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彦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祖父,那杜家没有大人,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在那里接待宾客。我把您的话说了,他完然不理会,只把那苏举人当成座上宾热情招待。那杜小子家也不是什么权贵人物,不过是漓水县的平民。只是与齐家少爷交好,这才在这里买了宅子。祖父您看该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权贵人物?”坐在杜老太爷背后给他捶背的一个青年问道。

杜老太爷本来已在思忖怎么办了的,这会子听到大孙子的话,忙又抬起眼皮来盯着杜哲彦。

杜哲彦顿时气闷,不过面上却是不显,似笑非笑地道:“我不像大哥整日忙着酒楼的事不得闲。我跟着祁少爷结交的朋友多,消息总灵通些。”

杜哲新没有看他,淡淡道:“我消息确实没你灵通,但我怎么听说你跟那位小三元发生了各种龃龉?在贡院门口当着众多考生的面,给齐少爷和那位杜少爷难堪?”

杜老太爷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盯着杜哲彦道:“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杜家虽出了两个举人,却都没有做官。唯有杜哲彦攀上祁思煜,让他爹去兴宁县做了个主簿,但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连个品级都没有。因此杜老太爷在这葫芦巷里一向夹着尾巴做人,就唯恐招惹了大人物引来灭家之祸,平时也殷殷叮嘱子孙要低调做人。

杜哲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敢说出跟杜锦宁的冲突。这会子被大堂兄杜哲新捅破,心里暗恨,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把贡院门前的那两句口角说了,又解释道:“这都是祁少爷跟他们的矛盾,我是一句话也没说。”

杜老太爷对这个孙子却是了解甚深,道:“你当时没说话,背后难道没给祁少爷说什么主意?”

“我…我没有。”杜哲彦便有些吱唔。

杜老太爷见状,眼睛眯了眯,抬起眼皮来看向跟杜哲彦去杜锦宁家的小厮阿居:“阿居,你把刚才三少爷在那小三元家的言行都给我详细说一遍。”

“这…”阿居额头都冒了汗。他现在要是把杜哲彦刚才的言行说出来,待会儿回到院子,三少爷还不定怎么惩罚他呢。

“你别怕,只管说,这是我吩咐的。他要是敢惩罚你,那就是对我不满。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叫人对他家法伺候。”

杜老太爷说着,忽然喝道:“你要是敢偏向你家少爷,不跟我说实话,你们一家子就别在杜家呆着了。”

第440章 曾通判家

“不敢,小人不敢。”

阿居额上的汗直往下掉。他也不敢看杜哲彦,低着头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当然,身为杜哲彦的贴身小厮,他说的虽然大部分是事实,但在言辞上还是偏向了点杜哲彦。

可就这样,还是把杜老太爷气得够呛,指着杜哲彦骂道:“你以为攀上个祁少爷,就老子天下第一了吗?我告诉你,那齐家老太爷可是吏部尚书,正二品。就算那位姓杜的小子没什么权势,可他有齐家做靠山。祁少爷在齐家面前,那就什么都不是。你当着人家齐少爷的面,恶形恶状,给他朋友难堪,你这是要为我们杜家招祸吗?”

杜哲彦因为巴结上祁思煜,给自家老爹弄了个官来当,让杜家从一下子上升为官宦之家,最近心理十分膨胀。要是以往,杜老太爷怒气上头,他是连吭都不敢吭的,可这会子他却不服气了。

他道:“那齐老太爷不是致仕了吗?致仕回来就是一介白身,咱们有必要因为杜锦宁是他孙子的好友就怂成这样?要是让他把那杜宅的匾额挂在那里,这一条巷子的人怎么看咱们?在一个啥都不是的小子面前认怂,没准到时候是个人就想来踩咱们一脚。”

杜老太爷原本还挺生气的,可听到他这句话,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杜家大房跟二房一直在暗中争权夺利。两房的孙子辈也一直在较劲儿。

此时杜哲新见祖父被杜哲彦这花言巧言说得似乎意动了,连忙道:“三弟怎么知道人家啥都不是?啥都不是能花那么多银子买块地建那么大一个宅子?”

