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县试的有五六百人。有像齐慕远这样十二岁的少年,也有白发苍苍比杜寅生年纪还要大的考生。

博阅书院对学子的挑选也是很严格的,丁班的入学年纪不得超过十五岁,甲班的入学年纪不得超过二十三岁。如果在书院里念了近十年书,二十五岁了还不能考过县试,书院基本就劝其另找其他方法来促进自己的学业,不再纳入本院读书。

所以博阅书院的学子都很年轻。

再加上书院虽没有制作院服,但学子们有志一同地在做衣服时都选择了青色细布的长衫,因此博阅书院的学子往那儿一站,就十分吸引众人的目光。

博阅书院因招生时就条件苛刻,收入的学子资质极高,再加上师资厉害,每年县试时博阅书院的通过率都是极高的。今年书院参加考试的十二名学子里,起码有七成可以通过童生试。众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时都充满了艳羡。

这让博阅书院的学子为自己的身份骄傲之余,也充满了自信。

杜锦宁到时,关嘉泽已经到了,正跟同窗在那里高谈阔论。齐慕远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一旁,与别人稍稍拉开些距离。见了杜锦宁过来,他表情柔和地朝她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杜锦宁环视一圈,没看到关乐和与关太太,也没看到齐伯昆,不由问道:“你们家人没来送考?”

她可看到谢氏来了,正拉着许成源站在远处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呢。其他考生,都多多少少有家人陪伴。

“这种小考试,有那必要吗?”齐慕远拽拽地道。

杜锦宁不由笑了起来。

确实,这考试本就在本城,几步路就过来了;考试的内容对齐慕远和关嘉泽来说又不难。至于考试时间,虽说县试是黎明前点名入场,天黑前交卷,但以两人的水平,肯定是提前交卷的。在里面呆的也不过几个时辰。做做题,吃个午饭的时间就出来了,实不算什么大事。

再说,博阅书院还有两名先生来送考。当然,他们不是特地来送考的,而是身为廩膳生,来为自己的学子做保结的。

但这对于那些需要这几场考试来改变自己甚至家人命运的人来说,这场考试就十分重要了。

关嘉泽此时也看到杜锦宁了,撇开同窗跑过来拍拍着杜锦宁的肩膀道:“还是你有心,专程来送我们。”此时天还黑着呢,杜锦宁来送他们,需得起个大早。

“当”,一声锣响,差役扯着嗓子喊:“入场了。”

众人纷纷朝那边涌去。

“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出来了。”关嘉泽十分自信地说了一句,在先生的催促下朝那边走去。

齐慕远也拍拍杜锦宁的肩膀,留了一句话:“今年我案首,明年是你。”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杜锦宁不由得笑了起来。

见得谢氏还拉着许成源在说话,杜锦宁连忙走过去,提醒道:“许师兄,大家都入场了。”

许成源一看,连忙跟母亲说了一声,就往那边去。

“考篮拿好了,别让人挤撒了。”谢氏尤不放心。

“许婶儿你放心吧,有书院的先生护着,没事的。再说,别人都不敢冲撞咱们书院的人。”杜锦宁安慰道。

虽说许成源跟杜方菲订亲了,但为了在书院里不让人闲话,杜锦宁还是照着以前的称呼称呼许成源为许师兄。

“唉,真希望他能一次考过。”谢氏希翼地叹道。

杜锦宁却没心思跟她多聊,眼睛盯着县学的入口处。

此时学子们已排了长队,并不拥挤,县学入口处的检查她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差役把考篮里的东西都检查一遍,再让考生把外袍脱了,检查衣兜里有没有东西,衣服内里有没有夹带,便挥挥手放了行。

杜锦宁心里暗叹了一声。

这还是县试,县试是最不严格的。可童生试需得考三场,除了县试,还要通过府试和院试,方可取得秀才身份。照她前世的历史来看,府试和院试要比县试严格多了,检查可不像这样轻松,差役连考生的身体都不接触,就直接放了行。

