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台笙先送常遇回了府,随后独自去了芥堂。虽已天黑,但堂间还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制版师傅专心致志地低头刻版,大梨木桌上有成版有空版,师傅们各自忙着,丝毫不敢分心。这是一项耗费心血的劳动,要求精细又有耐心。

而这些书页大小的木板子,亦是经过月余水浸,之后再刨光阴干,搽上豆油方可待用,开刻时,亦要先刮平磨光,反贴写样,待其干透,以木贼草磨去写纸,才能动刀。

每一个步骤,都凝聚着心血。

常台笙安静地绕过堂间,径自往芥堂的最后面走去,最终在一间大屋子前停了下来。那里是芥堂存版的地方,祖辈以来所有的刻版,都好好地保存着。一辈又一辈人的毕生心血,就在这间有着旧木陈墨味的屋子里屯放着。

她打开外面的三道锁,孤身走了进去。每一本书都是上百块版,其中所费工时,旁人难以想象。也正因为此,她挑书稿的眼光才越发刁钻。如此辛苦的手工劳作,更应该配得上有价值的文稿。但芥堂只这样走下去却又是不行的,人手有限,时间有限,如今只做寥寥几个类别的书,受众群也有限,将来也许会越做越窄。

史书、历书、医书、类书、阴阳,甚至还可以做科考用书,以及许久未涉猎的话本册。在这行待久了,触觉也会敏锐起来,什么东西赚钱什么东西赔钱她是知道的,可有些书她不想直接印上芥堂牌记,遂还在想别的办法。

她没有点灯,月光如水般漫进来,阴恻恻的存版堂中竟也有股子浩荡之气。她闭眼站了会儿,管事轻叩门板的声音将她拽回了现实。

“东家,陈府来人,请您过去一趟。”宋管事声音低矮小心,似是怕惊到她一般。

常台笙揉揉太阳穴醒了醒神,随口说知道了,便让安排马车。

陈俨自然不会这么早就能拿出稿子来,恐是又有什么旁的事情要谈。她见过比他还烦的,故而也觉得没什么。只是似乎已经太晚,她昨日又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已经很累。

常台笙在马车里小憩了一会儿,下了车进到陈宅门房,便兀自往里走。因不是头回来,也不觉得这宅院阴森奇怪了。依旧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常台笙便一路走了过去,很是理所当然地推开了门。

她还未来得及脱鞋子进去,只往里看了一眼,便又随即伸手将门合上——

陈俨在洗澡。

但她此时感官似乎有些麻木,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毕竟除了个浴桶和脑袋,也没看到什么。夜风有些凉,她转过身站在廊下抱肩维持身体的温度。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工夫,她听到身后的开门声,转过头便见陈俨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且距离很近,她都能闻到那阵隐隐的刚洗完澡洗完头发的味道。

潮湿的、带点儿隐秘的年轻男人的味道。

常台笙陡然回过神,刚要开口,对方却忽然凑近,竟让她有片刻的不知所措。陈俨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她额头上的伤处,半晌,目光渐渐移向她的眼角、鼻尖、耳垂,以及脖颈……

他什么也没有说,倏地站直,以一贯地神色看着常台笙。

常台笙略偏过头轻咳一声:“换个房间。”

她话音刚落,陈俨倏地关上了门,那屋子里的灯很快就熄了,再然后,常台笙看到某一间屋子亮起了灯。

她便沿着走廊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这座宅子像个迷宫,外面看每间屋子都差不多,用处却差了去,不过有共同点——屋子大多很空,没有什么陈设,这让常台笙看了很不舒服。她习惯将屋子里堆满,那样才会觉得心里踏实。

她进去时,陈俨头发还是潮的,随便穿了个单薄的袍子盘腿坐在软垫上,矮桌旁堆满了书,桌子上则铺满了稿纸。

他对文墨用具似乎不考究,纸也是随处可得的纸,这点倒是出乎常台笙的意料。她在对面坐下来,瞥见旁边厚厚一叠已经完成的书稿:“快写完了?”

“旧稿。”言声略哑。

常台笙坐着没动,对方却将那一叠稿子搬到她面前:“挑着用,一时来不及再写。”

常台笙抬眸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嫌弃,低头翻阅起来。细看才发现这的确是旧稿,且时间跨度很长,应当是写了很久。内容考据,句辞精准,出处均小字标明,这应当是做编修时养成的习惯。

文贵洁净。笔法洗练言简意赅的文章最能入常台笙的眼。书册并非越厚越好,能言之有物才有价值。

“没有书题么?”她翻了几页抬头问了他一句。

“随意。”似乎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成果。

“我看完再给你答复。”

她抱起那一摞厚厚书稿就要起身,陈俨忽抬头看她一眼,声音没什么温度:“不要把我的手稿带出去。”

常台笙还没遇过这样的,稿子写完了不让人带走看,难道在他这儿看?

