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在稻田里养鱼。”

“稻田养鱼?”郭白眼睛亮了起来,不过很快就又黯淡了下去。

《种田记》里可是提过一嘴稻田养鱼,不过并没有细说。但郭白知道,稻田养鱼需得事先在田里挖鱼沟,现在他的晚稻都种下去了,今年想要在稻田里养鱼是不行了。

回过神来,郭白不禁由衷地感慨:“杜大人真是一心为民啊。”

他这位好友是郭白做纨绔时的朋友,并不热衷于农事。不过此时他也很赞成郭白的话:“确实是一心为民。你想想,那些官员就算知道如何让粮食增产,也会捂住不说出来;就算说,也说得语焉不详,唯恐大家学了去,多产了粮食,导致粮食价格跌落,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唯有这位杜大人,毫不藏私,将所有的方法都告诉大家,还身体力行,用事实说话。这样的官员,真是好官啊。”

“像这样的好官,咱们能为他做什么呢?”郭白道。

对于《种田记》,他喜欢的不行。当时就想过写这本话本的作者是何等的大才子,又对农事是何等地精通。他佩服并喜爱这位作者,如果自己知道了他是谁,定然要送上一份厚礼,甚至可以为他做很多的事。

现在知道这作者竟然就是那位新科状元,又听说了杜大人这样的事迹,他对杜锦宁的景仰之情已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他甚至都萌生了去润州拜访杜锦宁的冲动。

朋友摸摸下巴,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写篇文章,直接登到《盛世民报》上面?听说那个报纸专门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花钱登文章或者打广告的。”

“好主意。”郭白一拍桌子,大声叫好。

朋友却突然想起:“既然《种田记》和《盛世民报》都是那个书铺里买的,那书铺不会是杜大人的吧?如果是他的,恐怕不好登你的文章。”

郭白想了想:“不管怎么样,我去问问总没事。只要肯登,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他是个急性子,说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招来伙计将账结了,对朋友道:“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说着,领着小厮下楼就直接去了他常买话本的书铺。

遇到这种情况,掌柜自然不敢自专,让郭白回家等消息,他一溜烟去找了庄越,将事情说了。

庄越已经接到杜锦宁的来信了,除了让他把茶园交给齐慕远,还让他尽量地把名气打出去。

杜锦宁也知道庄越在茶园里花费了太多心血,现在正是赚大钱的时候,平白无故把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卖出去,任谁都不乐意。

她在信里把当前的政局仔细地跟庄越说了一遍,又告诉他,以后局势稳了,茶园还可以再买回来——反正以她跟齐慕远的关系,以及齐慕远的性子,她要把茶园再买回来也是分分钟的事。

茶园的地契在杜锦宁手里,她在润州就跟齐慕远签了交易契约。跟庄越这么耐心的解释也是尊重他。庄越也知道这一点,心里虽然郁闷,却也没法,只得跟齐家管家进行茶园的交接。

这会子听到掌柜的请示,他道:“行,就让他登吧。不过一定要在文章下面写上他家的地址以及他的真实姓名,免得让人觉得咱们自吹自擂,往少爷身上泼脏水。”

想了想,他又道:“可以给他便宜点。”毕竟他们是说自家少爷的好话么。

掌柜得了指示,让人去回复了郭白。郭白大喜,回家精心写了一篇文章,还拿去给他舅公润色了一番,登在了下一期的《盛世民报上》。这还没完,他又发动他的那群因《种田记》而结交的朋友写文章歌颂杜锦宁的功绩。

庄越不敢做得太过,从中又选了一篇刊登了,而且中间还相隔了两期报纸,免得赞誉不成,反引来别人对杜锦宁的诋毁。

报纸虽没刊登郭白他们的文章,但这不妨碍秦六派手下的人在茶馆里引导yúlùn。

一时之间,杜锦宁在农事上的名声大噪。

朝臣们还以为是上次吴尚书在朝堂上说这事引来的流言,倒也不大在意。反正不管有意引导还是巧合,这种事情只要没有后续,民众议论一阵后就会平息。

秦六的那个副手叫鲁骏,此时听完手下的汇报,便照着秦老六的吩咐,给手下人布置任务:“接下来这事,就是鼓动日苯和尚了。”

