家小子,我想着也是这么回事。这事你做的对,我得谢谢你。”

“太太说的什么话,宛秀是我妹子,素来又最和我好的。我能不管她?不说如今,就是以后她嫁了人真要有个什么的。我和她哥哥还不得替她操心,周家这亲事没成也是我们的福份,以后啊,我们能少替宛秀操些心了。”李鸾儿一行说一行笑:“太太这西瓜哪里买的。忒甜了,我回去也吩咐人买几个。”

“哪里是买的,都是别人送的。好多着呢,你要爱吃一会儿我叫人给你装几个带回去。”

林氏笑着一脸的慈爱:“以前都是我想差了。不喜你和承悦,可宛秀这事叫我瞧明白了,你和承悦都是实心孩子,最是孝顺的,以后啊,你们有事只管和我说,我也好好的将先前亏欠承悦的补回来。”

林氏原是笑着的,说到后头竟是掉下眼泪来:“承悦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打小没在我跟前长大,难免就不如我自己养大的承忻得我的心意,我也偏心承忻一些,再加上承悦又不善言谈,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便…唉,以后我多疼你和承悦一些,你们也莫和我计较了。”

李鸾儿精神力极其强大,林氏这番作态是真心假意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她也瞧出林氏是真有心要弥补严承悦的,又想着这到底是严承悦的生身母亲,就算是先前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也不该和她一样计较。

再者说,在李鸾儿看来,林氏先前做的那些事不过都是些小心思,只是言语上和他们多计较了些,也没做那等杀人放火的事,更没给他们造成什么损失,自然也没的那种不能原谅的说法。

“太太。”李鸾儿几步过去抓了林氏的手:“都是一家人,哪里有那么些隔夜仇的,太太也没怎么着我们,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林氏长叹一声,抹了眼泪回握李鸾儿的手:“好孩子,难为你这般通情达理了。”

之后,林氏仿若想到些什么一般:“再过几日便是端午,咱们严家有好些个习俗先前我也没教导过你,今年你抽空过来我好好的教你,还有棕子什么的你们也都甭准备了,我叫人多准备一些,今年你也尝尝我亲手包的棕子,不是我自夸,满京城算起来我包的棕子那可是一绝,没几个宗妇能比得上的。”

李鸾儿知道端午也是要祭祖的,只是小祭,给祖先品尝的棕子什么的都需要宗妇亲手去包,祭完祖后,这些棕子便分配下去,给家中的大小主子分了。

南方北方的棕子包法不一样,李鸾儿现代的时候生在南方,不过她是家中娇女,端午的时候可没包过什么棕子,每年五月初五若是想吃了便买上几个,不想吃的话便忘在脑后,穿到古代之后一直忙忙活活的也没空学这些,因此,她并不会包棕子的,现今林氏说起来,李鸾儿很难得的有几分羞意:“我手拙,可不会包这个,太太什么时候包叫我一声,我跟太太学学。”

“成。”林氏点头笑了:“初四那日我便要包的,你来跟我学着,以后你那个家里上上下下都要你打点,端午的时候总要亲手包几个做做样子,弄的太差难免叫人笑话。”

“正是呢。”李鸾儿知道林氏这是诚心实意的替她打算,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嘲讽的感觉:“这些必是要学起来的,初四那日我必早早过来,只我手是真拙,若是包的不好太太可别骂我便成。”

“不骂,不骂。”林氏赶紧摆手笑了起来:“你妹子手也拙的紧,我教了好些时候才教会她的,直气的我想狠狠盖她几巴掌。”

