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贡院门前就围满了人,差役一面叫着“别挤别挤”,一面刷了浆糊,将榜贴到了墙上。

姚书棋和汪福来见得差役将白榜贴上,他们在前面几个名字稍微溜了一眼,没看到自家少爷的名字,就打住了,根本没往后面看,眼睛紧盯着差役。直到差役将红榜贴上,他们的神色这才凝重起来。

“少爷少爷,少爷果然是第一名,是会元,哈哈哈…”汪福来四十来岁的人了,在古代都是做爷爷辈的了,看到红榜榜首写着“杜锦宁”三个大字,仍然跟个小孩子一样,拉着姚书棋的手又蹦又跳。

姚书棋也高兴得高声大笑。

那些看榜的人一个个羡慕的不行,赶紧去白榜上找自家少爷或是老爷的名字。

汪福来顾不得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了,拉着姚书棋就要往外挤,想要回家去报喜讯。

还是姚书棋稳重些,一把将他拉住:“别急,看看齐少爷、大姑爷他们。”

两人又在榜上找,首先看的是红榜,红榜张贴的是前三名。

看到第三名就是齐慕远,两人顿时一喜。

要知道一万多名考生,有无数人都是历届考不上又重新考的。这些人十几甚至二三十年都浸淫于文章之道,阅历又丰富,不是一般小年轻能比的。其中一部分不是水平不够,纯属运气不佳。杜锦宁和齐慕远能以十几岁的年纪战胜这些人成为前三,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快,快找。”两人激动不已,赶紧往下扫名字。

“看,快看,第七名,关少爷的名讳。”姚书棋激动地拍着汪福来的肩膀,目光又继续往下看。

“第十二名,三姑爷。”汪福来也在第十二的位置上找到了方少华的名字。

接下来,倒是隔了老远,两人才在第五十五名找到了梁先宽的名字,在一百一十名找到了许成源的名字。

姚书棋是个心细的,他既然做了杜锦宁的心腹、杜家的管家,所思所想就不是汪福来这种层次能比的了。

找到这几人的名字后,他又细细从头到尾将榜看了一遍,跟杜锦宁在太学里走得比较近的或是有怨的,还有以前在桂省里相熟的那些人的名字都看了一遍,将这些人和名次牢牢记在心上,这才挤出了人群。

坐上了马车,汪福来仍然兴奋不已:“咱们少爷他们几个就是厉害,这么小的年纪,不光都上了榜,而且名字都还挺靠前。咱家少爷更是文曲星下凡啊。”

通过了会试的人,除非在殿试的时候出大错,否则就已是妥妥的进士,双脚迈入了仕途的门槛。不过到底是进一甲还是二甲三甲,谁是状元榜眼探花传胪,还得在殿试的时候由皇帝定夺。

姚书棋笑而不语。

这几个少年自然是资质不凡的。但天底下,资质不凡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别人都不能一举考中,且取得如此好的名次?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没有一个叫杜锦宁的做他们的领头人。

杜锦宁的天资够聪明了吧?可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整天埋头苦读,别人逢年过节都还要放松几天,只有她手不释卷。连她都这样,资质不如她的其他几人,又岂敢放松?有一个榜样在前面杵着,那几个自然是比一般人要努力刻苦。

别人且不说,就以关嘉泽少爷为例。他活泼好动,爱好还广泛。要是没有他家杜锦宁少爷在前面领着,关嘉泽虽不至于成为纨绔子弟,但刻苦两个字却是做不到的。想一次考中还取得第七名,怕是得再来两个渣爹刺激才行。

努力刻苦倒也罢了,别人也同样头悬梁椎刺股地努力。关键是这一路走来,他家杜锦宁少爷给了这些人多少帮助?分析题型、猜测题目、分析考官喜好、进行考前特训、还给他们做考前心理疏导,他家少爷把该做的不该做都统统做了。这些东西除了他家少爷,又岂是别人能提供的?

依姚书棋了解,便是太学里的夫子们,都没把科举考试的准备工作做得这么细致而深入过。像齐伯昆、关乐和、陆九渊,就算挺重视自家子弟的科举,却因没有这种应试意识,也做不到他家少爷这种程度。

他家少爷苦心孤诣地默默做了这么多,这些人在这些方面可谓是走在了所有考生的前面。他们又不是天生愚笨的,要是再考不上,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成功,真不是侥幸!

