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不作理会,回头认真听她们说话。

另一边,楚春月见大家调侃楚流婉的婚事,全然忘记自己——明明刚刚吃到桃花瓣的人是自己,难道他们不该好好帮我张罗张罗吗?!就知道那个楚流婉,楚流婉的!

再听楚流霜说起那么多人物,大家都是夸奖,听楚流霜之意,这些人和楚流婉又都有些纠缠,再想到自己,认识的男人里,好的,居然只有一个楚潮生!

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当下不高兴的搁了筷子,抱臂坐在椅子上。

这样大家交谈了好久,终于到了子时,到了子时,却也不能马上回去歇息,而是要饮酒。不论大小老少,都要喝一些,过年之酒,也就是长久之意了。

楚秋月以前在水礼城过年,可没这么多讲究,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喝酒,她是小孩儿,所以面前只有一杯很小的酒来意思意思,至于像楚源初那样的,就只能用筷子稍微沾一点,然后让他舔一舔作罢。

楚秋月稍微咪了一口酒,她不懂酒,完全品不出什么酣、醇、香之类的东西,只觉得万分呛鼻,眼泪都快出来,不过之后嘴里的确有余香。但楚秋月喝了一口,便不打算再喝,其余人也是如此,只有三位男人,喝的津津有味。

再接下来,就是长辈给小辈“岁岁钱”,也就是压岁钱。

喝过酒,礼数也做完了,岁岁钱也发了,这一年也过去了,大家都纷纷又说了一通吉祥话,各自回房睡去了。

年初一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便有爆竹之声响起,惊得还在熟睡中的楚秋月猛然转醒,扶着脑袋想,他们可真有本事,昨晚那么晚睡,今早这么早就起来。

但既已醒了,又是新年,于是也不再赖床。唤来小绿,让她帮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小绿边帮她梳了个警鹄髻,说:“小姐今日开始便是十三岁了呢。”

楚秋月轻笑一声:“有什么分别?倒是大堂姐和阿姐,她们这长的一岁,才是有意义。”

小绿笑嘻嘻道:“小姐再过两年,不也及笄了么。”

楚秋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出了门,下人们早就已经出来在打扫了,每个人手中或拿着鸡毛掸子,或拿着抹布,在原本就已经很干净的屋子里四处打扫。这取之除旧布新之意,过去的灰尘,过去的不好的东西,都将被扫干净。

然后是把红纸袋贴在大门之前——这个红纸袋呢,上面一般会有“接福”二字,其他人会把名片,也就是飞帖投放进去,用以拜年。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不然一般都是直接用飞帖的。

进了大厅,楚秋月按着规矩做了一圈祝福,所谓做祝福,就是类似现代“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里长辈不会给你红包,因为昨晚已经给过岁岁钱了。

一个个说了过去,长辈们也微笑着说吉祥话,如此一圈一下,方可以吃早饭。

朝食吃的是红烧麒麟面,味道不错,在寒冷的天气下吃这个,格外让人心暖。没多久外面又飘飘洒洒的下了起了小雪,雪不大,积云也不厚,估计下一会儿就会停止。

楚连汀笑了笑,看着屋外道:“好呀,瑞雪兆丰年。”

他只在这里稍微坐了一下,然后带着大家祭祖一番,连朝食也没吃就赶去了宫中,要和皇上一起庆祝新年。

大家吃完了朝食,何相思道:“一会儿我们都出去走走,走一走,祛百病。而且还有一些其他大人的家眷,也需见一见。”

其他人都应了,稍作休息之后跟着何相思一起出了门。

因着楚秋月楚春月并不是楚连汀的真正家眷,所以也没有真正去别人家的必要,只是先在大街上逛了逛,之后和何相思她们会和。楚流霜小孩子心性,也懒得到处去应酬,所以也跑了出来,跟着江倩倩楚秋月她们在街上逛。

结果半路又遇见了楚秋月一点也不想再见的人,林康夜。

他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打扮的人,穿着黑色的袄衣,眼神不知道往哪儿瞟,似乎正在微微的出着神。

楚秋月只当做没看见,想了想,跟楚流霜说起话来,希望借此挡住她的视线,以免她顺手就招呼了林康夜。

开始楚流霜和楚秋月讲着话,也都还好,谁料林康夜却看见了她们,慢慢走过来。

这下拦也拦不下来了,楚流霜看见了他,果然笑了笑道:“咦,这不是林二公子么!”

楚春月原本正在一旁挑手链,一听见楚流霜这么说,连忙回头,看见林康夜,脸上微微露出期待的表情。

林康夜对楚流霜笑了笑:“楚三小姐。”又看向楚秋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楚三小姐。”

楚秋月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林二公子。”

楚春月也插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对楚流霜道:“堂妹……”又顿住,看向林康夜:“咦,这是哪个?”

