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依样画葫芦给老巫婆敬茶,嘴上说:“儿媳林兰给父亲母亲敬茶,祝父亲母亲身体康健,事事顺心。”心里却道:祝你们这对无耻夫妻从此病歪歪,事事心不顺,早遭报应,早下地狱…

两人倒是爽快的接过,韩秋月轻抿了一口,将茶盏放下,示意一旁的翠枝呈上见面礼、

翠枝端了托盘上前,林兰看上面摆放着一对玉如意,一封红纸包。

韩秋月和颜悦色道:“希望你以后相夫教子,早日为李家开枝散叶。”

叶若妍的听到这话咬紧了下唇。

林兰心道:开枝散叶可不在合约范围,不过您老也不必担心,李明允肯定会有后的,而且个个都会比明则的孩子强。

接下来应该是给李明则敬茶了,林兰看李明允就要起身,心想,若是起来了,她这暗亏就吃定了,心念一动,暗咬着牙膝盖用力一沉,随即一阵尖锐的刺痛,痛的林兰脸色发白,这些变态想暗地里整她,她就索性给她们来个苦肉计。

林兰艰难的想要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李明允发现林兰似乎有些不对敬,一把扶住了她,再看她脸色苍白,关切道:“你怎么了?”

林兰一手去遮挡膝盖,一边强露笑容:“没,没什么?”

掩饰的动作太过明显,虚弱无力的否认更叫人生疑。李明允一低眼,就看见她膝盖处藕荷色的裙子上慢慢渗出鲜红的眼色了,脸色骤变。

因为林兰此时面对着韩秋月和李敬贤,这两人也发现了林兰膝盖上渗出的血,不由的面面相觑。

李明允死死的盯着林兰脚下的软垫,声音冷的如同寒冬冰棱:“拿剪子来。”

屋子里鸦雀无声,除了李敬贤和韩秋月,以及站在两人身边的春杏和翠枝,其余人等对李明允突然变脸发脾气深感莫名。

“明允…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李敬贤不悦道。

“明…明允,快扶林兰下去看看。”韩秋月关切道。

李明允沉着脸,轻声问林兰:“你还坚持的住?”

林兰很不安的说:“明允,我没事儿,真的,你别小题大做。”

“周妈,你扶着少夫人。”李明允说着拔下林兰头上的簪子。

周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少爷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明允,先帮林兰看看伤势要紧。”韩秋月瞥见明珠眼珠子乱转,一副心虚惶恐的样子,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禁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整人也不挑时候。韩秋月怒其不争,可这会儿李明允看起来比她更生气,那神情就跟要吃人似的,全然没有刚才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怕事情不能善了,便想着先把事缓一缓。

李明允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蹲下身子,摸了摸软掂,随即拿了簪子用力划开外面的锦缎。

“嗤”的一声,李明允拎起软垫,里面的石头纷纷掉了出来。

众人看傻了眼,这才明白二少爷为何会这么生气,原来是有人在整二少奶奶,众人不由的又生出诸多怀疑猜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李明允重重的软垫子扔在了地上,指着软垫子,目光冰冷如刀:“母亲,这事还请您给个解释。”

韩秋月顿时尴尬万分,明允这种态度分明就是在怀疑她。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这垫子里怎么会有石头…”韩秋月做茫然状,矢口否认。

李明允直视着她,目光带刺,唇角勾起,那抹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一字一顿道:“这正是儿子要问母亲的。”

“明允,算了,我真没事…”林兰做贤惠状苦劝李明允。

李明允冷笑一声:“算了?”他如同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蓦然拔高了声音,那话语里透着极度的失望与愤怒:“算了?林兰头一天进门,规规矩矩的给长辈见礼,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为难她,难道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接受?你们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接受她,用这种方式来祝福你的儿子儿媳?咱们李家在京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爹在朝中更是贤明有加,没想到居然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柔弱无害的女子,咱们李家的颜面何存?”

