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沉默不多话的男人,沈曦忽然想到了瞎子。当年,瞎子也是这样安静的坐着,不言不语。只不过,瞎子始终是那样呆呆的淡淡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害羞又脸红的样子。

屋子中忽然静了下来,沈曦也没出声,张二郎就觉得更尴尬了,他偷偷的抬起头瞄了一眼沈曦,却见沈曦正眯着眼睛看他呢,他象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低下头去,脸上滚烫,似乎要被烧着了一样。

沈曦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又向张二郎道:“张二哥,今天是你一个人来的?姐夫没跟你一起来?”

张二郎连忙回道:“来了。他说给小红和小海买点东西去,让我一会儿去西城门等他。”

沈曦一听就知道芳姐是还没死心,特意安排张二郎来看自己的,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只见张二郎站起身来,向沈曦说道:“我这就走了,我哥还等着呢。”

沈曦知道就留饭张二郎也肯定不吃,于是也站起身来道:“那我同你一起出去吧,顺便买几包点心给小红小海,一个月不见,怪想他们的。”沈曦收了人家的海鲜,总得找个由头给人家回礼不是?何况芳姐于自己有收留之恩,自己一个月没去看他们,这是自己的疏忽。

从屋里出来,沈曦顺手锁上门,给张二郎拎上口袋,这才和张二郎俩人一起离开了。

沈曦这个月赚了几十两银子,手头有钱了,这出手也就大方了起来,走过水果摊前,她买了不少水果,到点心店前面时,又买了好几斤点心,知道上渔村虽不缺海鲜但是少肉,于是沈曦又割了好几斤肉,后来想到自己坐月子没准还会回上渔村,和三叔公打好关系很必要,于是又买了不少东西给三叔公。

看着身后背着个大口袋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张二郎,沈曦不由感叹道,还是有个男人好呀,这逛起街来,带个男人那就等于带了个货车呀!

买了不少东西,送走了张二郎,沈曦这才买了两个馒头,回家吃午饭。

刚一进院子,沈曦就听到正屋里传来了吆五喝六的声音,似乎是一群人在喝酒。

冯家在请人吃饭?不会吧,就他们家天天入不敷出的样子,还请得起别人?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曦也没管他们,就径自开门进了屋。

既然张二郎送了那么多海鲜来了,这中午饭沈曦早就打算好了,吃馒头煮海鲜,自己有一个月没吃海鲜了,还真有点馋了。

沈曦放下馒头,返身出去端海鲜,却吃惊的发现,自己那一大盆海鲜不见了。

嗯?什么情况?

沈曦很确定自己没把海鲜端屋里去,连海鲜带水那盆死沉死沉的,自己怕用劲过猛伤了胎气这才没端回屋去。

沈曦的眼睛如同雷达一样在院中扫视了一遍,然后在冯家的厨房外面找到了她盛海鲜的大木盆,不过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了半盆浊水在里面。

竟然偷自己的海鲜?

沈曦气坏了,几步冲向厨房门口,一脚就踹开了门,烟熏雾绕的厨房里,显出了一张惊恐又羞怯的脸来,却是燕娘正在守在锅边炖鱼,张二郎拿来的那几条大鱼,已经下了锅了!

一见沈曦愤怒的脸,燕娘往后一缩,怯生生的道:“不关我的事,是婆婆拿的。”

一个不顶事的受虐小媳妇,犯不着和她生气,沈曦强压下怒火,板着脸道:“你婆婆呢?”

燕娘伸出手,轻轻的指了指正房,然后赶紧把手又缩回来了,生怕被人看见一样。

沈曦懒得理她,转身向正房走去。

沈曦一掀门帘,就看见屋子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旁边围坐着七八个男人,正在觥筹交错大呼小叫。好家伙,自己的那一大盆海鲜,都已经上了桌,被吃了个七七八八了。

一见沈曦掀起了门帘,一个面对房门口的书生惊愕问道:“冯兄,这位是?”

那冯勋一看是沈曦,连个草稿都没打,随口就胡说八道:“是小妾。乡下蠢妇不知礼节,让大家见笑了。”

小妾?

