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笑着道:“其实这风箱着实只是臣的一点小聪明罢了。”

随后指着风箱箱体两端的两个开口道:“这两个开口都是进风口,臣拉住手柄将箱体拉出时,空气从远端被吸进来;当臣推进去箱体时,空气则从较近的一侧被吸进来。如此一来,这一拉一推的过程中,空气便会被挤压,沿着输风口进入炼铁高炉内,便加快了木炭的燃烧。”

“好巧妙的构思!”皇上见张彦瑾毫不遮掩,可见也是有报国之心,他也不会吝啬夸奖,更何况,这是真的巧妙,否则在张彦瑾之前为什么没人想出来?就这仅仅这么一个木头箱子的发明,就可以加大一部分炼铁量,并能节省下不少时间,在一定程度上说,给了北征的军队更为充沛的时间。

战场上风云变化,时间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可以说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旦他们提前准备完毕,非但可以增强将士们的锐气和信心,还可以对突厥一族发动袭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可以给他们制造恐慌感,此次大魏北征,焉有不胜之说?

皇上一挥袖子道:“不错,张彦瑾这个风箱朕就收下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没钱吗,朕今日就赏你黄金千两和两个庄子,你不必谢恩了!”

张彦瑾愕然,望着皇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张彦瑾就知道皇上这是在堵他的嘴。其实这一次若是皇上不来,他没有想着进宫问皇上讨赏赐,毕竟进宫不是说谁想进就能进的,况且他准备交工完成之后就回家,拜见过他伯父张仲谦和老夫人之后,就启程去西州大同,好好看一看他的地。

可今天早上皇上突然从皇宫中出来了,还来到了辎重后营,张彦瑾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刚刚还在打着算盘要不要顺便问皇上讨来榆林的山地,日后挖煤发财用,谁知道皇上居然用这点赏赐就封住了他的嘴。

“还不赶紧谢恩?”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首领李明锐看到张彦瑾不动,就想起了张彦瑾在宫中嬉皮笑脸问皇上讨要大同之地时候的情景,莫非这小子还想和上一次一样,再问皇上要一次地?

张彦瑾经提醒,这才跪在地上道:“微臣谢皇上赏赐!”

“臣有疑惑!”刘延时突然站出来大声道。他扭头看了一眼张彦瑾,面色冷傲。他才不信张彦瑾一个纨绔无赖子弟居然能这么快地赶完工期!

皇上此时龙心大悦,连带着看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刘延时都顺眼了许多,他微微颔首道:“说罢。”

“臣觉得张录事利用如此短的时间就将北征所需战马的马蹄铁全部制作了出来,这其中定然有猫腻,臣以为是张录事在制作过程中偷工减料!马蹄铁事关北征,还请皇上明察!”刘延时声音洪亮,他这句话一出,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彦瑾身上,可以说刘延时把他们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一个京中的纨绔子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就算是有风箱的作用,以及士兵们众志成城,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其实也是他们内心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

因为他们自恃比张彦瑾这等纨绔子弟当中的纨绔子弟要高上许多,但是他们谁也没有信心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北征战马所需的马蹄铁,可是这么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张彦瑾却做到了。

这让他们怎么能接受?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了。

就连褚持恭看向张彦瑾的目光也露出了担忧之色,他不断的在用眼神示意张彦瑾一定要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出来。

皇上静静地看着张彦瑾,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张彦瑾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让他自己决定,真有龌龊,看在他刚立功和他伯父的面上,皇上就一言否了压下去!但是张彦瑾怕吗?

周家父子和褚持恭、陈德让也看了出来,心中一叹,看来皇上对张彦瑾这小子,还是很维护的。

在众人怀疑,幸灾乐祸,担忧种种目光的注视下,张彦瑾淡然一笑道:“皇上,臣刚刚说这些都是因为臣的小聪明,所以提前完成了北征战马所需的马蹄铁制作工程,看来是臣太过于谦虚了,毕竟有些人连臣的这点小聪明都没有。”

当众被张彦瑾嘲笑奚落,刘延时气的面红脖子粗。作为一介文人,宁饿死在房中,也不愿食嗟来之食,更何况被人当众奚落脑子笨?

刘延时气得胳膊一甩,怒视张彦瑾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才能证明你没有偷工减料?”