“他得罪了祁少爷,祁少爷自然要调查他一番。”杜哲彦得意洋洋地道,“那人叫杜锦宁,不过是一个农家子,小时候连书都念不起。还是因为他有些小聪明,机缘巧合之下拜了漓水县博阅书院的山长为师,日子这才好过起来。至于他怎么有钱建宅子,那就不得而知了。没准这钱是关山长给他的。现在关山长已经去了京城,他除了跟齐少爷和梁少爷有些交情,也没什么靠山。如果这样的人都能踩在咱们头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以后怎么能在府城立足?”

杜哲新还想再说,杜老太爷把手一挥:“行了,哲新不用多说了。”

他唤杜哲彦:“你去把我屋里的那幅颜大师的墨宝来,我去找一找曾老太爷,到时候请他家不论哪个少爷往那家走一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便是齐少爷和梁少爷都要给曾家面子,更不用说那小子了。”

每每想说“杜家”或是“杜小子”时,他都感觉别扭,干脆就用“那家”“那小子”代替了。

他们杜家虽说没出过什么官,但盘桓在府城几十年,又住在这葫芦巷这样的地方,自然还是有些人脉的。这不,隔壁的曾家已跟杜家做了六七年的邻居了,相处也还融洽。在杜老太爷的有意巴结下,两家的老爷子常常在一起谈诗论画。

曾家虽也没出过什么大官,但曾大老爷却是在府衙里做通判,正六品官员,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宜。宋朝的通判还身兼监察官的职务,即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府郡内一切官员的情况。所以即便是知府都不敢得罪他。

像这样的官员,便是齐伯昆自己都要给几分面子。他万不会为了个跟自己孙子交好的农家小子出头的。

杜家现在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杜宅”的名号,他们要给人展示自己的实力。他们家虽读书不成,没人当官,但生意做得挺红火。杜家名下的酒楼可是有好几家,时不时地展示一下实力,让人不敢小觑,便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子卖爷田不心疼”,更何况是一副墨宝呢。能给杜锦宁一个教训,代价再大些杜哲彦都愿意。

他当即跑得飞快,很快就拿了一卷卷幅出来,交给杜老太爷。

杜老太爷打开看了一下,确认是那幅字,便在杜哲彦搀扶下去了隔壁曾家。

杜哲新见状,恨得咬了咬牙。

无论哪一个家族,家产大部分都是传给长子的。可近来因为杜二老爷,即杜哲彦的父亲当了个县衙主簿,又有杜哲彦这么个小马屁精攀上了祁家那棵大树,原本十分倚重长子长孙的杜老太爷,天平竟然慢慢向二房倾斜了。这让杜哲新和他父亲十分不甘心。

他们父子精心经营着酒楼,付出多少心血,别到时候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杜哲新微眯着眼,想了一想,吩咐自己的小厮道:“再去查一查,看看那个杜家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姓杜,跟七少爷还长得如此相像,莫不是跟咱们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是,少爷。”小厮答应一声,出去办事去了。

杜哲新父子是这家的长子长孙,家里内外都是由他们掌控着,所以想要查点什么,办点什么事,可比杜哲彦方便得多。

隔壁曾老太爷垂涎杜老太爷的那幅墨宝许久了,这会子又听杜锦宁如此不懂规矩,一个后来者,又是年轻后辈,竟然跟老住户挂同一样的匾额,且他也知道杜锦宁不是什么权贵人物家的少爷,不过是跟齐家走得近。曾老太爷仗着自己儿子在府衙里做通判,并不怵其他人。

不过他终是跟杜老太爷不同。家里有人做官,他行事就谨慎许多。事关致仕的官员,他嘴巴上跟杜老太爷说没问题,可当时并没有行动,而是打算等中午儿子回来问过儿子后再看看帮不帮杜家出头。