这事关名份,沈曦可不想随随便就成了别人的小妾,今天若不反驳,怕有这些书生打证,异日自己就翻不了身了。

沈曦冷笑一声,不冷不热道:“我可没那个好命给秀才老爷当小妾,我就是他们家一租房的,门首那两间房就是我花钱从他家租的。秀才老爷这玩笑开的可一点不好玩,若让亡夫知道我改嫁了,今晚怕会从地下爬出来找秀才老爷了。”

一见沈曦竟然给顶回来了,冯勋不由的面皮微红,他向旁边添酒的冯娘子使了个眼色,自己拿起筷子继续招呼客人:“一个乡下蠢妇,咱管她那么多干吗?来来,喝酒。”

那冯娘子接到相公的眼神,立刻放下酒壶往外拽沈曦,沈曦见她用的力量可不小,不由尖酸道:“冯娘子,你可小心点,我可不是你家燕娘,我这可还怀着身孕呢,万一有个好歹,您小心摊上人命官司。”

那冯娘子被沈曦一吓,赶紧松了手,转过身来向沈曦陪笑道:“妹子,来,咱们出来说话,别打扰他们喝酒。”

沈曦也不愿双方真正撕破脸皮,不管做什么事情,还是留点余地的好,于是沈曦就随冯娘子出来了。

冯娘子也自知心虚,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小心的陪着不是:“妹子,我们今天待客,你有那么一大盆海鲜,怕你吃不完放坏了,也怕你怀着身子会累着,姐姐我就自作主张,帮妹妹把那盆子海鲜料理了。你放心,我已经叫燕娘给你留出来了,绝对够你吃。”

说罢,也不敢等沈曦回话,就跑进厨房端出来一个小碗,里面可怜兮兮的放了多半碗的小螺狮和蛤蜊。

沈曦皮笑肉不笑的把碗推开,冷冷道:“冯姐姐饭量可真是小,这么点东西就够吃呀,我可不行,我这怀揣大肚的,可是两个人在吃饭呢。”说罢,再也不理冯娘子,径自走向厨房。到厨房后,沈曦把锅盖掀起来,见炖的鱼也差不多了,拽过一个盆子,拿起勺子刷刷几一下就把那些鱼全盛到盆子里了,然后端起盆子就往外走。

冯娘子一见,急忙过来拦沈曦:“妹子,有话好说,这鱼你可千万别端走了,桌上还等着上鱼哪。”

沈曦怕她撞了自己伤了肚子,刻意抬高了盆子,用盆底去烫冯娘子的手,冯娘子果然就缩回手去了。

沈曦端着盆子回了屋,叭嗒一下就把门给关上了,然后隔着门向追过来的冯娘子道:“我要是没记错,这鱼还有那桌上的海鲜都是我的吧?你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拿了我的东西,这算不算是偷呀?秀才娘子偷东西,这可是新鲜事,咱街坊那些婶子大妈肯定爱听。哎呀,你说这事一传出去,会不会耽误了秀才老爷的前程,不会被革了功名去吧?”

秀才算不算是“功名”,沈曦是不知道的,不过她敢保证这个冯娘子也不知道,她说这话,就是为了吓唬冯娘子的,省得她以后总惦记自己的东西。

那冯娘子似乎真的被沈曦后面这两句话吓到了,没有再来纠缠,如缩头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走了。

这乱糟糟的事让沈曦有点心烦,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啊,还秀才呢,看来自己早点搬家是正经。沈曦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房,宁可远点,也一定找个好房子,而且自己手里有钱了,宁可多花钱,也要找个没人打扰的单门独户。

沈曦下了决心,就开始吃饭,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嘴,然后发现燕娘的手艺居然还不错,炖的鱼竟然很好吃。

沈曦正在这边吃饭,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然后她听到燕娘怯生生的喊道:“沈姐姐,你开开门。”

不想为难这可怜的女人,沈曦就打开了门,让燕娘进来了。

燕娘低着头,好半天才轻轻出声道:“沈姐姐,鱼那么多,你也吃不了,分一半给我吧,婆婆让我来要,说要不去就休了我。”