日苯和尚经常到大宋来学佛取经,而杜锦宁和赵昶弄的那个茶道,紧扣佛与禅的主题,所以和尚们对此比较感兴趣,日苯和尚来取经的时候,他们还开了一场茶会,这让日苯和尚眼睛一亮,便也想学一学。

而京城里茶道的源头,自然就在赵昶那里了。

这段时间鸿胪寺接待的日苯和尚,就整日往赵昶那里跑。

鲁骏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赵昶那里的日苯和尚往润州引。

提起这个,两个手下就有些发愁:“那些和尚,要不就是在静王那里,要不就是寺庙里,身边还时常有鸿胪寺的人相陪,想要做得不露痕迹,有些困难。”

“他们总要出门的吧?”鲁骏没好气地道,“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第782章 渡边的邀请

三人嘀嘀咕咕商议了一阵,终于定下了方案。

于是日苯和尚出门的时候,就听有人在旁边闲聊,说大宋最正宗的茶道,是在润州。京城静王府上的茶道表演,还是从润州杜锦宁大人那里学来的。

他们采取的法子是广撒网,重点捞鱼。

因为来的日苯和尚不止一个,挂单的寺庙还不同,因此这一情形在好几个地方都上演了一遍。

怕不保险,鲁骏他们还准备了一套组合拳,打算来个几管齐下。如果日苯和尚没听见或是没往心里去,他们还准备了好几个方案的。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杜锦宁在茶道界里的名声。

赵昶是个有良心的,他虽然在京城里推广茶道,但一直说这是杜锦宁发明的。《茶道集》的影响又颇大,喜欢茶道的无不买上一本细细研读,杜锦宁在那上头的文章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比赵昶那篇文章还要写得好,对茶道的阐述更精辟深刻,因此杜锦宁的名声也随着茶道的传播而传播开来。

所以听到杜锦宁三个字,日苯和尚就赶紧找鸿胪寺的官员或是寺庙里的和尚打听。

这种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大家便将茶道的起源和杜锦宁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还送了一本《茶道集》给他们。

日苯和尚大感兴趣,当即说要去润州一趟。

能来大宋云游的和尚,都属于云水僧。这“云水”二字在佛家里,一个是指游方行脚的僧人就像行云流水,自在无碍;另一个则指他们如云在天,如水在瓶,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既讲究自在无碍,那自然是说走就走,无牵无挂。因此隔了几日,润州陆续来了三个日苯僧人,全都是要找杜锦宁的。

这一回杜锦宁没有把事情推给陆九渊他们,而是亲自接待了这些僧人,请他们看了几场她新想出来的茶事表演,又聊了一些茶道理论。

杜锦宁上辈子没少去日苯,对于日苯的文化也很是了解。唐宋佛教文化兴盛,她在藏书楼里看的佛经也不少,现在使出浑身解数,把三个日苯僧人又忽悠瘸了。

“杜大人,不知您能否去我国宣扬佛法与茶道?”一个日苯僧人道。

这个僧人叫渡边山野,来自日苯京都的一个大寺,是日苯比较有名的一个高僧,地位比其他两人都高。

以他对大宋官阶的了解,杜锦宁这个官员的品阶似乎不高。他觉得如果他提出邀请,大宋皇帝肯定会给日苯一个面子,允许杜锦宁去日苯一趟的。

杜锦宁的目的达到,心里暗喜,面上却露出难色:“我是大宋官员,如何能去贵国?只能对不住渡边大师了。”

渡边也知道杜锦宁自己不能作主,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到京城后就跟鸿胪寺的官员提一提这个要求。

三人又在润州住了几日。杜锦宁早就吩咐过所有人不要向他们提水稻的事。渡边山野几人在润州期间,她连庄子小院都没去几次,只吩咐青木按照她的要求照管禾苗,免得渡边等人把主意打到稻种上面。