陈俨起了身,似乎是去墙边的翘头案上取水喝,说道:“抄一份带走吧。”

常台笙试图商量:“我带回去抄完再送过来可以么?”

没料陈俨却回了一下头:“我说不想让它被带出去。”

常台笙重新坐下来,也不再浪费时间,取过纸笔便动手抄起来。她并不反感看稿子,何况所有的稿件校勘最后都会经过她的手,这是必做的工序,只是,她习惯在她的书房里做这件事,在别人家里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她浑身都冷,总有没着落的感觉。

陈俨拉开门便去了隔壁一间屋子,他好像不怕冷似的,总穿得很单薄。常台笙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也懒得抬头,专心抄稿,顺便做一些最基本的校勘。

陈俨进到一间屋子里,那屋中倒是存满了柜子,他点了灯,走到一门柜子前,自里头取出了十来本书,搬到地上,将灯台挪过来,打开书随手翻阅。

他看得很快,周围很静,他也很沉默,直到一个时辰后——有个错字跃入眼帘,他眼眸里才陡然闪过一抹难得的亮色。他唇角微微扬了扬,迅速地将书翻回前面的牌记页。

那牌记上分明写着——“此书精加校正,绝无舛误”,之后印着“芥堂”二字。

分明有错,还说自己绝无舛误。看她那骄傲样子,似乎觉得自己做的书是全然挑不出刺来一般。

翻了百来册,终于让他找着一个错字!

陈俨唇边是愉悦的笑意,他起了身,去另一间屋子里找了些吃的,即便是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温度的食物,也影响不了他愉快的食欲。

他喝了许多冷水,但大半夜的这让他兴奋极了。

某种意义上他与常台笙是同行,都做编纂的工作,都有修正校勘的本事。难得找到这样天赋不行但是态度一流的对手,让他觉得很高兴。

可他还是发现了她有错字!真是可惜呢,那么多本都没有,这真是个败笔。

他低头将自己埋进毯子里,闷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打算去看看常台笙抄得如何了。由是光着脚,他脚步很轻,推门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全然没有吵到已经累得伏案睡着的常台笙。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低头看伏在案上的常台笙。

真睡着了么?一点也不专心啊,做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能睡着呢?

陈俨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在软垫上坐下来,上身微微前倾,去看她抄的稿子。字体看着很大气,全然不像出自姑娘之手,但也保持着编修者特有的习惯,即便没有线格,也出乎寻常的齐整,看着十分悦目。

陈俨的目光自稿纸上移至她的额头,借着桌上烛台的光亮,仔细看了看那伤口,好奇地伸手过去轻碰了碰。那伤口已结痂了,再过一阵子便会脱落。

常台笙似乎睡得很熟,即便他凑得这般近,甚至已经碰到了她的皮肤,她也察觉不到。

因为头发全部都束起来,小巧又饱满的额头便悉数露在外面。陈俨伸手比了比,忽然皱眉,觉得她的头很小。

他又低眉看看她的五官,目光最终落在了常台笙的耳垂上——没有穿过耳洞的、看起来饱满又完美的小耳垂。

他将头凑了过去,清清淡淡的呼吸就绕在常台笙耳侧。

喔,看着好……柔软的样子。

【零八】

陈俨的鼻尖不经意蹭过她冰凉柔软的耳垂,唇几乎都要贴上去。恰这时,常台笙却忽地动了一动,但幅度不大,可以确信她还在睡着。他微微眯眼,再一次试图靠近,唇轻轻地靠了过去,这回终于是贴上了她的耳垂。

蜻蜓点水般掠过,陈俨迅速坐正,闭眼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一闪而过的陌生触感,睁开眼,却看到常台笙双手撑着头坐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她整个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努力地撑起眼皮,半睁着眼试图辨别自己身在何处,压根没有意识到方才被人亲了耳垂。

常台笙觉得头疼,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清桌上稿纸,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她偏过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陈俨,轻蹙蹙眉头。

陈俨一脸从定,似乎方才自己什么也未做,一副坦坦荡荡接受质问的模样。

但常台笙哑着声音问的却是:“什么时辰了?”