博阅书院最受优待,差役直接点名的就是博阅书院,因此关嘉泽他们很快就检查完进了考场。

“许婶儿,我先回去了。您也回去吧,许师兄成绩优异,书院里先生都说他没问题。今天一定会旗开得胜,高高取中的,您别担心。”杜锦宁安慰了谢氏两句,便打算回家去了。

这一大天的,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出来。而且关嘉泽和齐慕远、许成源出来的时间还不一样。她也懒得在这里守着了。

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许久不见的严岑。

第230章 科场规矩

此时的严岑,比起在书院时的光鲜,真是天壤之别。他穿的虽仍是原先在书院里穿的那身青色细布长衫,但也不知是经常在地上打滚,还是去哪里磨蹭,衣服上不光颜色显得异常陈旧,此时沾了不少泥土,还破了好几个口子,再加上他本人又是一副瘦瘦高高只剩一把骨头的形象,乍一看上去就跟那街头的乞丐也没多少差别。

此时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杜锦宁,而是盯着从县学里出来的几个廩膳生,满脸的懊悔与落寞。

杜锦宁没有多看,也不愿意再跟严岑打照面,直接从旁边的巷子口岔了过去。

她很能理解严岑此刻的心情。

每个县只能有二十名廩膳生的名额。这二十个人,不光每个月可以领廪米六斗,每年还会在年末发放廪饩银四两。除此之外,因为廩膳生可以在童生试上为考生具结,保证他们无身家不清及冒名顶替等舞弊行为,每次童生试都是他们赚钱的大好机会。

对外面的收费是多少杜锦宁不知道,但她所知,博阅书院的廪膳生为本书院的考生作保,一个人总得给上一两银子为作保的辛苦费用,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关乐和虽说不赞成这一做法,但作先生的清寒,拦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故而他对这种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漓水县每次童生试都有五六百人参加考试,廩膳生却只有二十人。当然,考生五人也可以互相作保,但这是要担风险的。不熟悉的宁愿花钱让廩膳生作保,也不会去跟别人互保。可想而知,一场童生试下来,廩膳生能赚多少钱。

当初关乐和让县令及县学剥夺了严岑廪膳生的资格,又将他赶出书院,对他的惩罚不可谓不重。

也难怪严岑今天看到别的廪膳生大发横财,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

“叫你去书铺里拿书,你怎的跑这儿来了?赶紧地跟我回去。”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严岑身边,拧着他的耳朵就往回走。

“哎哟,娘子,你别拧了,我自己走还不行吗?”严岑一见这女子,神色大变,丝毫不敢反抗,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回了家。

县试一共考四天,趁着书院放假,杜锦宁每日一早去送了他们进考场,便趁机忙自己的事。

茶园关乐和已经买好了,地契连同买茶园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一起交到了杜锦宁手上。拿到地契的那日,杜锦宁当即雇了骡车,跟着秦老六一起去看了一圈。

茶园在城外,离城里大约有十余里的路程,是一座小山坡的南麓。那座山的海拔并不高,不过是三百多米的样子,坡度也不是很陡峭,而且土地肥沃,属微酸性土壤,十分适合做茶园。

不过这座小山坡原先是荒地,上面全是杂树杂草,要把它整理成一个茶园,工程量还挺大。

好在离这座山坡不远处有个小山村,大约有百来户人家。杜锦宁跟秦老六过去,找了里正,把雇人的事一说,里正自然应允。

秦老六虽然是个闲汉,但真正做起事来也有几分本事。他最擅长地就是与人打交道。不过是几顿酒的功夫,就让里正把他当成亲兄弟一样,连带着村里几个刺头都挺服他,不光不捣乱,还真心实意地帮着出主意管理别人。

杜锦宁见状,完全放下心来,将如何修整山坡细细地跟秦老六说了,还跟村民买了许多羊粪等肥料,让秦老六待挖好垄后埋到地下做底肥,又叫了张狗儿过来给秦老六跑腿。除了买一批劳动工具,她又给了十两银子给秦老六做日常开销,便撒手不管了,只等着十天一次沐休日时过来给村民结算工钱。

临走前,她又叮嘱秦老六道:“他们干活的时候你仔细看着,哪些老实肯干的,你仔细记下来。咱们这茶园是要雇人进行日常管理的,等把茶园整出来后,你就挑五个人出来常年使唤,按月给工钱。”