说话间,两人一时忍不住笑将起来。

这日午饭李鸾儿是在老宅子里用的。很难得的她和林氏能够抛却成见和和气气的吃上一顿饭,等用过晚饭又休息一会儿,瞧着天不热了这才带着孩子会车回去。

待到了五月初四那日,李鸾儿早早起身,梳洗打扮过后带了孩子去老宅,将四个孩子托付严老将军照看,她就去了林氏院子里。

林氏刚用过早饭。见李鸾儿来了就笑着跟她招手。看看李鸾儿身上的衣裳,摇头叫她换了一身蓝色棉布衣衫,将袖子扎起来绑好。又围了围裙,这才带着李鸾儿去了厨房。

厨房里都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林氏一一的给李鸾儿介绍了,李鸾儿认真听着。仔细的记在心间。

之后林氏坐定,将泡好的米还有枣子豆类等等东西都放到跟前。慢慢的开始包起棕子来。

李鸾儿原是认真瞧着,瞧着林氏包了几个就开始上手了。

南方北方棕子的包法真不一样的,南方大多都是用竹叶包棕子,北方没多少地方种植竹子。用的都是芦苇叶子。

现代时候甭管南方北方用的多是糯米,可古代却不一样,南边多是糯米。北方却是黍米,古代现代的包法也有许多地方有区别。李鸾儿才开始觉得别扭,后来包了几个手熟了之后便也觉得挺好。

先前李鸾儿包的棕子很丑,歪歪斜斜的,大小也不一样,她瞧林氏包的个头匀称,样子也好看,不由的有些臊了。

林氏笑着鼓励她两句,亏了李鸾儿也是个能耐得下性子又心思巧的,包了约摸有十来个竟包的和林氏的差不了多少。

“还说你手拙,才几个便包的这样好了。”林氏看了也是吃惊,将两人的棕子拿起来比较一番,竟是连她都分不出来了。

李鸾儿低头浅笑两声,继续快速的包着。

先包了几个放了枣子和豆子的,之后包的放了炸好的核桃仁等,又有肉馅的…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包了足足有约摸二百来个棕子。

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这棕子才包完,林氏数了数自己这边的,大约有七八十个,剩下的全是李鸾儿包的,她瞧李鸾儿便更觉得满意了,原她觉得李鸾儿出身乡野,规矩性子必是不好。

可相处的久了,才发觉李鸾儿规矩极好,比大家闺秀不差什么,性子也大方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如今又瞧着李鸾儿真真是个聪慧又手脚麻利的,便觉得原先她真是拧了性子,硬是瞧不出大儿媳妇的好来,更有些愧意。

“原每年端午前我要包一天的棕子,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痛,今年有你搭把手我倒是轻省了,以后啊,我真是该歇着了。”

凭是谁叫别人分担了自己的大部分活计都是高兴的,林氏也不例外,越瞧李鸾儿越是喜欢:“鸾丫头,以后每年端午这包棕子的活便交给你了,我是老了干不动了,你年轻,多干些。”

“成。”李鸾儿并不觉得累,她这里还没包过瘾便没了,还想着回去再包些呢,一听林氏这么说便笑着应下:“以后我多帮太太做些活计,叫您也轻省轻省。”

林氏更加高兴,起身吩咐厨娘将棕子放到锅中煮上,李鸾儿也起来摘下围裙帮着林氏净手,打眼一瞧,发觉厨房中的那些人已经包了小山似的一大堆棕子,问了一番才知这是给下人们的,而林氏和她包的那些是分发给各房主子的,另外,也有一些是需要走礼的。

李鸾儿将这些记在心间,又陪林氏用过午饭,等到半下午的时候棕子煮好林氏叫人每样捡出几个来装到食盒里给李鸾儿带回去,李鸾儿自然也不推辞,将她先前包的那些模样不好的挑出来带上,又挑了一些瞧着好看的装好。

林氏看她这番作为,知道是体恤自己,便将她的好意记在心间。L

第四一九章 大事

萧瑟秋风又起,路上满是枯黄树叶,孩童拿了竹签子捡了树叶串起来玩,有的拿了叶柄一根根的比试哪根结实,街上孩童的笑声远远传来。

李鸾儿掀开车帘子隔了水晶窗向外望去,却见几片红色枫叶打着旋飘落下来,她勾唇笑了笑,对坐在身旁的瑞珠道:“好些日子没出门,不想枫叶竟是红了,得了空咱们去香山瞧枫叶去。”