说罢,李明允愤怒的拉起林兰的手,沉痛道:“靖伯候夫人那样郑重的把你交给我,让我一定要护得你周全,没想到,才进门就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我不对,是我太高看某些人了,既然这个家不欢迎咱们,咱们离开便是,天下之大还愁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明允…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发什么脾气?”李敬贤急声喝道,若是明允就此负气离去,只怕不出一个时辰,京中就会盛传他李敬贤如何如何口是心非,故意刁难儿媳,那他的名声就算毁尽了。他再愚钝也知道之前那些风言风语都是明允弄出来的,明允就是拿住了他的死穴,逼得他不得不妥协。

李明允回头,悲戚道:“父亲,这还用查吗?这软垫可不是我们带来的,是这宁和堂里精心准备的,父亲,您可以不成全我们,但您不能这样羞辱我们。”李明允将“精心“儿子咬的极重。

林兰也忙劝道:“明允,不要这样跟父亲说话,父亲肯定不知道这事,说不定…说不定这软垫子是这里用来惩戒犯错的丫头用的,下人们不小心,拿错了…”

韩秋月听着,心中一亮,忙道:“是啊是啊是下人们拿错了。”

“拿错了?刚才是哪个下人拿的?”李明允厉声道。

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二…二少爷,是,是奴婢…”

一看是珠珠,李明允新仇旧恨齐涌。

韩秋月率先责难:“你个死丫头,平时做事就毛毛糙糙,教了你多少回,还改不了老毛病?也不瞧瞧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拿错垫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明允眸光一敛,咄咄逼人道:“这垫子里掺杂了这么多石头,一拎便知分量轻重,珠珠又不是傻子,连轻重都分不清楚,若非有人授意,她一个丫鬟,就算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拿错一说被李明允轻而易举的推翻。

珠珠吓的噗通跪地,都怪她猪油蒙了心,表小姐给了她几个赏银,说是给二少奶奶来个下马威,叫她吃个暗亏,二少奶奶肯定不敢言语的,谁知道,二少奶奶会跪出血来,她还特意选了些小一点的石子放进去的…这下好了,她铁定要背黑锅了,珠珠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韩秋月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来,今心知今日之事已难善了,李明允原本就恨他,如今被他拿了错处,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岂会善罢甘休?可恨的是,她还不能追查,一查就会查到明珠身上,这个臭丫头,将她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李敬贤也在怀疑韩秋月,李明允虽然称韩秋月一声母亲,但他很清楚,明允心里是痛恨韩秋月的,这下让明允借题发挥,非闹到人尽皆知不可。李敬贤不由恼怒的瞪了韩秋月一眼。

李明则很着急,这事情没法交代啊一交代岂不把母亲给交代出去了?心中不由埋怨,平日多么精明的母亲,怎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再看李明允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李明则只好起身相劝:“二弟啊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何必为了一个不醒事的丫头生气?”

又道:“母亲,您也不能念着珠珠伺候了你几年就对她心存仁慈,咱们李家可不是规矩不明的,您应该重重罚她,好给二弟和二弟妹一个交代。”

韩秋月明白明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忙顺子杆子往下爬:“明则所言极是,是母亲太过心慈手软,治下不严,是母亲的不是。”当下沉了脸喝道:“珠珠,你今日犯下大错,若不重罚与你,难消我心头怒火,来人,把珠珠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珠珠吓的瘫坐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夫人,又看看表小姐。却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心知,这已是最轻的惩罚了,若是把表小姐供出来,只怕会更惨。

“且慢”李明允出声喝道。

他冷漠的看着韩秋月,愠怒道:“母亲都不问珠珠为何要这么做?还是…母亲心虚?”

“明允,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你母亲说话?”李敬贤想阻止明允深究下去。

韩秋月被李明允逼视着,无可奈何,只好喝道:“珠珠,还不从实招来,若是有半句虚言,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用一种威胁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珠珠,希望珠珠能放明白一点。

林兰一直在观察明珠的神色,看她时而松口气,时而又紧张,坐立不安。林兰心如明镜,这次八成是明珠搞的鬼。哼…这回轮到她看好戏了,希望李明允能给力一点。

珠珠在夫人身边伺候的时日不短,早已摸透夫人的脾气,别看夫人表面温和贤惠,其实心狠手辣,得罪了夫人还不如得罪二少爷…珠珠下定决心,痛哭流涕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看老爷夫人为了二少爷的婚事伤透了脑筋,寝食难安,奴婢就把二少奶奶给恨上了,就想着整二少奶奶一整,奴婢原也没想到二少奶奶会受伤,都是奴婢愚钝无知,奴婢愿意受罚。”