看着那些村民对自己恭敬而巴结的眼神,秦老六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上位者的快意。听说自己还有权利从村民里挑人,改变他人的命运,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他拍着胸脯道:“杜少爷放心吧,我一定把活儿干好,不叫你操心。”

自打那次喝了酒后,他就把杜老弟又改成了杜少爷,算是认了杜锦宁为主。杜锦宁也没有再叫他改过来。

身在职场,尊卑上下总还是要有的。

将茶园安排好,县试也结束了,只等着县令改了卷,三四日后发榜。

“我看你们进去的时候,都没怎么搜身。这样不怕有人在考场里面作弊么?”第二日傍晚在酒馆里慰劳关嘉泽和齐慕远、许成源之时,杜锦宁趁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县衙连小吏并差役,一共三十多人,再加上县学的十多人,跟着县尊大人一起在考场里来回巡视,看到作弊的直接抓了,依着情节严重与否,或剥夺几届参与资格,或永不予考试,或是子孙也不予考试,惩罚极为严格。你想想,自己考不中就罢了,要是连子孙都不能考试,那岂不是祸及子孙?一次考不中下次再考就是,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当。”

“那有没有官员们伙同考生一起作弊的?”杜锦宁又问。

在大吃货国历史上,考场舞弊案可是屡禁不止的。

关嘉泽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没看到今天监考的是临县的县令吗?副监考官还是另一个县的县学教谕和训导。而且谁监考哪一个县,都是头一天省府才通知下来的。你连监考的考生是谁都不知道,监考官和副监考官还互相监督,哪里有串通作弊的机会?”

他吃了一口菜,又继续给杜锦宁科普:“而且官员一起作弊,惩罚只有比考生还严重。考生只是禁考,官员那是满门抄宰,族人流放并几代禁考。监考官舞弊,副监考官要是没发现的话连坐受罚;反之亦然。底下的小吏及差役一个都不能幸免。这样的风险,谁敢去冒?为了钱?那不是傻么?谁那么大的手笔敢这样贿赂整个省的官员?”

第231章 告之

许成源也附和道:“自打在科考上砍了一些人的人头,并禁了考生几代人的科考资格后,就再也没人敢做这种事了。”

杜锦宁默然。

前世历史上,那些历朝历代都无法禁止的科场舞弊,就是因为惩罚的力度不够么?科场舞弊的时候,只砍为首的一两个人的脑袋,其他人罢官,互相监督的力度又不够,有人愿意挺而走险,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院试、乡试和会试,也是如此检查吗?只看看外袍有没有夹带,就直接放行?”杜锦宁又问。

关嘉泽点头:“是这样的。”

唯恐这家伙不靠谱,杜锦宁又将求证的目光投向了齐慕远。

齐慕远点点头,证实了关嘉泽的话:“确实如此。”

关家和齐家都是大家族,历年都有人参加科举考试,对于考场的规矩都是熟知的。既然关嘉泽和齐慕远都如此说,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杜锦宁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

看来她可以去科场上一展才学,挣个秀才、举人名头回来,以撑门面了。

试题是监考的那个县令批改的。几百份试卷,他改得很快,到得第四天巳时,县衙就张榜出来了。

榜前人多,关嘉泽和齐慕远对自己又十分自信,也懒得去跟人挤,只派了小厮进去看榜。

不一会儿,小厮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满脸兴奋地大叫道:“恭喜齐少爷,第一名;恭喜关少爷,第五名。”

关嘉泽虽比齐慕远大两岁,但对他的学识和记性也是十分服气的。听这了消息也不觉得意外,对着齐慕远拱手道:“恭喜恭喜。”

齐慕远也回了个礼:“同喜同喜。”

许成源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而是自己挤进去看榜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不过杜锦宁事先就特别叮嘱过小厮,小厮此时又对杜锦宁道:“许少爷也上了榜,如果小人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位居第二十五名。”