张彦瑾依旧不疾不徐,他淡淡道:“回禀皇上,想要证明臣没有偷工减料很简单,户部定然会有审查的官员,可以一一核实马蹄铁的质量和数量。”

他转身指着那些一箩筐一箩筐的马蹄铁道:“皇上,臣带领士兵们制作的马蹄铁都在此,让户部官员核实后,便可证明臣究竟有没有偷工减料。”

张彦瑾心中也起了疑惑,这个刘延时突然站出来当众质疑他有没有偷工减料,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毕竟刘延时一介言官,向来目光只是盯着朝中的大臣和皇上,他也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北征的辎重后营,怎么会突然盯上他这个小小的辎重录事?这其中确实是耐人寻味。

至于是不是皇上怀疑自己,这个想法刚刚从张彦瑾脑海中冒出来,就被张彦瑾否定掉了。

马蹄铁会由户部官员审查之后再用到马蹄上面,陈德让和赵国公就算是再和他的伯父是至交,那也是皇上的臣子,决计不会袒护自己,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刘延时当众质疑自己?

况且他是皇上钦定的辎重录事,皇上岂会自己质疑自己的安排?

“臣附议。”陈德让站出来道:“臣这就去安排户部的审查官员,现在就可以审查马蹄铁的数量和质量。”

赵国公见张彦瑾如此自信,也站出来道:“臣也附议。”

皇上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纹:“不必了!”

众人有些疑问,皇上看向内侍总管许禄:“你亲自带去去查,实践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标准,也可以打消大家心中的疑虑。”

许禄立刻领命,许禄这个内侍总管从不离开皇上,就是传旨,也都是交给副总管或者他的徒弟跑腿,这次用上他,许禄心中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让他压住事!

张彦瑾这小子这么信心十足,可见是真的没有问题,但是这小子还是太嫩了,人家要搞他,这里面真有不合格的,他如何能下台?

张彦瑾可不知道这个老太监这么一吐槽,他此时心中一阵羞耻,这话皇上是当做金句使用了吗?这话是日后的毛大大说出来的,却被他抢先用了,不知道日后的毛大大会怎么想?

第33章

好一会儿,许禄才带着内侍们出来, 将一箩筐一箩筐的计数, 丈量, 称量带了出来,隐晦地向皇上摇了摇头。

盛元帝放了心,他原本还以为周齐烨想报复张彦瑾, 然后从中做手脚,现在看来, 周齐烨只是怀疑张彦瑾充数, 到没想用这陷害的法子。

许禄到皇上面前道:“皇上,已经全部审计完毕, 马蹄铁的抽样质量检查全部合格, 数量也符合张彦瑾报上来的标准。”

“大家可都看到了?”皇上环视一周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别人没有做到时, 你们心安理得,可当别人真正做到了, 你们却又心里不舒服, 百般猜忌是不是偷工减料, 心胸狭窄,不思进取,难道朕的臣子都是这样胸襟狭窄的人吗?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这句话你们谁都会说, 可你们又有几人做到了?”

张彦瑾颇有些动容,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皇上,历史上评价是:文治武功,诛狄灭夷,辉耀华夏。

以往他以为这其中包含了大量的美化成分,可现在他才明白,这位皇帝真的是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他,更有甚者,皇上很有可能已经看出了刘延时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刚刚那段话是在敲山震虎。

张彦瑾心中感慨颇多,这才是高明的政治手腕啊。

周齐烨听得是犹如芒刺在背,往后怕是有人要诟病他周齐烨不如张彦瑾了!一想到那些流言,周齐烨心中就极为不舒服 ,可是尘埃落地,结局已定。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在他看来张彦瑾不过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以后日子还长着,张彦瑾顶多只是他官途上的一小块凸起的丑陋石头而已,他何必如此计较?

刘延时被皇上刚刚那段话砸得是面红耳赤,一语不发。

众人看向张彦瑾的目光也不敢再有怀疑,大多都是羡艳张彦瑾的聪明,命好,能接二连三发明出如此厉害的东西,而且还得到皇帝的喜欢和偏袒。

等到皇上一行人从辎重后营当中离开,张彦瑾也等着瑞福等人收拾好东西一起离开。

他在营帐中沉思片刻,才走到了士兵们中间。

这些服役的士兵们好些个都是工匠中的好手,此时马蹄铁完工,他们的服役期也就提前结束了,毕竟他们不像是上战场的士兵们,需要一直在军营当中。

大家看到张彦瑾过来后,都纷纷站起身,却被张彦瑾挥手,示意让他们坐下。

看到工匠们都坐下之后,张彦瑾也盘腿坐在他们当中道:“此番离去,你们是不是就要继续回到西市或者东市了?”

“是啊,服完兵役了,就要继续去东市做木匠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时间大家在一起比赛做工,还真是让人感慨。”

张彦瑾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把目光转移到了那几位老兵身上:“老刘头,你们呢?还要继续留在军营当中吗?”