可没想到那日曾通判有事,中午并没有回来,而是带着下属去乡下巡查水利工程去了。

杜老太爷等了一上午,见曾家都没有动静。他便沉不住气了,下午便去了曾家,对曾老太爷道:“如果曾老哥不愿意为了我们这老邻居得罪人,我也不强人所难,我一会儿就让大孙子过去再跟他说一说。”

这就是激将法了。

曾老太爷之所以能跟杜老太爷如此谈得来,两人的眼光水准那肯定是十分接近的。而且因为儿子做的通判便是知府都得讨好,他这老太爷被人奉承惯了,心理便有些膨胀,最听不得别人说“不敢”两个字。

当下他就把在家读书的一个孙子叫了过来,对他叮嘱了一番,道:“去吧。办好了这件事,祖父赏你块好玉。你不是说看上满堂斋的一块玉了吗?”

杜家经营酒楼,家底颇丰。杜老太爷一听这话就赶紧道:“钰哥儿看中哪块玉?杜爷爷送你。只要你帮我办好这件事,一会儿我就差人帮你把那块玉买回来。”

曾家这个孙子不过十五、六岁,因长得好,嘴又甜,倍受曾老太爷的喜欢。他看似聪明,实则是个没心眼的孩子,除了吃喝玩乐,其余一概不管。平日里也没少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胡闹。大家看在他爹曾通判的面上,也不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夜郎自大的毛病。

此时听杜爷爷要给自己买那块垂涎了许久的玉佩,而且自家祖父还默许了,他顿时乐了,拍着胸脯道:“祖父、杜爷爷你们放心,我一定叫他把匾额拆下来。新来咱们这里,不守咱们葫芦巷的规矩可不行。他不守,我就教会他守为止。”

曾钰跟杜哲彦年纪差不多,杜家要巴结曾家,自然不能只烧一个灶。要是曾老太爷一命呜呼,以前杜家所拍的马屁、用来巴结曾家的钱财岂不就白费了吗?所以杜老太爷每每来曾家时,都会带孙子来跟曾家孩子培养感情。其中带得最多的就是杜哲彦和大房的杜哲予。这俩孩子面乖嘴甜,也甚得曾老太爷的喜欢。

曾钰此时见杜哲彦站在那里,便挥手道:“杜哲彦,走吧。”

“这…”杜哲彦迟疑,看向自家祖父。

他的本意可不是自己上阵,而是让曾家代劳。送了一幅价值一百来两银子的墨宝,外加几十两银子的玉佩,曾家还不给他们出头,还想让他自己出面去跟杜锦宁打嘴仗不成?接触了几次,他在杜锦宁手上可吃了好几回亏。

杜老太爷心里对曾家也不满,不过面上不好说什么,对杜哲彦道:“去吧,你们哥儿俩一起。”

“祖父,不是我不愿意去。为了自家的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有半分推辞。”杜哲彦苦着脸道,“可您不知道,那杜锦宁最是狡猾。在考场上我就吃了他的大亏。要是我去了,他肯定不接曾钰的话茬,直接把矛头指向我,只跟我一人过不去。如此一来咱们就被动了。”

“这个…曾老哥你看…”杜老太爷为难地看向曾老太爷。

曾老太爷微一沉吟:“彦哥儿说的也有道理。那钰哥儿你自己去吧,多带几个人。”生怕孙子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他又补充了一句,“带那嘴巴子利索的。”

第441章 谁怕谁?