第640章 来干嘛的?

纪舒原有个感情极好的哥哥,前几年得病死了,留下个儿子聪明伶俐,纪舒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养。这个侄儿今年也参加会试。他知道今天应该放榜了,叮嘱府里的小厮一得到喜讯就去衙门里告诉他。

可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消息。待傍晚到了下衙的时候,他匆匆赶回了家,刚进家门,门房就神色紧张地跑过来,悄声道:“老爷,静王爷来了。”

纪舒一惊,问道:“他怎的来了?”

他虽是静王赵昶的表舅,贵太嫔的亲人少,就只有他这么个表哥,关系算是比较亲的。但皇子王爷不宜结交朝臣,所以赵昶跟他在明面上走得并不近。逢年过节虽有礼来往,赵昶以前却从未来过纪府。上次破例而来,还是因为老太太七十大寿。

所以听到赵昶过来,纪舒才如此吃惊。

门房摇摇头。

纪舒左右看了看,一脸防备地问道:“他来的时候,没人看到吧?”

门房呆了呆,再一次摇摇头:“静王爷来的时候是乘马车来的,马车上虽没有静王府的标志,但他似乎没想着要避人,大大方方地来了,还带了几个小厮和随从。”

纪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他现在在哪儿?”

“外院的厅堂。”

纪舒官服也来不及换,直接朝外院大厅奔去。

进了大厅,果然看到赵昶正站在回廊上,百无聊赖地逗着廊下鸟笼里的鸟。他带来的随从小厮都伺着站在一旁。

纪舒大踏步走近,远远就抬手行了一礼:“王爷。”

赵昶转过头来,朝纪舒微微颔首,笑道:“我没事出来走走,你不用紧张,且回去换了常服再过来喝茶。”

官服穿着并不舒服,且行动坐卧都要讲究些,不能弄皱弄脏,以示对朝庭和圣上的尊敬。

纪舒虽摸不准赵昶的用意,但看他神情轻松,似乎真没什么事,便放下心来,告了个罪去换衣服。

不过他不敢轻慢,让赵昶久等,只去了外院的书房,把放在那里的常服拿出来换上,就匆匆回了厅堂。

进了厅堂分宾主坐下,下人重又沏了茶来,赵昶就关切地问:“纪言会试考得怎么样?今天放榜了吧?中了多少名?”

纪言就是纪舒那个侄儿。

一听这话,纪舒大为感动,站起来拱手道:“回王爷,今天还未放榜,我们也正等放榜的消息呢。”

赵昶点点头,看看外面天色:“天色也不早了,你都下衙了,莫不是今天不放榜了?”

纪舒越发感动,回道:“以臣的经验,礼部今天是要放榜的。毕竟皇上又加了好几个同考官进去阅卷,批阅试卷再慢也差不多了。”

他正想感激赵昶一番,感谢他这么关心纪言,就听赵昶又问:“老太太身子骨好吧?”

“好好,吃得下睡得着,身子没什么毛病。”纪舒笑道,“这还多亏了娘娘时常送些人参燕窝地过来给她补身子,倒劳娘娘和王爷掂记着。”

赵昶点点头,就不说话了。

纪舒匆匆从衙门回来,口渴得要命,却不敢端起茶杯来喝,以免有端茶送客之嫌。想问赵昶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嘛,又不好问。大冬天的坐在那里,额上都冒出了汗来。

还好这时候有小厮飞快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老、老爷,放榜了,咱们大少爷中了,中了…”

纪舒“腾”地站起来,激动地问道:“中了多少名?”