瑞珠也笑:“若要瞧枫叶倒是不必去香山,少奶奶娘家那温泉庄子旁的山头上便种了许多枫树,叶子红起来时比香山上的可不差什么,照奴说,少奶奶很该去瞧瞧的,顺便再泡泡温泉好多着呢。”

听的李鸾儿伸手点了她的额头啐道:“你这丫头,怕是你想泡温泉了吧。”

“是极,是极。”瑞珠赶紧点头:“奴好长时间都想去了。”

李鸾儿笑着摇摇头:“拿你没法子,得,有了空闲带你去玩上两天。”

瑞珠赶紧道谢:“奴谢过少奶奶。”

两人正在玩笑,却见街上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押着朝这边过来,声声惨叫哀号越来越近。

“好生吓人。”瑞珠吓了一跳捂了心口好半天没缓过劲来:“这是哪家犯了事?”

李鸾儿皱了皱眉头:“谁知道呢,说不得又出了什么事呢。”

“奴叫人去问问。”瑞珠快速掀开车帘,吩咐了外边的随从一声,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人在车外回话:“少奶奶,小的刚刚问过了。是御史大夫周家犯了事,下旨抄家,这不,刑部的人正押着周家上下一百多口子人入监呢。”

“周家?”李鸾儿细一想这才晓得是哪家,可不正是与宛秀退了亲事的周家么:“原来是他家,也难怪了。”

瑞珠小声道:“也不知道他家得罪了哪个,落得如此下场。幸好咱们大娘子没和他家结成亲。不然,这会儿子大娘子岂不也要跟着进监牢,那里能是什么好地方。好人进去了也得去掉半条命。”

即是周家已经被抄家了,李鸾儿自然也不会瞒着什么,冷笑一声:“还能得罪了哪个,不就是柳公公么。这周望为人太过清高自许,当着人面就敢痛骂柳公公。那内监都是最容不得人性子狠毒又记仇的,岂能饶过他家。”

“得罪了柳公公?”瑞珠险些惊叫起来:“怕周家不得善终了。”

李鸾儿点头,又对外边车夫道:“将车子靠边停下,且等着他们过去了咱们再走。”

车夫也不乐意和一群犯人迎头碰上。便自觉的将马车停在路边,过了片刻便见周家人被押着打马车旁边经过,李鸾儿将窗帘子掀开一条缝朝外望去。瑞珠这丫头也极好奇,也跟着瞧起热闹来。

但见最前头的便是周望。李鸾儿还记得夏初时候见他时他着一身圆领襕衫,腰系玉带,头上戴了员外巾,是何等的清贵,可如今周望衣衫破烂,头发也被抓的散乱的披在肩上,满脸的丧气,弓着背弯着腰走在路上哪里还有御史大夫的威仪,简直便如同街上的老乞儿一般。

他身后跟着周勤,这周勤满脸乌青,嘴角挂着血珠子,头发也是散乱之极,一身青衣袖子扯去半个,衣襟下边也满是泥灰,他一边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时不时疼的呲牙咧嘴。

他身后跟了一串的男仆,都是拿了绳子绑着,当先一个衙役牵了绳子拽了,大约是步子走的不齐,时不时的有人跌倒,稍走的快了,最前头的还险些撞到周勤身上。

瞧着这些人一个个的走过,后头的女眷形象也好不了多少,身上头上的配饰皆被人搜了去,满头黑发也没东西固定,全都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非但没有一丁点飘逸之感,反而因先前抹了厚厚桂花头油而弄的纠结成一团。

