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一直跟杜锦宁在一起,可没人跟杜锦宁说过姚氏去了哪里。

“昨儿个我让大伯母特意支开他们的,二伯母那人没道理可讲,我懒得跟她较劲儿。”杜锦宁知道陈氏还要问,干脆一句话说完,“我跟大伯母昨日在茶寮里见了一面。”

这下陈氏无语了。

杜锦宁背着她,不知干了多少事。

杜锦宁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娘。一切有我,你安心享福就可以了。”

陈氏又是倍感安慰又是觉得心酸惭愧。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操心一切,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

两天后,一直呆在牢里的杜云年跟着一批犯人被送去了边城矿场。杜辰生和牛氏送行回来,就各自躺在了床上。

姚氏却没功夫伤心。

刚才送行的时候差役可说了,要是她十天内不把那五十两银子交到衙门去,他们就把她和杜锦寿抓去,让他们去矿场挖矿还债。

于是姚氏便把牛氏从病场上折腾起来,婆媳两个闹了一场。

“分家了,我没钱,自己男人的债自己背。”牛氏道,“你要再闹,我就替云年休了你。”

姚氏对杜云年倒是没啥可留恋的,那男人回不回得来还不知道呢。即便能回来,也不知成啥样了。但她舍不得杜家的好日子。再说她还有个儿子呢,她再不着五六,儿子她还是心疼的。

没奈何,她只得回娘家讨主意。

姚家大嫂直接就骂她傻。

“祸是他们杜家人惹出来的,凭什么要你还?说什么分家不分家。既然这样,那田地既属于你们这一房,想来卖了也不干他们的事了,你把田地卖了还债不就行了?你看看咱们家,谁身上能有一二两银子,估计晚上做梦都要笑醒呢。去哪里有十两二十两的借给你?”

一言惊醒梦中人。

姚氏便急急回到桃花村,也不回家,而是直接找了章光义,要杜云年名下的田地都卖给他。

村里除了杜家兄弟,最有钱的就是章光义了。

这年头,离家里近且好的水田不容易买到,章光义自然心动。不过姚氏要卖田,而且一卖就是十三亩,他自然不好不通知杜辰生。

杜辰生和牛氏知道,两人差点被气得吐血。两人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赶到了章家。

一进门两人就懵了,只见屋子里黑压压地坐了一屋子人,全都是姚氏的娘家人。

这可不是攀亲戚的时候,牛氏直接找上了姚氏,问她道:“你要卖田地?”

姚氏白眼一翻:“你们不拿钱还债,我不卖田地难道还要带着寿哥儿去挖矿不成?”

杜辰生急急道:“就算要还债,卖五亩就够了,怎么其他八亩还要一起卖?卖了田地,你们母子怎么过活?”

“我跟寿哥儿不用吃饭穿衣的?云年不在家,你们也不管我们,我们娘俩岂不得饿死?自然是卖了田地拿银子过日子了。”姚氏理所当然地道。

满屋子的人都无语。

手里握着八亩田地,还要被饿死,这人得有多懒?人家佃别人的田地种,还要养一大家子,照样活得好好的。

可姚氏却不这么想。

自打小三房离开后,牛氏逼着她下地干活,她就生不如死。现在把这些田地都卖了,多出来的五六十两银子,够他们娘儿俩吃到杜云年从边城回来了。等他回来,或是靠着他,或是让他去求他父母,一家人总能有饭吃。

再说,真到她跟杜锦寿没饭吃要饿死的地步,难道杜辰生老两口还能不管他们?杜锦寿好歹是他们的亲孙子呢,心肝肉地疼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真叫他饿死。

杜辰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姚氏,转头指着姚氏对姚老太太道:“亲家母,你就这么纵着她?”