“二百…二百七十八名。”

“…”

这名次虽然挫了些,殿试的时候怕也只能是个三甲,但纪言今年不过十九岁。以十九岁的年纪就中了进士,也算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了。

“去告诉老太太、太太和少爷。再传令下去,打赏,府里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月例银子。”纪舒高兴地道,又转头吩咐跟着进来的管家,“赏他一两银子。”

“多谢老爷。”小厮接过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赶紧地往后去传话。

“恭喜恭喜。”赵昶道。

“托娘娘和王爷的福。”赵昶说着,十分欣慰,“言哥儿那孩子也算是争气,自己也肯努力。”

赵昶点点头,心神不宁地望着外面。

纪舒见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赵昶这样子,似乎不是来等放榜消息的,应该还有别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待要说话,就听外面一阵锣鼓声,似乎是报喜的人来了。

纪舒眼睛一亮,正要起身,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因会试取的人多,报喜不像院试、府试、乡试那样,从最末一名报起,而是直接从第一名报起。纪府的小厮才刚刚从贡院看榜回来,按理说即便要报喜,也还轮不到二百七十八名。莫不是这队报喜的不是冲着纪言来的?

他忽然想起隔壁住的就是个举人,在老太太寿宴上赵昶对那个叫杜锦宁的举人还挺客气的样子。莫不是这报喜的人是冲着杜锦宁来的?

他正郁闷呢,就见赵昶早已起身,带着他的小厮直接出了门,往院外走去。

他忙跟上去问道:“王爷,王爷,您这是去干嘛?”

赵昶没理他,走到纪家大门处就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等着。而他的小厮则跑出去了,显然是去隔壁看热闹去了。

不一会儿小厮喜滋滋地回来禀道:“王爷,王爷,杜少爷中了头名会元。”

“真的?”赵昶喜出望外。

“真的。”小厮点点头。

纪舒有点懵,问道:“你说的可是那次寿宴上来贺喜的杜锦宁?”

小厮点点头:“正是。”

“不是…他才多大年纪啊?”纪舒回想着杜锦宁那样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大概十五六岁。怎么就中了进士,而且还是会元呢?

他刚才不是幻听吧?

小厮还没说话,赵昶就道:“杜锦宁今年十五岁。”

说着他朝纪舒拱了拱手:“我先回去了。”说着,干脆利索地领着下人出了门。

纪舒更懵了。

静王爷他今天来这里到底干嘛的?他怎么就搞不懂呢?f

第641章 我看中他了

赵昶匆匆进了宫,把杜锦宁得了会元的消息告诉了赵明月。

说完,他狐疑地看着赵明月:“我说,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干什么?”赵明月瞪了他一眼,“当然是让他赶紧考完春闱好专心写话本啊。”

赵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余下的话没好说下去。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敲打自家妹妹一下,毕竟杜锦宁那小子长得实在好看。

“你别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听说等春闱过了就成亲。”他道。

“哼,我不光知道,还见过呢。”赵明月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眉头皱得死紧,“说实话,那女人半点儿也配不上他。”

说着她摸了摸下巴,将脸凑到赵昶跟前:“五皇兄,你说,我把杜锦宁招来做附马怎么样?”

赵昶吓了一跳:“你别瞎说。”

“不瞎说。”赵明月显然是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大哥刚登基,为免被世家挟制,他肯定不愿意让我嫁给世家子。所以我的驸马只能从寒门进士里选。寒门进士里除了这杜锦宁,还有谁配得上你妹妹?他好歹知根知底,为人正直,也没那些臭男人的坏毛病。”

“…”

赵昶瞪着眼睛,下意识想要劝阻赵明月,可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虽说绝大多数考生他没见过,但赵昶喜欢儒学,时常与人谈文论道,见过的学子无数。他之所以如此佩服并景仰杜锦宁,就是在他见过的人里,没有几人能如杜锦宁这般风姿卓绝、仪神隽秀、让他心生向往的。便是那些最优秀的世家子都有所不及。

在赵昶的印象里,年轻人中的佼佼者,非杜锦宁莫属。

最难得的是,杜锦宁不光容貌出众、气度非凡、才华横溢、聪明绝顶,她还勤奋好学,生活十分自律。

赵昶在桂省那一阵子,每日一大早就跑到杜家,直到傍晚方才离开。他知道杜锦宁每日早起必要练大半个时辰的拳,然后浴沐吃早餐,接下来便是看书写文章,练字画画,如果家里有庶务要处理,她会抽一点时间处理事情,傍晚散半个时辰的步,于天黑后安然睡下。

杜锦宁不酗酒、不狎妓、不近女色,屋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更不用说通房了;所结交的朋友无不是品行高洁、勤奋向上的人。他从不随意喝斥下人,对不如他的人也从未有半分轻视。

他有大胸襟、大智慧,对疾苦的百姓充满同情,并以“天下无饥馑”作为人生的目标,他有大追求。

这样的人,如一座高山,让赵昶自惭形秽,令他仰止。为怕影响杜锦宁的前程,他不敢跟他太过接近,但他的目光,却禁不住要落到杜锦宁的身上。

这样优秀到完美的人,也唯有贵为长公主的妹妹,才能配得上吧?

