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毓也有点习惯了,她每日都来换花,即使不在府上,等回来时候,瓶中便也换了样子。

过了晌午,原凤白果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以为本就是临辞前的敷衍,不想这人笑颜弯弯,只问他飞燕如何。

飞燕如何,裴毓想了下,只答:“公主嗯…聪慧过人,娇俏可爱。”

原凤白哈哈大笑:“好,既然裴兄也这般想的话,那吴国和大周的婚事便有着落了!”

裴毓也笑:“不好吧,本王命中带煞,不宜婚娶的。”

“诶~”他连连摆手:“裴兄说的什么话,婚事待回吴国商议,两国修好才是千古妙缘!”

裴毓轻轻颌首,的确,战乱过后,两国都不利于发展,若能联姻,再好不过。

不过,这联姻的对象要是他的话…

二人把酒言欢,直至半夜才分开。

因是睡不着,裴毓到底还是去了叶家,裴敏早睡了,幸好已经习惯了他半夜爬床,也没吓到。他脱了衣衫,只钻到被底抱着她叹息。

这一个一个的,都会叹息,难道她不会吗?

索性装睡不理他,男人的手从后面探过来直接放在她的小腹上,裴毓轻轻摩挲着,难掩话中落寞:“晚晚,我要是早一点见了你多好。”

裴敏佯装不知,仍旧不语。

他想起心事,抱紧了她开始一句一句地引她说话。提及吴国婚事时候,略显迟疑,但还是坦然说了,原飞燕对他的那点小心思,若不是原凤白说,他还真没注意。

现在事关重大,他甚至有了犹豫之心。

声声叹息,如鼓敲在心头,裴敏霍然睁开眼睛,听见他对她讲朝中新事,每日都是这般,晚上二人商讨一番,次日朝上另当别论。

裴毓心中有事,也未察觉出她异常面色。

隔了半晌,才听见女子沙哑的声音对他说道:“裴毓,其实我很感激你。”

感激你将她从苦海当中一把捞出来宠爱一时,但也仅限于此。

早知道二人追求的都不尽相同,裴敏从未相信过他会有真心相待。

又过几日,吴国使者凤原白带队归国。

裴毓亲送。

他从城外回来时候,就见着气喘吁吁的何言。

这书呆子实在软弱,只跑了几步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王王爷!”

裴毓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什么事!”

何言双膝跪下,看着他赶紧答道:“叶恬不见了!就连挽香店的小柳掌柜的早几日也出了远门,公主留了封亲笔书信给你人也离开了…”

前一晚,裴敏异常兴奋,过了三更还很有精神。平日待他都是不温不火的,可刚挨了边,这女人就像着了火一样,她抱了他的腰身,硬是留他过夜,早上才放了人。

她不言语,只眉眼间全是笑意。

裴毓飞身上马,急忙调转马头!

作者有话要说:必须追…但是追得上吗?

57任我行

第五十七章

目送宁王仪仗队离开视线,原凤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

飞燕坐在马车上面不时掀开窗帘回头张望,他在车上忍不住打趣她。因为公主身份尚未公开,她仍旧是丫鬟装扮,与哥哥坐了一辆车上。

也是为了照顾她,裴毓送了几个小丫头随车而去。

车队缓缓而行,婢女夹杂在车队当中,不是那么显眼。

原凤白靠着车壁,挑了车帘瞥着前面步行的十几个女子。她们都穿着宫装,从面看去,各个腰肢纤细,形体优美。

他托着下颌仔细盯了有一会儿,也未看出哪个有裴敏的身段。

其实她不算特别瘦,甚至是有一点丰满的。

但这个女人最喜爱打扮,曲线在肉感当中更觉诱1人。原凤白唇边笑意逐渐变大,忍不住从后面看了又看,百般无聊的将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个个的挪开猜测。

飞燕观察哥哥有一阵了:“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原凤白神秘地挑眉:“自然是看美人了。”

她不屑地撇嘴,却见他大笑起来,十分开怀的模样,更是好奇:“快说!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说出来叫我也高兴高兴。”

原凤白一撩袍角坐到妹妹身边去,看着她笑道:“今日哥哥我钓了一条大鱼呢,待会让你看看。”

飞燕知道他那点心思,不由得直接想到了裴敏身上去:“你把她怎么了?”