第252章 下场

姚家穷得叮当响,还巴望着姚氏卖了田地能拿着银钱帮衬娘家一点呢。而且,杜辰生和牛氏这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样子也实在是让姚家人寒心。

姚老太太冷冷道:“我女儿嫁到你们杜家,你们不管她反而叫她背这么一大笔债,她不卖田地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虽没说同意女儿把田地全卖了,却也没反对。要知道姚氏能养成这么一副好吃懒做的性子,姚老太太功不可没。

杜辰生已不想跟姚家人说话了,转头劝杜锦寿:“寿哥儿,这些田地都是你的。你娘卖了把银子花了,你以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锦寿今年已十二岁了,性子越发像杜云年和姚氏,那就是好逸恶劳。

在来之前姚氏就跟他说了,卖了田地,天天让他吃红烧肉;要是不卖田地,他不光不能去学堂里念书,还要天天跟她一起下干活,而且每日都只能吃苞谷糊糊和野菜,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片肉。

杜锦寿一听,哪里还管什么田地不田地?自然是吃肉要紧。

心里掂记着红烧肉,他十分光棍地道:“没有就没有吧。等我爹回来,再给我买就是了。”

杜辰生彻底无语了。

他干脆也不废话了,直接对章光义道:“我不同意。姚氏只能卖五亩水田,其余的都留着。”

“分家了,田地在他们名下,你可做不了主。”章光义淡淡地道。

杜辰生一噎。

“我叫人通知你来,是告之你一声,免得以后说起来,你说我私下里吞了你杜家的田地。我章光义,可背不起这样的骂名。”章光义又道。

此时杜寅生和李大伯也过来了。章光义把事情跟他们说了,道:“叫你们来,是让你们给做个见证。”

杜辰生期盼地望着自家哥哥,希望杜寅生能劝劝章光义。杜寅生跟章光义是亲家。他说话,章光义好歹会听一听。

却不想杜寅生看到他跟眼前没这人似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听到章光义的话更是无动于衷,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杜辰生不由急了:“哥,你帮我说句话。姚氏把田地卖了,以后云年回来,可怎么办?”

“别叫我哥,我不认识你。”杜寅生冷冷道。

“…”

杜辰生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边章光义早已写了文书,叫姚氏和杜锦寿来画押按了手印。杜锦寿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章光义看到杜寅生和李大伯也分别签字按了手印,这才掏出一百三十两银子,递给了姚氏。

牛氏见状,冲过来就要把银子抢到自己手上,却不想姚家大嫂早防着她这手,一把拉住了她,似笑非笑地道:“亲家母,这可不是你的银子。你要是抢了,我们是可以去衙门告你的。难道你这么放心不下你儿子,要去跟他做伴不成?”

章光义也冷冷地看向牛氏:“对,抢钱是犯法的。”

牛氏这下不敢再动弹了,转头望向杜辰生。

杜辰生气得嘴唇都哆嗦。他黑着一张脸对牛氏道:“走,回去。”当即出了门。

牛氏跟着他往回走,十分不甘地道:“难道就这样放过那臭娘们?”

卖他们杜家的祖产;丈夫在边城受苦,自己却在家里吃香喝辣。他们杜家怎么有这样的儿媳妇?

杜辰生黑着脸不作声,回到家里就取了文房四宝,替儿子写了一张休书,对牛氏道:“你先沉住气,等她去衙门里把钱交了,就把休书给她。”

牛氏一见,直接扑过来把休书给撕了,骂道:“你别老糊涂了吧?让她拿着八十两银子去嫁人?天底下有这样便宜的事?”

八十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已是一笔天大的钱财了。有这笔钱做嫁妆,哪家人不愿意娶姚氏?他们杜家儿子坐了牢,却送八十两银子给儿媳妇做嫁妆改嫁,天底下有这样傻的人么?

而有姚家人在,他们想林姚氏手里拿回那八十两银子,那是绝无可能的。

杜辰生也是气糊涂了,这会子被牛氏这么一提醒,他也一阵默然。最后咬了咬牙:“等她去衙门里交了钱,我叫寿哥儿把那钱要过来。”

自家那孙子的性子,他也是一清二楚的,那就跟猪也差不多,不光笨,而且贪吃。只要有吃的,骗他做什么都没问题。

“好。”牛氏觉得,这才是正理。

即便分了家,她跟杜辰生仍是姚氏的公公婆婆,只要拿孝道一压,姚氏仍然逃不了她的五指山。

可钱壮怂人胆,以前姚氏是依附着二老过日子,自然是对他们毕恭毕敬,现在完全当家作主了,哪里能任他们磋磨?反正二老打也打不过她,罚跪什么的她直接当作没听见,骂她更是当成耳旁风,完全就是一块滚刀肉;杜锦寿被他娘用好吃的笼络,竟然也只听他娘的。杜辰生老两口除了气着自己,竟然拿她无可奈何。