这几个老兵曾经告诉过他,他们早已经无家可归,不然也不会空有手艺却在辎重后营当中混日子。

大魏朝这个时代国力富强,兵峰锐利。百姓也吃得饱肚子,上战场的士兵们都是年轻的子弟兵,老刘头他们恰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和那些子弟兵们比起来着实是老了一些,却不是步履蹒跚,齿凋牙落的风烛残年之人。

老刘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注视了张彦瑾许久,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这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他们在辎重后营当中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现在张彦瑾就要走了,他们又要何去何从?

“大约还是留在辎重后营当中罢。”老刘头身边的老兵叹息一声,充满了不舍。

张彦瑾诚挚地看着老刘头,老张头… 这几位他亲自从草垛里接过来的老兵们,他们是这辎重后营当中最先支持他的士兵,当初正是他们和鲁铁匠的徒弟们一起占领了炼铁作坊,给他的想法提供了场地。

这些老兵们当时已经是辎重后营中地位最低的士兵了,他们知道他迟早都会离开,却还是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这等狭义之气,他怎么能弃之不顾?

“老刘头,你们可愿意跟我一起离开?我明天就要去西州大同了,你们可愿意和我一起去大同干一番大事?”张彦瑾站起身来,热切地注视着这几个老兵。

老兵们都十分诧异,老刘头思索一阵后才颤声道:“录事,你是要去大同做什么?现在国泰民安,正是和平盛世,你的伯父还是宁国公,你何必想不开去那么一个贫瘠的地方?”

张彦瑾说道:“陛下赐给在西州大同那儿赏了我几座山和几块还算广阔的地,我想要在那里做生意,把大同变成一方富饶之地,你们可愿意跟我去?”

张彦瑾黝黑的瞳孔中散发着热切的光芒,洋溢着自信,可谓是神采飞扬。

若是个别人说了这话,这些老兵们还有其他士兵们肯定是哈哈大笑,觉得说这话的人脑子坏掉了,可这话从张彦瑾口中说出来,他们却动心了。

这一段时间,他们跟着张彦瑾在炼铁作坊当中,张彦瑾用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证明了他的能力和他想法的卓越性。

“录事,我跟着你去大同!”

老刘头站起身来,大声道:“我老刘头当年孤注一掷投奔战场,虽未立大功,却练就了一双拥有好手艺的手,与其在这辎重后营里每日混吃等死,不如跟着录事去西州大同,我相信录事!”

他们这些老兵们即使是拥有手艺,也会被年轻力壮的士兵们排斥,他们占一个位置,那些年轻的士兵们就会少一个人的军饷。毕竟从规定上来看,以他们的年龄已经不能在军营了,他们是战场上下来无路可去,辎重后营才勉强接纳了他们。

“我也去!”老兵们在老刘头的感染下,都纷纷表示愿意跟着张彦瑾。

张彦瑾心中立马乐开了花,这些老兵们在辎重后营当中已经学了多年,可以说是什么手艺都学会了。

在这个时代,若是论哪里的工匠手艺最好,自然是官府招揽的工匠们手艺最好。

年轻的工匠们望着齐刷刷说要跟着张彦瑾干的老兵们,心思也无法再按捺住了。他们都是魏国各地作坊当中的徒弟用来服兵役的,在辎重后营制作各种兵器。

这一段时间他们也深深佩服张彦瑾心思的灵巧和活跃,此时回原来的作坊继续当工匠还是辞别师父,跟着张彦瑾干,倒是成了他们难以抉择的难题。

“我跟着录事干。”这时候一个身材壮硕,脸方面宽,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站了起来道:“录事待人宽厚,又敢于创造,我们干工匠的不就是讲究个创作吗?我明天回去就给我师父请辞。”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要跟着张彦瑾去大同,张彦瑾感觉和自己的推断人数也差不多了,便笑着道:“大家相信我张彦瑾,我张彦瑾自然不会辜负大家,场面上的话张某不会说,只是要和大家说一句,那就是我张彦瑾有一口肉吃,绝对不让你们喝汤!”

出来巡逻的周齐烨恰好听到了张彦瑾这句话,他心中净是不屑,看来早上他觉得大家会把他和张彦瑾相比较实在是风度翩翩多了,张彦瑾不过就是一个无赖土匪而已,谁会把他和张彦瑾比?

张彦瑾此时得意,也不过是利用了些许小聪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皇上这才一走,张彦瑾的粗鄙本性就露了出来,时间一长,他就不信张彦瑾还能处处凭借小聪明春风得意!