韩秋月上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珠珠是个明白人。

姜妈妈这会儿才找到机会插嘴,瞪着眼骂珠珠:“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老爷夫人既然答应二少爷娶二少奶奶,自然是将二少奶奶视为一家人,你一个丫头,不本本分分做事,妄自揣着主人之意、自作主张去捉弄二少奶奶,我看你真是活腻味了。”姜妈妈骂完,又喝道:“还不快将这个不醒事的蠢人拉下去。”

李明允当然不会相信珠珠的话,他一摆手,道:“慢着,恶奴欺主只罚二十大板是不是太轻了?如此胆大妄为,却只略惩小戒,只怕以后这种事还会层出不穷吧”

韩秋月被逼到无路可退,深深呼吸:“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明允嘴角一抽,眼底冷意如霜,静静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按我朝律法,恶奴欺主,理应杖毙。”

珠珠大惊失色,咚的瘫坐在地上,她睁大双眼无法置信的看着二少爷,人人都说二少爷亲和温柔,他怎么会这么狠绝。

她自然想不通,她也不会想到,早在当年紫墨跪在雪地里,她还往紫墨身上泼冷水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下场,她更想不到,二少奶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二少爷心中的那片逆鳞,触者必死。

此时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死,不想被活活杖毙,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忘却了出卖表小姐的后果一样严重,她手脚并用跪爬到二少爷脚下,哀求道:“二少爷,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听表小姐的话,是表小姐指使奴婢这么干的,奴婢没有办法啊…二少爷,请您开恩呐…”

明珠闻言花容失色,跳起来指着珠珠气急败坏道:“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指使你来着?”

韩秋月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死奴才,早知道,刚才就先将她乱棍打死。

李敬贤则是痛苦的扶额,没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明珠。

林兰心底冷笑,珠珠,你还真是给力。

珠珠哆嗦着慌忙从怀里掏出个香囊:“这是表小姐赏奴婢的,还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明珠气急,冲上去一把夺过香囊,扔在地上,重重踩了几脚,嘴里囔囔着:“你胡说你胡说。”她回头急切的对娘说:“姨母,珠珠她愿望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珠珠也急了,既然已经将表小姐拉下水,她只能紧紧攀住这根救命稻草,她哭道:“表小姐,是您说不会有事的,出了事,您会担着,奴婢这才大了胆子,奴婢替您办事,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林兰心里提珠珠加油:咬,再咬,狠狠的咬,狗咬狗一嘴毛,看不闹的你人仰马翻。

明珠先前就忐忑不安,这下子被珠珠供出来,更加慌乱了,她哭到韩秋月怀里,想得到母亲的庇护,韩秋月却是将她推开,她冷声威胁道:“珠珠,你知道,诬陷主子是什么罪。”

珠珠此时已是自顾不暇,那里还注意得到夫人眼中透出来的那股杀意,只连连以头碰地:“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还请夫人,二少爷明察…请二少爷开恩…”

李明则被眼前混乱的情况弄的头痛不已,他不耐烦道:“够了够了,好好的一场喜事,非要闹的喊打喊杀,有意思吗?”

李明允扭头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大哥,若是今日受辱的是大嫂,你觉得有意思吗?”