他双臂枕在脑后,躺倒在马车当中:“人家堂堂的大周公主,我能怎么她,其实就是帮了她一点小忙而已。”

兄妹二人在车中闲聊,这才说起裴敏来。

原凤白每日相邀,总以美景异世吸引,他自信已经看透她,就是一个随性的女子。这样的公主美貌智慧,他不急着引她上线,以礼相待,却是想结识一番,继而成就好事。

裴敏断断续续与他说了对权势的厌烦,想要出去走走。

可如今大周朝政刚稳,只道不能明目张胆的离开,只称抱病在家,便借由他的车队做掩护,然后与他游走玩乐一番。

就连裴毓都要瞒住。

他笑得很是得意:“也不枉哥哥我这几月的辛苦,果然美人也!”

原飞燕嗤笑出声:“你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收集美人罢?那大周的公主若是跟着你去了你的府邸,还不伤心欲绝么!”

原凤白瞪她:“美人在侧,那可是天下最美的事了!”

她更是不屑这么个说法:“那大周的公主既然是投奔你来的,干什么还叫人在下面走啊,赶紧叫了马车上,安抚安抚人心吧!”

他笑意更浓,只挑了眉瞥她:“不急不急,这女人么,你得让她心揪一揪,她才能记得你的好。你哥哥我纵横欢1场这么多年可也是第一次花费许多心思呢!”

原飞燕再不说话,白了他一眼。

裴毓调转马头疾奔而去,事实上原凤白的车队并没有走太远,不过就是不好上前查探而已。他远远的跟在后面,等乌苏带人赶到时候,天色已晚。

他换了衣衫蒙了脸,吹响口哨,众位乔装改扮的侍卫全都冲了上去将车队团团围住。裴毓也骑马到了近前,围攻当中,乌苏带人将原凤白兄妹直接堵在了马车之内。

一时间车队当中的小姑娘们恐惧的哭声和叫喊声划破了夜空。

火把很亮,裴毓站了马车旁边,早有‘女匪’挑了车帘挨个查探了一番,根本没有裴敏的影子。

他的目光从女婢身上掠过,不禁皱起了眉头。

远远站在边上,乌苏将婢女和车夫都驱赶了过来,裴毓从他们身前一一走过,即使是乔装改扮,也改不掉人的身形和眼睛。

越看越是心惊:“只有这些?”

乌苏悄然点头,裴毓闭目片刻随即,随即抬眼望向来的方向,火把照亮他失落的眸色,越发的暗了下去。

是的,他一时情急没有想到,像她这样的女子,怎能这么轻易的就随原凤白走呢!不过都是掩饰…

从怀中拿出还未来得及看那封所谓写给他的亲笔书信,他对乌苏挥了挥手手,即刻将人送了回去。

一人上前打亮,裴毓打开纸页,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外面平息的躁动,原凤白心惊不已,连忙从马车上面跳下来,那些丫鬟惊魂未定,跪了一地。他一甩袖子,顿时沉下脸来。

走到她们面前,仔细一看,哪里有裴敏的影子?

分明是看着她走过去的,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掉了包…

借他摆脱追兵…就是刚才围堵过来的,原凤白蓦然回首,却连马匪的影子都再瞧不见。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顾家灯火通明,杨柳儿从郡王府回来之后心神不宁,竟然还腹痛不已,银剑赶紧叫人去找大夫。

因为白日里见过裴敏,她抚着小腹却是难以放心,歪了床上惶恐不已。

她害怕。

顾长安不知去了哪里,她越想越气,挣扎着起了身亲自去寻。

事情的发展跟她想的一样,顾家一见郡王府对她尚可,不敢慢待。杨柳儿从屋里出来,身边丫鬟本在门口见了她赶紧一溜烟跑了。

她越发的起疑,跟紧了脚步,那小丫鬟走得飞快,一转眼就出了内院,前面一间厢房里人影轻动,小丫鬟还未走到,银剑已经将她按住了擒到眼前。

杨柳儿示意他将人拖倒转角处,只冷冷地瞪着她:“我近身的丫鬟都敢这么大胆背弃于我,你说你还是想活还是想死?”

