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担心还是少数,利益和风险并存,萧重乾进宫,对睿王一系而言都是好消息,所以淑妃担心归担心,高兴的时候也是不少的。

其他宫里就纯属焦心了,蒋妃也闹不懂,自家儿子是老二,平时也没少圣人夸,自己自从升上妃位,这几年一直帮着皇后管理宫务,还是先太后当年亲口发话的,如今她在宫里已经是十分体面。

圣人肯让他们母子过得这般体面滋润,自然也是对他们满意的,当然这份满意,淑妃母子和陈妃也母子也各分了一份去,可至少他们几个不分伯仲,谁也不比谁占得便宜多。

所以也一直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怎么现在圣人病倒了,要儿子出来主持大局,却只有睿王一个人的事,她和陈妃的儿子连边都摸不到?

蒋妃大受打击,一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听到圣人宣萧重乾入宫,便把火都发在了安王妃身上:“都是你生不出儿子,自个儿又没本事,倘若当初那个孩子好好活到现在,如今还有萧重乾什么事?”

蒋妃说的是诚王府那个夭折了的庶长子。

诚王妃虽然没儿子确实气短,但也不是任人打骂的,闻言便立即反击道:“即便是还好好活着,未必就有这机缘,大嫂生的还是龙凤胎呢,多好的兆头,您瞧父皇对大嫂家的孩子另眼相看了吗?”

蒋妃冷笑道:“再好的兆头,又不是皇长孙,万岁爷自然瞧不上眼。”

“母妃也别怪王妃了,这次未必就是皇长孙的功劳。”诚王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打断了母亲和妻子的争锋相对。

他在朝堂待了这么多年,政治敏锐度自然也有,比蒋妃看得明白多了,此时便皱眉道:“父皇怕是动了扶老三上去的心思。”

蒋妃愣了一下,急道:“哪就到这一步了?太医不是说你父皇只是哀恸太过,伤了身子,静养一阵就好了吗,他急着定这个作甚?”

自从圣人生病以来,对于他的病情,可谓是众说纷纭,因为圣人拒绝了后妃的探视,这么长时间来,后宫除了皇后和元贵妃,还没别的后妃见过圣人的。

蒋妃对于各种说法将信将疑,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圣人现在只是养病,养好了病就能回去上朝的这个说法。

诚王冷笑道:“父皇倘若没那个意思,现下叫老三主持大局,便只是立了个象征,甭管老三本人如何,只要朝堂不乱就好了。可母妃您瞧瞧,父皇前脚让老三主持大局,后脚把萧重乾接入乾清宫,这分明就是在给老三底气啊!为什么给老三底气?还不是为了让老三早日把权柄握在自己手里?父皇就是在给老三铺路!”

“怎么会这样?”蒋妃有些慌了,“且不提你父皇的身子,他要选人,首先也得是他最宠爱的六皇子罢,怎么就轮到老三了?”

“老六一□□都没上过,这会儿把他推上来,明显不可能。父皇这么急,一两年都等不了,恐怕是他的身子撑不了那么长了。”

安王一面说着,一面眼神闪烁不停。

蒋妃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忙道:“使不得,你父皇现在既然有意,咱们跳出来拦他的路,不就是跟你父皇作对吗?你听母妃一句劝,真要是如你分析的这般,现在着急的人多了去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长春宫那位,她要手段有手段,要圣宠有圣宠,让她出这个头,咱们何必上赶着给你父皇找不自在?”

这已经是宫里用烂的套路了,蒋妃母子两以前没少商量过,早有了默契,只是这会儿诚王却冷笑道:“长春宫那位有个专门拖后腿的儿子,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

蒋妃一脸疑惑:“此话怎讲?”

“儿臣乾清宫院门前扫洒的宫人说,父皇今儿让人去宣旨的时候,老六就在乾清宫陪父皇用药呢。老六再不懂事,也该知道父皇宣萧重乾进宫意味着什么,倘若他不愿意,以父皇对他的宠爱,这旨意哪还宣得下去?”

连一直默默听着不说话的诚王妃,这时候都忍不住嘀咕了:“六皇子到底在想什么?”

“老六被父皇宠坏了,未必就稀罕那个位置。”诚王说到这里又冷笑了,越来越不甘心,打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贝疙瘩,当然不知道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况且就算他不坐上那个位置,以父皇宠爱他的程度,也能把他后半辈子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他做一个潇洒快活的富贵闲人,谁也管不着。

哪里需要像他们这样机关算尽!