休了她这话,沈曦一天听八遍,早就习惯了,此时听来一听杀伤力没有,何况冯娘子这是以燕娘为要挟逼她就范呀。沈曦一不欠她家人情二不欠她家房钱,怎会乖乖听冯娘子摆布,于是狠狠心道:“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你家吃了我那么一大盆的海鲜还不够呀?你去告诉你婆婆,让她准备钱,我还得跟她要海鲜钱哪。”

燕娘的面皮显然比冯娘子要薄,沈曦一拒绝她就走了。

沈曦又坐回桌前继续吃饭,然后在心中感慨,不知从几时几日,自己这心竟然变得这样狠起来了,可见这情境逼人成长呀。

沈曦一口馒头没下咽呢,燕娘竟然又回来了,一进屋也不说话,咣当一下就跪地上了,嘤嘤的哭个不停。

“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从没有人给她下过跪,沈曦是真慌了,赶紧去搀燕娘。

燕娘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沈曦看到燕娘的手背上,流满了鲜血,手背中间,却原来不知被什么戳了个大窟窿。

沈曦赶紧找来块干净布帮她把血擦干净,垫了点棉花,打算用布条帮她把手绑起来,没想到燕娘却缩回了手,只是哭道:“沈姐姐,不用包了,求求你,将那鱼给我吧,要不我婆婆还不定怎么打我呢。”

沈曦叹了口气,只得去厨房拿了个碗过来,将自己吃过的鱼都拨了出来,一边拨一边说:“怕他们干吗,就这样的人家,休就休了。你看我,没男人不一样过的很好?你刺绣那么好,就算离了他们也能活的。”

燕娘站起身抹抹眼泪道:“女人要是被休了,那可是羞及父母的丑事,再说了,我还有儿子呢。”说罢,端着那盆子鱼走了,沈曦眼瞅着她手背上那血,一滴滴流进了盆子中。

见到此情此景,沈曦不禁感叹道:无耻的男人们啊,你们可知道你们吃的都是女人的血呀!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是我的倒霉日,家里乱事一大堆,脖子还落枕了,痛死了,挣扎着发完文了,结果,又遇细节党,评论一团糟.

女人哪,真是不容易,特别是有孩子后。我觉得妈妈可能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了,没有节假日,没有正常的作息,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累了,是你应该,谁叫你是当妈的呢?千请万请把婆婆请来看孩子,结果,唉,不说也罢,反正就一句话,当婆婆说拿你当女儿看时,你可千万别信!

我现在真想回到十来岁的年纪,没有这么多的麻烦…

第35章

海鲜事件的第二天,在卖完豆腐后,沈曦就去找了这附近一个有名的中间人曾福,说要租一处单门独院的房子。曾福给沈曦说了好几处宅子,沈曦估量了一下大致位置,果然都比冯家到市场要远。不过冯家是住不得了,沈曦就和曾福商定,明天中午去看一处最近的房子。

第二天中午,沈曦刚吃罢午饭,曾福就来找沈曦了,正巧冯娘子在院中,曾福就和冯娘子打了声招呼。然后接了沈曦,两人一起走了。

沈曦看的这处宅子和冯勋家差不多,也是三间房。不带门房而是带一个西厢房,房子半新,院里挺宽敞的。这家住的是老俩口,他们的儿子考中进士当了官,就将爹娘接走了,怕宅子空着废了,这才想找个人住着。不过现在这家的上个租户还没走,还有半个月他们的合同才到期呢。

看完了这所房子,曾福又带她看了另外几处,那几处不是太远就是太偏僻,沈曦还是中意这一处。想了想不过是等半月,时间又不长,既然自己喜欢这处,那就等几天吧。于是沈曦最终还是和曾福订下了这所房子。

沈曦和曾福告辞后,就径自回了家,刚一走到大门口,就见燕娘在厨房向她招手。沈曦搞不懂燕娘叫她干吗,就走了过去。那燕娘把沈曦拉进厨房,趴到沈曦耳边,轻声道:“沈姐姐你小心点,我今早偷听到我婆婆和我公公说话,我婆婆说你一天能挣二两银子,要是搬走了这钱怕是要飞了,我公公就说让我婆婆和你说说,他要纳你为小妾。”沈曦一听就楞住了,不会吧,这一家,已经无耻到这地步了吗?