小丫鬟本来就是给望风的,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杨柳儿眸光微转,随即走向厢房,屋内偶尔传出的嬉笑声让她顿时黑了脸。

木窗半开,她悄悄走到窗下,屋内景象淫1靡不堪,直叫她立时捂住了口舌。

顾长安坐在椅子上,彩云在旁衣裙半解,她脸上两边通红肿起,跪在地上两眼忪怔看着他,泪痕成串。

他上身穿着衣衫,下面裤子随意丢在地上,就在他的身上,一个从未见过的妖娆女子光着身子与他对面坐在身上,她搂着顾的脖颈,不断起伏着,口中不时呻1吟出声,淡淡的酒香味道从窗口传出来,还带着俗不可耐的女人香气。

一双泪珠从眼底滑落,她随即走向银剑,软了身子。

他扶着她走回主屋,大夫已经来了。

杨柳儿刚一坐在床上,就觉得身上一股暗流,吓得她立刻躺下了,生怕孩子有一点闪失。老大夫伸手号了脉,却是连药方都没开,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

她的确血虚,但根本没有怀孕,不过是葵水来了而已。

至大夫走后,杨柳儿就失魂落魄的坐起,血迹从她身底渲染了开来。先前葵水未到,已经过了几天,她身体不怎么舒服,一心是想着是怀孕了。

现在整个顾家都因此对她小心翼翼,就连郡王府都知道了消息,结果竟然这样。

脑海里反复出现着刚才厢房的那一幕,她无力地抱住了银剑的一边胳膊。

“银剑那,你说我可该怎么办才好?”

银剑一手在她脑后轻轻梳理,表情阴冷:“我去。”

她绝望地闭了眼睛:“不行,没有顾家那我怎么办?”

他垂目不语,从小就安排在她的身边,几乎与她是同吃同住,感情非同一般。与紫剑不同,高阳对待他的要求,只有一样,那就视她为天,他做到了,眼底只有她一个人,从她离开郡王府开始,就从未后悔。

一手拍在她的后背,他有点迷茫:“我不知你到底想要什么?”

杨柳儿散了的目光忽然重新凝聚起来,她想起自己几年前对顾长安的惊鸿一瞥。关于爹娘的故事在大周的土地上流传,她甚至以为这是宿命,是前世的缘分。

不想自己根本没有真正的好命过。

顾长安之所以落在这份田地,无非是因裴敏。

而他当初所作所为,不过是顾家为了娶她保全自己所做的决定。

银剑问她想要什么,她说不出来,不过千真万确的,是真的不甘心。

她打起精神来,叫银剑将带血的薄被烧了去,又给了他银子去封那老大夫的嘴。只做虚弱状,重新躺回床里。

小丫鬟去找了顾夫人,说她动了胎气,不多一会儿,顾母急急奔了来。

裴敏从决计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开始,她就未相信过裴毓半点。

可临走之前,若不印证一番却也是心有不甘。

也许就是要给自己个离开的理由,她成功从原凤白处脱身之后飞快换了男装,简单装扮一下就跟着何言。

从很早开始,她就怀疑裴毓的用心,他哪会那么好心给何言的舅舅翻案?这个人只会落井下石,何言回到叶家的动机也十分可疑,裴敏与颜玉书相处久了,自然晓得些书呆子的迂腐思想,若不是受人挟制,又怎能甘愿做那个什么面首!

果然,何言再不掩饰,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裴毓。

彼时她站在街角,隐没在人群当中,看着裴毓撩袍上马,心中竟然也莫名的动容。

然后她与紫剑打赌说,让他去另一边的官道上等她。

她笃定裴毓不会失去理智愤怒得失去自我。

然后与红药远远的跟在他大队后面,果然,裴毓冷静至极,惊心策划了一番才追了上去,她只站了山顶笑,本就料定了一切,却也有着淡淡的失落。

其实她的心底,竟也隐隐期盼,有一个人,他真的奋不顾身,忘却一切,就像书呆子那般只为她而来。

可惜他顾念太多,终怕日后反目。

还是及早舍弃。

红药将两匹马拴在了隐秘的地方,二人站在山顶,漆黑的夜里,可见山下一条火把长龙,裴毓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因为远了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着移动得十分缓慢的一队人马悄然无声地走着。

男人的身影逐渐从眼底走过,可见身姿挺直。

山风很大,红药在她身后劝道:“公主,天色已晚,宁王过后城门若关上的话就不能与紫剑会和了,咱们也走吧。”

裴敏一手按住被夜风旋起裙角:“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还是让他回去照顾我娘,你自己跟着我,怎么样?”