一直沉静不语,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丁若妍猛然抬头,看向李明允,李明允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李明则脸上。她心底的失望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无法抑制的悲伤。

李明则顿时哑然,他自然不能说有意思,这样说了,就证明他不在乎若妍,他这阵子在若妍面前说的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就都成了谎言。他只好悻悻的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林兰只是想揪出明珠,叫她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过真的要珠珠死,便劝道:“明允,算了吧大哥说的对,今天是咱们的大喜事…”

李明允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就因为今天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我才更不能放过这些宵小之辈,免得长了某些有眼无珠之人的胆子。”说着,他扭头温和的问韩秋月。

韩秋月此刻也是恨不得珠珠去死,杖毙了珠珠,解了明允之气,也许他就不会太怪罪明珠。韩秋月沉声道:“将珠珠拖下去,杖…毙…”

珠珠这下彻底崩溃,哭喊起来:“夫人您不能这样…这不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服…”

夫人下了命令,谁还敢迟疑,几个婆子上前七手八脚把垂死挣扎的珠珠给拖了下去。

李敬贤神色疲惫,是发自内心的疲累,今日李明允表现出来的这种强悍与绝然,让他深感恐慌,这个儿子真的不再是他影响中那个对他惟命是从的儿子了,他已经很难再掌控他,叶心薇的事差点就断送了他的前程,幸亏他用了些手段,才变坏事为喜事,如果再跟明允闹的很僵,只怕当年被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危机会再次爆发,怪只怪,这个儿子太过优秀,太过招眼。无奈的同时,李敬贤清楚的意识到,唯今之计,只有努力跟明允搞好关系,用父子之情去打动他,好在这个林兰看起来还算是个明白人。于是李敬贤不满的瞪了韩秋月一眼,说:“发生这种事,你这个当家主母也有责任,我可不想让别人说什么治家无方的闲话。”

韩秋月诺诺告罪:“老爷息怒,是妾身疏忽了。”

李敬贤又关切的对林兰说:“林兰,刚才只是一场意外,你切莫往心里去,这个家既然接纳了你,便会将你视作一家人。”

林兰忙上前,忍痛屈膝一礼,感激莫名的说:“父亲体恤,儿媳感激,儿媳相信表妹也是无心的,只是顽皮而已。”

韩秋月最怕人此刻提明珠,可林兰偏偏又提,这个林兰打从进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似贤惠,可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说出来的话,每每只会让情势变的更糟糕。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李明允又把目光转向了明珠。

明珠已经看到这位陌生的二哥刚才的阴狠模样,心中畏惧,不由的往后缩退了两步。

“表妹虽不是我们李家的人,可是住在李家就要守李家的规矩,别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恣意妄为,坏了李家的声誉。”李明允用长兄的口吻教训道。

明珠委屈的含泪,敢怒不敢言。

韩秋月忙提醒她:“还不快向你二表哥,二表嫂赔礼?”

明珠不甘不愿的给李明允屈膝一礼:“二表哥,二表嫂,明珠给你们赔礼了。”

李明允点点头,一副大人大量的口吻:“知道错了就好,按李家的规矩,犯了错就要认罚。”

明珠闻言花容变色,韩秋月脑仁突突直跳。

“按李家的规矩,你该去祠堂罚跪半日,可你又不算是李家的人,跪不得祠堂,念在你又是女子,这会便从轻发落,去外面跪上一个时辰吧”李明允闲闲说道。

李明则听不下去了,爆跳起来:“李明允,你以为你是谁啊?开口闭口李家的规矩,父亲母亲都还健在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李明允不以为然的嗤鼻一笑:“大哥此言又差了,作为李家的儿子,自然要把李家的规矩牢牢记在心里,挂在嘴边,时时警醒自己的言行,这有什么不对?至于我僭越发号施令,实在是为表妹着想,若是等父亲开口发落,只怕会更严厉,父亲对子女们的要求可是比对下属还要严厉,要不然你以为父亲清正严谨、大公无私之名是怎么得来的?你若嫌我多管闲事,那便请父亲发落好了。”李明允说着,背了手闲闲的看着李明则。

林兰知道李明允是个腹黑的家伙,没想到却黑到这种程度,让人叹为观止,他就是拿住了李渣爹的弱点,先给李渣爹戴高帽,把李渣爹的话给堵死,然后把这个麻烦的问题抛给李渣爹,李渣爹除了赞同李明允的话还能怎样呢?除非他承认他也是会徇私的。哎呀…看老巫婆气的脸发黑,还要强作镇定,看李渣爹郁闷的快死了,还要强装公正严明,看明珠终于搬了块大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这一场交锋,真是太爽快了。