杜锦宁松了一口气。

县试发案是以日圈的形式进行的,榜上只写座号,不写姓名。取在第五十名以内,为第一圈。圈分内外两层,外层三十名,内层二十名,五十名为一大圈。

虽说县试要进行四场,第一场为正场,录取较宽松,文字通顺的就录取了。第一场录取就可以参加府考,下面的几场县试不一定要参加。但名次是在圈内还是圈外,是在内层还是外层,还是很重要的。府试的座次安排由这排名而定,府试考官也会根据名次来决定录取与否。如果你县试排在极后面,就说明你文理不通,基础不牢。即便府试的试卷上考得花团锦簇,考官也会怀疑你作弊,是不敢轻易录取的。

许成源能取在二十五名,那么这个秀才还是十分有希望的。

而如无意外,齐慕远应该是县案首。

她正想去找谢氏,将这消息告诉她,就见许成源满脸复杂表情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平时在书院里成绩不错的,但考试的时候太过紧张,发挥不是很好,所以取得的名次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理想。

见谢氏听闻儿子取了二十五名,满脸喜色,杜锦宁便只是上去道了一声恭喜,没有不识趣地安慰许成源。

关嘉泽看看许成源,再看看自家小厮,十分庆幸的道:“幸好,我们没去挤。”

大家见许成源的头发凌乱,鞋子也挤掉了一只;小厮的形象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虽说第一场取了,可以不用参加后面三场考试,但关嘉泽、齐慕远为了锻炼自己,许成源为了获得更好的名次,还是选择了参加。

毫无意外的,齐慕远取得了县案首的名头,关嘉泽第三名,第二名由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取得。

许成源在后面几场发挥不错,上升了几名,排名十五。

博阅书院参加县试的十二名学子中,有十名通过县试,而占前十的就有五名。

四月份,他们将去府城参加府试。

见他们考完了试,杜锦宁便将自己想去府城开茶馆和书铺的打算告诉了关嘉泽、齐慕远和章鸿文。

关嘉泽还是个贪图新鲜的少年心性,茶馆生意红火已成常态,书铺红火也是意料中的事,再也不会给他带来惊喜。而且关太太生怕他真的对做买卖感兴趣而去从商,时常在他面前洗脑,这会子他对做买卖的兴趣已大为降低。

而且去府城那么远的地方做买卖,即便生意红火他也看不到,因此兴趣不是很大。

所以他当即摇头:“这次我就不参与了,以后再说吧。”

章鸿文见齐慕远没有说话,也道:“我想专心念书,赚钱的事就不想了。”

他欠杜锦宁的钱还没有还清呢。更何况,他一没钱二没人脉三帮不上什么忙,杜锦宁带着他在漓水县赚钱,他已算是占尽杜锦宁的便宜了,可不好意思还跟着去府城继续占便宜。

在这件事情上,父亲已经警告过他了。

杜锦宁转向齐慕远。

齐慕远摸了摸下巴:“我想想吧。”

之后找了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才道:“府城那边的生意我也入上两股吧。”

杜锦宁眨眨眼,总觉得他是有意这么做的。

齐慕远读懂了她心里的话,直言道:“关嘉泽那人爱凑热闹。我当时要是说参股,没准他就改变主意了。到时候关太太估计会责怪到你我头上。”

从平时关嘉泽抱怨的话里,他们都不难听说关太太不赞成关嘉泽再做买卖。而关太太的爱子心切、对关嘉泽的各种在意,几人相处久了,从关嘉泽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话语中也不难体会出来。

杜锦宁心里一暖。

什么叫“责怪到你我头上”?只责怪她一个人吧?世人都有捏软杮子的心理,齐伯昆的家世是关太太招惹不起的,到头来肯定将黑锅往没什么权势背景的杜锦宁头上扣。

但一直以来都是四个人合伙,她要是不声不响地跑去府城开个茶馆和书铺,到头来关太太肯定又有说法,觉得她这人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便是关嘉泽主动放弃,她一个人去,估计关太太也有话说,觉得杜锦宁自私忘恩,不带她儿子玩。

现如今关嘉泽放弃,齐慕远参与,关太太再如何不会有话说了。

齐慕远表面冷淡,心思却细腻入微,永远都会在她最为难的时候出手帮她。

第232章 府学

“多谢你。”杜锦宁真挚地道。

齐慕远一笑,笑容温煦。

“我祖父叫你去家里吃饭。”他道。

杜锦宁扬起眉,疑惑地望向齐慕远。

齐伯昆这人,或许是在官场上戴面具戴久了,又或许是性格使然,除了袁修竹,对谁都不怎么热络。怎么这会子竟然请她吃饭?