“天知道。”陈俨起了身,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便往另一间屋子走:“走时记得熄灯。”

常台笙看看已经抄完的部分,略算了算,也自觉时间不早,遂将已经抄好的部分收进纸袋子,起身带走,打算回府。

屋外夜风已到了最冷的时候,怎么也已经过了子时。她缩了缩肩,抱着纸袋出了门,夜风卷起她的袍角与碎发,看着甚是孤寂。

陈俨站在一扇窗后,看她步履匆忙地消失在走廊里。

他忽然推开了窗子,看了看铺在庭院里的清寂月光,仍旧是面无表情。

真是没意思。

他回头看了看只铺了单薄被子的床榻,几步走过去,钻进去就睡。他蜷在里侧,闭上眼却根本没有睡意。他翻了个身,陡然睁开眼,月光从窗户里倾倒进来,照在他有些恹恹又有些颓意的脸上,当真连最基本的人烟气也没有。

她明日还会来抄稿子的。念至此,陈俨又翻了个身,闭眼接着睡了。

但他显然算错了,自那晚之后,常台笙因忙于另两本册子的校勘工作,接连三日都没有过问他,自然也不可能去陈宅抄稿子。

陈俨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吃的东西由管事买回来,每日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他的人生里没多少有意思的事,好不容易逮住常台笙,可她居然三日没有露面。

第四日下午,府上来了个小书童,自称是芥堂来的,说是常台笙安排他前来抄余下的稿子。

陈俨听外头站着的管事说完此事,语声漠然地给拒绝了:“让她自己来抄。”

小书童只好灰溜溜回了芥堂,本以为会招东家责怪,可常台笙却也只是说了声“算了”。

也是,陈俨那么计较的人,又怎会随意让人动他的书稿。入暮时,常台笙安顿好常遇,便径自从府中过去。说实在的,她并非讨厌抄稿,但她实在太不习惯在旁人家空荡荡的屋子里做事,真的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到陈宅时,天色已全黑了。是夜连月光也没有,走廊里静悄悄的,她走进那间亮着的屋子时,陈俨就坐在矮桌对面。

他看起来风平浪静,还是老样子。常台笙没有与他打招呼,只径自坐下来,摊开面前的书稿和空纸,继续她未完的工作。

陈俨坐在对面百无聊赖地翻书。常台笙瞥见一些细节,譬如他翻书很快,从不会回头翻……还有个特点是,他的书都极新,大概都是翻一遍就会被丢掉的结局。

常台笙体会到了智商优越者深深的傲慢——来自内心深处不需要特意表达的傲慢。

也许他们自己体会不到,但落在寻常人眼里,当真是很欠揍的行为。

她低头继续抄稿子。

而她低头的瞬间,陈俨却抬了头。已将近两个时辰过去,夜也已深了,可她今日看起来竟还是精神十足,全然没有睡意。

他还以为她抄抄稿子就会想要睡觉的。

陈俨的目光悄然移至她的耳垂,继而滑至她光滑白皙的脖颈处,那细薄的皮肤看着也很柔软。

难道是因为他坐在这里,所以她没有睡意?

陈俨起了身,随手将书丢在一旁,也没说要去做什么,直接就进了另一间屋子。

常台笙很习惯他这种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做法,于是随他去,连头都不抬一下。陈俨关上门的瞬间看了看伏案专心致志抄写的常台笙,脸色寡淡地去另一间屋子睡觉了。

但他到底是睡不着的,掐准了时间,过了一个时辰,听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了,遂起身过去。可刚推开门,没看到已经睡着的常台笙,反而是看到已经起身正打算收拾稿子离开的常台笙。

常台笙看他一眼,还特意提醒了一句:“子时刚过,尽早休息,告辞。”

她撂下这句,遂揣着工作成果匆匆忙忙走了。

好无情的模样。

陈俨站在原地看她离开,唇角不高兴地往下压了压。他俯身扫了一眼桌上分完类的稿子,照常台笙的进度,再过两晚就能全部抄完。

那之后她就不会来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大约是着急将这事做完,常台笙次日傍晚又准时到了。她依旧是坐下来就埋头抄稿子,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她这两日精神气很足,接近子时都还没有困意,只是忽然停笔抬头问了一句:“有东西吃么?”

陈俨坐在对面凉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起了身,不知去哪间屋子里拿来一盒子点心。

常台笙随口道了声谢,取过盒子里的点心便吃起来。那盒子里摆了好几样点心,但她似乎是有偏好,只取了其中两种吃了,其余动也未动。

她是个适可而止的人,稍稍填了肚子便继续工作。陈俨漫不经心地翻过去一页书,抬头看一眼对面,常台笙那认真模样果真配得上态度一流这个评价。

很快到了子时,常台笙照常起了身,收拾桌上的稿纸,将完成的部分装进纸袋,躬了身正打算说再会时,屋门却忽被敲响了。

常台笙偏头看过去,只听得一中年管事在外说道:“公子,有位姓商的大夫到访,说是来接常大小姐。”

陈俨坐在原地不动,抬眸看了一下亦有些错愕的常台笙,回道:“让他进来。”

