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韩国公被贬,朝中便势力最大的世家便是瓦解了。

余下便剩下瑞国公府,可这瑞国公然是太子一派,自然不会被排挤,难道韩国公是自知无法自保,索性就丢将保全军士。

韩国公此人倒是看不出是一个重家族情义的人,至少他舍身保全了韩姓一族免于灭族。

“皇上,皇上。”

大臣们纷纷上前喊道。

皇上似乎是在撑着一口气,等到韩国公被人拖下去之后这口气便松了下来,人便晕了过去。

皇上重病昏迷,原本刚刚缓和的局势一下又紧张起来。

太子刚刚上位,地位并不稳固,这个时候若是皇上有什么意外的话,这朝中定然是会大乱起来。

张彦瑾从朝中出来,见大臣们都疾步往家走去,他心里也有些了然。

这些人莫不是都回去商量国家大事去了。

如今圣上身体未愈,那酒楼定然是不能再去了,以免落人口舌。

皇上的病情反反复复,御医们日日夜夜轮流守候,却还是无力回天。

太子自然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不过赵王何晋王也几乎也是同时得知了消息,赶来了皇上的榻前。

“大人,我们要进宫去吗?”赵将军问道。

张彦瑾刚刚收到韩卫送过来的消息,怕是皇上之前就交代过韩卫。

“韩大人进宫了吗”,张彦瑾问道。

“韩大人回太守府了。”

张彦瑾听到赵将军的回答,倒是明白了皇上如此交待韩卫的意思,韩卫是他培养多年的人,自然不会因此而卷入到皇子的争斗中去,张彦瑾回想着韩卫走前说的那句“我韩卫只忠诚于皇上”。

只忠于皇帝怕才是真的,如今,韩卫怕是在等,谁能赢得这皇位,谁便是他的下一任主子。

张彦瑾不然,无论是三位皇子中哪一位登上这太子之位,于张彦瑾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赵王与他积怨颇深,晋王山水不露,卫王心机深沉,张彦瑾将这三人都得罪过,他可不觉得自己在新皇登基后能论功欣赏。

“现在进宫的都有些什么人?”

张彦瑾往着一片灯火的皇宫,在这夜晚,看起来倒像是初升的太阳。

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新生的希望,一切便只看今夜过后。

“皇子都在宫中,瑞国公暗中带人把守了皇宫和城门,赵王和晋王的外援怕是赶不到了。”

看来太子是志在必得。

“城中局势如何?几位国公爷有何动静?”

“郑国公守在皇上的身边,燕国公和荣国公二人不知去处。”

“郑国公可是奉旨入宫?”张彦瑾问道。

皇上榻前的人必定手里拿着即位之人的圣旨,眼下太子只要保证郑国公的安全,等到郑国公宣召之后,便是大权在握。

“是的。”赵将军答道。

他原先是因为将军的原因才陪在张彦瑾的身边,可时日久了,赵将军发现张彦瑾此人行事端正,并无以权谋私之举,做的都的利国利民之事,便真心跟随在左右,不再提回军中之事。

“此时若是强行入宫怕是有谋反之嫌,我们且在家中等着吧。”

张彦瑾道。

皇权更迭,此时宫中怕已经血流成河了。

赵王和晋王若要夺权,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

不过张彦瑾回想起大魏的历史,这卫王无论如何都是下一任的皇帝,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凑那个热闹,还是早些准备休息为好。

“国公,父皇如何了?”

太子守在帘外,问道。

郑国公听到外面兵器交接的声音,哪里不明白太子守在这里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示意太子自己进去看。

赵王和晋王此时被太子的人拦在这太极殿外,三方的人纠缠在一起,打斗和混乱不止。

“五弟,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等要是晚进去一步,可就连父皇最后的一面都见不到了。”

晋王对赵王如是说道。

“四哥说的对,父皇此时病重,定是我们陪伴在侧尽孝的时候,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怕不是此刻,我们该当合力剿灭。”

赵王道,面前这些拦道的人分明都穿着大内侍卫的服装,赵王这话实在是有些勉强。

晋王闻言,点头称是,两位平日互相看不惯的皇子此刻倒才像是亲兄弟,同仇敌忾。

原本还在上风的大内侍卫在赵王和晋王的联手后生生被压了半头。

正当赵王和晋王要冲破这防守时,周勤确是带着人从太极殿那边赶了过来。

“瑞国公,你这是干什么,要和我们动手?”