周夫人的绸衣虽然没破,可也有些凌乱,她身后跟了一个约摸有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梳了已婚夫人的发式,虽然头上已没了配饰,可她到底是个利落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蓝布帕子包了起来,倒比旁人显的齐整些。

这妇人一脸的痛苦悔恨之意,嘴里也不知道念叨什么,走了几步路,她抬头看看前方,眼中一丝恨意闪过,一伸手将最前头的周夫人推了个跟头。

周夫人不防跌倒在地上,因着那妇人在她背后使力,将她跌个狗啃泥,摔的门牙掉了两个,起来的时候一嘴的血。

“小贱人。”周夫人回头骂了一句:“作死的东西。”

那妇人咬牙啐道:“老不要脸的狗东西,你还当这是你周家富贵的时候呢,想要搓磨你姑奶奶门都没有,哼,早知道周家要被抄家,你们便是八抬大轿抬姑奶奶我都不去你家。”

“小娼妇,贱人,婊子…”周夫人气的双眼通红,一边走一边不断骂着。

骂到最后,她双眼含泪,恨道:“都是你这小娼妇坏了我家的事,要不是你当初寻了人去严家门口大骂,我家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我儿若是娶了严家娘子,官家便是瞧在老将军面上也不至于抄家,何况宫里还有一个贤妃呢…”

李鸾儿听了两句实在听不下去了,等这群人过去便叫车夫赶了车快走。

又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李家门口,瑞珠下车去扶李鸾儿,李鸾儿跳下马车整了整衣衫迈步就进了门。

门房的人赶紧往里边通报,早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迎上来笑道:“太太早起的时候便等着姑太太呢,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姑太太可算是来了。”

李鸾儿笑笑:“半路上刑部衙门的人押了钦犯通过,便躲了一会儿。”

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丫头抿嘴一笑:“奴也听说了,说是周家通敌卖国,是要满门抄斩的。”

说话间已经进了顾大娘子的院子,顾大娘子正站在屋门口迎侯。李鸾儿几步过去扶了她:“风凉的紧你出来做甚,你身子自来弱,何必站在风口上糟践。”

顾大娘子一笑:“这不是妹妹许久未来,我想的紧呢。”

姑嫂两人携手进了屋子,顾大娘子赶紧命人去泡了滚热的茶水,又叫丫头端了两碟蜜糕和干果过来,李鸾儿抓了一把杏核挑了里边的杏仁吃着。勾唇一笑:“哥哥有信儿了?”

顾大娘子赶紧点头。满脸的激动:“我盼了好些时候总算是盼了准信,你哥哥夏天的时候杀了一队准备叩边的鞑子立了大功,官家念着他去年救驾有功。便要叫他回京。”

“这是好事。”李鸾儿听的也笑了:“我也好久没见哥哥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边关艰苦,也不知哥哥晒黑了没有。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

“大郎信上说他好的紧,还说过不了半月便回来了。他在边关买了好些东西带回来,若不然不过三五天便能归家的。”顾大娘子温柔浅笑,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祈盼之色。

李鸾儿低头:“哥哥也是,回来便回来了买东西做甚。他早些回家比什么都强的。”

顾大娘子也认为这话有理,便点头轻笑:“妹妹说的是。”

回头,顾大娘子娶了信给李鸾儿瞧。李鸾儿看过一遍将信递还,叹口气:“哥哥到底长进了。没像原先那样满纸的圆圈。”

她这一句话引的顾大娘子止不住笑出声来:“妹妹实在促狭的紧。”

两人说笑一时,李鸾儿又问:“也不知哥哥这次回来要到哪里任职,哥哥那样子去六部是不成的,官家要往哪里安排他?”