红药诧异地长大了嘴巴难以合上:“公公主!你叫他在那边等你的,等不到你他可怎么办!”

她迎着风,语调轻快:“我的身边只想留我的人,他若是一心顾念总会寻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下山,然后咱们去与叶恬汇合!”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通公主的想法:“那咱们也一定不是去江南了?”

裴敏笑:“当然,我是不想与原凤白同去,但四处转转游玩一番也不错不是?”

红药只能附和,心底还在想紫剑白白等待之后的反应。

下得山来,裴毓的侍卫队早没有了影子,裴敏张开双臂,舒展了□体,二人齐齐上马。

红药不确定地问她:“公主?真的就这么走?”

她的回答是一夹马身,拍马疾奔。

翻飞的衣裙只在夜色当中留下一抹银色的光亮…

从前的那些片段,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所有爱恨相见别离,从此再见。

58获新生

第五十八章

察觉到后面的人又追了上来,紫剑只隐了身形,他揣好公主腰牌,准备去下一个地方。在官道上一直等到黑天,又等到宁王的人马追了过来,这才拍马而走。

裴敏没有按时相见,他一路疾奔,偶尔拿出她的腰牌晃一晃,裴毓的人就跟了过来。她说叶恬先去了江南,他也不用费神去想,只背了剑走走停停。

听闻是江南处有一锦园,原是顾长安的家乡。

他到此地一打听,顾家的产业早已变卖,锦园已经易主,至于叶恬,有认识的邻居与他说了些以前的事情,也包括叶晚和顾家兴衰。

老百姓自然不知叶晚就是大周现在的永乐公主,他默默听着她们提及她的名字,一片唏嘘之声。叶恬跟着叶晚入京之后再未回来过,她们姐妹没有了消息,也就是说,裴敏与他说,叶恬回了江南的事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带他走,不过是支开了他…

紫剑背着长剑,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固执的跑了江南来做什么,也不知道裴敏会去哪里。

镇内又开始搜查起来,宁王的人一路随行,一直跟着他未被甩开。

紫剑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可称为笑意的东西,他手中掐着公主的腰牌下意识紧紧捏着,又一次隐没在人群当中。

江南好风光,可惜多少人无意观景。

倒是裴敏,哦不,她又做回了叶晚,在黑市上花费了点银子,通行关卡的时候都是假名号。叶恬第一次走这么远,兴奋得整天叽叽喳喳的抓着她说个不停。

三人雇了马车一路向西,虽然是走走停停,但也相距吴国使臣车队不算太远。叶晚是不想与他撞见,故意放慢了速度,每到一处便要下车转上一转。

越靠近吴国,天气越是逐渐回暖,也许是地形的关系,经过高山,吴国就是一块盆地。叶晚忆起原凤白与她说过的美景,更是向往。

高山流水,山区间民房若隐若现,她四下打量,可以想象之前高阳打仗时候战场上的惨烈模样。如今两国修好,边境上的少数民族虽然是各自为营,但也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偶尔也相互交换一点生活用品。

山下,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叶晚三人坐了马车走进来牧羊人的部落。

各个部落里面都有大汗,整个草原不知分为几个部落,因为白1皙娇美的容颜很是陌生,所以一踏进草原被十几个小伙子围住了。

他们其实就是好奇,有的还大胆地过来搭讪,因为言语不是那么利落,惹得同伴哈哈大笑。

叶晚穿着边境处买的民族服装,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她头上学着牧民的模样编了很多细碎小辫子,额顶上还戴着一块红头巾,迎风一吹,飘逸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