“是,祖父。”曾钰却以为杜哲彦是临阵退脱,朝杜哲彦翻了个白眼,出了门选了几个嘴巴厉害最能吵架的,径直往杜锦宁家去。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了。杜锦宁并不在家,而是在齐家培训厨子。曾钰这一去,就扑了个空,连杜家门都没得进,门房朱老头儿直接告诉他:“我家少爷不在家,在齐府。”

身为官二代,曾钰可以不会读书,可以不会赚钱,但脑子和眼力界却不能少。这时代讲究连坐,只要家里有人做官,长辈们都会教育子女,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以免儿女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为家中长辈招祸。

此时一听杜锦宁在齐府,曾钰就怂了。他可不敢冲进齐府去教训杜锦宁。

可就这么回去吧,杜家祖孙还在那里等着呢。要是他这么灰溜溜夹着尾巴回去,连个致仕官员的府宅都不敢进,肯定要被杜家祖孙在心里笑话。

他踟蹰良久,一咬牙,对下人道:“你去跟杜家守门那老头儿说一声,就说我曾家少爷到访,叫他家少爷赶紧回家。”

下人赶紧去说了。

朱老头儿见状,也不敢怠慢。生怕一同看门传话的十岁孙子说不清楚,他叮嘱孙子看着门,自己一溜烟跑到齐府,在厨房里找到杜锦宁,把外面的事说了。

末了他道:“少爷,我看那曾家少爷气势汹汹,怕是来找麻烦的。我听说曾家老太爷跟杜家老太爷相交莫逆,没准这曾少爷是来帮杜家出头的。他家大老爷是府衙的通判,您得小心应对。”

杜锦宁听了这话,只觉得姚书棋给她买的几房下真真是不错。

要知道她多羡慕沈老头儿那样的门房呢,不光知道如何接待客人,还能帮着主人打听各路小道消息,主人不在的时候还能帮主人跟街坊邻居走礼交际。可她也知道这样的门房,没有几代官宦是培养不出来的。

没想到她竟然捡到宝,这朱老头竟然一点也不比沈老头儿差。

她正要说话,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个人,为首的那个问道:“小宁儿,怎么回事?什么找麻烦?”

杜锦宁看清楚来人,惊喜地叫了起来:“齐爷爷,袁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前几日他们上府城来的时候,齐伯昆因为府城没玩伴,还不愿意上来呢。没想到只隔了三四日,他和袁修竹竟然上府城来了。

齐慕远听得下人通报,也赶了过来。

“哈哈。”说起这个,齐伯昆就开心,“你袁先生被我说动,准备到府学里来做先生了。”

“真的?”杜锦宁越发惊喜。

齐慕远也很高兴。

他知道祖父放心不下他,又舍不得袁修竹这个老伙伴。他要在府学念书,齐伯昆少不得府城、县城两边跑。

齐伯昆终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么车马劳顿的,他就担心祖父吃不消。

现在好了,袁先生上府城来了,自家祖父可以安心在府城呆着了。

“你刚才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谁找你麻烦?”齐伯昆问杜锦宁。

要是照着以前,他适当地照顾一下杜锦宁可以,但让他为杜锦宁出头去做什么事,他这么个在官场上面混久了的老油子,是不愿意干这种事的。

活久见,他活这么些年,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人。但这些人即便聪明绝顶,才学横溢,但也往往带有许多毛病,比如恃才傲物、目下无尘。这种人往往在官场上走不长远。当年的关乐和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

所以杜锦宁即便聪明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也没让他太过于另眼相看。

可在听到杜锦宁分析试题,得知这个孩子有十分卓越的政治头脑和眼光后,再想想这两年他在自己和袁修竹、关乐和等人面前的表现,齐伯昆对杜锦宁的态度已完全不一样了。

杜锦宁是多敏感的一个人啊,齐伯昆态度的变化,她自然能感受得出来。

长辈欣赏你,关爱你,她自然得接受这份好意。

她便把事情跟齐伯昆说了,当然也没忘记交待杜家的上辈子的恩怨,然后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个宅子名。如果杜家真的托了曾家来说情,那我改了便是。”

原本她是不打算改宅名的,就算曾家来说情也不予理会。她是一介百姓,又不在官场做官,曾家也不是破家的知府,就算不给曾家面子,曾家还敢把她下大狱不成?不说她以小三元的身份入了一些人的眼,便是齐家、关家、梁家在后面撑腰,曾家只要稍有脑子,就不会为了那边杜家出手为难她。