顾大娘子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我前些时候进宫似乎是听官家说过要叫大郎帮着练兵的,好像是要往西山兵营中安置,仿佛是个从五品的京卫指挥使司镇抚。”

“哥哥也算是升官了。”李鸾儿听的一笑:“如今哥哥官职比承悦都高呢。”

顾大娘子想及严承悦那样的人才因着身体原因不能青云直上,也是有些惋惜:“我倒也不盼着他做什么高官,就想着一家子平平安安就成,他出去练兵还不如在家里好呢,没的叫人担心。”

李鸾儿笑笑不再说什么,过了好一时才和顾大娘子商量着如何收拾家里,怎样迎接李春到来。

之后,李鸾儿又问顾大娘子李凤儿在宫中如何,顾大娘子脸上有些不好,许久才道:“如今宫中情形很是不好,赵皇后怀了胎,太后正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底下那些人也不敢撩拨她,一个个有事没事的都奉承着,赵皇后又提拔那位郑美人,也不知怎的,郑美人总是和凤儿不对眼,凤儿不理她还总是寻事,没法子凤儿只得和她斗了起来。”

“郑美人不过只是有赵皇后撑着,赵皇后也是怀了胎怕人使坏,使指使郑美人做挡箭牌,倒也未必对郑美人怎样回护。”李鸾儿想了一会儿笑将起来:“她只身一人也没个得力的娘家靠着,底子单薄的紧,倒是不足为虑,如今哥哥回来了,嫂子又能经常进宫,咱们给凤儿送什么也方便的紧,真真不必怕那个郑美人的。”

“你这话说的是。”顾大娘子挑了挑眉:“凤儿也是这般说的,叫我不必担心,只说她没事,可是…我总觉得那宫里渗人的紧,也亏得凤儿能受得下去。”

李鸾儿沉默良久方一声长叹:“受不受得下去都得受着。”

又说一会儿话她才要起身告辞,便见甄巧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顾大娘子身前:“太太,大事不好了,宫里刚才传了信出来,说是,说是…”

“如何?”

李鸾儿和顾大娘子同时惊的站了起来:“说是皇后小产了。”L

第四二零章 疑心

“从哪得的消息?”

李鸾儿惊的抓着甄巧询问。

甄巧抬头,脸上也带着惊惧之色:“是,是张公公那里送出来的信儿,今儿早上才…”

“知道了,巧儿你先下去吧。”顾大娘子跌坐在椅子上朝甄巧挥了挥手。

甄巧乖乖的退了出去,顾大娘子看着还站在一旁的李鸾儿:“妹子,这可如何是好?赵皇后是国母,她肚子里那个可是官家的嫡子,再加上赵家的势利,这事官家必然要彻查的,万一,万一牵连到贤妃娘娘可如何是好?”

顾大娘子担忧,李鸾儿心里同样也不轻松,她咬了咬唇:“凤儿素来听话懂事的紧,她入宫之前我就已经嘱咐过了,甭管和宫中的妃嫔斗的如何厉害,只一样,不能朝官家子嗣下手,凤儿牢记心间,想来是绝不会犯这样的错处的。”

“是啊,贤妃的性子咱们都晓得,她素来不会拿孩子做筏子,只我担心的是别人嫁祸与她。”顾大娘子脸上惊意未退又添忧愁。

李鸾儿坐下:“嫂子莫急,官家也不是不分是非之人,想来也明白凤儿的性子,他是不会冤枉凤儿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李鸾儿还是不放心,官家这人性子古怪的紧,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若真是有人要故意嫁祸李凤儿,官家指不定就能治李凤儿的罪呢。

“也是。”顾大娘子笑了一声:“过几日我入宫给太后请安,顺带探听一下消息。”

“有劳嫂子了。”李鸾儿也笑了一声,她心里存了事,自然也不会在李家久坐,和顾大娘子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离去。

等上了马车。李鸾儿朝外吩咐一句:“去瞧瞧少爷现在在哪,请他立刻归家。”

立时便有人应了一声,又听到一阵风声响过,李鸾儿知那人已经走了,就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瑞珠知是有大事发生,并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的拿了毯子给李鸾儿盖在身上。

