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蔺君泓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杨可晴这事儿上。

“你是说,冯家的姐妹也过来了?”蔺君泓将碗筷搁下,扬眉问道。

元槿看他神色,知道他是对那两个姐妹颇有点兴趣。

她自然是知道他的。

即便是有兴趣,也断然不可能是男女那般的。必然是另有缘故。

因此,元槿当即就接道:“是来了没错。怎么?你也想要见上一见?”

“倒是真的想要看一看。”蔺君泓颔首笑着,夹了一块鱼肉,慢条斯理的给元槿挑着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性情的。”

元槿其实是认识冯家姐妹的。

冯家的冯尚书,和她的父亲邹宁扬关系不错。两家人多有来往。

就在端午节的时候赛龙舟,两家的男人们也是一起上阵的。

说起来,冯家的姐妹们性格都很不错,容易相处。元槿很喜欢她们。

不过,蔺君泓对她们感兴趣又是为了什么?

元槿茫然的望向蔺君泓。十分不解。

看到她这副模样,蔺君泓轻哼一声,佯怒道:“你看到你家夫君说起旁的女子时,竟是一点也不吃味。当真是不怕我跑了,开始中意别人?”

元槿绷不住笑了,说道:“不怕。”

蔺君泓的指尖还沾着鱼汤。

他没法抬指去敲她额头,也没法伸指去刮她鼻尖。索性就用手肘撞了撞她手肘,半真半假的说道:“你真不怕我跑了?”

元槿还是十分用力的点头,“一点都不怕。”

若是旁人,听到这样的话,少不得心里不是滋味。好似自家妻子不够在意自己似的。

但蔺君泓却不然。

他反倒是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在他看来,元槿这样笃定他不会中意旁人,那么,她们夫妻俩之间就少了许多猜忌。

没有猜忌,和和美美,这样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好。

见到元槿待他如此真诚,蔺君泓愈发的开心起来,倒也不绕大的圈子了,当即点出了关键的点来,说道:“你可知道那冯乐莹是谁?”

元槿思量了下,迟疑着说道:“不就是冯乐芬的姐姐吗?”

蔺君泓这回是真的无奈了。

他忍不住斜睨了自家小妻子一眼,嗤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去特意和你点出来?”

这话倒是确实有道理。

元槿也知道自己那句话答的有些直白了。可是蔺君泓这么问她的意图,她着实是有些不明白。

元槿正要细问,转眸一瞧,忘记了蔺君泓双目含笑的模样。

看到蔺君泓特意卖关子的那副样子,元槿心下了然。

这个时候,越是这样干巴巴问他,越是没用。他少不得要吊足了她的胃口,半天不肯说。非要讨点什么好处来才行。

既然他是想要她给他点甜头,反倒不如走点捷径,直接给了他。

元槿心下主意已定,当即夹了一块排骨,剃下了骨头,将软烂的肉塞进了蔺君泓的口中,十分期盼的问道:“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女孩儿说着话的时候,眼睛晶亮亮的,一看就是有所期盼。

蔺君泓知道,她这是想要讨好他,让他尽快的说出那个答案来。

可他偏不。

蔺君泓慢慢的吃完,故意压下心中的喜悦,板着脸颔首道:“还不错。”

说罢,继续低着头去剔鱼刺。

元槿看他这副样子,暗道自己刚才怕是表现的还不够体贴。

想了想,她十分卖力的挑了好几样蔬菜,按照色泽,在他碗里摆了满满的一层。而后,从中间夹起了一个好看的花椰菜,塞进他的口中,又问:“这回怎么样?”

花椰菜烧得十分可口。

最可口的是,这是自家小妻子夹过来的。

蔺君泓十分受用,心里愈发的开心起来。可是,脸上的表情愈发冷肃。

“尚可。”

尚可。那就是还成。但不是最好了。

元槿心下纳闷起来。

东西是他爱吃的。

她的做法,他也是喜欢的。

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动心?