“老六若真有意那个位置,早先父皇指婚的时候,他就应该求父皇让他早日成婚,这样才能早日进朝堂——按说父皇不爱进后宫,每日闲时都是老六陪伴左右,元贵妃的枕边风,都未必有老六几句撒娇来得有用,可他偏偏从来没提过,我瞧着皇祖母压着不让他完婚,反而还遂了他的意。”

诚王分析到这个地步,诚王妃也慌了,不甘的道:“难道就没人阻止得了?”

诚王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蒋妃见状还想劝:“甭管如何,能争的就争,不能坐以待毙,可是倘若你父皇已经有了决断,咱们也无可奈何……”

到底还是皇权至上,圣人一句话,他们甭管怎么努力都拗不过,出了认命也别无他法。

诚王只是摆了摆手,低声道:“儿臣自有分寸,母妃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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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宫里头大家伙反应如何,整个天下到底还是圣人说了算,尽管他现在大病在床,他要让萧重乾在宫里住,萧重乾就能住得舒舒服服,比谁都滋润。

简珞瑶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仍是不可避免的牵肠挂肚起来,一开始还好些,时间越长越不是滋味,做什么都感觉缺了点什么一样,便忍不住感叹了:“也不知道六六在宫里住得怎么样。”

萧长风却笑道:“你儿子在宫里比你得心应手,只管放心罢。”

简珞瑶当然知道,且不提圣人对萧重乾的喜爱,单就是皇后和淑妃,也能护萧重乾周全,更何况还有主动请缨入宫的岑姑姑。

别看太后去世了,这么多年的影响力还在呢,岑姑姑在宫里头说话的分量,未必就比哪个主子差些,她既然能主动请缨,入宫照顾萧重乾,自然就有把握将萧重乾保护得滴水不漏。

郑嬷嬷却笑道:“王妃怕是不习惯罢?小主子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王妃这么久的时候,王妃挂记也正常。”

“我才不挂记他。”简珞瑶嘴硬道,“只是这小子也忒没良心了,入了宫也没个消息,平安信不会写?恐怕是在宫里住的乐不思蜀了。”

萧长风听得忍不住发笑,心说他儿子才五岁,勉强认了几个字,会背三字经,能写自个儿的名字,已经算聪慧的了,平安信什么的,还真写不来。

不过萧长风也知道自家王妃嘴硬,笑过之后便温声道:“正巧我明儿要入宫,王妃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重乾?”

简珞瑶摇头道:“他不在府里,我都轻松一大截,没什么好惦记的。”

萧长风忍不住又笑了,点头道:“行,我让重乾给王妃多带几句话。”

简珞瑶嘴角扬了扬,到底没拒绝。

萧长风第二日下了朝,便直接进宫了。

圣人虽然拒绝了大多数人的请见,不过萧长风最近主持早朝,偶尔还是需要入宫汇报工作的,所以见他过来,宫人直接将他迎了进去,态度非常之热情。

萧长风到的时候,圣人刚用完膳,又喝了药,六皇子和萧重乾都陪在一侧,萧重乾还往圣人的碗里看了眼,捏着小鼻子一本正经的道:“都说良药苦口,古人称不欺我,皇爷爷辛苦了。”

萧长风一踏进门便听到自家儿子奶声奶气,还要故作成熟的声音,顿感好笑,心说要是自家王妃在,又该怪自己平日脸板得太严肃,把儿子都给带坏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重乾小时候明明是个小天使,见人就咧着精致的小嘴,笑容灿烂得能暖到人心里去,自从会说话后,嘴巴也甜,用王妃的话说就是自带哄人技能,宫里头大大小小,谁不爱逗弄他?

可是没想到小家伙越长越大,五官越来越精致,却偏偏转了性子,现在爱装小大人,整天板着张脸之乎者也,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萧长风拒绝承认是自己的锅,他端方归端方,却也不至于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

圣人倒是被萧重乾一番话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重乾也知道良药苦口,以后可要注意身子,生了病,就得像皇爷爷一样喝这苦口的药了。”

萧重乾闻言小眉毛小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忙不迭的摇头:“重乾不会生病!”

六皇子见状在一旁哈哈大笑,故意逗弄道:“生不生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笑完见萧长风过来了,六皇子也没欺负了他儿子的窘迫,大大方方的笑道:“三哥来了?也不知道三哥平日里都怎么教重乾的,这孩子怎么就这般有趣?”