“等云年回来,再好好收拾她。”牛氏狠狠道。

张氏跟杜云翼回去探望老人,见得这情形,回来后便私下里对女儿道:“你二婶这样还不是这么多年来被你祖父祖母纵的?你祖父祖母这叫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姚氏是个糊涂且心里没成算的。因为她有了钱,娘家嫂子有意奉承巴结,她也要依靠着娘家人跟公婆作对,渐渐的,手里的银钱便被娘家嫂子哄去了不少。再加上她跟儿子过日子也不知节俭,每日不是鱼就是肉,待到了第三年,手里的银子就花没了。

杜辰生和牛氏早已寒了心,自然是铁了心不管她们母子俩的。她本还想东家借一点西家借一点的过日子,熬到杜云年回来。可谁敢借粮食给她?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得跟十五岁的杜锦寿上山扛木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杜家老宅鸡飞狗跳的日子过得很热闹,杜家小三房却过得十分平静,很快就到杜方菲出嫁的日子了。

“到时候,你祖父祖母和你二伯母要不要请?”陈氏对于这个,十分为难。

第253章 教训

大喜的日子,她是不愿意看到那些让人膈应的人的。可杜辰生和牛氏是亲祖父祖母。他们还健在,杜方菲出嫁是没理由不请他们的。

姚氏是二伯母,也不好不请。

除了让人膈应,她还担心到时候晒嫁妆的时候,那三个人看到他们给杜方菲陪嫁十五亩好田和半个山头,又要闹起来。要知道,为了姚氏卖的那十三亩田地,杜辰生和牛氏正心疼得要命呢。现在看到杜方菲手里有十五亩田地,还不定会打什么主意。

“不请他们。”杜锦宁十分干脆地道。

“不请?”陈氏吃了一惊,心里惴惴不安,“这样不好吧?别人可会戳咱们脊梁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他们做的如何过份,在别人看来终归是你大姐的祖父祖母。更何况,他们做的那些事别人也不一定知道,到时候被说闲话的就是你跟你大姐。”

杜锦宁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您忘了有大伯母了?到时候直接叫大伯母在众宾客面前说祖父祖母身子不好,她跟大伯替祖父祖母来参加婚礼。而且还有伯祖父和伯祖母他们在场呢。如此一来,别人就没什么闲话可讲了。至于二伯母,谁会在乎她呢?实在不行让人把她的那些事传上一传,也就罢了。”

想着以后她可能会离开家去府城,杜锦宁还是把话跟陈氏讲透,免得她在杜辰生和牛氏这里犯糊涂:“娘,对于祖父祖母,咱们做到一定程度的表面功夫就可以了,没必要为了那些人委曲自己。你又不是银子,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夸你好是不可能的。该硬时就是强硬,背着人时完全不用对他们客气。否则,他们就得蹬鼻子上脸,要来咱们家做祖宗了。到时候,你还拿扫帚赶他们出去不成?”

前两次杜锦宁是如何对待杜辰生他们,而杜辰生和牛氏又是什么反应,陈氏都看在眼里。对于杜锦宁这番话,她自然理解得十分透彻。

她点点头:“你放心,娘省得。”

于是成亲之时,杜家小三房根本就没通知杜辰生和牛氏、姚氏,是头一天晚上叫章鸿文找了个给姐姐送东西的借口,悄悄通知杜寅生和蒙氏的。

对于这个,章氏忍不住对杜云昌嘟哝了一句酸话:“怎么这时候才通知?莫不是不想请我们不成?我看宁哥儿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上次回来探望那边,都不来咱们家打一转。亏得咱爹当初对他那么好。”

