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君泓朝着繁盛繁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进屋去救元槿。

而后他轻笑一声,与皇太后对视着说道:“我是不知道。不过,您或许知道?”

皇太后朝着身后望了一眼。

却是掠过了在她身后的蔺君澜,望向了屋内。

“或许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听到屋内传来元槿的一声轻呼,皇太后平日里惯常挂着慈爱笑容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讥讽的阴冷之气。

“你不是喜欢你那个小媳妇儿吗?”皇太后沉沉说道:“我倒是看看,如果你在外头,她在里头,而后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玷污了,你是什么感觉!”

蔺君泓本还唇角挂着一抹笑意,听闻这话后,他的脸色蓦地僵了下。

莫不是哪里出了岔子?

那屋子里早就有他布置下的人了,隐在房梁上,不知道待了多久。

那可是个功夫极好的。甚至在四卫之上。

若有他都应付不了的,难道说…

当真有武艺高到了连他都没见识过的人?!

蔺君泓不待多想,赶忙往里掠去。

繁盛繁英功夫极好,而且里面那人是个极其厉害的,他一直有信心能够救得元槿。

可是听了太后的话,又全然不是那样…

蔺君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谁知,还没有靠到门边儿,门已经被人从里推开。

元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毫发无损,喘着粗气与他说道:“皇叔、皇叔在里面。”

“皇叔?”蔺君泓拧眉。

元槿急得快哭出来了。

“皇叔和里面那人打了起来。皇叔受挟制,被那人给…”

她的话还没说完,蔺君泓便看到有两人从屋子里往外行了出来。

其中一个身姿挺拔的人,正是皇叔蔺时谦。

而另外一个,则是个身材粗壮的三角眼。

那三角眼容貌极其丑恶,看着很有几分猥琐之感。

不过,瞧着他那身形。倒是有一点点的似曾相识。

——分明是皇太后身边的某个粗壮婆子。

之前许是在面部稍稍做了点手脚,所以容貌瞧着一点都没有见过。

蔺君泓凤眸半眯。

是了。之前太后身边的四个人里,就有他。

怪道以蔺君澜的本事没有制住那个人。

原本是依着对方是女子来下的力气,到头来,对方却是个男人。也难怪失手。

只不过,皇叔又怎会去到了里头?

繁盛繁英还有另外一个着了暗色衣裳的劲装男子走了出来。

蔺君泓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三人这才去到一旁。

蔺时谦的喉咙上顶着一把尖刀。

在这样的情形下,就算是呼吸,都还是有点困难的。不能呼吸太重,不然那喉咙就要被尖刃给刺伤。也不能呼吸太轻。不然的话,过上几次就要重重喘息一下以免胸腹中空气不够。

蔺时谦自是没法说话。

那个粗壮的三角眼男人却是开了口。

“你这几个人,倒是十分厉害的。居然能够救的了这小丫头。不过,我倒是小瞧了定北王的功夫了。如果不是为了出手相帮,他定然是能够自己脱身的。”

三角眼的笑声嘶哑难听,“定北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潜入了屋里。也不知道王爷和陛下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蔺君泓的武艺,算是顶尖极高的。

若是连他都没发现…

那蔺时谦的功夫,当真是在他之上了。

蔺君泓心下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他没料到竟然有这武艺极其高强的人潜伏在了宫里头。

也不知道陶志忠是从哪里寻到了这样的一个。难怪他竟然敢这样花力气来做这样的事情。

居然是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好在他提前安排了人在里面。房梁之上的那个,放眼天下,怕是没人能够比他强的。

只不过,遇到这三角眼,那人恐怕只能保得住元槿一个。

加上突然而至的蔺时谦,场面混乱之下,恐怕就…

“有什么话,你说。”蔺君泓的脸色发沉,唇角的那抹笑意却是丝毫不减,“莫要伤了皇叔。”