萧长风也笑了:“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他自个儿都是个孩子,还跟重乾逗乐子呢。”圣人笑了笑,语气里满是宠溺。

萧长风向圣人行了礼,才道:“父皇今儿瞧着气色不错。”

圣人还没说话,萧重乾闻言已经挺着小胸脯邀功了:“重乾有盯着皇爷爷喝药!”

这也是个故事,萧重乾一开始入宫,的确兴致勃勃,可毕竟年纪小,没离开过父母,等兴头一过,便闹着要回家了,圣人舍不得让他走,自个儿又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李成带着乾清宫一干宫女太监,为了哄住萧重乾委实想破了脑袋。

某次李成灵光一闪,装作求萧重乾的样子请他留下来,盯着圣人吃药。

萧重乾觉得自己用处很大,骄傲了,当下也不闹着回家,蹬蹬蹬跑到圣人跟前一通教训,小小的人儿板着脸跟圣人说教,要圣人按时喝药锻炼身子,他在一旁监督。

圣人倒也没生气,反倒被小家伙这较真的模样斗得不行,非常配合的每次喝药都让人把萧重乾带过来,以至于萧重乾现在还觉得圣人喝药养病,都是他的功劳。

“是是。”圣人闻言附和道,“重乾是越来越厉害了。”

萧长风虽然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但是圣人对萧重乾的纵容和宠溺,他是瞧得见,不由抿了抿唇,道:“父皇可别太惯着他,这孩子鬼精灵,您越纵着,他越得寸进尺。”

“朕的皇长孙懂事着呢。”圣人摆摆手,不乐意萧长风教训宝贝孙子了,遂对六皇子道,“瑾儿,带你大侄子出去玩儿,省得你三哥又要说教。”

六皇子哪里不知道他父皇跟三哥有正事要说?不过他自来对朝事不感兴趣,还不如让他陪大侄子玩儿,当下乐呵呵的把带出去了。

看着儿子孙子离开,圣人才看向萧长风,道:“坐罢,近来朝上可以大事发生?”

“大事倒没有,只是有件小事,还需要父皇亲自裁断。”萧长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双手递到圣人跟前。

圣人不在意的接过,打开瞧了一眼,旋即轻笑道:“联名情愿?朕这还没倒下,他们倒是替朕着急上了,怕朕来不及立太子就撒手人去,先做好准备?”

萧长风垂头不说话。

要说圣人身子不好,自太后去世以来,圣人断断续续也病了两个多月,对于圣人的病情,不但是后宫,朝堂里也众说纷纭,尤其是一向堪称劳模的圣人,现在连朝都不上了,大家伙自然担心他是病得起不来。

那可不行!圣人现在病成这样,还不赶紧立个太子,哪天圣人要是就这么去了,朝堂岂不是要乱套?

所以依着圣人的病情,大臣们不知具体,会请愿立太子,也实属正常。

坏就坏在太后刚去世两个多月,还在孝期,原是禁止一切大型活动的,立太子也是大事,须得避讳着,圣人又是最孝顺的,肯定不愿意现在打扰太后,所谓请愿立太子,其实跟逼圣人也差不多了。

萧长风知道圣人虽然面上笑着,心里未必就这不介意,这才打定主意不说话。

圣人把联名签字的那几页扫了个遍,才把折子往桌上一扔,看向萧长风:“这里头可都是在建议朕立你为太子,你怎么看?”

“请父皇明察,儿臣断没有这样的心思!”

圣人看了萧长风几眼,好半响才轻笑道:“也是,你哪里用得上着急?朕倘若现在撒手人寰,你便是名正言顺的上位,立不立太子,对你而言还真没甚区别。”

虽然圣人的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萧长风却不能认,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圣人跟前,只是还没来得及表明心迹,圣人又摆了摆手,“行了,起来罢,你们什么心思,朕都明白。”

萧长风没能顺利表白心迹,不乐意,最后还是被李成弯腰扶起来的。

“折子的事放一边,李成你替朕宣个口谕,请陈阁老入宫一趟。”

李成应了一声,萧长风倒也没深想,他知道这个折子虽说是有心人煽动,可这么多老臣都签了字,未尝不是想探个究竟。

或者说是不相信他。

圣人这么久没露面了,文武百官没一个见过圣人的,只道听途说,也不统一,谁知道圣人现在好不好,脑子清不清明?

就算圣人连着宣了几道圣旨,可也不排除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形发生,萧长风现在大权在握,倘若圣人病入膏肓,自己都糊里糊涂的,萧长风真跟乾清宫的奴才里应外合,蒙骗世人,他们岂不是被骗的团团转?