不用赵明月说服,赵昶自己就想通了。

不过他仍有顾虑,道:“可他订亲了呀。”

赵明月一笑:“如果说他成亲了,那我还要犹豫迟疑一下。毕竟夺人夫君的名声实在不好听。但他只是订亲,不是成亲。订亲了,退亲就是,有什么不好办的?”

说这话的时候,皇家女子的霸气,在她身上显露无疑。

见哥哥眼里仍有担忧,她道:“放心吧,我会把这事处理好的,绝不会让人说闲话。”

赵昶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相信,以母妃和你的身份手段,让区区一民间女子心甘情愿地主动退亲,还是不难的。只是你要知道,杜锦宁他不是一般男子,他看似温煦有礼,骨子里却十分自傲,便是在我面前,他都以平等相待,从不觉得跟我相比有丝毫的卑微。你如果用强权去强迫于他,事情必会恰得其反。”

赵明月眸子里浮现出一股傲气。

她十分自信地道:“放心吧。比世上所有的女人强,这一点或许我不敢说。但比杜锦宁原先那个未婚妻强一百倍,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那个叫做陈立的女子,容貌普通且不说了。整个人畏畏缩缩,满身小家子气,完全上不了台面。而且在杜锦宁面前,她似乎只有畏惧,并没有多少爱慕。赵明月相信杜锦宁对他这个未婚妻,也是看不上眼的。

那么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子,需要一个更优秀的女子与他并肩而立。

重要的一点是,大宋的驸马并不像其他朝代的驸马那般,只要娶了皇家女子,就必须退出政治权利中心,领个闲职,混吃等死,不能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更何况杜锦宁的追求是大司农,而不是权臣,他是不会被皇兄猜忌并压制的。

所以赵明月相信,她不光不会拖杜锦宁的后腿,反而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能更快地达成心愿。

“那你打算怎么做?”赵昶问道。

赵明月想了想,以手托腮,望着窗外,语气里带着无奈:“如果是一般男子,在他殿试结束后让皇兄把他留下,告诉他这个消息,并派人去劝服他母亲和他那个未婚妻,如此倒是干脆利索。可你刚也说了,杜锦宁不是一般男子,如果咱们这样做,他虽不至于违背皇权,但心里不喜,多少有些抗拒。我要嫁他,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成怨偶的,所以这样做就不妥当了。”

“所以先等等吧。这时候跟他说,我怕会扰乱他心神,影响殿试。等他殿试过后,我立刻找他说,就算他一时不能接受,至少也得劝服他不要马上跟那个陈姑娘成亲。”

说到这里,赵明月长叹一口气:“想本公主我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没有?如今却为个男子费尽心神做到这般田地。他要负了我,就太对不住我了。”

说着,她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看向赵昶:“五皇兄,你是会帮我的,是么?”

赵昶苦笑。

他还能说什么?赵明月都说到这一地步,连攻心计都用上了,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唯有帮自家妹妹夺人夫君了。

不过他这妹妹,长得美,有才华;贵为公主,性情却不骄纵,比京城许多世家女都要通情达理、豁达疏阔,心智也不低。杜锦宁娶了她,倒要比娶那些庸脂俗粉强。站在杜锦宁那个角度想,他也希望两人能成就姻缘。f

第642章 逼亲的上门了

会试,是殿试的前奏。虽说会试取中了基本就成了进士,但这不是还有“基本”二字么?