但齐伯昆来了,局势就不一样了。她不能为自己的事让齐家难做。毕竟曾家是通判,齐伯昆是致仕的官员。即便齐伯昆这退下来是权宜之计,朝中门生故旧遍地,权势依然十分强大,但终得给地方官点面子。她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让齐伯昆得罪人。

所以她愿意退让一步。

“怎么,你怕了曾家了?”齐伯昆笑问道。

“那倒不是。”杜锦宁摇摇头,“我跟你们走得近,被人误会我仗着你们的势不把老住户放在眼里就不好了。”

齐伯昆一愣,旋即明白杜锦宁的意思。

感慨于这孩子心思之通透,想问题之周到,齐伯昆笑道:“便是仗着我们的势又怎么了?我齐伯昆虽然致仕了,但濒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不是一个六品官就能随意欺压的。这件事,你不必理会。我来帮你解决。”

“这…”杜锦宁一愣,“齐爷爷,这不好吧?一件小事而已。”

确实是一件小事,而且因为有“先来后到”的说法,她也不占理。要是让齐伯昆动用自己的人脉帮她强压那边杜家,她可对不住齐伯昆。

齐伯昆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要把匾额改成‘杜舍’或是‘杜寓’,平白就把自己降成分支了。你们是正宗的长房嫡脉,他们不过是继出二房。要是让你伯祖父知道你把自己降了一等,不定气成什么样呢。所以这匾额不能改。”

杜锦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倒也这么想的,但她不想因为她而让齐伯昆得罪人啊。

“你那小脑瓜子顾忌什么,我都知道。放心,我还不至于怕个六品通判。”

齐伯昆拍拍杜锦宁的肩膀,就扬声道:“阿忠,去把我的帖子送一份给杨云涛。那小子可有一阵子没送酒给我喝了。你告诉他,少了两斤梨花酿就别进我的门。”

“是,老太爷。”忠伯赶紧退出去,派人去送帖子。

杜锦宁惊呆了。

她这么个注意收集各种信息的人,哪有不知道杨云涛是谁的?那是桂省的现任知府啊,去年才来府城任职的。

听齐伯昆这意思,杨云涛不光跟他关系匪浅,还是他晚辈一般的存在?那她这靠山,岂不是老牛逼了?

虽说通判有监督知府、直达天听的权利,但他终是知府的下属,是在知府手下混日子的。只要知府不贪赃枉法、循私舞弊,通判这权利就形同虚设。可知府想给通判小鞋穿,那是分分钟的事。官场中能使的手段,不要太多哦。

杜家用曾家来压她,她却依仗着齐家用知府来压曾家?嘿嘿,想想就带感。

“多谢齐爷爷。”她深深作了一揖。

“不必客气,我拿你当孙子一样对待,你可别跟齐爷爷见外。”齐伯昆摆手道。

他倒很想认杜锦宁为干孙子呢,但想想关乐和的态度,他还是作了罢。

关家想保持中立,他要是背着关乐和把他心爱的弟子拉下水,让杜锦宁卷入政治的争斗中去,关乐和不得把他恨死?

另外,杜锦宁的志向也让他把这份心思给压了下去。

这孩子一片赤诚,那就让他一直保持中立,在仕途上走得更顺一点吧。有必要的时候,他和他这个势力,可以给这孩子一份助力。

当然,前提是这孩子一直能保持他的这份赤诚之心,不走歪路。

“齐爷爷,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曾少爷还要外面等着。”杜锦宁问道。

齐伯昆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过去。你那园子建好后我还没去逛过呢。你袁先生更是对那园子好奇不已。他要是看中了,你接下来就有事做了,他肯定得叫你帮他造一座。”

杜锦宁便看向袁修竹:“袁先生想要,弟子自然服其劳,尽心尽力。不过先说好,我这园子还没建好,您看了不喜欢,可不许批评。”

袁修竹笑道:“只要你让那些厨子做几道好菜上来,我就不说你这园子不好了。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么。”