不知道定北王怎么会出现。但是,单凭他用尽全力去帮忙救元槿,这个人情,蔺君泓就心领了。

三角眼冷笑着说道:“你让小丫头过来。用她,换你的皇叔。”

“绝无可能。”蔺时谦淡然开了口。

他也知道,是他鲁莽了。

不过他没料到蔺君泓会早就安排了人在房梁之上。

当时他看到了元槿“醉倒”在蔺君澜的怀里,就心知有异。

小丫头酒量不好,等闲不会喝酒。而且,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京城里他的接风宴上,蔺君澜和元槿是怎样的针锋相对。

试问关系这样僵的两个人,元槿又怎会放心的醉倒在蔺君澜的怀里?

想必事情有变。

思及此,蔺时谦不敢大意。寻了法子悄悄跟在后头。

结果就看到了元槿被人带到屋里那一幕。

看着眼前的情形,蔺时谦也不由得暗暗叹息。

早知陛下算无遗策,已经安排了那样一个高手在里面,他就不会现身于此了。

也不至于遭了个收人胁迫的下场。

看着周围的一切,蔺时谦淡然而立,再次沉声说道:“绝无可能。”

那利刃本就是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这样一说,猴头滚动,竟是让那利刃刺破了一个伤口。

伤口长且有点深。

血珠子顺着那利刃的尖端而下,慢慢滑落。

元槿看的心里难受,紧紧拽住了蔺君泓的衣袖。

她很想说,她愿意去换下来皇叔。可是她知道,凭着她的那点本事,她那样做反倒是帮了倒忙。

蔺君泓定了定神,忽地一笑,抬手一扬,让人从旁拿了一柄弓箭过来。

搭箭上弦。

蔺君泓凤眸微眯,拉开长弓,对准了那三角眼的眉心之处。

三角眼显然也发现了蔺君泓的意图。

他哈哈大笑,说道:“怎么?陛下要亲自动手射我?要知道,我这里可是有皇叔。你就不怕伤了他?”

“怕。”蔺君泓轻笑着说,手指丝毫不晃,稳若磐石,“所以我亲自来动手。”

他的箭术极好。

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强。

三角眼脸色瞬变。

他若是丢下蔺时谦逃走,一瞬间,房梁上的那些弓箭手就能将他射穿。

刚刚他出屋的时候,顺手将屋门关上了。

现在他背靠着屋门处。

屋里稍有异动,他就随时会将尖刃刺下去。

所以,那些人不会从身后动手。只能从前面。

可是在前面,若是不能一招将他制服,他受了伤,必然也要将蔺时谦给刺杀。

左右自己活不成了,何不拖个人下水?

三角眼所求的一线生机,只能是以蔺时谦为要挟,一步步走出这包围圈。

皇太后煞白着脸,喝道:“你就这样丢下哀家不管?你主子是怎么和你说的!”

三角眼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生死之前,答应陶志忠的那些话语,甚么要绑走那个小皇后,就无关紧要了。

思及此,三角眼开始挟持着蔺时谦慢慢挪动脚步。

以他的本事,只要能够跑出这弓箭的包围圈,除了那个房梁上的人之外,怕是没人能够追的上他了。

不过拼死一搏,他或许能从那人手底下逃脱。

三角眼面对着蔺君泓的弓箭,还有房屋上百十个弓箭手的弓箭,心里紧张到了极处,也兴奋到了极处。

蔺君泓的弓一点点拉满。

箭尖,一直指向三角眼的眉心位置。

眼看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凝神静气,正要松手,忽地旁边传出一声低喝。

“不要!”蔺君澜一把握住蔺君泓的手臂,“你不顾及着可晴在他们手里,也总得顾及着定北王啊!”

刚才蔺君泓将弓箭拉满,气势达到极点。本可一招制胜,谁料中途被阻,再加上三角眼一直在挪动,刚刚的胜算转瞬即逝。

蔺君泓大怒,厉叱道:“可晴那里我早已派了人去救了!”