以前就有考生知道自己会试取中,不光家中大摆酒席,自己在外面也轻狂放纵、得意忘形。此事传到了皇帝耳里,被皇帝记在了小本本上,最后殿试的时候名落孙山。这考生不光空欢喜一场,还被人传为笑柄,没脸见人。

所以自打那以后,会试通过的考生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露出丝毫轻狂之色。

杜锦宁就不说了,向来是个低调的,家里她又一言九鼎,说什么是什么。只要吩咐一句,上到陈氏,下倒姚书棋,无不彻底执行她的命令。

便是齐家也如此。

尽管许多官员或世家想借此机会去拍拍齐伯昆的马屁,并趁机奉上一份厚礼,但这种时候上门庆贺,那是把马屁拍到马腿上,明显是不智之举。

所以大家都按捺住上门恭贺的欲望。

中书省参知政事洪华忠却不在此列。

放榜这日下了衙,他便乘马车到了齐府,笑呵呵地对齐伯昆拱手道:“恭喜恭喜,小远这孩子有出息啊,这么小的年纪就中了进士,还考了第三名,你这老头儿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哈哈哈…”在老友面前,齐伯昆也没掩饰自己的开心,“可不是?这孩子争气,我自然高兴。”

两人进了厅堂分主宾坐了,洪华忠便让小厮奉上礼物:“孩子争气,我也不能小气,这砚台是我前些年淘得的好东西,送给小远当作会试的礼物。他要是殿试能进一甲,我这里还有好东西给他。”

“这东西你都舍得出手了?那我要代小远多谢你了。”齐伯昆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东西,又看又摸,爱不释手。

洪华忠喜欢古董,除了政务,唯一的喜好就是各处淘东西。这方砚台他经常把玩,跟宝贝似的不让人碰。齐伯昆作为他的老友,可知道他对这砚台有多看重。

这会子见他竟然舍得拿出来送给齐慕远,他自然要笑纳。

把玩了一会儿,齐伯昆砚台放进锦盒里,吩咐下人道:“去,把大少爷叫来,就说洪爷爷来了,让他出来见个礼。”

“别别别,孩子还要准备殿试呢,还是别打扰他了。要是来个人就见一见,来个人就见一见,他还怎么安心读书?”洪华忠忙阻拦。

到了齐伯昆这种层次,做了一辈子官,耍了一辈子心眼,他一听洪华忠说这话,就知道他这一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指着洪华忠就笑骂道:“好你个洪老头儿,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送这样的好东西,有什么要求我的,赶紧说。趁着我心情好,没准多考虑一下。”

“哈哈哈,当然是好事。不是好事,我怎么好这时候来打扰你?”洪华忠抚着胡须笑道。

齐伯昆隐隐猜到他的来意,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不过他没有点破,而是转换了话题,指着丫鬟刚摆上来的点心道:“这是我家厨子新研制出来的点心,你尝尝,看看是不是比你家厨子做的点心强。”

洪华忠见状,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两人原先就露过口风,想给两家的孩子联姻。齐伯昆开始还挺赞同,可过了一阵却说孩子年纪还小,要等齐慕远考上进士才议亲。

当时时局也不稳,两人谁也不知道最后是谁登上皇位,而两家人的下场又如何,洪华忠考虑到自家孙女年纪也不大,便将这事放了下来。

现在,新皇已坐稳了位置,齐伯昆圣眷正隆,他自己也稳稳地做着正二品的参知政事,齐慕远也考上了进士,这门亲事便可以重新提上议程了。

洪华忠这边是女方,他倒是想矜持一点呢。无奈齐伯昆是新皇面前的第一红人,齐慕远又如此优秀,齐家的家风又正,多少人哭着喊着想送女儿进齐府来做孙媳妇呢,他想端一下架子都不行。这不,连让齐慕远考完殿试的时间他都不敢等了,会试过后就急急上了门。

“就是前年我跟你提过的事。”他开口道,“当时时局不稳,孩子年纪也小,咱们就约好把亲事放一放。现在政局稳当了,孩子们也大了,你家小远也考上了进士,我琢磨着,等小远殿试过后就让他们把亲事订了?”