“这个容易。”杜锦宁笑着应承道。

齐伯昆闻言,笑道:“正好,一会儿杨云涛拿了梨花酿,好酒配好菜,今晚有口福了。”

“如没有什么吩咐,我这就过去了。”杜锦宁估摸着也晾得曾钰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辞。

“嗯,去吧。别怕,一切有我。”

“是,齐爷爷。”杜锦宁心领神会,“我一定让他们知道他们曾家在府城还不能一手遮天。”

第442章 太嚣张了

齐伯昆便知道杜锦宁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孺子可教,真是个好孩子。”

杜锦宁拱了拱手,带着朱老头儿回了杜宅。

朱老头儿在来禀报的时候,就吩附孙子把曾钰迎进了门厅,并给他上了茶。

曾钰虽没被晾在大门口外面站着,但心理的优越感却让他一刻都等不了。然而茶都喝了一盏了,左等右等都不见杜锦宁的身影,他气得直想甩袖子走人。

他正冲朱小六咆哮呢,就见门外进来一个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精致,竟然十分漂亮,曾钰一下子看得愣住了。

正怔愣间,听得朱小六唤了那少年一声“少爷”,曾钰这才回过神来,将脸色沉了下来,摆出个十分不高兴的姿势。

“对不住,让曾少爷久等了。”杜锦宁对曾钰拱了拱手,客气地道。

曾钰抬手回了个礼,脸上却没带半分笑意,直接就开门见山:“我今儿个来,是跟你说一件事。咱们这条巷子已有一个杜宅了,你门头上的匾额,还是换个称呼吧。”

杜锦宁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淡淡道:“那我要是不换呢?莫不是曾大人还想拿我下大狱不成?”

跟着进来的朱老头儿吓了一跳。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能噎死人了?还是跟通判家的少爷。

“你…”曾钰还没听人跟他们家这样说过话,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杜锦宁坐在椅子上,直视着他,没有半分惧意。

“你别以为攀上个齐家就无法无天了,咱们这府城可不是你们漓水县,你别太嚣张了。”曾钰指着杜锦宁的鼻子就大骂起来,“就没见过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给脸不要脸。”

“曾少爷的意思是,这府城是你们曾家一手遮天的,所以只要不顺着你们的意,就灰飞烟灭么?”杜锦宁淡淡地道。

她前世虽不从政,但从不缺政治敏感性。刚才齐伯昆虽只说给她撑腰,但他一叫杜锦宁先过来,杜锦宁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定然是姓曾的通判大人不跟知府一条心,没准还在背后捅上杨云涛的刀子,所以齐伯昆要借此收拾他。

如此的话,她自然要把事情闹大,怎么闹大怎么来。

“你、你…你少他娘的胡说八道。不过我们曾家虽做不到一手遮天,整治你个小秀才还是没问题的。别以为考上个秀才,拿个小三元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告诉你,这世上多的是你惹不起的人。”

曾钰也不想在这里跟杜锦宁打嘴仗了。这样吵架,他深觉掉价。一会儿回去让人来为难杜锦宁,直接把她打趴下,像狗一般爬到他面前来“汪汪”叫,那才是他曾家少爷的本事。

所以没等杜锦宁说话,他放了一句狠话:“等着瞧。”转身拂袖而去。

闻讯赶过来的姚书棋正好听到这番对话,顿时吓得不轻,看着曾钰气冲冲出门而去,他赶紧进了门,对杜锦宁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惹上曾家呢?”

