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妈妈扶着老太太,姜妈妈神情闪烁的跟在后头。

李敬贤才缓一口气,见老母亲来了,顿时又发作起来,凌厉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大声喝道:“谁让你们惊动老太太的?”

众人皆低头沉默,屋子里只有李敬贤的粗喘和韩氏的抽泣。姜妈妈见到夫人被老爷打的面目全非,那叫一个心疼,几乎忍不住要扑上去抱着夫人痛哭。

老太太在炕头坐下,祝妈妈拿了软靠给她垫上,让她坐的舒服些。

老太太鼻子一哼,盯着儿子冷声道:“你还怕惊动了我这个老婆子?我看你是嫌我老婆子命太长,想早点把我给气死,把我们这些个碍了你的眼的都弄死了,你就快活了…”老太太说着一阵急喘,祝妈妈又忙替她揉背顺气。

这话说的重,李敬贤听得冒汗,不得不偃旗息鼓,一脸惶然道:“母亲言重了,儿子是怕惊扰了母亲,母亲这还病着呢”

老太太瞄了眼缩在明则身后的韩氏,摇头叹息,骂道:“就算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该拿秋月撒气,天还没塌呢你就喊打喊杀的屋里耍横。”

李敬贤急忙辩解道:“母亲,您不知,这韩氏太可气了,今日李家之祸全都是她之过,母亲,您看看这个…”李敬贤从地上捡起那两张借据,上前两步交给母亲。

老太太看不清楚:“这是什么?”

李敬贤扭头瞪了眼明则,冷声道:“你去,大声念给祖母听听。”

李明则把母亲交给姜妈妈,起身上前,从祖母手中拿过两张纸念道:“今向汇通钱庄借白银五十万两,月息三万,为期半年…借款人,李府韩秋月…”李明则声音渐渐轻了下去,面上惊疑不定,看着母亲:“母亲,您借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在场的除了李明允和林兰,以及从始至终参与此事的姜妈妈,其他人都是一脸疑问的看着韩氏。

李敬贤道:“还有,继续念…”

李明则换了张纸,还未开口,脸色已经发白,讶然惊呼:“还有二十万…”

老太太也沉不住气了,问:“敬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妈妈火急火燎的赶来,只说要出人命了,她也来不及细问,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赶过来,她只道是敬贤心情不好,夫妻两又拌嘴。没想到是韩氏背着大家借了这么多银子,整整七十万两白银啊

李敬贤无比厌恶的瞪了韩氏一眼,愤然道:“怎么回事?这个愚妇想钱想疯了,瞒着我,瞒着母亲,瞒着儿子,偷偷的把家中所有积蓄都拿出去开矿山,还拿了李府大宅的房契做抵押,借了七十万印子钱。结果矿山亏了,血本无归,她又开始打叶氏留下的铺子和庄子的主意,儿子就是被她哄骗了,才有了今日之祸…”

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一旁的祝妈妈忙扶住她,劝道:“老太太您千万别急…”

韩氏急声辩解道:“老太太,媳妇虽然有错,可媳妇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明则他性子懦弱,又没什么本事,我这个做娘的,总该替他…”

“住嘴,你还敢狡辩,你若真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光明正大,何须瞒着?你掏这个家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生意失败,这个家会被你毁了?你做这一切的时候,何曾考虑过大家的死活?愚妇啊愚妇,我看你不仅没脑子,还没心没肺。”李敬贤怒骂道。

老太太听到家产全被韩氏败光以后,她想要维护韩氏的心思就彻底湮灭了,敬贤拼搏多年才有今日,整个李氏家族都跟着脸上有光,从此,李氏就能跳出寒门,一跃成为望族,可惜,全叫韩氏给毁了,难怪老爷这么生气,看着鼻青脸肿的韩氏,她真想再添上一巴掌。

李明则此时已不知是何种心情,只觉心中苦涩难当,母亲这回真的错大了。同时他又万分自责,如果,他能早些醒悟,能叫母亲放心,母亲何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