赵王眼神不善地看着半路插进来的周勤,这人若是刚挡在前面,他就敢把他的脑袋拿下来去祭奠父皇。

“微臣是奉命来保护皇上的,两位王爷若是想进这太极殿也行,把刀剑和人都留下,王爷自己可以进去。”

周勤笑眯眯道,太子大统是天意所归,今日无论是谁都阻挡不了。

“你奉的是谁的命令,是太子还是父皇?”晋王逼问道。

这周勤若是敢说是父皇,他便以欺君之罪将此人拿下,若是敢说是太子,他便以逼宫之罪将此人拿下。

晋王自有他的底气,只要他拿下这太极殿,这大统之位便是囊中之物。

太极殿内,太子来到皇帝的榻前。

眼前的皇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锐意求治,权略善谋的皇帝了。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满头白发,双颊深陷。

“父皇,您要说什么?”

太子将耳朵贴近皇帝的面前,心思则是放在门外的打斗声,若是此刻皇帝死了,那皇帝之位便是他的了。

在这一刻,太子心里有一个刽子手,在凌迟着榻上这位老人的性命。

迟则生变,若是再拖延下去的话,怕不是…

“张彦瑾是…大魏栋梁…你切记要善用他…还有…要留着周家…周家可以…可以掣肘张彦瑾。”

老皇帝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在太子的耳边道。

太子看着皇帝的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把袖子里面的暗钉放回去。

“父皇,只怕儿臣不能顺父皇之意了,玉阳姐姐要谋害父皇你,是儿臣诱导他做的,因为,有玉阳姐姐一天,张彦瑾就不会站在我这边,父皇你又看重三哥,儿臣不想只做一个藩王。更重要的,儿臣快疯了,儿臣为什么会是天残之身,儿臣怕,怕父皇你知道,这样儿臣还有什么机会做上太子!”

皇帝顿时瞪圆了眼。

他一直以为听话的小儿子,竟然会是弑君杀父之人。

太子继续凑到老皇帝耳边:“周勤也好,张彦瑾也好,儿臣一个都不想要,因为儿臣的一位妾室有了身孕,父皇,你知道吗?这个妾室你也认识,她叫李容娘。”

皇帝瞪着太子,眼睛竟然在这时候出了血

“儿臣也没办法,关雀喜欢她,儿臣救了她就只能顺着关雀的心意,不将人还给张彦瑾了,她现在有了身孕,这个孩子是我身边的关雀的,儿臣很是喜爱关雀,一定会待这个孩子视若己出,这个孩子也将会是儿臣的继承人。”

皇帝猛地坐起来,然而只是伸出手指着太子,却再也没有任何气力,就倒在了龙榻上。

太子微微闭眼,然后跪了下来。

“进来吧,父皇驾崩了。”

第144章

宫中红灯灭白灯起。

京城百姓半夜听到宫人的宣告, 纷纷在家点起白蜡烛,哀思先皇。

张彦瑾今夜并未入睡,等宫里的消息到尚书府时, 他便即可叫人去色挂白。

“赵王和晋王可有事?”

张彦瑾送宫人出门, 随后便见赵将军赶了回来。

他虽然没有进宫,却是叫赵将军去了皇宫打探消息。

原本燕国公和荣国公都不见人影, 让张彦瑾颇为担心, 虽然他知道前世继承大统的是太子, 可这燕荣国公若是叛变的话, 这大魏的走向可就不知是何处了。

“赵王和晋王倒是无事, 只不过那瑞国公手里却是有些暗卫。”

能出入皇宫于无人之境,周勤此人倒是有些本事。

张彦瑾对此倒不意外,周勤既然归顺太子一派总归是要拿出点本事来的,皇宫蛇龙混杂,太子不可能把身家都交付给侍卫,而周勤便是太子设立的第二道防线。

皇上驾崩,百官定是要去朝奉。张彦瑾换好官服,等待着天亮。

皇上对太子看重之意实在是超出了张彦瑾的意料, 即便是撑着这最后一口气也要去除一个世家, 想到先皇虽然对自己算计诸多, 却大多是为国, 为民,这先皇也算得上是一个明君。张彦瑾在心中感慨。