她是全然不要礼数了……

楚流霜介绍道:“这位就是林二公子啦。”

楚春月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林二公子。我是秋月的姐姐。”

林康夜显然也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楚表大小姐。”

几人既然打过招呼,那就该各走各的了,但楚春月似乎还是有点不想走,而林康夜也站在原地。

楚秋月心里讶异,难道林康夜又看上楚春月了?眼光要不要这么独特啊……

结果却见林康夜正对自己微微做了个眼神,似乎是有事想对自己说。

楚秋月嘴角一抽,猜到那事儿肯定与楚流婉有干系,懒得理会他,只当做没注意道,转身和江倩倩一起离开了。

见楚秋月离开,楚流霜也没想什么,赶紧跟上了,如此一来,楚春月也不得不离开了,临走前还对林康夜妩媚一笑。林康夜却是根本连注意都没注意。

楚秋月往前走了一些,却忽然被从小巷中伸出的一只手给拉了过去,楚秋月刚想大喊,却听得林康夜的声音:“楚三小姐!”

心中一怒,楚秋月头也没回狠狠的往身后人脚上一踩,林康夜没有防备,“嘶”了一声缩回手,有些抱歉的道:“我刚刚有偷偷叫过你,你没听见,不得已只好用这种办法。”

楚秋月看向他:“林二公子,什么事儿?”

林康夜想了想,道:“我想问你,你大堂姐是要开店了么?”

果然!

“是。”楚秋月点点头。

“那……”林康夜又问,“那你可知她是开的什么店,需要什么帮助吗?”

楚秋月不耐烦道:“你问我有什么用,不如直接问我大堂姐!就算你不好意思,也该问我阿姐,就是刚刚你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她和我大堂姐是一起开店的……总之不管怎么说,也不该问我。”

林康夜面色一红,道:“我忽然去别人,多不好。”

楚秋月气的好笑:“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别人!”

林康夜“呃”了一声,道:“虽是如此,但也总好过,好过告诉不相干的人。”

楚秋月继续道:“我也是不相干的人!”

“可是你知道我心思了,那就没关系。”林康夜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我们两个已经有些熟了,不是吗?”

楚秋月只想把林康夜的混球脑袋往墙上撞,半响,道:“不是。”

“……”林康夜一时语塞,道,“那,那我问你,你回答我便是……”

楚秋月怕他真的再来烦自己,于是道:“不瞒你说,我大堂姐估计是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了,毕竟,五皇子已经帮她弄好了。”

林康夜一副大为震动的模样,沮丧道:“她告诉了五皇子,却不告诉我。”

楚秋月看他平常飞扬跋扈的,现在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孩童一般,也的确是好笑,于是问:“你喜欢我大堂姐什么?”

林康夜怔了怔,道:“我喜欢那首《将进酒》。”

“……”楚秋月愣了半天,“啊?”

却见林康夜居然真的缓缓背诵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林康夜背诵完毕,脸上犹是一副感叹的神情:“这首诗大起大落,悲喜并存、狂放激昂,最后止于‘万古愁’,与诗的首句想呼应,整首诗如诗中‘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一般,纵横捭阖,气象不凡,鬼斧神工,教人心中震撼,惊天地、泣鬼神!”

楚秋月听着林康夜解析这首诗,一头的问号。

李太白的将进酒,她自然是晓得的,如此这般的解析,她也是听老师说过的,但是,这和林康夜喜欢上楚流婉又有什么区别?

却听得林康夜继续说:“能写出这样诗词的女子,必然心中有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的心事。她必然有所思,有所想,有所念,却因为世俗和旁人的不解而郁郁不得志……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撼动京师的词的时候,就认为她必然是一个豪放不羁的女子,谁知道见了楚大小姐,却见她温婉和纤,一丝不见我所想象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必然是将真实的自己给伪装了起来……”

楚秋月在一旁的听的几乎要以头抢地,林康夜啊林康夜,你真是脑补高手……虽然将进酒的确经典,也的确可以让人对写诗的人引起无限思绪,但是,之后什么“将真实的自己给伪装了起来”,未免也太不实际了吧……

“好好好,你不必说了,”楚秋月怕他还要长篇大论,赶紧摆手,“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你就是说,你因为《将进酒》而喜欢上我大堂姐。”

“嗯,可以这么说。”林康夜点头。

楚秋月好笑,这首诗可是李太白写的,难道林康夜会因此喜欢上李太白?算了算了,别污了先人……

“好了,我现在也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大堂姐的确是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不然她应该也会找你吧。如果你实在想见她,我估计中午她会回来的。反正要拜见,流霜也晓得你的心思,昨天年夜饭的时候,说起了你呢。”楚秋月道。