车子摇摇晃晃的总算到了家。李鸾儿一下车就瞧见严承悦坐在门口瞅着她笑。李鸾儿也是一笑,紧紧身上的披风,过去推着严承悦的轮椅进了屋。

“怎么?”严承悦握住李鸾儿的手:“手这样凉。你也不晓得保暖,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李鸾儿笑笑,在严承悦身旁坐下:“回来的急,便什么都忘了。”

“莫怕。”严承悦伸手摸摸李鸾儿的长发:“贤妃不会有事的。咱们静心等待结果便成。”

“这事?”李鸾儿犹疑半晌才问了一声:“到底是哪个做出来的?”

“并不是后宫的嫔妃美人们。”严承悦摇头苦笑一声:“你也莫问了,总归这不是什么好事。”

即然知道李凤儿应该是有惊无险。李鸾儿便也不去追问,她这时候也感觉有些困了,便脱了鞋袜上床休息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李鸾儿睁眼就见严承悦会在一旁手中拿了本书正瞧的仔细,她起身:“我饿了。”

严承悦回头一笑,朝桌上一指:“我想着你也该醒了。才叫厨房送来饭菜,快些过来用吧。”

李鸾儿也不客气。将头发挽住,又洗了手脸坐于桌前,瑞珠上前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将出来,李鸾儿拿起筷子飞快的开动,一直吃了约摸有一柱香的时间,吃了两大盘的肉,并两个鸡腿外加七八个胖大的包子,又盛了一碗小米粥喝,李鸾儿肚子才算是有了饱意。

示意瑞珠将饭菜收拾下去,李鸾儿轻声问严承悦:“后宫的那些个奴才都有谁的眼线?”

严承悦勾唇一笑,对于李鸾儿的聪慧敏锐有些无奈:“后宫中的嫔妃根基不稳,那些美人一个个出身更是不高,没什么手段本事搞掉赵皇后肚子里的那块肉,我猜着约摸是老留王那时候留下来的人手。”

“怎会是他?”

李鸾儿更加吃惊,顺着严承悦的提示稍一猜测:“你,你是说留王有反意?”

严承悦对李鸾儿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身边时一勾手将她揽住抱起放到腿上,伸手把玩她细长的手指:“前年留王便通过许多人将京城许多世家大族家中的存粮买入送到赣省,去年天下大旱,许多地方民不聊生,也只留王那里百姓日子还过得去,更有许多难民逃往留王领地,想来,他那里人口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叫留王实力大增,还有你想想去年京城流民叛乱的事情,那时候宫中可有许多内监做了内应的,再想想赵皇后小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经严承悦一点点分析,李鸾儿也明白过来,点头冷笑一声:“留王倒是也有几分野心手段。”

严承悦摇头苦笑:“当衬太宗皇帝喜欢老留王,原想立老留王为新帝,只大臣们不算,没奈何只好将他分封出去,当时老留王离京的时候可是带走了太宗皇帝大半的私房,你想想便知留王该有多富可敌国,直到高宗时因嫉妒老留王得太宗宠爱,便将老留王的封地从富庶的江南鱼米乡换到赣省,这其间老留王和高宗可是结下天大的仇怨,他能不记恨,能不惦记皇帝宝座,待到留王继位,这位比老留王更有野心手段,他若是没那个心思谁能信?”

李鸾儿回头扯扯严承悦的嘴角:“你怎么就这么精明?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严承悦低头吻她一下:“我不过爱思量罢了。”

“那官家可知道留王的意图?”李鸾儿到现在也不担心李凤儿了,对于留王的事有了几分好奇,便和严承悦探讨起来。

“知道。”严承悦点头:“官家也不是傻子,还能不知?”

“那…”李鸾儿咬咬唇瓣:“官家会不会削了留王的王位,或者将他召回京城?”