几日后,渡边等人离开了润州,回到京城后就向鸿胪寺的官员提出了邀请杜锦宁去日本讲学的要求。

第783章 第一步棋稳了

尽管这时候的日苯相当于大宋的属国,地位不高,但毕竟涉及到外国,鸿胪寺的官员不敢有所隐瞒,当即递了折子给赵晤,将此事禀奏了。

赵晤看到折子时,心里还挺高兴的。

杜锦宁殿试后的那次交谈里,就曾跟他说过对日苯和棒子国这两个国家的邦交意义和对大宋的影响。

而上次赵昶去润州,杜锦宁跟他说的那番话,也通过御卫的嘴传到了赵晤耳里。

现在日苯的僧人不断地来大宋取经,但大宋并不能借此事对日苯施加影响,毕竟佛经和佛教都有一套完整的体系,人家来取经,也是向大宋的僧人请教如何理解佛经而已。

就算大宋的僧人愿意帮忙,但帮什么呢?把佛教始祖释珈牟尼改成大宋人,让日苯僧人信奉大宋的佛教?开什么玩笑!大宋又不是棒子国。

如果道教能走出国门,影响国外,他倒是可以扶持道教,甚至将道教变成国教。可道教在大宋的影响力还不如佛教,更不用说走出国门了。

但茶道就不一样了。中国是茶树的原产地,陆羽的《茶经》将茶引向了品饮艺术,杜锦宁更是提出了茶道理论。茶艺、茶道发源于大宋,现在日苯僧人对它产生了浓郁的兴趣,可见它是很有前途的。只要运用得当,就能以它为媒介,影响日苯和棒子等国家。杜锦宁殿试后跟他展望过的蓝图,以及跟赵昶说过的前景,现在就露出了端倪,很有可能成为现实。

这叫赵晤激动万分。

他在御桌前坐不住,起身在大殿里走了几圈,然后吩咐吴公公:“宣齐大人觐见。”

齐伯昆来后,他将折子给他看了一遍,问道:“你怎么想?”

齐伯昆愕然,问赵晤:“难道皇上打算让杜锦宁去日苯传扬茶道?”

“不不不。”赵晤道,“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怎么会那么糊涂,把杜锦宁派过去呢?”

如果说杜锦宁当初提出去润州,赵晤对她所提出的天下无饥的鸿图大业还半信半疑。可现在早稻在润州种植成功,粮食亩产直接提高了一倍,已证明她的话不是吹牛,赵晤对杜锦宁在农业方面的天赋,已经是彻底服气,更不用说杜锦宁还给他提了许多诸如发展商业、建立国家钱庄等等高屋建瓴的建议。

杜锦宁在他眼里,已成为了跟齐伯昆这些老臣一样能力的存在。只要大力培养,等齐伯昆他们这些老臣致仕之后,杜锦宁就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他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人派到日苯去?

要是日苯把杜锦宁笼络住了,杜锦宁决定留在那里,再不回来怎么办?这不光是大宋的一大损失,杜锦宁这样的人留在那里,很有可能把日苯发展成能威胁大宋的一个强国。此消彼长,大宋危矣。

所以,把杜锦宁派出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齐伯昆松了一口气。

他跟赵晤的想法一样。

只要不派杜锦宁去,他对这事自然没有异议:“这是好事,可以增强咱们对日苯的掌控。”

“那派谁去好呢?”赵晤召齐伯昆来,就是商议去的人选。

齐伯昆想了想。

杜锦宁不用考虑,赵昶肯定也要排除在外。

赵昶如果夺位之心不死,去了日苯,借用日本的兵力打回大宋,夺取大宋皇位怎么办?扶持一个跟本国亲近的大宋皇帝,想必日苯是很乐意的,没准赵昶没有异心,他们也要怂恿他这么干。

就算赵昶没有异心,可他是亲王。如果日苯将他扣住,以此要挟跟大宋谈条件,大宋又怎么办?赵晤能表现出冷血的一面,不顾自家亲兄弟吗?可割地求弟,也同样要背负臭名声。名声尽毁,世家就会利用这一点攻讦于他,他将难以掌控朝政。

所以派赵昶去日苯,这种事想都不用想。

杜锦宁和赵昶这两个名声最盛的茶道创始人和倡导者都不能去,那还有谁能派去呢?