齐慕远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是考了个县案首么?祖父说请袁老先生庆贺一下,问我还想请谁去吃饭,我便说请你。一个县案首而已,没什么好庆贺的,不过是他老人家想热闹热闹而已。吃饭的人不多,就咱们四个。”

齐慕远平时在书院里,跟关嘉泽在一起的时间远比杜锦宁多,这时候却只请杜锦宁一个人,这份特殊待遇,让杜锦宁越发有知遇之感。

看你顺眼,这个理由十分强大。

“好,我一定去。”杜锦宁点头,“什么时候?”

“后晚。”齐慕远道,“通知了你,帖子我就不发了啊。”

杜锦宁一笑:“不用。”

过了两日散了学,杜锦宁便拿了特意叫陈氏卤的卤鸭去了齐府。

齐府只住着祖孙两个主子,下人也不多,显得有些冷清,不过花木倒是挺繁盛。

杜锦宁跟着下人走了好一阵,这才到了内厅。

此时袁修竹早已在座了。齐慕远到了门口去迎了她进来,安排她坐在了自己的下首。

“小宁儿,看到小远中了县案首,有没有很羡慕?你可得抓紧了,明年也拿个县案首回来。”袁修竹一见杜锦宁进门,就笑着嚷嚷道。

见到齐慕远和关嘉泽等人过了县试,就不用天天去书院了,杜锦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学习她不反对,但天天困在书院里,实在是影响她的赚钱大业。

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明年一定下场试试,至于县案首,争取吧。”

古人喜欢谦虚,从未有人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要拿县案首。袁修竹听得这话一愣,旋即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杜锦宁道:“好好,有志气,我就喜欢这样不造作的孩子。明明有实力,偏偏说自己不行,这哪里是谦虚?分明是虚伪。”

他转向齐慕远:“有没有信心拿个小三元?”

县试、府试、院试都拿案首,称为小三元。齐慕远已拿了一个了,还剩两个。

齐慕远点点头:“先生都说谦虚是虚伪了,我自然得说有信心。”

袁修竹又哈哈大笑起来。

杜锦宁和齐慕远年纪小,齐伯昆让下人给他们准备了桂花甜酿,自己则跟袁修竹喝酒。

杜锦宁喝着甜酿吃着菜,听袁修竹和齐伯昆说起让齐慕远拜师的话来,而且他们嘴里的老师是她没听过的,她不由愣了一愣,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位祁先生是哪里的先生?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现在可不算孤陋寡闻了,在她的有心打听之下,这漓水县有名的人物和世家她都基本上已知道。不光如此,便是如今朝堂上的事,她也有所了解。

因着对朝堂与漓水县势力的熟知,她也隐隐猜到当初齐伯昆想让齐慕远拜关乐和为师,关乐和为何不收的原因了。

齐伯昆在朝中站队大皇子,在朝堂争斗中被三皇子一派抓住了把柄,这才以退为进,带着孙子隐退回了漓水县老家,以避其一时锋芒。而关家是保皇派,只对现任皇帝表忠心,不参与任何派系争斗。关家与齐伯昆的政治立场不同,齐伯昆让齐慕远拜关乐和为师,有试探关家之意。

如果关乐和十分爽快地把齐慕远收归门下,大皇子一派就会明着拉拢关家;关乐和当时却断然拒绝,替关家表明了态度,从此齐伯昆便再也不提此事,京中大皇子一派也将关家摈之门外。以后大皇子登基,从龙之功就没有关家的份了。