一句话叫严承悦沉默良久,过了许多时候才苦笑摇头:“官家若是才上登基便想法子削薄留王倒是能成事的。可现在留王已成大势,有尾大不掉之意,官家还能如何,再者,经过去年那场大旱,整个大雍朝都需要修养生息,官家不会拿着天下百姓来和留王置气。想来。赵皇后这孩子怕也是白掉了的,或者说,官家弄出个替罪羊来安抚赵家也有可能。”

“唉!”李鸾儿也叹了口气:“我倒是有些明白留王的意图。他便想着一边壮大实力,一边搅乱官家的后宫,叫官家没有子嗣能继承皇位,真到了那时候。留王那里和官家血脉最近,说不得留王的儿子能登基为帝。留王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雍江山。”

“好聪明。”严承悦又在李鸾儿唇上吻了一下:“这事咱们心里明白就成,出去莫谈。”

李鸾儿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炮仗,我至于见人就说么。”

宫中。赵皇后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之极,她眼中泪珠滚滚而落。脸上明显的痛苦之色叫她平凡的脸上多了几分叫人怜惜的楚楚可怜之色。

一阵脚步声传来,赵皇后睁眼。就见官家一身白色纹龙常服快步过来,赵皇后赶紧起身点头致礼:“陛下…”

德庆帝几步过去将赵皇后按躺下去:“你歇着,好好休养就是了。”

“陛下。”赵皇后忍不住眼泪掉的更凶了:“都是妾身无能,没能保住陛下血脉。”

“不怪你。”德庆帝握住赵皇后的手:“你莫哭了,好生休养,以后再给朕添几个皇儿。”

赵皇后一边点头一边哭:“陛下,妾身听陛下的,只是陛下也要替我们的孩儿报仇啊,妾身小心怀了好几个月,咱们的皇儿都已经成了形,就这么,就这么没了,妾身心疼的险些去了…”

“朕明白,朕心里也不好受。”德庆帝脸色也极度不好,他虽不喜赵皇后,可赵皇后肚子里到底是他的嫡子,他对这个孩子寄托了许多的希望,谁知道明明好好的却突然间就没了,他心里也堵的紧:“皇后放心,朕定会查明真凶,替咱们的孩儿报仇血恨。”

“嗯。”赵皇后哭着点头:“前些日子贤妃送了妾身一个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庄妃送了几件小衣裳,敬嫔送过成套的琉璃茶盏…还请陛下叫人查明。”

原德庆帝想安抚赵皇后,可一听赵皇后当先就说李凤儿送她什么什么,立时心里就带了气,他抽回手来,脸上多了几分肃色:“皇后,这话可莫要乱说,那些东西有没有不对的地方朕想着皇后素来仔细,想来在用之前早就查明了吧,或者说,皇后根本就未用那些物件。”

赵皇后哭的双眼通红,她现在满心的悲痛,神智都已经有些不清楚,哪里会瞧出德庆帝的话中带了许多怒色,她微眯着眼睛:“旁人的妾身都没用,可贤妃送的那个白玉观音实在是好,妾身又想给陛下添个健壮的皇子,便一直摆在床头。”

赵皇后这是要将小产的罪责推到李凤儿头上了,德庆帝听的冷笑一声:“朕知道了,朕会叫人去查清楚的。”

说着话,德庆帝站了起来,将还摆在床头的白玉观音拿起来就朝外走去:“皇后伤了身子,这些日子还是好好歇着吧,后宫的事宜交给贤妃和庄妃料理便成。”

眼见得德庆帝出了屋子,又听到这么一句话,赵皇后直气的想要吐血,她很不明白哪里出错了,按理说她小产了,怀疑别人送的东西都很正常,她又没说是谁陷害她,只是叫官家查清楚罢了,为何官家会突然间生气了?

莫不是…

赵皇后这会儿子也清醒了一些,仔细的想着,莫不是官家倒是真喜爱李凤儿?