与周齐烨不同的是那些士兵们,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是爱听这种有我一口肉吃,就绝对少不了你们的这种实在话。

众人可谓是欢呼不断,声音经久不息。

第二日,张彦瑾就派人给这些老兵和木匠们办了交差的事,这时候,他的权贵身份实在方便,这人不多,就四五十人,而且还是辎重营最边缘的那一撮人,都不用军中长史批,直接找书记官登记交差一下就完了。

而张彦瑾也回到宁国公府,第一件事情便是穿过游走的回廊,往大堂而去。

望着游廊上的精致壁画,心中不胜感慨。这富贵生活的风格果然和战旅生活的风格相差甚远,他此去大同,恐怕短时间内还要生活在一个相对简陋的环境当中,等到他渐渐安顿妥当,他要在大同建一所他居住的庭院。

就在张彦瑾构思着是要建造一所这个时代风格的庭院时,还是要建造一所现代风格的屋子时,他已经走到了大堂当中。

张家老夫人,张博文,张修武,还有张仲谦听说张彦瑾要回府邸,便都聚集在了大堂当中,等待着张彦瑾回来。

第34章

张家的主人此时听家仆通报张彦瑾已经回府了,都纷纷走出大堂来迎接。

“我的孙儿啊, 黑了瘦了。”张家老夫人看到张彦瑾, 蹒跚着走过去紧紧抓住了张彦瑾的胳膊, 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彦瑾,这才抬手抹了抹泪水道:“虽然黑了也瘦了,但是结实了不少。”

“奶奶最近身体安好?”张彦瑾心头一暖, 热切地询问道。

尽管他不是真正的张家子孙,但是这份关爱却是真真切切的。

“安好, 安好。”张老夫人欣慰地笑了。

张仲谦和往日一般, 依旧沉默而内敛,张博文完全继承了张仲谦的性子, 和张仲谦一起站在一旁。

“二哥, 听说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所有马蹄铁的制作,昨天皇上还亲自去辎重后营奖赏你了?”张修武又是羡慕又是激动道。

以前他对他这个二哥一直是看不上眼, 他喜好武学, 每日里都是舞枪弄棒,骑马射猎, 他觉得这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可是他这个二哥是每天不学无术, 逛花楼喝花酒也就算了,还整日里到处惹事,他那时候可是连一声二哥都不愿意叫, 现在却越发叫得顺口了。

他看着秋日阳光下面色沉稳, 身板硬朗的张彦瑾, 是越发佩服。比起大哥张博文老成内敛的性子,他现在倒是更喜欢二哥一些。

“是啊,大家齐心协力,就提前完成了马蹄铁的制作,昨日和户部交接完毕,今日便回来了。”张彦瑾笑着道。

由于外面风大,一家人便走到了大堂里,里面已经有侍女准备好了热茶。

“你为国着想,为皇上效力固然好,可你这一次强占炼铁高炉的行为着实是鲁莽了一些,下一次不可这么冲动了。”张仲谦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严肃,面容上却净是关切的神色。

“是啊,二弟,万一你这一次设计的马蹄铁出了问题,那个时候你又怎么给皇上解释呢?”张博文十分不赞同张彦瑾在辎重后营当中的行为,那天张彦瑾走前还给他保证不惹事,谁知道去了辎重后营就和周齐烨闹了起来,害他如此担心。

张彦瑾心中一暖,他知道这是张仲谦和张博文担心他,便点点头,老实承认错误道:“我以后会注意做事的方法的。”

张修武不像张仲谦和张博文两人想得那么多,他只觉得张彦瑾现在不是好好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又何必说那么多?不过他也知道他要是说这话,肯定会挨骂,就乖乖坐着没有说话。

倒是疼爱孙子的张老夫人道:“二郎也知道错了,再说了,二郎这不是也没有闯祸吗?过去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咱们一家人总算是聚齐了,今天中午,咱们一家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张彦瑾望着疼爱自己的张老夫人,宛若有暖流在心中流过。

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张博文特意安排厨房做了一大桌子饭菜。

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张老夫人坐在中间上位,张仲谦坐在她身旁,张博文,张修武,张彦瑾三兄弟按照岁数依次左右坐下。

“二哥,听说皇上还在西州大同给你赏了一大块地?”酒酣耳热之际,张修武便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二哥,听说是你自己问皇上讨要的这块地方,你怎么敢问皇上讨要地方,你怎么不要一块富裕的地方啊… ”

张彦瑾一听,便想要捂住张修武的嘴巴。他伯父张仲谦一直是忠心耿耿,缄默有礼,进退有度,何时做过问皇上讨要赏赐,还专门把地图拿出来讨要的这种无赖事?