不过对于燕娘的好意,沈曦自己是要领情的:“燕娘,谢谢你告诉我。你放心,他们的主意不顶事,我过几天就搬走了。倒是你,性格太软了,让他们这样欺负你,何时是个头呀。”

燕娘一听沈曦这样说,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一边擦泪一边道:“活一天算一天吧,不然我还能怎么着。前几天回了趟娘家,我说我受够了,冯家要休我,就让他们休吧。我爹当时就发火了,说我们家就没有再嫁的姑娘,我要被休了,连祖宗的脸都丢了。我娘也说,我弟弟娶了亲了,家里没有我住的地方,让我忍着,忍忍就过去了。沈姐姐,你说我连个去处都没有,除了在这儿忍着,我又能怎么办呢?”

沈曦本想说,你要离婚了,可以来和我住,咱俩正好做伴。可又一想,这个年代的女人,可不象后世,随随便便就能接受离婚,何况燕娘还有个儿子。

于是沈曦只得说道:“过几天我就会搬到前门街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那找我。别的不敢说,有个缺着了少着了,我都能帮你对付对付。”

燕娘点头答应了,然后道:“沈姐姐,你忙去吧,要是让婆婆看见你在厨房,少不得又要疑心你拿她东西了。说了不怕你笑话,我们这厨房里,米有多少粒都被我婆婆数清楚了。”

沈曦叹了口气,从厨房出来了。

晚上的时候,沈曦正在磨豆子,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沈曦开门一看,不出所料,外面站的还真是冯娘子。

冯娘子的脸色不太好,等她在椅子上坐下之后,沈曦看到她的脸上明显还有泪痕。

自己的丈夫要娶小妾,这是哪个当妻子的都无法接受的事,哪怕这冯娘子又刻薄又贪财,她也终究是个女人,还是将丈夫当成天的女人。

沈曦心知肚明她是来干吗了,故意打趣道:“冯姐姐这么晚来,不会是来给我送海鲜钱的吧?”

一提到钱,那冯娘子好象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强笑道:“妹子,我今天来,是来给你道喜的。”

沈曦假装诧异道:“道喜?我一个寡妇家家的,哪来的什么喜事呀?”说着,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鼓鼓的肚子,继续道:“要说喜事嘛,我就这添丁进口一件喜事了。不过我要生也还得好几个月呢,冯姐姐这喜你道的可有点早。”

那冯娘子看了看沈曦那大肚子,眼睛马上移开了,然后她有点不自然的说道:“我说的喜事不是这事。我们家老爷看上你了,要娶你当妾,我翻了黄历,十月二十五就是好日子,那天你就进门吧。你进门后,这两间房就归你住,明儿我叫燕娘帮你布置布置。你会做衣服不?要是有空,自己做身新嫁衣,不过别用正红的,正红是正室用的,你是个妾,还不配用。”

这还没当他家妾呢就摆上正室的范了?还妾不配用正红,好象自己上赶着给他家当妾一般。

沈曦眉头一挑,轻佻的拉着长音道:“妾?”

那冯娘子也没理会沈曦,自顾自说道:“虽说以后是一家人了,但这丑话得说前头,我是正室,这家里的一切我说了算。从明儿个起,就让燕娘来跟你一起做豆腐卖豆腐,挣来的钱都交到我这儿,你要用钱的时候,就来和我要。我不是那刻薄人,自是不会亏待的。”

听到这儿,沈曦真是无语了,感觉自己好象掉到了外星球一样,怎么她说的话听着就象天方夜谭呢?

见沈曦不吱声,那冯娘子又继续说道:“还有你肚子里这个,本想让你打掉,干净着身子进我们冯家,可看起来月份太大了,怕会伤了你的性命,就先留着它吧。等长个三五岁,就给我小孙子当个丫环小厮的,你放心,名份上是主仆,咱肯定不会亏待他的,毕竟也是你生的不是?”