大魏皇帝仙逝,享年五十五岁, 谥号为文皇帝,葬于昭陵。

依照旧例,礼部官员着手准备皇帝死后的各种仪仗。

先皇葬入皇陵的第三日,太子正式登基,改年号为新元,尊文皇帝皇后周氏为太后,妾室关氏为贵妃,妾室赵氏为容妃。

新皇登基,手握重权的他,就听了周勤诸皇子年长应去封地就藩一事,于是新皇首先便将赵王和晋王下派到西北和东南。

张彦瑾等人则依旧是照常朝事。

今日张彦瑾从朝堂回来,便将这消息写信于远在边关的伯父。

“大人,这西北然是干旱风沙之地,东南多倭寇和外贼,这两个地方都非民生富饶之地。”

赵将军道。这明显就是流放。

“新皇刚刚登基,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这赵王和晋王能留得一一命,不过是新皇为现仁慈,让天下民众归心。”张彦瑾道。

这封路千里迢迢,赵王和晋王若是在这途中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怪不到当今圣上的头上。张彦瑾想到此处,不由地摇了摇头。

太子登基后,除了借着机会贬谪了赵晋两王一派的人,便是封赏了周勤等人。

周勤从国舅爷的身份一举越位成了首相,将赵国公一派等人都甩在身后。

如今周家势力风头过盛,想必不用等他动手,当今圣上也不会坐由其大。

张彦瑾知道现在新皇为了稳定新朝局势,会大肆用周勤打压其他王爷的势力,并拉拢世家,于是,他就将自己龟缩起来,不参与任何争斗。

原以为有先皇嘱咐在前,这圣上稳定局势就会重用于他,可是没想到新皇想要对他动手。

张彦瑾本本分分地干着自己的公事,周勤就参揍他与民争利,商会苦不堪言,并且拿出了商会联名上书。

新皇目沉如许,他看着张彦瑾,张彦瑾白了一眼周勤,老皇帝在世,怎么不说他与民争利!这些商会,哪里是真正的商人,都是那些士族的势力,皇帝便是再嫩,也不会看不出什么。

倒是新皇这表情,张彦瑾心中一突,之前他不为新皇拉拢,但也没倒向其他王爷,若说和玉阳公主有矛盾,但是玉阳公主也造反了,还是这新皇举报的,可见新皇和玉阳公主感情也不深,这样一来,他和新皇是没有任何矛盾的。

难道是被周勤说动了?

张彦瑾的心思一下子转了无数次。

伯父还在边关,手握兵权,周勤不是傻子,这时候要对他往死里打。

那么这是…张彦瑾心里有数了,这些天,朝堂三审六部都在不断变动着人数,怕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让周勤盯上了,周勤恨他他早就知道了,说服新皇,这户部尚书事关紧要,用自己人代替是最好的,如果新皇耳根子稍微软一些,也是能成功的。

好在,他之前见状不好,已经供应了伯父军队足量的粮草,此时也是无所谓。

“皇上,先帝在世,就曾赞臣臣的产业是为民谋福祉,如今周相参我与民争利,臣也要参揍周相辜负皇上信任,诬告忠良,祸乱朝纲!”

这罪名一出,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这罪名可就重了。

周勤被气得涨红了脸,他这次也不过是从云美人那儿得了些消息,说皇上对张彦瑾最近不满的紧,说是,新皇急需要一些新玩意造福百姓,稳定民心,这张彦瑾说没有好主意,皇上就觉得张彦瑾对他不忠心,还念着先帝。

周勤自然是信的,云美人是他早就培养出来的美人,又是经太后亲手送给了皇上,便是假的,皇上还让她这么透露出来,定然也是不满张彦瑾。

于是,他就来了这一招试探试探。

他根本没觉得会一棒子打死张彦瑾,最多配合皇上让张彦瑾回家休息几日,或者停停张彦瑾的生意,可这张彦瑾的嘴还是牙尖嘴利,拿着先皇出来,这时候,便是新皇也不能再那此事问罪了,先皇才去了多久,便是新皇,也不能反对先皇之前的话。

“行了行了,周相你回去查一查,是谁在诬告张尚书?尔等都是国家栋梁,将相和,天下和,你们可知道?”新皇淡淡地说道。

张彦瑾拱身行礼,但是嘴角抽了抽,新皇的德行,他今日算是看清楚了,比他老子还要假。

周勤也忙躬身,说道:“圣上圣明。”