官员都不好派,最好是民间…

这么一想,齐伯昆倒是想到三个人来。

他问赵晤:“曾经做过杜锦宁老师,后来又一起推行心学,现在则一起倡导茶道的陆九渊、史修、彭士诚三人,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赵晤点点头:“可以。”只要不是杜锦宁和赵昶,其他都无所谓。

只是不能派赵昶这话,不能由他嘴里说出来。

他道:“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

“是,臣这就去办。”齐伯昆退了出去,就派人去给跟他同一阵营的大臣递话。

这都是老套路了,大家轻车熟路。第二天赵晤就鸿胪寺这个折子让大臣商议,鸿胪寺卿出列提出由陆九渊等人去日苯;齐伯昆则提出派大宋的僧人去,双方就争执起来。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人提出了解决方案,大家的思路就会跟着走。更何况这是于大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世家就没往反对的思路上去想,只是下意识地要反驳齐伯昆,也提出了世家自己的人选。这些人是跟着赵昶一起捣鼓茶道的世家子弟,只是名声不显。

陆九渊三人在茶道界的地位毋庸置疑的,无论是大宋的僧人还是世家子弟,在他们面前都没什么竞争力。更何况,他们是鸿胪寺卿提出来的,这让世家好接受一些。

于是吵了一会儿,最后按赵晤和齐伯昆预计的那样,世家终于同意派没什么政治倾向的陆九渊三人去日苯弘扬大宋茶道。

圣旨在第二天就由金公公这个熟门熟路的太监带到了润州。

杜锦宁大喜。

这步棋,她布局了这么久,终于达成心愿了。

陆九渊三人却是诚惶诚恐:“皇上怎么会想着派我们去?”

三人原先都是在地方的书院里做山长或先生的,算是小人物。即便后来跟着杜锦宁在儒学界和茶道界混出了点名声,也觉得自己离皇权还很远。

现在忽然被皇上派去日苯,他们在荣幸之余,又惴惴不安;另外因从来没有出过国,对于陌生的国度心生惶恐。

第784章 半年时光

杜锦宁给他们鼓劲道:“你们想想,以后无论是大宋的历史还是日苯的历史,只要说到茶道,就会有你们的名字,史料上会详细地记载你们去日苯弘扬茶道的事情。这是名垂青史的好事啊,多少人想都想不到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想想你们从日苯回来以后的地位…”

陆九渊三人都不是佛系人物,他们对于儒学的研究,对于建立心学的渴望,与其说是喜欢儒学,不如说是儒学成果能给他们带来名与利。

通过这一段时间在报纸上的互相辩论,心学已经传开。但影响更大,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名利的,还是茶道。毕竟儒学只是读书人喜欢,而且还是对儒学研究上升到一定程度的读书人才能感兴趣。但茶道却是从帝王到百姓,人人都喜欢的,受众比儒学要多多了。现在,又即将传到日苯。

想想从日苯回来,他们作为去其他国家弘扬茶文化的使臣,不光会得到皇帝的关注与赏赐,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奉为座上宾,他们就热血沸腾。

杜锦宁十分了解他们的心理,又道:“从这里去日苯,其实从路途上来说,跟去桂省也差不多,只不过要坐船而已。天朝上国来的人,日苯人都会奉为上宾,不敢对你们有丝毫怠慢。如果你们担心语言不通,这不是还有渡边大师他们陪同吗?去之前你们也可以学一些简单的日本话。”

“可渡边大师他们回京城去了呀,怎么学?”彭士诚问道。

杜锦宁露出一抹微笑:“我已经学会了。”

“什么?”三人齐齐惊呼,不过想想杜锦宁那biàntài的记性,三人又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我只会简单的一些对话,复杂的就不懂了。”杜锦宁补充了一句。

她记忆力这么好,学语言根本不在话下。上辈子她就精通好几门外语,日语就是其中的一种。

古代的日语跟现代有一定的差别,跟渡边几人在一起的那几日,她就不停地向三人学习语言。等渡边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掌握此时的日语了。不过为了不露馅,她跟三人交谈的时候,只说一些简单的对话。

“未上京之前,我可以教你们几日。等你们去了京城,再向渡边大师他们请教。”杜锦宁又道。

被杜锦宁这么一说,陆九渊三人的心态就安定了下来,随之而起的是浓浓的期待与兴奋。

渡边他们好不容易来大宋一趟,主要的目的是学习佛教,自然不会马上回去,他们不光在京城附近的寺庙学习,还会云游到其他地方的寺庙去,行踪不定,归期也没有定下来。因此陆九渊三人也不急着回京,而是仍呆在润州,跟着杜锦宁学日语。

如此一晃,时光飞逝,直到杜锦宁的晚稻收割,田地里种满了绿肥,陆九渊他们才接到圣意,回了京城。

他们将在京城的家中过年,年后天气稍暖,便启程东渡日苯。

陪同渡边等人一起来迎接他们的鸿胪寺官员,听到他们能用流利的日语跟渡边等人交流,大吃一惊,问道:“陆先生你们怎么会说日苯话?”