圣人想必也是明白了大臣们的担忧,才特意宣了陈阁老入宫。

陈阁老是圣人的帝师,京城都是出了名的正直,陈阁老最小的孙女,又被圣人指给了六皇子做正妻,就等着以后完婚。

现在陈阁老被宣入宫,但凡圣人有半点不对劲,铁定瞒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他更不可能帮着萧长风掩饰。

所以到时候大臣们的担心,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萧长风很放心的出了乾清宫,这确实是件小事,解决完了这个,还有许多大事在等着他呢。

不过萧长风也没有立刻出宫,顺便去给皇后和淑妃请了个安。

等萧长风离开坤宁宫后,皇后和苏姑姑也讨论起来了,皇后忍不住摇头笑道:“本宫是真没想到,头一个坐不住居然是老二。”

“主子怎么知道请立太子这事,是诚王闹出来的?”苏姑姑还有些疑惑,“这折子里除了夸睿王有太子之风范,也没说别的,就算计谋成了,让万岁爷真觉得睿王心大,从而把睿王换下来,可这好事也未必就落到他头上啊,诚王上头还有安王,奴婢私心觉得,圣宠依旧的六皇子,都比诚王有可能,他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老大能耐不行,真把老三排除了,以万岁爷的性子,指不定就是让老大和老二一起,老二心思多,对上老大,总比跟老三玩心眼胜算大。至于老六。”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万岁爷真要有让老六上的心思,还能轮到老三?”

苏姑姑不由自主的点头:“主子说得很是,只是长春宫那位,这阵子怎么忽然消停下来了?”

“她倒是想闹,也得有这个能耐。”皇后冷笑一记,往年被元贵妃压一头的郁气,如今到底是舒缓了不少,“这些日子万岁爷病重,元贵妃能进乾清宫探病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可煽不出枕边风了。更何况宫里宫外都是些人精,往常她盛宠不衰,大家敬着捧着,所以一呼百应,可她自个儿没能耐,眼光全放在宫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了,朝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娘家更是些混吃混喝的,现在万岁爷不提,你以为谁会帮他们母子说话?”

苏姑姑闻言便笑道:“要不说还是主子您聪明,睿王眼看着越来越得万岁爷信任,睿王和睿王妃对您的敬重一向不输于淑妃,往后您的好日子可要来了。”

皇后舒心一笑,含蓄的道:“你当老三无事不登三宝殿呢?他过来给本宫透这个消息,本宫也得好好帮他出口气。”

苏姑姑笑道:“奴婢瞧着蒋妃娘娘近来憔悴了许多,想是帮主子打理宫务累的,主子您也不体谅体谅蒋妃娘娘,这真要把蒋妃累垮了,以后让大家好怎么瞧您?”

皇后点头:“你说的也是,改明儿她们来向本宫请安,本宫可要好好跟蒋妃说说,宫务的事谁都可以做,为这个把身子累垮了真不值当。”

只是皇后虽然打定了主意,最后却没有撤了蒋妃的宫务,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圣人忽然有了别的举动。

“父皇怎么突然让陈阁老教重乾?陈阁老年岁已高,重乾又调皮,这万一……”简珞瑶说不下去了,实在是不想诅咒陈阁老。

毕竟是连圣人都要尊称一句“老师”的人物。

可是圣人这不胡闹吗?陈阁老那么大的年纪,还拉着不让人家告老还乡也就罢了,索性陈阁老平日有特权,可以想上朝就上朝,不想上就不上。换而言之,陈阁老就是个吉祥物,有需要的时候再往朝上搬,不需要的时候只需要静静的坐着就好。

就算是这样,圣人也忒不体谅老人家了,现在可好,竟然还给那么高龄的老人家指派工作,这不是儿戏吗?

就连萧长风也是始料未及的,昨天他还是想当然了,没想到圣人宣陈阁老进宫,竟然是存着这个打算。

不过萧长风却知道圣人这又是在给自己撑腰了,前头刚闹出请立太子的事,圣人置之不理,后脚却把曾经的帝师陈阁老请出来当萧重乾的老师,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第128章 03.15

皇后第二日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同苏姑姑笑道:“本宫先还想着帮老三出口气呢,现下万岁爷宣了这么道旨,本宫倒不好做什么了,免得让万岁爷以为本宫在调拨他们兄弟间的感情。”

苏姑姑也笑道:“主子放宽了心,这哪位王爷做错了事,自有万岁爷去惩罚,比您出手的效果要好太多了。这会儿诚王只怕还反应不过来呢。”

当然圣人请陈阁老出山,给萧重乾当老师的事,不只是打了一手策划逼立太子的诚王的脸,也把元贵妃扇得彻底懵了逼。

她当年辛辛苦苦、伏低做小,甚至忍着先太后的刁难,才好不容易给儿子寻了门好亲事,陈阁老可是她未来儿媳妇的亲爷爷,现在居然变成萧重乾那小崽子的老师?