可也不是啊,要是官家真心欢悦李凤儿,为何会能容得下一直和李凤儿做对的郑美人,且后宫一直不住的添人呢?L

第四二一章 彻查

于希跪在地上,额头不住的冒出鲜血,他却不敢动手去擦。

在他身前白瓷茶盏碎了一地,棕色的茶水染了他的衣襟,他垂头:“请陛下责罚。”

“责罚?”德庆帝怒意大盛:“责罚又能如何?朕几次叮嘱你叫人保护好皇后,你却如此失职,那是朕的嫡子…就这么没了。”

于希狠狠的嗑了个头:“是奴婢失职,奴婢死不足惜,还望陛下保住龙体。”

说完,于希起身便往一旁的龙柱上撞去。

“拦住他。”德庆帝双眼圆瞪,怒火更形上升。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将快要撞到柱子上的于希给拽了回来,一个用力,将于希扔到地上。

“狗奴才。”德庆帝几步过去一脚踹到于希腰眼上:“朕不过说你几句就要撞柱,你是不是要告诉全天下朕是昏君,连一个奴才都容不下。”

“奴婢不敢。”于希顾不上浑身疼痛,赶紧爬起来跪好。

“朕给你三日时间,人给朕查清楚到底是哪个对皇后出手的,查出来也算将功恕罪,查不出来朕一并治你的罪。”德庆帝挥了挥袖子,沉声怒喝:“还不下去。”

于希赶紧起身低头慢慢退了出去。

于希一出门便有小太监恭敬的带着讨好的笑容上前:“于公公,我们几个才帮公公讨了上好的药膏子,您赶紧用上,偏房里已经打了水,也给公公准备了换洗衣裳。”

“有劳了。”于希抹着额头跟着一个小太监去了偏房,那里的确是放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于希先接过温帕子擦了脸。又将额头上的伤处理了一下,之后换了深色的飞鱼服,打赏了那几个小太监,阴沉着脸出去。

他走了没多远的路,便见柳木带着几个太监抱了厚厚的一叠子奏章正迎面过来。

于希停住脚步等柳木过来抱了抱拳:“柳兄给陛下送奏折了?”

柳木一笑:“于兄这是怎么了?这额头…谁如此大胆,连于兄都敢打呢?哈哈,于兄小心些吧。对了。杂家可不是给陛下送奏折的,只不过是收上来的折子太多了些,一时半会儿也批不完。这不,就搬到这里来批了,总归是离陛下近一些,批完了也好奏明陛下。”

“柳兄得意。如今满朝的折子怕都得你批复吧?”于希也不恼,笑的胖胖的脸上一双眼睛微眯着。更显的他如胖弥勒一般和气可亲。

“可不正是么。”柳木笑着叹了口气:“说出来怕有人要说杂家故意呛人,实在是太累了些,每天都有批不完的折子,哪位大臣的折子没批复。说不得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就要有人痛骂杂家,杂家倒是羡慕于兄清静。”

于希弹了弹衣襟:“都是伺侯陛下的,说这些做什么。”

柳木又指了于希的额头:“于兄这伤不要紧吧。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外伤药,要不我叫人给于兄送些来。”

于希笑着摇头:“这倒是不必了。杂家去永信宫寻贤妃娘娘讨一剂药便成,贤妃娘娘懂医理,她身边的银环姑姑也是难得的医道妙手。”

“哈哈,于兄和贤妃娘娘倒是关系极好。”柳木大笑两声,凑近了压低声音:“只是杂家还是要提醒于兄一声,这皇后娘娘刚小产了,于兄还是和后宫的嫔妃们远着些吧,免得惹火上身。”

“您这话说的。”于希翘起兰花指点了两下:“官家都知杂家曾护送过贤妃娘娘进宫,杂家不过是讨些药又有什么,倒是柳木千万注意一些,前朝的那些大臣可不是吃素的,惹恼了来个死谏,便是官家怕都保不住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