她这话,正好被来通知他们准备礼物的杜寅生和蒙氏听见了。

杜寅生顿时黑了脸,对章氏道:“什么叫忘恩负义?这一年来他托文哥儿送了多少东西来?你丈夫的差事又是谁帮着找的?碍着隔壁的关系,他不好来探望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这些话又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是公公,杜寅生是很少敲打儿媳妇的,有什么也是通过妻子和儿子转达。他这样拉下脸来当众教训还是头一次,章氏的脸色顿时又红又白,煞是好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忙想解释。

杜寅生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不必辨解,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说别的,就说宁哥儿去了书院后,你弟弟受了人家多少恩惠,你就不该说这些抱怨的话。”

虽说他不知道章家入股茶馆和书铺的事,但章光义每次跟他在一起喝酒,话里话外对杜锦宁都感激得很,直说杜锦宁是他们章家的贵人。杜寅生自然知道杜锦宁还有别的事也帮了章家,只是杜锦宁不提,章家人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这会子听得儿媳妇竟然还抱怨杜锦宁,他这才忍不住发了火。

而且这个儿媳妇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想来天性如此,以前没有底气,没有显露出来。现在时间久了,露出来的小家子气让他越发看不上。想想杜辰生和牛氏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杜锦寿也被毁了,全都是因为纵着儿子儿媳妇的缘故,他心里就警惕了起来。

“往后,苏姐儿和福哥儿,由我跟你娘教导,你就好好做家务吧,孩子们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章氏一愕,不敢置信地望向杜寅生。

她不过是随口抱怨了一句杜锦宁,怎么公公便把教导孩子的权利都给她剥夺了?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地大罪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看向丈夫,央求道:“相公…

章氏的问题,自打姚氏的事出来后,杜寅生就跟杜云昌谈过,杜云昌原以为妻子不过是有点小心眼,女人都有这毛病,直到父亲说这关系到孩子的成长问题,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此时他自然是站在父亲那边的。而且当着父母的面,他也不好温言安慰妻子,只点了点头:“爹说的对,苏姐儿和福哥儿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

杜寅生又道:“我也一年年老了,精力不济了,往后我就不去学堂了,让云昌回来做学堂的先生,我也在家颐养天年了,顺便精心教导两个孩子。”

章氏实在受不了,捂着脸一转身就跑了出去。她嫁的就是本村,离娘家极近。这会子受了委曲,又无处可去,干脆就回娘家一转。

章光义正在厅堂里跟章鸿文商量送什么贺礼呢,见女儿哭着回来,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当即就发起火来,把章氏好好教训了一通,最后连晚饭都没让女儿吃,亲自把她送回了杜家,又跟杜寅生道歉:“都是我没教导好女儿,让你们操心了。”

当众教子,背后教妻,到得晚上大家都睡了,杜云昌又把道理掰开来揉碎了好好跟妻子说了一通。

被公公教训完又被亲爹教训,丈夫又上了小半宿的课,章氏即便心里还有不甘,表面上也不敢再说什么,跟丈夫保证了一番,便歇下了。

杜云昌也知道想要扭转一个人的性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要活得长长久久的,不让这样性子的妻子给孩子们添麻烦。

第254章 丰厚的嫁妆

因严岑的事和杜云年的事,庄子上人帮了杜家小三房不少的忙,所以杜方菲出嫁,杜锦宁干脆就在院子和门外摆了流水席,请全庄子上的人来吃,除此之外,她还在厅堂及东西厢房里各摆了几桌上等酒席,请齐伯昆、袁修竹、关乐和、黄澄明等几个关照过她的长辈与先生吃酒;关嘉泽等好友及同窗自然是少不了的,庄越与姚书棋等掌柜也在被邀之列,便是与她交好的曹记书印的掌柜也赫然在座。

杜寅生和张氏看到这些人,得知他们的身份后,都被震了一震。章氏那点迁怒的小心思也吓得立时消散了。

待杜方菲的嫁妆摆出来,又引来众人的一阵惊呼。不说众人,便是来迎亲的许成源都被吓了一大跳,满脸懵逼。

跟着一起来迎亲的许成源的同窗好友就跟同伴咬耳朵:“不是说杜锦宁当初分家出来是净身出户,住的是庄子上的房子,佃的庄子上的田地的吗?怎么会有十五亩上等好田和半个山头给姐姐做陪嫁?而且刚才在新房那边,你看到那全套的好木头做的新家俱了吗?没个十几二十两银子都打不下来。”