本来沈曦是当看戏的似的在看她表演,可一听到他们还要谋算自己肚子中的孩子,沈曦就绷不住了,她怒极反笑道:“冯姐姐,你想的是不是也太多了?我有说过要给你家当妾吗?别说是当妾,就是你家老爷现在休了你娶我当正妻我也不乐意!他那年纪都能当我爹了,我可不缺爹伺候。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金贵着呢,别说给你们当奴当仆,就是给你们当主子,我还看不上你们这样的奴才。冯姐姐,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请回去吧。”说罢,沈曦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那冯娘子一看沈曦有点怒了,也没说什么,赶紧跑出去了。

沈曦怦的一下把门关上,心中这个气呀。

这是什么人家呀,谋算别人就跟施舍给别人好处一样,真不知道他们家脸皮都长哪去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什么脏事烂事都敢干,真是不要脸。

沈曦生着气,把石磨转的飞快,工作效率倒是提高了很多。

过了在一盏茶的功夫,沈曦忽然又听到有人怦怦怦敲门。

这还没完了?!

沈曦气呼呼的站起来,叭的一下就把门打开了,这次倒出她的意料了,这门外站的,不再是冯娘子,而是换成冯勋本人了。

那冯勋一见沈曦开门了,大模大样的就走了进去,拈着短须就坐在了椅子上。沈曦懒得和他待在一个屋里,就站在门口,听他要说什么。

见沈曦不开口,冯勋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李氏说你不乐意给我当妾,我知道你是心事高,不甘于妾室,想当正经的秀才娘子。这事可不太好办,李氏给我生了儿女,还给我爹娘送了终戴了孝,按律法是休不得了。这样吧,我做主,让你做个平妻,和她平起平坐。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记在我名下,按远儿的排行走,当冯家的二少爷,不过不能记入祖谱,进不得我冯家的祠堂。”

沈曦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哪跟哪呀?还有那个李氏,应该就是冯娘子吧,自己一直跟她叫冯姐姐,看来是叫错了,应该叫李姐姐才对。

那冯勋一见沈曦的样子,还以为她是高兴的呆住了呢,还在那继续说道呢:“既然你是平妻,你卖豆腐挣的钱可以自己留一半,不过也要给李氏一半,毕竟咱们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呢。我出去应酬,请朋友宴饮,你也要多多费心。”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望了沈曦一眼:“你放心,你这么年轻,李氏已经年老珠黄了,我肯定要在你屋里多一些,在这方面,你不用和她争。”

这简直是天雷滚滚呀,沈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夜空,看看头顶上是不是立着个雷公在霹她呢,可惜夜空中,只挂了一轮明月,连丝乌云都没有。

沈曦轻笑一声,向冯勋道:“冯先生,沈曦虽天天在市井打滚,却也懂得忠义孝悌,也知道礼义廉耻。先夫未亡半载,我这就改嫁,冯先生你学问好,你给我讲讲我这是有廉耻还是没廉耻呢?”

那冯勋被沈曦问住了,吱吱唔唔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不可一概而论。”

沈曦又道:“先夫止兄弟一人,我身上这点骨血,是他家唯一后人,若是改了他姓,先生请问,这算不算是斩了先夫的宗祠,断了先夫的血脉?”

冯勋被沈曦问的瞠目结舌,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了。不过,烛光下,沈曦那咄咄逼人的样子,竟然显出了另外一种倔强的美,而且这女子竟然出口成章,显然是读过书的,不是象冯氏那般的蠢妇。这一发现,让冯勋看沈曦的眼睛,却是渐渐的亮了起来。

沈曦一见冯勋竟然色迷迷的盯着自己,心中更恼了,她强忍着怒火,愤愤道:“冯先生快请回吧,这夜深人静的,咱们孤男寡女的,还是避避嫌疑比较好。”

一见沈曦赶自己走了,冯勋站起身来,向沈曦道:“我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等我平步青云了,你就是个现成的进士夫人。你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想改姓就不改姓,这个不是问题。”

沈曦看着他那已经明显有了白发的头发,不由叹气道:“冯先生,我就明着和你说吧,我从没想过改嫁,我和我丈夫感情好的很,他只留下这一线血脉,我现在就想着把这孩子养大成人,别的事情,我不会考虑的。”