姜妈妈忍不住替夫人叫屈:“老爷,天地良心,夫人只是运气不好,但夫人的出发点是好的,您千万要相信夫人啊”

“呸你这个老刁奴,你别以为本老爷不知道,夫人做的那些恶事蠢事多半是受了你的挑唆,来人,把这个老刁奴拖出去,乱棍打死。”李敬贤忍这个姜妈妈已经忍了很久了,趁机发落了她。

姜妈妈吓的面无人色,颤声道:“老爷,您不能这样冤枉老奴,老奴对老爷,对夫人,对李家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呀…”

李敬贤极怒反笑:“忠心耿耿?忠心耿耿你会让人在刘姨娘的饮食里下水银之毒?”

姜妈妈和韩氏闻言如遭雷击,原来老爷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以为林兰就是个庸医?会看不出你们使的那些卑劣手段?本老爷隐忍不发,原是顾念着夫妻情分,不想弄得家宅不宁,本老爷多次明示暗示过你,可惜,你们非但不知悔改,还沾沾自喜,以为本老爷什么都不知道。”李敬先说着转身对母亲躬身拱手:“母亲,当日幸亏刘姨娘未怀上孩子,要不然,中了水银之毒,孩子就算能保住,生下来也会痴傻或是四肢不全,母亲若是不信,可以问林兰,若是林兰也信不过,可以去问德仁堂的华大夫。”

老太太彻底震怒了,目光如刀,怒视着韩氏主仆,厉喝道:“秋月,你自己说,敬贤可是冤枉了你?”

韩氏怯怯的看看老爷又看看老太太,抖了抖下巴,神情委屈之极,哇的一声哭道:“老太太,儿媳是冤枉的…儿媳就算再愚钝,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姜妈妈也跟着唏嘘:“老太太,老奴什么也没做过呀…”

林兰不禁瞪大了眼,叹为观止,这位主仆的脸皮厚度直追渣爹啊都到这份上了,还能临危不乱,卖力演戏。

“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还以为剪秋和翠萍是你们人,人家早就一五一十的招了。”李敬贤冷哼道。

韩氏和姜妈妈具是一愣,旋即又痛哭起来,只是这一回,是当真害怕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哭的更是悲戚难当。

李明则痛苦的低下了头,心知今日就是救不了母亲了。

李敬贤对母亲道:“母亲,家门不幸,皆因韩氏而起,儿子准备休了她,以正家规。”

老太太只看着韩氏,痛心道:“秋月啊秋月,你太叫我失望了,这么多年,我明着护暗着护,总之就是护定了你,你却是这样回报我…”

韩氏泪眼凄凄的喊了声:“老太太…媳妇知道错了,求老太太再给媳妇一个改过的机会,媳妇,媳妇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好好伺候老爷,再也不自作主张,不拈酸吃醋…”

老太太漠然道:“你虽认了错,可我们李家却不敢再要你这个媳妇了。”

李明则大惊,扑通跪了下来:“祖母,请您三思啊母亲只是一时糊涂,她不是有心的。”

林兰忍不住想笑,明则的说词简直在打老巫婆的脸,一时糊涂?老巫婆的一时该有多长啊改个字,一世糊涂还差不多。

李敬贤怒其不争,骂道:“你少在这里拎不清,还敢替她求情,她若再留在李家,迟早连你一块儿害了。”

明则哀求道:“母亲即便再错,她也是儿子的母亲,还请父亲手下留情。”

老太太喊道:“明则,你起来,你父亲说的没错。”

韩氏绝望了,没想到,老太太狠起来你谁都狠,当真是母子一心啊绝望到极点,韩氏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那张青紫肿胀的脸因为夸张的笑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

良久,她才止住了笑,用一种讥讽嘲弄的眼神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我今儿才知道,原来老爷的无耻绝情都是跟您学的,您真以为当年老爷是被叶氏逼婚的么?”