怕露财时被人掂记上,或是被人无端猜疑,惹出没必要的事来,杜锦宁在此之前就特意叮嘱了陈氏一番。

于是在大家惊叹声稍歇的时候,陈氏就笑着朗声道:“城里茶馆说书先生说的《射雕英雄传》和《天龙八部》大家都知道吧?这两本话本不光被用来说书,书铺里也卖得挺好。那都是我们家宁哥儿写出来的。这卖话本的钱他一个子儿都没舍得花,全都攒了下来给他大姐置了水田和山地作陪嫁。我们宁哥儿是遗腹子,以前我们日子过的又艰难,要不是他大姐,他也长不到这么大。他这也是想回报他大姐对他的恩情。”

顿时,众亲友们又是一阵赞叹,叹杜锦宁有出息,又叹他有良心。得了钱不说给家里置产,却回报给了对他有恩的大姐。

当然,也有人暗骂杜锦宁是傻冒的,有钱不自己花,便宜许家人。不过当着人的面,却是不敢把这话给说出来。

陈氏又转向许成源:“女婿,我们菲姐儿以前吃了不少苦,你以后可得好好待她。”

“我会的,我保证。”许成源连忙保证道,“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曲的。我也会努力赚钱养家,努力考科举,让…让她过上好日子。”说到杜方菲时,他脸都红了。

他不是个喜欢说豪言壮语的人,刚才这话完全是被嫁妆给刺激了。他以为铺房的时候搬进许家的那套的家俱,就已是杜方菲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了,他们许家也一穷二白,他也没期待杜方菲有什么嫁妆。可没想到,杜锦宁竟然拿出了这么大一个彩蛋。

他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他要是没出息,往后就是吃软饭的人了。不光他吃,还得带着他娘吃。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吃软饭让他觉得羞耻。

听得女婿这话,陈氏十分满意。

此时,张氏和董婶几人也把杜方菲从新房里扶出来了。新娘自是盖着盖头的,可她身上穿的上等面料的绸缎嫁衣,腰间垂挂着的玉佩,跟母亲哭别时偶尔在盖头处露出来的金簪子金耳环,手上戴的玉镯子,又引起大家的一阵惊叹。

这会子董婶儿就责任给大家解释:“她们母女几个不是没日没夜地做豆干买吗?赚的钱全给大姐儿置了这么一身行头。”

那出了嫁的女人都无不羡慕。有这样的兄弟和母亲,杜方菲真是个有福气的。

张氏就在一旁道:“也是我们菲姐儿为人善良,几次为救她兄弟连命都不顾,这才得了母亲弟弟这般对待。”

于是杜方菲什么都没做,名声在亲友之间便又上了一层。往后她要是遇上什么事遭人非议,别人也会拿今日之事来反驳。

杜方菲成亲后,陈氏便把做干豆腐的生意全托给了谢氏。谢氏盼着抱孙子,而且一旦杜方菲怀了孕也不好太累,她便没打算婆媳两个人干,而是请了两个十分老实本份的邻居媳妇子来帮着做活儿,自己把握最关键的步骤。杜方菲只需要做做绣活,再干些家务就可以了。

把做干豆腐的活儿交付出去,只剩下卤豆干的活儿了,那活儿又不累,直接把豆干放进去煮就是了,最多看个火,于是忙碌惯了的陈氏和杜方苓等人反倒不习惯了。

陈氏来跟杜锦宁商量道:“我们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你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可以做的?你到书里找找再来教我们?”

杜锦宁不由得笑了起来,揶揄母亲道:“你们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可不就是?”陈氏十分干脆地承认道,“我们就是劳碌命,闲下来浑身不自在。你快说,有没有什么可做的?”