***

“李御医,朕这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先皇的御用御医李留华依旧是掌管着太医院,他想起皇上召他过去的原因,头皮就开始发麻。

这怎么竟是些要命的不治之症。李留华想起他为需求天底下最好的药材入了这皇宫,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这皇宫深处禁制极多,又怎么会是安身制药之所。先皇于他有恩,他离不得,可如今他的子孙都受这皇城所辖,他更是离不得。

“师傅,你怎么了,从见完皇上之后就愁眉苦脸的?”李御医的小徒弟问道。

“去去去,瞎打听什么,皇上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李留华赶走小药徒,眉眼依旧是都挤在一起,皇上损耗了太多的元本,根本不是药材可以弥补的。

若是他明日给不了皇上想要的答案,只怕是在劫难逃。

李留华想到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这孩子能顺利降生,怕是这天下才能免此一灾。

李容娘得到前朝的消息,淡淡地瞧了一眼旁边做内侍打扮的的关雀,关雀被李容娘这一眼吓了一跳。

他现在都忘不了当初他救醒李容娘时,李容娘那恍如死质一样的目光,随后也证实了他当日的猜测。

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最大的把柄,并且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秘毒控制住了他,更难以相信,这个女人竟然获得了王爷的信任,若非王爷天残,他觉得王爷只怕不会再要他了。

“去,派人给张彦瑾送个口信,让他辞官去江南。”

关雀又被吓到了,指着李容娘:“你…你没有失忆?”

关雀就是知道她失忆了,而且他当初一时所迷,他才好不容易说服王爷留下了她。随后这女人的表现,也确实是失忆了,她不记得张彦瑾,也不记得任何人,恍如一张白纸。

而且她学东西也学的格外快,怂恿王爷暗示玉阳公主造反,拉拢周国公,控制和麻木各大世家都是她的手笔,原本王爷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登上皇位,可是用了她的法子,竟然不到三个月就登基了。

李容娘的目光也有些柔软,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失忆,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年少之时。

说起自己一生,她也算无憾了,但是到临死之前,她还是觉得心累,本以为解脱了,没想到回到年少之时,不过却和她以前经历不一样。

以前这时候的她,被赵王赏给了下人,她逃了出去落水为七皇子所救,七皇子身边的关雀看上了她,自此,也让她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后来,她利用关雀慢慢摸清楚了七皇子的脾性,也知道了七皇子最大的秘密,她一点点穿插在七皇子身边,七皇子终于踢开了关雀。但是她也清楚,七皇子终究是不能人道的,他待她的感情更像是他记忆深处最怀念的乳娘。

再后来,她进了宫,也不怕被暴露身份,因为赵王已经是阶下之囚,然后,她斗倒了皇后容妃,成了皇后,最后成了太后,女帝。

重新回到这时候,她比之前更顺当了,关雀不但半点便宜都占不到,而且还怕她怕得要死,一直为她所控制,七皇子也对她更加亲近,她也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这辈子她不是赵王遗妾,而是如今朝堂最年轻的户部尚书张彦瑾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让她有些震惊,但是随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掩藏住。

否则此时七皇子再喜欢她,她也难逃一死,她藏得很好,可是在她打听清楚的时候,每日晚上她都会有着让自己怅然所失的梦境。

直到最近皇上登基,梦境越来越清晰,她看到昔日她记不起张彦瑾天天给她送礼,也听到他说他只娶一妻的话,又看到他为她挡了一刀,也看到了他要拿命换她平安的事情,。

这心里头涌出来的热切爱恋,是极其真实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原来,一个人的心还能有这么甜蜜的情绪。

她知道这是真实的,她如今的心就是证明。

她现在在布局,她能让原本还要等十二年的七皇子在三月就登基,那么她临朝称制,也会缩短,只是最近的记忆复苏,让她出现了迟疑。

最终,她只能让他避开,到如今地步,七皇子已经成为皇帝,便是她和七皇子和关雀没有关系,他和她在绝对的皇权下,也是回不去了。

不如…

李容娘的目光幽深,原本还带着一点少女情绪的她此时已经完全具备那高高在上,生不可测的女人。

“关雀,有些话不能说的,你可知道?”

关雀立刻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