如此明显的拒绝,冯勋自然听懂了,但他是有心事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见沈曦的眼光总在他的头上打转,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于是冷笑道:“我看你不是不愿改嫁,是嫌我岁数大了吧?哼,老鸨爱钞姐儿爱俏,当我有什么不明白的?”然后他大踏步,气呼呼的走了。

老鸨爱钞姐儿爱俏,这话沈曦刚开始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细细一琢磨,不由也生了一肚子闷气,原来冯勋这家伙,是在骂她,把她比喻成了青楼女子。

有心找他辩解几句,可这夜深人静的,再招来人看热闹,吃亏的是自己,沈曦无奈,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作者有话要说:这盗文的也盗的太快了吧,我这边刚出来就有好几个网站上刷出来了,请大家高抬贵手吧,这篇文也不红也不火就不要再转了,让我挣点钱养孩子吧~最可恶的是,你们连作者有话说都转,那属于正文么?

谢谢没有去看盗版还在看正文支持我的朋友们,要不是有你们支持,我都没有写下去的动力了。

最后,谢谢406089和绝对小孩的地雷,也谢谢地海一直在和我探讨问题给我出主意,万分感谢~

第36章

沈曦是真被这不要脸的两口子气着了,躺在床上气呼呼的生闷气,虽说一粒米养百样人,可也不能养出这么只认钱不认理的人来吧,

沈曦正郁闷呢,忽然觉得肚皮猛的一挣,象是被人从里面踹了一脚一样。

沈曦先傻住了,然后是欣喜若狂。

这,这是,胎动,

以前的时候虽然也感觉到里面微微有些震动,但象现在这样厉害的大动静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沈曦兴奋的把手摸到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柔声道,“宝宝,是不是你个淘气包在踢妈妈呀?来,乖宝宝,再踢一下。”

可惜小宝宝有点不配合,只踢了这一下,就再也没有反应了。

不过只这一下,就让沈曦狂喜了半宿,还喃喃低语着和小宝宝说了好多的悄悄话。

第二天,沈曦照常去卖豆腐,心情那是灿烂如阳光。一来是肚子里的宝宝会踢她了,二来当然是她拒绝了冯勋,想来那冯勋也应该死心了。

要说自己是貌美如花招人爱,沈曦是打死也不信的,自己怀着孕大着个肚子,又天天辛苦劳作,能美到哪去?这冯娘子之所以巴住自己不放,不外乎是想要自己的钱。现在外面都传自己一天赚二两多银子,这一个月下来就有六十来两,象冯勋家这样只出不进的人家,这六十两银子无疑是笔巨款。

对冯勋来说,他有钱了可以去外面花天酒地了,也有资本拉狐朋狗友来家宴饮了,他所付出的,不过是多一个妾罢了,妾嘛,不过是个玩意,喜欢了多宠宠,不喜欢了,放脑后就是了。

对冯娘子来说,自己有儿子是稳坐正室的,要是能拉沈曦来做妾,她就不必那么辛苦天天刺绣了,就可以做有钱人家的老夫人了。但想要和沈曦分享丈夫,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的,不过对沈曦的钱,她还是惦记着不想扔。

这一家子如此麻烦,自己还是早早躲出去是上策,不要再一不留心让他们算计去了。

沈曦回到家,把东西一放就去找曾福了。

和曾福又看了好几处房子,最后敲定了一处,虽然离市场比较远,但是个独门独院,不过这家还有一些东西没搬走,三天后沈曦就可以搬进去了。

房子的问题解决了,沈曦总算是松了口气,虽说要损失点钱,但现在这个时候,就不要计较钱了,还是安全比较重要。

下午的时候,沈曦往各大酒楼客栈送完了豆腐和干豆腐,还没进院门呢,就听见了冯娘子的叫骂声。

“你个丧门星,快给我滚,别在我家赖着了,休书也给你了,赶紧滚出去。”

休书都给了?这是要闹哪出呀?