“二弟,你这番作为可真不是君子所为。”张博文立马把刚刚见面时候没有说的话说了出来。上午在大堂谈话时,他便想要说,却被张老夫人打断了,现在张修武提起话头,他便忍不住了。

见张彦瑾没有说话,张博文再次道:“二弟,咱们家历来做事都是光明磊落,哪里有像你这般?”

他着实看不上张彦瑾这番作为,不过转念一想,张彦瑾历来如此,便不再说了。

张仲谦放下筷子,望着张彦瑾,颇有些头疼道:“以后可莫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张彦瑾问皇上讨要地这件事时,周围可是站着不少太监和宫女,这事一出,张家二郎问皇上讨地的事情便在宫中传开了,成为了无聊宫中女眷们的饭后谈资,几天的功夫,就传遍了京中,这实在是和他低调的性子不相符合。

张彦瑾知道张仲谦和张博文只是难以接受,都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便道:“大伯,大哥,你们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莫非是他不想如此,看看昨天皇上那直接赏赐给他千金的样子,是不会再给他第二次讨地的机会了。

张彦瑾有些可惜,他还没有把榆林那块地要到手,看来想要得到榆林的矿藏宝地,还要另想他法。

“伯父,奶奶,大哥,三弟,陛下赏赐给我大同这块地方,我明天想要启程去看看。”张彦瑾顺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是该去看看。”张仲谦倒是十分理解。

张老夫人虽不舍得张彦瑾刚回家就要去西州大同那边受苦,可还是很理解,只是表示要亲自安排人给张彦瑾收拾平常用度。

张修武想要跟着张彦瑾一起去,却被张博文拦住了。

张修武的性子粗犷,张彦瑾无赖,没有规则感,一个张彦瑾就够让他担心了,他实在是怕张修武和张彦瑾在一起,被张彦瑾带偏了。

又叙了一会儿,张彦瑾特意和张博文一块走。

话到了这头,张彦瑾迟疑问道:“大哥,李姑娘在赵国公府怎么样?”

这是张彦瑾一直想问的事了,但是之前他问不出来,就怕一问出来,大家认为他对她有意,到时候得娶她。

张博文这时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张彦瑾:“你真关心,怎么不亲自去看看她,赵国公府,哪里能拦着你。”

张彦瑾顿时不说话了,然后说道:“我这不是怕没提亲事,赵国公府的人给她气受吗?”

张博文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作为嫡长子,也是宁国公府的世子,他必是什么都得注意的,李容娘很可能是自己弟媳的存在,身份又特殊,他当然得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从父亲那里也知道了,二弟现在是陷入矛盾之中,想娶又不甘心娶,所以事情也就只能这么干放着。

“人家可比懂事多了,她在赵国公府安安分分的,一心只和赵国公的小娘子们一起学习,她生性聪明,却不做出挑之事,让赵国公的夫人和小娘子们都喜欢她。”

张博文和张仲谦最喜中庸之事,所以,李容娘这番做法很得他们喜欢。

张彦瑾一听,心里头就放心了。也是,这位虽说还没有修成女帝,但是能成为女帝,心智岂会简单?

区区赵国公府,她肯定游刃有余。

“不过…”张博文又说了一句。

这话说得,张彦瑾心一提,忙问道:“大哥,不过什么…”

张博文皱眉说道:“赵王,这些日子老是去赵国公府,褚重缮好几此暗示我,让你把婚事办了。”

褚重缮是褚持恭的儿子,和张彦瑾没什么交集,和张博文是一路人,走文人路线。

张彦瑾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了,这个混蛋,还惦记李容娘呢?这不是自己上门找死吗?可是心里头那么不爽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幸灾乐祸不是?

这么想着,人就往外走。

“二弟,你现在出去做什么?你不是要去大同?行礼还没收拾好…”

张彦瑾一听立刻停下步子,他刚刚还真想去看看李容娘,顺便去撞撞赵王,给他找点麻烦。

他心里头顿时有些烦躁,也不能去了,这一去,事情还真的定下。

“大哥,我先回院子了。”

张博文也看出了一些张彦瑾的纠结,有些好笑,他点了点头。

回到院子的张彦瑾立刻就大喊:“瑞福,瑞福…”

“死哪去了?”

瑞福终于赶过来。

“二郎,给你正收拾着呢?”

“先不收拾了,去,把今天皇上赏的两个庄子给李姑娘送去,到时候你再赶上我。”

瑞福一听是送主母的,他这是过去卖乖,立刻高兴地应下了。

瞅着瑞福离开,张彦瑾舒了一口气,李容娘手里有皇上的庄子,赵王应该不敢乱来吧,而且他这也是昭示着他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