“有。”杜锦宁让她们从做豆腐这烦累的工作中脱离出来,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们做,“你看到院子里我种的草莓了吗?经过这一年,我也培育了不少苗,后院快种不下了,田里的稻谷又都收了,你们把那块离咱们最近的田地整一整,垫些底肥,然后将草莓苗移到田里去种。”

那草莓种出来后,杜锦宁并没有急着卖,而是让家里人吃,有多的也送给袁修竹、齐伯昆与关乐和等人尝一尝。陈氏自然知道这新奇的高档水果,平时也没少帮着杜锦宁打理草莓苗。

听得杜锦宁的话,她点了点头:“还真要移了。等种得多了,咱们就拿出去卖。”

“娘,咱们做事,走一步要看三步,才不容易摔跤。这草莓苗一种出去,庄子上的人必然会好奇,然后问你要秧子来种,你可得想好了要如何应付。”

陈氏一愣,才想起确实如此,便赶紧问杜锦宁道:“那咱们该怎么应对?”

“你自己想。”杜锦宁说了这么一句,就低下头去练自己的字。

第255章 新生活

隔了许久,她抬起头来蘸墨,见陈氏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她,她不由笑了起来,无奈道:“娘,我总有不在您身边的一天的。您自己遇到什么事,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了,不能事事依赖我。否则我不在您身边怎么办?您也学那等无知无能妇人,只知道抹眼泪么?”

“…”

这话说的,既有激将又有信任,还不乏肯定与鼓励,陈氏顿时斗志昂扬起来。

她自信地道:“成,我自己解决。”说着,走了出去,可出了门,她又回返回来,问杜锦宁道,“你先得去问问袁先生,看看他这草莓苗能不能传出去。”

杜锦宁笑着点头道:“好。”听得这话,她就知道陈氏的意思了。

这样挺好。庄子上的人对他们一家不错,把草莓苗散给别人种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被人嫉妒。当初袁修竹送她草莓苗可没吝啬,她们自然也不能太过小气。再说,种这东西最重要的还是技术,她们家种这个能赚钱,别人就不一定了。

“对了,娘,挖地种草莓你跟三姐去就成了,四姐留在家里,我让她帮我伺弄花草。”陈氏临出门,杜锦宁又补了一句。

“成,没问题。”

练好两篇大字,杜锦宁便出门去找杜方蕙。

三个姐姐里,杜方蕙不声不响的,却是最为聪慧。认字如此,伺弄花木也是如此,大概这跟她的个性有关,她做事极为耐心细致,学东西也极为认真。杜方苓跟她相比,就浮躁一些,静不下心来。

身有一技之长,胜过良田千顷。杜锦宁打算趁现在自己还在姐姐们身边,尽可能地让她们学会一些本事。只要她们有本事,以后即便没有了她这个“弟弟”做依靠,也一样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杜方菲在刺绣方面很有天赋,又是谢氏的儿媳妇,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谢氏在教她的时候格外用心,有意把自己的一身本事传给她。因此杜方菲在出嫁前,绝大多数心神都在刺绣上,也正好拿自己的嫁妆来练手。有那一手刺绣,再有豆干的制作方子,还有田地和山头傍身,她的日子便不必再要杜锦宁操心了。

现如今剩下两个姐姐,杜锦宁决定把自己伺弄花木的手艺传给杜方蕙,而让杜方苓学着去种草莓。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种植都是相通的,所有的东西她都会一起教,不过侧重点和要求不一样罢了。

出得门来,果然就看到杜方蕙在院子里给花木剪残花。这些花木都是杜锦宁从袁修竹和齐伯昆院子里弄来的,或扦插或播种。这里的气候温暖湿润,十分适合花木生长,不过一年的时间,原先光秃秃只有一片菜地的院子,此时已郁郁葱葱,繁花似锦了。

听得脚步声,杜方蕙回过头来,朝杜锦宁温柔一笑,问道:“饿了没?厨房里有我刚做的枣泥卷,你要不要来一个?”