“这个…”齐伯昆沉吟着,没有马上说话。

他跟洪华忠打年轻时就是好友,两人同窗过一段时间,彼此性情相投。后来在官场上也互相扶持,现如今两人都算是站在了权利的顶峰,功成名就。洪华忠人虽风流些,家里妻妾不少,孩子也多。但也正是如此,他的儿子里倒是出了一两个挺能干的,反正齐伯昆看着比看自家蠢儿子要顺眼。

洪华忠提的这个孙女,是他最能干的二儿子所出嫡女,外祖家也是有权有势的。这女孩儿一直随着父母在外地上任,见过许多世面,听说才华横溢,品貌俱佳。在她七八岁时齐伯昆也见过,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女孩,小小年纪就有大家气度。齐伯昆对女孩儿本身还是她的家世,都是挺满意的。

洪华忠见齐伯昆没有马上答应,面上顿时一沉。

他家孙女也是顶尖的存在,根本不愁婚事。之所以放下矜持主动上门来提亲事,不过是因为他跟齐伯昆是老友,不拘小节,同时他也十分喜欢齐慕远那孩子。但这不代表他要求着齐伯昆应允婚事。强求的话不光他没脸,孩子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沉着脸道:“如果你为难的话,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行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哎,你别急啊。”齐伯昆一见就知道老友误会自己了,连忙拉住洪华忠,“你听我说。”

洪华忠却没坐下,不过也没急着走,站在那里一副你爱说就说,不说我就走的架式。

齐伯昆只得道:“是这样的。当初我跟小远提过亲事,他没答应,一再央求我说要考上进士再说。我当时答应了他。你也知道,那孩子平时不声不响的,可心里有主意得紧。这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我不好不跟他商量就直接应允的。但这时候,你让我去问他意见,又不好,毕竟他还得专心准备殿试,不好扰了心神。”

“所以…”他望着洪华忠,目光恳切,“你看看是不是再等几日,等小远考完殿试,我再跟他商议此事?我答应你,这段时间,绝不考虑别家,你看行么?”

洪华忠见齐伯昆态度恳切,而且这事齐伯昆也没必要敷衍他——要是不乐意,委婉拒绝就是,没必要拖着。且洪华忠觉得除了公主,也没哪家女孩儿有他家孙女这样与齐慕远般配的了。即便有,那也不是一个政营的。

他点头道:“那我等着。小远考完试你商议之后给我个信儿。”

“好,好。”齐伯昆满口答应。

第643章 殿试

除了杜锦宁和齐慕远,被人盯上的还有一直没有成亲的梁先宽。

不过作为当事人,这些事他们都不知道,大家在放了榜后聚了一次开了个小会,互相恭喜一通,又告诫还有一关,稍安勿躁,便又各自回去埋头读书了。

隔了几日,便是殿试,殿试是在皇宫大殿里进行。

因为要面见皇帝,不能殿前失仪,天没亮杜锦宁就起床了,把昨日准备好的衣服穿上,特意让陈氏和青木看了看,发现周身没有不妥之处,这才出了门。

殿试依然是黎明时分入场,要经过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一系列礼节,这才把策题颁发下来。

殿试的位置是以会试成绩顺序安排的,杜锦宁身为会元,自然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与坐在金銮殿上的赵晤正好相对。

赵晤看着杜锦宁和齐慕远、关嘉泽,十分好奇。

一般古人,六七岁启蒙,读打基础要花费起码两三年时间,接着把四书念通,再加上五经,总得六七年。这时候才能去参加县试。如果县试一举得中,十六七岁的童生,就已是十分有出息的了。如果一路顺利,考上进士,那也要二十五、六岁了。

所以这大殿里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五六十岁的人也有,但却只有一两个。

说一句言外话,一般而言,五六十岁的考生,除非文章写得特别特别优秀,否则阅卷官是不取的——年纪那么大了,取了他后,他能为朝庭效劳多少年呢?要是会试上取中的考生有一半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朝庭如何派官?这些人恐怕上任的时候走到半路就一命呜呼了,更经不起官事案牍的操劳。所以取了他们这进士名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所以文章里有年老者的腐陈之气的,阅卷官都直接黜落。

而像杜锦宁、齐慕远、关嘉泽这三个坐在前排,面容青涩的,就十分少见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别人都还在为考秀才而奋斗,他们却已经中了进士,要当官了。

尤其是,三人的容貌气质还十分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