陆九渊笑道:“这几个月跟杜大人学的。”

“杜大人怎么会说日苯话?”鸿胪寺的官员越发奇怪。

陆九渊指指渡边山野:“自然是向渡边大师他们学的。”

见鸿胪寺官员看向自己,渡边山野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道:“杜大人天纵奇才,我们在润州只呆了不过半个月,他就能用简单的日苯语跟我们交流了。”

杜锦宁以十五岁的年纪考上状元,她过目不忘的名声也随着状元之名传扬开来,鸿胪寺的官员自然知晓。听了这话虽还觉得震惊,倒是不怀疑渡边大师与陆九渊撒谎——撒谎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一门语言。

但这件事也从侧面证明了杜锦宁真正是过目不忘,鸿胪寺官员把这件事当作奇谈,跟同僚和家人说起,没过多久,这事就传到了赵晤耳里。

赵晤也没多想,还对齐伯昆感慨道:“那小子真是聪明啊。要是朕能有那样聪明的脑子就好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圣明,才有像杜锦宁这样的天纵奇才在皇上的恩科上出现,为皇上所用。”齐伯昆拍马屁拍得炉火纯青。

果然,赵晤听了这话,心里十分舒爽,刚才的那一点点妒忌跟遗憾立刻烟消云散。

古代的官员,虽有十日一沐休,但没有年假一说。没有圣旨,所有官员不得离开官职所在地。

那一年的新年,杜锦宁是在润州过的。冬日禾苗停止生长,此时也没有薄膜可以盖大棚,杜锦宁的实验早已在暖稻收割的时候就随之而停止了。

不过谁也不知道,她在庄子和润州城住处旁边的实验田里,收割的是她研究出来的第一轮杂交水稻。因为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用袁隆平的理论直接培育,又是早在桂省的时候就开始了研究,虽然还没有进行种植,但她十分有把握这一轮的稻种,就是她想要的杂交水稻稻种。要是当初心里没底,她也不会放话给赵晤和齐慕远,给她三年的时间研究新稻种。

现在一年过去,她的稻种培育成功。明年,就可以进行小面积种植,同时培育更多稻种。后年,可以在润州大面积种植,成功后就可以在整个江南地区进行推广。这就是她当初的规划。

不过秋收之后别人都闲了下来,稻种研究也不搞了,杜锦宁却仍然十分忙碌。她要趁农闲,组织修筑水利工程。

润州的地形,她在这一年里也抽空去看过,早已摸清了,还画了一个地形图。此时她将水利工程设计图画了出来,拿去给关嘉天。

“你也忙了一年了,这些就交给我们吧。”关嘉天十分心疼自己这个小师弟。

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不知道,总觉得杜锦宁整日呆在她的农庄里,根本不管衙门里的事,就是个吃闲饭的官员。

可关嘉天和陶华晖却知道杜锦宁这一年里有多辛苦,在农事上又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双季稻种植成功,早稻亩产四石,晚稻更是达到了四石半的高产量,一年里一亩田里产出八石粮食,比起以前的两石足足翻了四倍。到明年一旦大面积种植双季稻,整个大宋的粮食有多少,他们都不敢想。

杜锦宁固然功劳大大的,便是他们也跟着沾光。

等杜锦宁的新稻种研究出来,他们也三年期满,凭着这份政绩,升官那是妥妥没问题的。

所以现在杜锦宁要兴修水利,关嘉天与陶华晖都抢着干。

杜锦宁不是个爱逞强的人,同时也知道关嘉天和陶化晖需要这份政绩,便也没推辞,把设计图给他们,叮嘱道:“一定要根据我这图来修筑,这也是我在农事上实验的一个内容,好不好使都要试一试。这也是当初在皇上面前报备过的。”

第785章 十六岁生辰

元宵节的第二日,即农月正月十六,是杜锦宁的生日。

这日一早起来,陈氏就过来了,身边只带了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小苗,一个叫小穗,是半年前杜锦宁出去巡视农田时,遇到一户人家过不下去卖儿女时买回来的表姐妹俩,因为能干性格活泼,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被陈氏提到了一等丫鬟的位置上,随时跟在她的身边。