正是清楚这一点,现在听齐伯昆又要让齐慕远拜师,杜锦宁才十分好奇。

齐伯昆倒不怪她插嘴,笑道:“祁先生是当世大儒,写过许多论著。他只作学问,不理世事,现居于府城。小远取得秀才功名后,我想让他到府学去念两年书。如能就近拜在祁先生门下,对他极有好处。”

“府学?”杜锦宁看向齐慕远,心里生出了浓浓的不舍之意。

她穿到这世界来,结识的就是关嘉泽、齐慕远、章鸿文几个好朋友。而这三人中,又以齐慕远最与她脾性相投。如果齐慕远去了府学,想来齐伯昆也不会再呆在这漓水县了吧?到时候想再见齐慕远一面,怕是难了。

袁修竹是真喜欢杜锦宁这孩子。见她望向齐慕远,还以为她是羡慕,开口道:“小宁,如果你明年考上秀才,我也举荐你去府学上学。”

博阅书院有名,那也是跟其他县相比。但这终是个小地方。以杜锦宁这非凡的资质,袁修竹希望她不要囿于这小地方,被眼界局限了未来。走出去,见更多的世面,接触更多的人,博采众长,格局才会开阔,以后考了进士做了官,在仕途上才会走得更远。

齐伯昆平时虽不表现得如何热络,但杜锦宁跟齐慕远走得近,又受袁修竹的影响,他对杜锦宁也是极欣赏的。

他也道:“如果小远拜在了祁先生门下,到时候他也可以向祁先生举荐你。”

杜锦宁心里诧异,嘴上笑着推辞道:“我已拜了关山长为师了。”

袁修竹一挥手,不在意地道:“一个人一生中可以有无数的老师。你家关先生心胸可没有那么狭隘,只要你发展得好,他也面上有光不是?你能入得了祁先生的眼,拜入他门下,你们关先生唯有高兴的份。”

“这个…”杜锦宁挠挠后脑勺,笑了笑,“还远着呢,我连童生都还不是,况且拜师也讲究缘份,这事以后再说吧。”

因着要去府城置产,她自然巴不得去府城求学。越往大城市走,她以后隐匿身份也越安全,毕竟“大隐隐于市”么。但这份迫切,不好表露出来。

“嗯,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先把秀才给考了再说。”齐伯昆点头道。

第233章 又一笔投资

袁修竹是个老饕,十分讲究口腹之欲。吃着杜锦宁带来的卤鸭,顿时赞不绝口:“这东西味道好。你们家这做菜的手艺,还真不错。”

说着他又问:“听说你用书院给的制茶方子的钱,买了一处茶园?”

杜锦宁点点头:“是。”

“你的茶园,不用茶籽来种,而是用你所说的扦插方法?”袁修竹又问。

“是的。”杜锦宁再次点头。

袁修竹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什么。

齐伯昆也是书院的资助者,书院打算买杜锦宁的制茶方子、杜锦宁又提出茶苗扦插之法的事他是知道的。这时一看老友的表情,他便明白袁修竹的打算,赶紧出言问杜锦宁:“扦插茶苗要比用茶籽种植要好,这个说法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教我制茶的那人说的。用茶籽种茶,茶树会随着土壤和气候的不同而改变。母株的茶叶味道好,不代表其茶籽种出来的茶也同样好。但扦插就不同,它能保持母株的性状与特性。”

同样的话,杜锦宁跟关乐和说过一次,只是书院的那些人不相信。

经她这么一说,袁修竹终于拿定了主意:“你告诉我怎么扦插,我打算派人去出产顾渚紫笋的地方弄些枝丫回来,扦插到我的茶园里。”

“那么远,运回来岂不死了?”齐伯昆觉得这简直是个馊主意。

“也不是不可行。你完全可以叫人在那里扦插完毕,再运回来,一路浇水照看好就行。现在天气正适合,扦插活后的枝丫是不那么容易死的。”杜锦宁道,又把选什么样的枝条进行扦插,如何扦插,都一一跟袁修竹说了。

袁修竹生怕自己记不住,令小厮拿了纸笔来,将杜锦宁所说的话记了下来。

“到时候如何制茶,还是劳烦你。”他又道。

杜锦宁一笑:“这没问题。”

大家吃过了饭,便移到花厅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