第六十五章 护身符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五章 护身符

终于盼到一张粉红,谢谢朽木,谢谢所有支持阿紫的亲们,偶耐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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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最终还是去罚跪了。

林兰是被李明允一路抱回落霞斋的。

先前在宁和堂,她要装柔弱也就半推半就了,等出了宁和堂,她想下来,不就是破了点皮,出了点血,又不是重伤病号,至于吗?李明允却不依,那张肃冷的脸上分明写着…不要罗嗦。林兰纳闷,当初李明允被张大户家的小姐调戏的时候还会羞的满脸通红,怎得现在变得这么大胆,美女在怀,面不改色啊…

如此出格的举动自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林兰耳朵都有点红了。有两个丫鬟见到二少爷抱着二少奶奶大步流星的往落霞斋而去,先是惊诧随即羞红了脸。林兰突然意识到,外面的下人也许还不知道之前宁和堂里发生了什么,会不会误以为李明允是迫不及待要抱她去洞房?这个认识让人很崩溃,林兰的耳朵彻底烧了起来。

要说李渣爹和老巫婆真是不像话,就算看不起她这个乡下媳妇,也该给李明允几分薄面,既然说是大喜的日子,好歹也在屋檐廊下挂几盏红灯笼,贴个把喜字,可是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除了经过的花圃里有几朵红色的月季,就再见不到红色了,林兰为了转移注意力,好减几分尴尬,在心里把李渣爹老巫婆鄙视了一通。

“来了来了,二少爷带二少奶奶回来了…”两个丫鬟站在一院门前叽叽喳喳,欢天喜地的囔囔着。

林兰醒神,扭头望去,原是到了落霞斋,院门前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灯笼上还贴着烫金的喜字,一股喜庆的气息扑面而来。

巧柔和锦绣看少爷居然抱着二少奶奶回来的,想到二少爷为了能娶二少奶奶被老爷整整关了一个月,昨日又是亲自张罗布置落霞斋,忙里忙外的,越发肯定了二少爷是真心喜欢二少奶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好好伺候二少奶奶。

听到呼声,白蕙和如意也从里面跑了出来,四人分作两队,屈膝行礼,齐声高喊:“恭喜二少爷,恭喜二少奶奶。”

林兰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李明允置若罔闻,对白蕙等人微微颔首,道:“二少奶奶脚受伤了,你们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帕子,银柳,去拿药箱。”

四人一愣,不是说去宁和堂见礼吗?怎么会受伤?

愣神间,二少爷已经抱着二少奶奶进了门,白蕙忙道:“还不快去准备。”

大家赶紧分头去做事。

林兰已经窘的不行了,挣扎起来:“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李明允道:“你别闹,马上就到了。”

白蕙小跑到前头,推开了正厢的门,李明允侧身入内,把林兰放在了床上。

“银柳,药箱…”

说着李明允挽起袖子,看这架势似乎他要亲自动手帮她处理伤口。

林兰忙蜷起双腿,抱着膝盖:“我自己来,别忘了,我是大夫。”

李明允一怔,他还真是忘了。

“水来了。”锦绣端了热水来。

林兰看着李明允支吾道:“你…你先出去?”

李明允低眉颔首,吩咐白蕙等人:“你们好生伺候二少奶奶。”

其实伤的真不严重,林兰自己有分寸的,不过是膝盖在石子上用力一滑,弄破点皮而已,她才不会让自己吃大苦头。

擦干血渍,林兰挑了点止血生肌的药膏上去,就处理好了。

白蕙有些不放心:“二少奶奶,这样行吗?”

林兰笑道:“没事的,对了,你叫什么?”