按着杜锦宁的习惯,到了杜锦宁的院门口,小苗与小穗就停了脚步,由陈氏一人进了院子。

“宁哥儿,今日生辰,你打算怎么过?”陈氏问道。

杜锦宁一早起来练了一趟拳,刚刚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

她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地看了陈氏一眼,揣摩着她的心思道:“我打算去庄子上看一看。”

另处的农田水利由关嘉天与陶华晖管,但庄子上的水利还是需她亲自过问的。她早让人打了几辆水车,又组织佃农挖渠。一旦关嘉天和陶华晖他们让人挖掘的水库和水渠成功,春天下雨蓄满了水,她这边就可以引水过来,灌溉那几十亩地势较高的旱地。

她利用天然的地势,把原有的河道进行修整,又拦了坝子,让水流形成一个落差,利用水流的冲力让水车运转,水车再把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高地上,佃农们在高地上挖掘的沟渠就会把水输送到每一块田里。

有了水的滋润与灌溉,原先只能种玉米高粱的旱地就能成为稻田,埋肥改良后,就能成为肥沃的土地,种出来的稻谷,经济效益比原先增加一倍。

所有的这些做法与原理,她都秉持着科学的态度,把改良前与改良后的数据写下,形成一份严谨的报告,到时候跟杂交水稻一起交给赵晤,同时添加到《种田记》的新情节中,让天下种田人家知道。

这些,都是她最近要忙的事。

“今天就不去庄子了吧。你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总要歇一歇。”陈氏道,“娘亲自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再叫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

杜锦宁越发诧异。

因为她的生辰就是父亲杜云诚的忌日,也是她们这一房从幸福落入深渊的日子,她的生日是从来不过的。就算这两年日子过得好了,陈氏也只会吩咐厨房给她做点好吃的,自己并不会亲自出面给她张罗生辰。

杜锦宁又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对于过生日也没什么渴望,所以从来没什么情绪,这一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她没想到陈氏今天却一早过来帮她张罗起生辰来。

“娘,不需要的。”她道,“我忙惯了,歇下来反倒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庄子上,中午我就不回来了,晚上回来陪您吃饭。”

“你十六岁了。这十六年来,娘都没能给你过一次生辰。”陈氏的眼睛有些酸涩。

她知道,今年杜锦宁就要把她送走。小女儿的十七岁生辰,她不知还能不能给女儿过。今天不给杜锦宁办一次生辰宴,她怕会抱憾终生。

杜锦宁见状,倒也能猜到几分陈氏的心思。

她遂笑道:“那好吧,我去庄子一趟,中午就回来,下午就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了,等着吃娘给我做的长寿面。”

“好,好。”陈氏站了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她又试探地问道,“小远今天会不会来?”

“不知道呢。”杜锦宁摇摇头,“人在官场,身不由已,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估计是来不了。”

陈氏闻言,颇有些遗憾:“那行吧。中午我等你吃饭。”

待陈氏走了几步,杜锦宁忽然唤了一声:“娘。”

陈氏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杜锦宁。

“那个…”杜锦宁似是有些赧然,上前几步,走到陈氏身边,小声问她,“您那里,是不是有大姐给我做的几套衣裙?”

杜方菲跟着谢氏做绣活,早已青出于蓝胜于蓝。她是家中老大,责任心极强,又有了这份本事,所以特别热衷于给家里人做衣服,杜锦宁身上穿的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是杜方菲亲手做的。

杜方菲还特意给杜锦宁做了几身女人的衣服,不过借口是给杜方蕙做的,做好之后没有送去给杜方蕙,而是送到了陈氏这里。

这衣服一送来,陈氏就知道是杜锦宁的。四个女儿,杜锦宁的身量最高,杜方蕙比她要矮半个头。不过她也没有明言,只是当着杜锦宁的面打开来看过后,就压在了自己的箱子底下。

陈氏一听这话,再看看杜锦宁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如果齐慕远来,杜锦宁大概是想穿一下女装给他看。

想想杜锦宁身为一个女子,自打出生起到现在还没穿过女子的衣服,陈氏心里就涌起浓浓的愧疚。她亏欠这个女儿太多了。

“宁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氏不再叫杜锦宁为“宁哥儿”,而是改成了“宁儿”。

“你要哪套?什么颜色?”她问道,“我晚上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