元槿思来想去。直到蔺君泓将那块鱼上的刺尽数去了,搁到了她的碗里,她还是没理出个头绪来。

元槿想了又想。抬头往蔺君泓那边看去。

少年的唇角,还沾着些许的汤汁。

因为刚才他在全心全意的给她剔鱼刺,所以,刚才塞进口中食物的时候,即便唇角沾了汁水,他也不好去擦。

以前的时候,元槿很快就能发现,然后给他擦去。

这一回,她心里想着事情,居然没有注意到。

元槿心下自责了一番,正要拿着丝帕去擦,拿起来的一刹那,忽然改了主意。

她将丝帕丢到一旁,猛然站起身来,抬手手臂勾住蔺君泓的脖颈,对准他的唇角,这便吻了上去。

而后,舌尖探出口中,轻轻朝着那汁水舔了舔。

这一下,可是惹了火。

蔺君泓刚刚将手擦净,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将人拖到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到最后,元槿气喘吁吁的被放开的时候,碗里的鱼肉都已经凉透了。

她看着凉透的鱼肉,心里心疼的很。却还不忘问道:“这回你总该说了吧?”

蔺君泓轻抚着她有些发肿的双唇,腹中如同燃了火,声音微哑的说道:“说什么?”

“冯乐莹。”

听到这三个字,蔺君泓怔了怔,无奈的摇头轻笑。

“你居然还在惦记着这个。”他握了她的手,往身下去探,又朝她吻了上去,“那姑娘,应当很快就会嫁到许家了。”

徐太后的寝殿内,宫女们服侍着徐太后洗漱完毕,就陆续退下,只留下了几个守夜的。

单嬷嬷本打算吹熄了灯后便也离开。却被徐太后给唤住了。

徐太后拍了拍自己床边,笑着与单嬷嬷说道:“咱们好就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了。今儿你也别走了,就陪我聊一会儿吧。”

今日自打因定北王和陛下起了冲突后,徐太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单嬷嬷知道太后的心里藏着那个疙瘩一直疏解不开。

在宫里待久了,单嬷嬷知道,有时候人啊,就怕想不开。

人的心能够很大,装下去很多东西。有时候有很小,简简单单一个小事,或许都能让人的思维缠绕住。若是一直想不通想不透想不开的话,恐怕人就会陷入那种思绪里,魔怔了。

皇宫里头,因了种种缘故而疯魔的人,难道还少么?

太后如果在这个事儿纠结不开,怕是也要麻烦。

看她今日忽然失态,对定北王、对陛下的态度,便可知晓。

听闻徐太后这样说,单嬷嬷心中明了,忙将屋里伺候的人尽数遣了出去,又亲手合上了房门。这便在徐太后床边的榻上铺了个褥子,又抱了床棉被过来,在榻上睡下了。

徐太后终是将那盏灯留下了。

有些话,还是点着灯说她安心点。

最起码,看着那么点亮光,她的心里就好似有了一盏明灯似的,不至于太过晦暗难受。

徐太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临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是。

正当她憋得快要发狂的时候,单嬷嬷轻轻开了口。

“娘娘,您是不是觉得陛下这样待王爷,着实不敬,所以才想阻止?”

短短“不敬”二字,让徐太后的眼睛骤然湿润了。

身为皇上,至高无上,对谁无礼算是“不敬”?

不过是天地父母罢了。

思绪一旦被打开,再开口,就也没那么难了。

“是。”徐太后的声音很轻,很低。在这静寂的夜里,显得有些飘渺,“原先只是想一下,看不到便罢了。如今见到阿泓那般、那般待他,心里终归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说出“过意不去”这短短一句后,徐太后的眼睛骤然明亮了下。

是了。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有点愧疚的。只不过一直不肯承认。而且,那人又不在京中,远在北疆。所以,她总是在自欺欺人。不去面对那件事情。

其实她也不想那么做的。

可是,在皇上身边好些年了,她只得阿澜一个女儿。

没有儿子傍身,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头,那怎么行?!

即便已经进位为嫔,那也是不够的。

所以她拼了全力去讨得圣宠、去争抢皇上留宿在她宫里的机会。

可是好些年过去,都没有再有孕。

她细细观察,发现,那些年里,宫中有孕的妃嫔很少。即便有那么几个,也都没能保住。

而且,事情不是皇后做的。

她这便心里有了数。

必然是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

她十分焦急。

自己还没有儿子,还没进位为妃,怎么就能这样善罢甘休!