白蕙连忙行礼:“奴婢白蕙,见过二少奶奶。”

锦绣也道:“奴婢锦绣,见过二少奶奶。”

林兰笑呵呵的说:“玉容,快把我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玉容笑微微的上前,交给林兰几个香囊。

“一些小东西,不值几个钱,大家拿着玩吧”林兰把香囊分给白蕙和锦绣。

两人又行礼谢过。

“这位是玉容,这是银柳,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林兰和颜悦色道。李明允曾经说过,这落霞斋里的人都是可信的,所以,她没必要摆什么少奶奶的威严。

白蕙和锦绣齐齐应声。

巧柔和如意也来见礼,林兰看这几个丫头锦绣和巧柔活泼可爱,白蕙最端庄老沉,中规中矩,如意介于两者之间,不管是活泼的还是沉静的,那眉眼之间都对她透着新奇与亲近之意,不由的对她们也心生好感。

“白蕙,你们带玉容和银柳去安顿一下,把东西归置归置。”林兰吩咐道,靖伯候夫人送了一车的东西,加上她从丰安带来的,还有叶家大舅送的,想想她的家当还是蛮可观的,要好好理一理。

“是…”白蕙领命带了玉容等人下去,留下锦绣伺候二少奶奶。

她们前脚刚走,李明允后脚就进来了,挥挥手叫锦绣也退下,然后走过来坐在了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兰。

林兰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他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瞳,此时就好似深不见底的一幽碧潭,其中暗潮涌动,你却无法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干嘛这样看着我?”还是林兰先耐不住。

李明允静静望着她,说:“为何不早说?”

“早说什么?”林兰迟钝的反应着。

“你既知道那垫子有古怪,为何还要一直跪着?”

呃原来他问的是这个,林兰白了他一眼:“那你让我怎么办?尖叫起来…里面有什么东西?还是说,这里面有古怪,我不跪了?那岂不显得我失礼?”

李明允正色道:“我宁可你失礼也不要你受伤。”

林兰不以为然道:“那可不行,初次见面,第一印象很重要,你父亲本来就嫌弃我是个村姑,我要再那样做,他们会更讨厌我的,不利于计划的开展。”

李明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兰浑然不觉,还有些兴奋的说:“当然,叫我吃这个暗亏也不可能,所以,我就略施苦肉计,不过,当时我只想把事情闹大,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配合默契,堪称完美,我看到老巫婆气的脸都黑了,心里真是爽快,哈哈哈…笑死我了。”

李明允才知道林兰是故意让自己受伤,好让他借题发挥,可她不知道,当时他是真的恼了,根本不是为了配合她演戏,是真的心疼,真的愤怒,当时,他甚至想过带林兰离开,与这个家决裂。

“我今天观察了一下,老巫婆当真是个厉害角色,明明心里气的要死,面上是一点也不表露出来,心机深沉啊而你爹…算了,你爹我就不说了,至于明则和明珠,这两人根本就是跳梁小丑,兴不起多大的风浪,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不过,明允,那个叫珠珠的丫头…我觉得,她虽然可恶却不至死…”林兰想到李明允坚持不放过珠珠时的狠厉,觉得他做的太过了。

李明允眼中凝起一股冷意,漠然道:“珠珠原本就该死。”

呃林兰有些懂了,想必是珠珠以前干过什么坏事,李明允早就想除掉她,今天算是珠珠自己撞到了枪口上了。

“哦…那就无所谓了,对恶人没必要仁慈。”林兰一直信奉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没有必要姑息。

“嗳?你那个大嫂好奇怪。”林兰突然又道。

李明允心里紧了一下,漠漠的说:“有什么奇怪的。”并不是询问的口气,而是陈述的口吻。

林兰蹙眉沉吟:“怎么说呢?感觉就是怪怪的,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看人,跟个小媳妇似的,她不是什么御史的千金吗?不至于这般低眉顺目,小心谨慎吧?”

李明允无言以对,打从进门开始,他就刻意控制自己不去看若妍,刻意忽略这个人的存在,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他一再这样告诉自己,她已经成为他的大嫂,他就不能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明允…明允…”林兰看他走神了,伸出手在他眼前一晃。

李明允微微一笑,问:“你的膝盖当真不要紧?”

“当然,不过是破了点皮,两天就好了。”林兰嘿嘿笑道。

“那也还是要仔细将养。”李明允看她不像在敷衍,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不过他还是郑重警告道:“以后再不可故意弄伤自己。”

林兰看他严肃的表情,再想到他紧张的一路抱她回来,觉得还是听话一点的好,不然他真的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