这年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万岁爷还是直接下了旨,让萧重乾拜陈阁老为师的,全天下都知道了他们的师徒名分,她谋划了那么多年还没能为她所用的关系,现在竟然被那小崽子轻松得到了。

万岁爷这是哪里看她不过眼,要这般跟她作对?

元贵妃这次是真被气狠了,甚至有去乾清宫找圣人理论的冲动,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圣人又下了一道圣旨了。

这次是跟六皇子有关的,圣人直接把六皇子和陈姑娘的婚事定了,就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正好六皇子为太后守完了孝。

盛怒的元贵妃接到这道圣旨,反倒不用林姑姑劝,自己先安静下来了。

殿里一时沉默的可怕。

林姑姑也左右为难,这一次委实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劝自家主子想开些。

其实自家主子想不开又如何,圣人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让陈阁老当皇长孙的老师,彻底切断了主子的后路。

主子不像淑妃陈妃她们,淑妃的娘家安宁侯府就不说了,世袭侯爵,多尊贵体面。就是陈妃蒋妃各自的娘家,也至少能帮衬着。而主子的娘家说白了都是些眼皮子浅的,一朝得意便飘飘然起来,别说帮衬主子,不给他们拖后腿就不错了。

也因此,主子和六殿下在宫里势单力薄,唯有圣人的宠爱可以依靠。

可就像主子说的,除了六殿下,其他儿子也都是圣人的儿子,说句大逆不道的,哪一位登上那位置,对圣人来说有甚区别吗?

况且圣人这般宠爱主子和六殿下,倘若有让六殿下上位的心思,早就封太子,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让人瞧不明白。

主子这才费尽了心思,宁愿让先太后找了把柄,压着不让六殿下完婚,也要让圣人把陈家姑娘指给殿下。

满以为圣宠靠不住,殿下至少有个可靠的岳家帮衬着。现在殿下唯一有指望的岳家,竟然也被圣人亲手推到睿王的阵营了。

其实关键不在陈阁老收皇长孙为徒上,而是圣人的态度。

陈阁老当过帝师,圣人对他的信任和敬重满朝皆知,林姑姑还记得前些年,陈阁老身体不适,要告老还乡,圣人一拦再拦,最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他现在还需要倚重于陈老,往后定了继承人,还需要请陈老出山,亲自调/教。

这番话圣人说得情真意切,陈阁老大为感动,自此再没有提过要告老还乡的事。而且这段故事也自朝堂传到了后宫,甚至整个京城都引以为佳话。

其实圣人当时那番话,除了倍受感动的陈阁老,其他相信的人并不多。就连有所耳闻的林姑姑也嗤之以鼻,陈阁老都到了耆耄之年,可圣人眼瞧着短时间内是没有立太子的迹象,陈阁老还能等几年?

当然就算圣人这话只是在哄陈阁老,那也是出于对老臣的敬重和不舍,姿态摆得这般足,谁也不敢小瞧圣人和陈阁老的君臣情谊。

只是林姑姑现在把过去这段翻出来琢磨琢磨,便忍不住震惊了——圣人的意思,莫非是想告诉世人,他已经决定了睿王?

睿王将近而立之年,本身能力和手腕,世人都是有目共赌的。自从替圣人主持大局以来,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没听见出什么岔子。

连前几日众大臣请立太子,那么明显的挑事,都被他四两拨千的拨给圣人处理了,自个儿半点不沾,风光霁月的的,足以见其手段。

反倒是皇长孙不一般。自皇长孙出生起,便不知因何故被圣人另眼相待,如今圣人正在养病期间,还丢不开,要把皇长孙招来宫里陪——这份宠爱,要她说就是自家六殿下也差些火候的。

圣人倘若真属意睿王,皇长孙作为睿王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少不得就是日后的太子了。圣人对睿王的能力毋庸怀疑,可皇长孙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懵懂小儿,平日里再聪慧也就那样,少不得好好培养一番,才当得起那个位置。

也就是说,圣人做这些,都是在为皇长孙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