他在这里呆了两三个月,对于这条巷子各家的情况都摸了个清楚,深知这曾家官虽不大,却是不能惹的。

杜锦宁摆摆手:“没事。我就是个马前卒,给齐爷爷办事呢。”

姚书棋听到这话,这才放下心来。

他抹了抹额上的汗:“少爷心里有谱就好。”刚才真是吓死他了。

“估计一会儿曾家就派人来。你也别拦着,他们想砸什么尽管让他砸,最后总得加倍赔给咱们。”

“是,少爷。”姚书棋恭敬地应道,心里却有些冒汗。

实在是杜锦宁这玩的有点大,一介平民竟然去挑衅连知府都要避让三分的通判,稍有不慎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没事,你别担心。”杜锦宁安抚他道。

“你让朱大娘看看有什么菜,一会儿做几个拿手的。齐爷爷、袁先生和知府杨大人要在这儿吃饭。要是食材不够又买不到,直接去酒楼订上一桌上等席面。不过别去对面杜家的酒楼。”她又吩咐道。

齐伯昆刚才话里的意思虽是让她吩咐那些学厨做,但她可不傻,在齐府吃饭和在杜宅吃饭,于她而言那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愿意做这马前卒,一个是卖齐伯昆的面子,一个也是想在这府城立个威,免得以后是个阿狗阿猫都欺她后台不够硬,到她面前来瞎蹦跶。

姚书棋一听知府大人竟然要来,而且还在他们家吃饭,刚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神色轻松地应了一声,便出去张罗席面去了。

杜锦宁想了想,没再去齐府,而是去了后宅,指导朱大娘做菜。

朱大娘的厨艺可不是那些生瓜蛋子能比的。杜锦宁只要把要求和做法说出来,朱大娘就能做得**不离十来。

既说要拿新鲜菜待客,她总不能空口说白话,还得得拿出点真章来。

且说曾钰气鼓鼓地回了家,不待回禀祖父,就直接吩咐自家下人:“去衙门里跑一趟,就说咱们巷子新来的那个杜家门庭建得很是僭越,叫捕头带几个衙役来把他家大门给砸了。”

曾老太爷听了,连忙喝住下人:“等等。”转头问孙子,“怎么回事?”

曾钰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发狠道:“我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往后谁还把咱们曾家放在眼里?”

杜老太爷和杜哲彦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没想到那个杜锦宁竟然这么嚣张这么蠢,难道他不知道曾家老爷是府衙的通判大人吗?这样不给曾家面子,他的脑子被门板夹过了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看来已不是他们杜家的事了。这事即便他们不想追究,想来曾家也不会罢休了。要是曾家不把杜锦宁给打压下去,怕是以后谁也能不把曾家放在眼里了。

为了自家面子,曾家也得把杜锦宁踩到泥地里去。

曾老太爷听了孙子的话,也怒了。不过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样直接打上门去,他总感觉不妥当。

他对孙子道:“这事且放放,等你爹回来再说。”说着他看看天色,“不到半个时辰你爹就能回来了。”

曾钰长这么大,因着父亲的关系,都是被人追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被人指着鼻子骂,而且这人还什么都不是,他能忍得下这口气才怪呢。

他道:“祖父,您别拦我。受了气就得当场打回去,这样我心头才畅快。半个时辰后再找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曾家认怂了呢。而且半个时辰后爹爹回家,那些衙役也回家了。到时候再叫他们出来,他们指定不乐意,就是替咱们办事也不尽心。还是现在办的好。”

看看祖父仍不放心,他又道:“你放心,我找这个理由充分得很,就算别人知道咱们是故意找茬儿,也说不出什么来。反正到时候大门被砸了,僭越不僭越还不都由咱们说了算?”

曾老太爷一听也是,便示意下人照曾钰的吩咐去做。

杜老太爷能巴结上曾老太爷,那是很有眼色的,当即表示:“这些衙役也辛苦,到时候叫他们直接到我那酒楼去喝酒去。”

说完,他又吩咐自家下人:“你去得福楼,叫他们准备一桌鱼翅席,估摸着曾大人下衙后就送到曾府来。”

“是。”下人应下。

曾老太爷和曾钰对杜老太爷的做法十分满意。

他家虽有当官的,但不可随意贪墨,富裕程度完全比不上生意做得挺红火的杜家,这鱼翅席可不能时常吃到。再者,曾大老爷虽是衙役的上司,但公器私用,被上司当成私家打手使唤,有些衙役总不那么乐意。适当的好处总是要给的,这样他们下次再叫这些人做事,这些人便不好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