沈曦推了独轮车进了院子,只见冯娘子正在往外搡燕娘,而冯远站在房檐下,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一看见沈曦来了,冯娘子骂的更尖利了,手上用的劲也更大了:“别以为娶了你你就是正房娘子了,也不看看,上面还坐了个我呢,老娘可是吃素的?是要你还是休你,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赶紧趁早给我滚蛋,我们家可容不下你这不把老娘放在眼里的混帐东西。”

这一番指桑骂槐,沈曦丝毫不怀疑这是骂给自己听的,不过这种戏码她已经看了无数次了,沈曦都懒得理他们了,于是把车子放好,回到自己屋就把门关上了。任外面如何叫骂,就是给个不搭腔。

沈曦本以为这次也就是吵吵架,可没想到,一连两天院子里都没看见燕娘的影子,而晚上,燕娘的儿子总会哭着要找娘,而且这孩子被冯娘子抱过去了,不在冯远屋里睡觉了。沈曦心下一沉,不会吧,这次冯家真把燕娘给休了?

有心想去找冯娘子问问,可这两天冯娘子看见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翻白眼,沈曦还不想去讨那个没趣。

沈曦找隔壁的三姑六婆打听了一下,都说燕娘确实是被休了,拿着休书回娘家了。

沈曦叹了口气,除了替燕娘不值外,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毕竟燕娘还有爹有娘有兄弟,自己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以后再打听打听,若是燕娘确实不好过,自己再帮帮她吧,虽说自己的力量也微薄的很。

第三天的时候,沈曦清晨照样去摆摊,打算下午收拾东西,明天上午卖豆腐回来就搬家。

沈曦出摊还是很早的,天刚蒙蒙亮就得去,在走过一条胡同口的时候,沈曦无意中瞥见胡同里有一家门口有一团绛红色的东西,看起来和燕娘平时穿的衣服颜色差不多。不过沈曦并没往心里去,推着车就过去了。毕竟这个时代染成这种颜色的衣服是很多的,而且大清早的,有谁会缩在这冷冰冰的胡同口呢?

沈曦卖完豆腐回来,却看见冯娘子和一个头上插着朵红花的半老徐娘说话。

“张妈妈,我儿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冯夫人,你就放心吧,咱七里浦的姑娘们,都在我心里哪,回去我管保给你挑个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媳妇,你就等好吧。”那张妈妈笑呵呵的向冯娘告辞而去。

沈曦一楞,不会吧,媳妇刚休了三天,这已经找上媒婆了?

见沈曦回来,那冯娘子轻轻的啐了一口,转身就回屋了。

沈曦也没答理她,自顾自推车进了院子,然后进屋闩门。

到了此时,沈曦真是万万分的庆幸,自己没有穿到受虐小媳妇身上,要不然,光对付恶婆婆就够她烦心的了。

虽说明天要搬家,可晚上的时候,沈曦照例磨了豆子,打算明早仍去卖豆腐,等卖豆腐回来了再搬家。毕竟一天一两多银子,浪费了太可惜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沈曦仍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推着独轮车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先放下独轮车,然后去开大门。那大门刚一打开,啪的一下就有一件东西打在了沈曦的脸上。沈曦定睛一看,却看见两条穿着绛红色裤子的腿在自己面前摇来摆去,一下一下的正打在她的脸上,她惊慌的往上一看,就看见一双瞪大的眼睛和一条长长的舌头。

“啊——死人啦——”沈曦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这清晨的静谧,沈曦喊完后,只觉得眼前一黑腿一软,就晕了过去。

吊死在冯家大门口的,不是别人,自然是燕娘。

燕娘的儿子把尿尿在了一幅很珍贵的刺绣上,冯娘子大怒之下,让冯远休了她。燕娘被休后只得回了娘家,可她爹爹是个老古板,一直以家无被休之女无再嫁之妇为荣,认为被休的燕娘坏了他的家风,不让燕娘进家。燕娘在家门口徘徊了三天,见爹娘实在不要她,一点活路也没有了,就又来到了冯家。想起冯娘子对她的种种虐待,又想起冯远的绝情,索性就吊死在冯家门口了。可惜她这一死,没把冯家人吓到,倒是把沈曦给吓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