常台笙似乎也有些想不明白商煜为何到这儿来,宋管事说的么?然她还没琢磨明白,商煜已是在门外了。管事打开门,商煜没有进屋,只站在门外对常台笙道:“本是去给你送药的,宋管事说你在这儿,我顺道路过,便带你一道回去。毕竟太晚了,不安全。”

常台笙淡笑说:“其实无妨,等一会儿会有车来接。”

“那也算不得安全——”商煜只伸了一只手进屋,“走罢。”

常台笙方要说其实没必要,陈俨却霍然起了身。他光着脚走到门口,因是屋内比走廊高,故而他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商煜。

商煜脸上浮了和煦淡笑:“幸会。”

陈俨眸光冷淡,看一眼旁边的常台笙,一句话也未说,光着脚就走了出去。这时节走廊里地板冰冷,常台笙看他渐渐走远,心里都替他冷了一下。

只是她此时目光全在陈俨背影上,倒未察觉商煜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凉意。

她抱着袋子低头穿鞋,随后便与商煜一道离开了陈宅。

陈俨待她走了,这才折回原先的屋子里,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一盒点心。管事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问他是否要就寝,他伸手指了一下那盒里两种点心:“这两种明日多买一些。”

因为她好像偏爱吃这两种。

最后一日,常台笙来时,便瞧见了桌上放着的点心盒。陈俨不知踪影,她便坐下来抄她的稿。

到子时,那书稿大约还剩了十来张,再抄一会儿便能结束,也用不着明日再来,所以她打算再熬一会儿。

由是接连好些时候都未好好睡觉,一直强撑着的身体也会告急,即便来之前灌了浓茶,可这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哈欠。她用力揉揉太阳穴,吃了一块点心提神,陡然意识到那盒子里的点心居然只有昨日她吃的那两种。

恩?

常台笙没有想太多,只继续低头抄余下的稿子。大约是越写到最后越放松,到最后一张时,她简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不用再在这个鬼地方抄稿子了,她还是爱她自己的书房,而不是这种空荡荡的鬼屋子。

写完最后一个字,常台笙甚至唇角弯起了弧度,内心感到一丝愉悦。

因屋中无人,她索性伏在那铺满稿纸的书桌上舒了口气。回去可以洗个热水澡,明日可以晚些起来……真是想想都美好。

她深吸一口气,慢腾腾地收拾着桌上的稿纸,将陈俨的书稿给他放回原处,自己的抄本则装进袋子里。她扫视周围一圈,微微掩唇打了个哈欠,拿起袋子起了身。

她走到门口恰好开门时,门却被陈俨从外面打开了。

“还没睡?”她语气有些懒怠地随口问了一句,像是客套。

陈俨没有答话。

暗昧光线里,她整个人落在他眼里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脸颊、嘴唇、鼻尖、下颌、甚至耳侧、脖颈都泛着柔和色泽,几近完美。

常台笙微困地抬了抬眸,声音低矮:“早些睡罢,拟了书名会通知你。再……”

一个“会”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陈俨已是一步跨进了门内,右手搭在了门框上,完全挡住了她的去处。

常台笙此时极困,没工夫陪他玩儿,遂下意识地微微偏过身子。没料对方却已是俯身低头,眼睛余光恰好对上她略显慵散的目光。

他的头贴在她的耳侧,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余光却一直盯住她不放。

常台笙没有下意识地立刻推开他,反倒是轻皱了下眉,声音有午夜特有的慵懒调调:“有事请快说。”

陈俨的确是张了一下口,但却并没有出声。常台笙余光瞥一眼他漂亮的侧脸,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然在下一瞬,耳垂却被温暖的唇瓣轻轻裹住,对方甚至迅速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常台笙几乎是打了个激灵,深夜里已趋于迟钝的身体,所有的感官顿时都敏锐了起来。

【零九】

常台笙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肩头下意识地缩起,耳根处随即又传来对方的气息与温度。

“好软,好凉。”陈俨贴在她耳根处说话,声音依旧像是呓语一般,年轻男子的气息在耳畔萦绕,带着深夜里独有的魅惑意味。

常台笙陡然意识到他刚刚是舔完自己的耳垂又做了一番评价之后,一脸镇定地偏过头,略显鄙夷地问了一句:“你是猫吗?”她语气从定极了,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俨却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美好的触感里,他回味般地又看了一眼她的耳朵,很是认真地说:“当然不是猫,猫的舌头没有这么光滑。”

常台笙:“……”

“被猫舔了会有刺刺的感觉,你方才体会到刺刺的感觉了吗?没有的话就不是猫。”他说得有理有据,简直让常台笙不知如何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