百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皇上的双胞胎弟弟。

定北王当时恰好因为一些事情回到了京城。

她想,定北王和皇上相貌一般无二。定北王的孩子,定然也会和皇上相像。

发现了这一点后,她的心情既忐忑又兴奋。

所以,她寻到了当时的陆太太,来帮她一个大忙。

当时的陆家,遇到了一些困难。陆老爷在官场上得罪了一些人,陆家的情况颇为危急。

因此她找陆太太来做一个交易。

一个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交易…

第104章 9新章

“听闻那陶志忠…将要到冀都了?”

黑夜中,徐太后的声音骤然传来。

单嬷嬷赶忙应是,又道:“听说就这几天了。”

“阿澜那边,让人留意着点。”徐太后轻叹一声,“这事儿,到底也是我托大了。不该找她。”

因为当年那件事的关系,徐太后万万不敢让蔺君泓即位。

她想方设法都没法阻了皇上对蔺君泓的喜爱,只能在那个关键时候,将事情告诉了女儿蔺君澜,让蔺君澜帮忙阻了蔺君泓的步伐。

谁曾想,蔺君澜居然寻了陶志忠来帮忙。

想到陶志忠看着蔺君澜时候的痴迷模样,徐太后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她是看不上陶志忠的。

无论从才学还是从人品上来说,陶志忠都绝对不佳。

也不知道阿澜当初怎么样鬼迷了心窍,居然会觉得这人不错。竟然还和他纠缠不休那么久。

早知道会让阿澜到了如此境地,早知道阿泓会登上皇位,倒不如、倒不如…

徐太后又是一叹。

哪里就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了?

单嬷嬷听了她的叹气声,在旁轻声道:“太后不必担忧。有陛下在,长公主必然无事。”

徐太后点了点头,“想必是无事的。”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现在陶志忠还未回到冀都,一切都未可知。蔺君澜的事情不是最紧迫的。

想想蔺君泓和蔺时谦和乐融融、极为投契的样子,徐太后心里一阵烦躁。

她再不愿多想此事,拉过被子盖好,侧身往里躺去,淡淡说道:“歇了吧。”

看到她的举动,听到她这清冷的语气,单嬷嬷知道她这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单嬷嬷便应了一声,再不开口言说。

一转两日过去。

这天,是杨可晴入宫来找元槿的日子。

元槿早早的就让宫人们准备好了杨可晴喜欢的吃食,又吩咐人备好了琴和案几,好让杨可晴过来的时候随时能够用上。

蔺君泓执笔处理着政务,时不时的抬头往元槿这边看上一眼。

虽然两人没有一字一句的交流,但是,繁重的政务间隙能够时时刻刻看到她开心的笑颜,他便已经知足了。

转眸望见旁边的案几,蔺君泓这才有些愕然,拿着鼻尖朝着案几遥遥的指了指,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元槿正看着今日中午的午膳菜单,听了这一句问话后,就抬头望了过去。

瞧见蔺君泓指着的东西,元槿笑的有些无奈,说道:“可晴上次来的时候说是要和我比试比试琴艺。拗不过她,就答应了下来。也不知道等会儿见了面后会不会出糗。”

她说可能会“出糗”,蔺君泓倒是明白她的意思,有点了解了她的心情。

元槿比不得杨可晴,平日里除了上课外,便是练习各项技艺。

元槿要管着宫里这么多的人,如今闲暇时间少,练习琴艺的时候自然少了许多。虽然不至于生疏,但必然比如以往进步快了。

故而元槿一想到之后的切磋,就有些心虚。

蔺君泓看到她那为难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

将笔丢掷到一旁,他缓步踱到桌案外,走到她的身边,拉了她的手在旁坐下。

“哪就需要那么紧张了?”蔺君泓笑道:“左右不过是简单的曲目罢了。你若是赢不过她,我代你和她比琴。终归是能让你赢了就成。”

看着蔺君泓随随便便就说出那“赢了琴艺”的话语,元槿不由得十分怨念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说,人比人,是能气死人的。

蔺君泓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好。无论什么都能信手拈来,而且能够做到极致…

虽然心知他也是很用功学习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可元槿还是觉得,他的天赋也是极高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什么都能做的那么好了。

看到自家小妻子怨念的眼神,蔺君泓忍俊不禁,“怎的?不乐意?不乐意我不帮你就是了。”

“倒也不是。”元槿老老实实说着,拽过了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细看,道:“就是不知道你这手是什么做的。怎么什么都能做好?”

他的指修长白皙,又很有力道。握在手中,淡淡的暖意通过指尖传递而来,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和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