说话间的功夫,三角眼已经到了包围圈的边缘。

蔺君泓再次搭箭上弓。

周围的人重整气势。

蔺君澜看的心惊肉跳。

她在旁低声说道:“你千万不能伤了王爷。你千万不能伤了定北王!”

“闭嘴!”蔺君泓怒极之下,开口厉喝。

蔺君澜看着那箭尖,生怕蔺时谦会受伤。

如果蔺君泓伤了蔺时谦,那可真是、真是…

“你不能伤了他!”蔺君澜低喊,“他可是你的…”

一句话没说完,异变陡生。

旁边原本叽叽喳喳玩耍的鸟儿,忽地腾空而起。

它们展翅疾飞,鸣叫着朝着三角眼的双眼啄去。

三角眼一声哀嚎,脸上血花四溅。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忽地离弦,急射而出。

第108章 9新章

三角眼痛极之下挥手使力,想要将蔺时谦的脖颈划破。

可是众鸟纷飞,在他的手边不住拍打叮啄,他原本灵巧的双手根本无法使尽全力。

蔺时谦看准机会抬手将三角眼的手腕擒住,用力一折。腕骨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利箭忽至。

正中眉心,直插入骨。

裸露在外的箭身连点血丝都无。

可是三角眼,已经瞬间僵了身子没了动作。

而后,他忽地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用手去探,已经没了生息。

明晃晃的阳光照进院子里,落在了三角眼的身上,让他的狰狞表情显露无疑。

看到最厉害的三角眼都没了气息,皇太后大惊失色。

她惶然的四顾。

看到周围人神色各异的模样,皇太后先是心底一慌,全身发抖。而后想到一事,她又恢复了镇定。

皇太后神色端庄的朝着蔺君泓一扬下巴。她的面上虽已有了皱纹,但仍依稀可辨当年的清丽容貌。

“既是捉住了他,那便将人送入牢中罢。”皇太后神色淡然的道:“没想到竟是个不中用的。”

“那依着皇太后的意思,怎么样才算是‘中用’的?”

蔺君泓轻笑着接了这句话,将弓搁到地上,把手搭在了弓的上端,“莫不是在皇太后的眼中,我这位置坐的不对?”

若说先前皇太后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变神色各异,那么蔺君泓这石破天惊的话就着实的让错有人瞠目结舌。

不过…

看到皇太后如今忽地变得狠戾的眼神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陛下为什么要这么讲了。

只因为皇太后果真是如此想的。

“尚算有自知之明。”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皇太后也无甚话好说了。

旁的不讲,单就这些禁卫军和房顶上的射手,就足以将她禁锢在这里,无法逃出这个高高的宫墙外了。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想要将这一切剖开,想要将那事实真相讲明。

她索性将之前的打算尽数承认下来,而后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本是我儿的。再往下,也该是我孙儿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最后那几个字,她是咬了牙用尽了全生最大的恨意来讲。

这般讥讽和恶毒的语气,让所有人都瞬间失了色。

除了房上弓箭手严阵以待丝毫都不敢松懈,包括御林军在外的近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敢去看蔺君泓的脸色。

蔺君泓半眯着眼望向皇太后,许久没有说话。

这般的静寂中,只听得树叶的沙沙响,还有远处宴席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欢声笑语。

很久之后,蔺君泓嗤的一声笑,拿起弓来交给了身边的繁兴。

“我不算什么东西。”蔺君泓低笑道:“只不过算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罢了。”

而后,他展演一笑,朝皇太后挑衅的勾了勾唇角,“莫要说偷抢了。论起偷抢来,最委屈的当属皇叔了。”

蔺君泓的这话讲出来后,皇太后最终脸色大变,双唇颤抖,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不明缘由的人,只当蔺君泓在说蔺时谦在这一次的事件里面被挟持,所以是最委屈的一个。只因为事情本就和他没甚太大关系。

但是了解个中情况的人,比如元槿,便知道蔺君泓说的根本就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