两年的时间过去,杜方蕙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干干瘦瘦跟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了。豆蔻年华的她,此时还在长个儿,并没有发育,不过脸色红润,明眸皓齿。她穿着一身浅绿色长裙,玉玉婷婷。这一回眸,一频一笑间,如同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姑娘,身上竟然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让杜锦宁不由得怔了一怔。

想起在杜方菲的婚礼上,杜方苓和杜方蕙美名远播。再有杜方菲那丰厚的陪嫁,顿时许多人动起了心思。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家里已来了好几个媒婆了。杜锦宁这心里便五味杂陈,感觉十分复杂。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杜方蕙见杜锦宁发愣,不由疑惑地问道。

杜锦宁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吃。”说着去了厨房,洗干净手,拿了个枣泥卷,一边吃一边走出来看杜方蕙剪花。

等她把手里的枣泥卷吃完,杜方蕙也把残花剪完了,杜锦宁便开始指导她对月季进行修剪。有些植物到了秋天会落叶,落叶之后,根据品种进行重剪与轻剪,这样来年春天的时候就会萌发许多新枝,新枝上才会发出许多花蕾。这种攀藤的月季就是如此,只有进行修剪才能繁花似锦。

“对了,那两盆绣球花记得明天叫人送去给袁先生和齐爷爷。”杜锦宁又吩咐道。

看着两盆蓝色的绣球花,杜方蕙好奇地问:“这两盆花为什么会变颜色?”

这花是从齐伯昆的园子里移出来的土绣球,以前都是开粉红色花和白色花的,也不知杜锦宁是怎么养的,养了两三个月,花色竟然变成了蓝色。袁修竹和齐伯昆见了都十分吃惊,直嚷嚷让杜锦宁把这两盆送给他们。

“记得我给你的那小瓷瓶的东西吗?那叫硫酸铝,它可以改变绣球花的颜色。”杜锦宁道,“打明儿我有空,教你制作硫酸铝,到时候你用你制出来的硫酸铝把这花色也调一调,种出蓝色花后,叫鲁小北帮你拿去卖。”

现在杜锦宁手上的资源可丰富不少了,早已想办法弄到了硫酸。用硫酸去分解高岭土,便可制出硫酸铝。硫酸和硫酸铝的危险,她是告诉过家里人的。

“那太好了。”杜方蕙听得自己也可以学着如何改变这花的颜色,眼眸亮得跟星辰一般。

就这样,杜方菲出嫁后,一家人在不适应中慢慢调整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渐渐地也习惯了她不在家的日子,大家除了卤豆干和做茶叶茶,其他时候都有时间干自己感兴趣的事。

而杜方菲成亲,杜锦宁给杜方菲买了十五亩田地和半个山头做陪嫁,陈氏又给女儿添了许多金银首饰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传到杜辰生和牛氏耳里的。

牛氏当即气得将手里的扫帚在桌上拍得“啪啪”响:“那个小牲畜,还真是翅膀硬了,菲姐儿成亲都不请我们这做祖父祖母的,天下有这样的道理?还给那赔钱货陪那么多田地,十五亩啊,十五亩!还有半个山头,那得花多少钱啊!”

那痛心疾首的样子,倒像杜锦宁花的是她的钱似的。

她越说越气,将扫帚一扔:“不行,我找他理论去。”

“回来。”杜辰生大喝一声。

牛氏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杜辰生。

第256章 再不闹了

杜辰生抬抬眼皮:“你还没看明白吗?即便你去闹,他也吃不了亏,最后被人指指点点的还是咱们。再说,我们已经分家了,还签了断绝文书。他给他大姐陪多少东西,咱们也没资格说什么。”

他现在几乎都不出门。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些人看他时的眼神,那是不屑,鄙视,外加对一个傻子的怜悯。他也知道,杜锦宁越来越有出息,杜云年又落了那么个下场,现如今儿媳妇还整日跟牛氏闹得不休,他们家这一出又一出的大戏,有多少人看他的笑话。

所以,即便他跟牛氏去庄子上闹,村里人除了说他们老两口脸皮厚,没廉耻,还能有什么好话?

再说,庄子是杜锦宁的地盘,杜云年去闹过一场,可没讨得半点好处。即便他跟牛氏是祖父祖母,比杜云年强一些,但那小兔崽子满肚子的鬼主意,态度又强硬,庄子上的人又都偏帮着那边,他跟牛氏去除了闹得个灰头土脸,把厚脸皮与没廉耻这样的名声往庄子上传一传,还能落得什么好处?

“可就这么便宜他了?”牛氏走回来坐下,心里就跟被揪了似的又酸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