“咦,怎么说的我?”林康夜似乎极为感兴趣。

“……”楚秋月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忘记了。”

林康夜:“……”

“总之,你真想见我大姐,中午可以借着随便什么名头来楚府呗。过大年,不就是各家各户的串门?也就是你身份特殊,还要像个好理由。”

林康夜点点头:“嗯,我晓得了。”

楚秋月看了看外面,见那几人似乎都在找自己,赶紧道,“我要出去了,不然我娘她们该着急了。”

林康夜点点头,忽然又道:“诶。”

“又怎么了?”楚秋月扭头。

“没什么,”林康夜支支吾吾的,脸微微有些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好像每次见到你,都挺给你惹麻烦的。”

楚秋月也不客气,点点头:“你晓得就好!你喜欢我大堂姐,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万万不要牵连到别人了!”

“嗯……”林康夜点点头。

楚秋月笑了笑,想,林康夜倒也不是什么无可救药之人,到底是少男怀春,希望以后能更好些吧。

不如一

出去之后,楚流霜眼尖的看见了楚秋月,惊呼一声跑过来:“二堂姐,你刚刚去哪儿了?婶婶可着急了呢!”

楚秋月摆摆手:“刚刚看到小巷那边有好玩的东西,过去瞧了两眼。”

既然楚秋月没事,江倩倩也放了心,一行人继续在大街上逛着,买了些东西。

约莫中午的时候,回了楚府,没多久何相思她们也回来了,楚连平他们也慢慢回来。楚秋月细心的注意到,楚流婉脸色一直很不好看,相反,她身后的丫鬟玉帘却看起来神采飞扬,似乎心情很好。

楚流婉看起来万分憋气,却又碍着人多不好发作。玉帘也没注意到,一个人还乐的很。

饭桌上楚流婉忽然发难,忽然站了起来,对玉帘道:“玉帘,我不坐着吃了,你坐着吧。”

玉帘吓了一跳,脸色由红转白:“小,小姐,你说什么呐……”

楚流婉笑了笑,道:“你惊慌什么?我看你本来就有取代我的意思了。你当小姐,不好吗?”

玉帘吓得跪了下来:“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楚流婉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看我的事情你都了解的很清楚嘛,五皇子问起来,你不也回答的一套一套的,哪里有不敢,不知道呢?”

听楚流婉说道这里,大家心中便都有数了。显然似乎是玉帘不知怎的和五皇子说起了话来,搞不好还详谈甚欢,更搞不好两人聊天的内容还和楚流婉有关系。所以楚流婉知道后,自然是大发脾气了。

“玉帘怎么了?”听到五皇子的名字,何相思皱了皱眉头,看向楚流婉。

楚流婉一脸无奈的说:“我让玉帘去帮我买东西,结果很久都没有回来。我怕她出事,所以去看,结果发现她正和五皇子聊天聊的正欢呢。”

“哦?”何相思笑了笑,“玉帘,你怎么会和五皇子有话题的?”

“奴婢,奴婢只是去买东西,遇见了五皇子,按照礼数打了个招呼。然后五皇子问我小姐呢,我回答了,他又说,我既然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应该知道小姐有什么想要但是没有的东西吧,他想在及笄的时候送给小姐。”

玉帘战战兢兢的回答。

楚流婉笑了笑,道:“是啊,所以我才说,你很了解我么。”

玉帘摇头:“奴婢只说不知道,可是五皇子又问我了一些小姐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楚流婉沉下脸,连笑都懒得装了:“你的意思是,五皇子缠着你喽?还以我为借口,缠着你?”

玉帘立马跪下:“小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

何相思皱了皱眉头,道:“玉帘,你先起来吧。”

楚流婉看向何相思。

何相思对她做了个眼色——这大厅里这么多人,教训下人,未免难看了些。

楚流婉吸了口气,压下不爽的情绪,也对玉帘笑了笑:“好了,我也只是恼你那么久没回来,又和五皇子谈我的事情,其他没什么了……不过我现在看着你,难免还会生气,你先去我房间外面候着吧。”

其实这也算变相的惩罚了。

大厅之中尚有各种香球、煤炭,也不会让人觉得冷,可没有披风可穿的玉帘如果去了外面,那可就只有受冻的份了。

最多就是靠着外面挂着的香球偶尔感受感受暖气,那可真是没什么作用。

但玉帘不敢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就往外走了。

其他人只当没发生这件事情,就继续吃起饭来。

大年初一的饭菜也是很丰盛的,但楚流婉看起来却是意兴阑珊,楚秋月不明白,楚流婉追求者那么多,而且她看起来也没多么喜欢五皇子,为什么五皇子和玉帘多说了两句话,楚流婉就这么生气?

难道是那种“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可以,但别人不可以碰!”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