李敬贤陡然喝道:“韩氏,你疯够了没有?”

韩氏蓦然抬头,挺直了身子,冷冷注视着他,大声道:“是,我是疯了,我叫你给逼疯了,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十足的伪君子,反正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

她转向老太太:“您老生的好儿子,当真是厉害啊把叶氏哄骗的团团转,死心塌地的要嫁给他,又把我哄的团团转,叫我委屈几年,等他将来功成名就了,就休掉叶氏重新迎娶我,您老还真以为是叶氏无耻,其实无耻的是您儿子,什么叶氏逼婚都是假的,是您儿子在人家叶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只为求娶叶氏,当真是情深意重啊…若非我留了一手,叫他写下字据,您老以为就凭您说几句话,您儿子能让我回李家?他就是个骗婚偏财的大骗子…”

(今天太累了,人不舒服,明天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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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狗咬狗(下)

“疯妇,你再胡言乱语,我…我…”李敬贤左右看了看,抄起桌上一只花瓶就朝韩氏砸过去。

众人皆被韩氏一番话惊悚到了,个个瞠目结舌,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娘…”只听得一声惊呼,一道身影急扑过去。

“嘭”的一声,花瓶发出一声闷响,砸在一人背上,随即“哐”的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还未等大家回过神来,韩氏抱着明珠,朝李敬贤凄厉的质问道:“李敬贤,你还是不是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短短一时之间,李敬贤苦心隐瞒的真相,努力在母亲面前扮演的孝子形象,在子女们面前塑造的威父形象被韩氏破坏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是那么的惊讶不可置信,带着询问,带着质问,尤其是明允,那深深的眸子里,充满了失望与悲痛,李敬贤觉得自己就像被剥了皮,赤luo裸的暴露在大家面前,伪装不再,只余难堪与羞愤。他颤抖着双唇,试图挽回局面:“你们…你们不要听这个贱人胡说八道,她已经疯了,说的全是疯话,她是在挑拨离间…”

没有人出声,回应他的只有一道道带着浓烈伤痛的目光,还有明珠那悲戚的哭喊:“爹…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娘?”

祝妈妈无声叹息…原来如此,原来这么多年,老太太都白心疼了韩氏,原来一直被老太太痛恨的叶氏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情何以堪啊祝妈妈担心的去看老太太的反应,只见老太太双目发直,双唇发白,浑身发颤,已是气的说不出话了。

“是,我就挑拨离间,叫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看看你李敬贤一身光鲜外表下是藏着一颗怎样卑劣无耻的心。”韩氏破口大骂,嘶声竭力。她一只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就那一丝缝隙里,迸发出的强烈恨意,仍叫李敬贤一阵惊惧,一个人若是彻底发疯,再无顾忌,是多么的可怕。

“明允,你好好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一直敬重的父亲,你母亲,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我只是提议卖掉你母亲留下的产业,重新置一份姓李的产业,他就心动了,迫不及待了…”韩氏凄然冷笑:“你看,他就是这么无耻,靠着叶家升官发财,却不想承认。”

老太太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韩氏,你说够了没有?”

韩氏瞅着她冷笑,阴阳怪气道:“老太太,您急了吗?看到自己的儿子原形毕露,您急了吗?别急啊…您自己不也是一样的货色吗?说什么对我心存愧疚,一听到我生意失败,您老便不愧疚了,您老就心疼肉疼的巴不得您儿子休了我这个败家的媳妇,真是可笑,您老心疼个什么劲啊,您不是一直唾弃叶氏吗?看不上叶家的银子吗?我帮您败了,不是正合您的心意吗?啊?这会儿子又心疼了?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您和您的宝贝儿子就是其中典范啊…”

老太太只觉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绞在一块儿,绞的生疼,她自认对韩氏不薄,到头来却换来韩氏如此刻薄的言语,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千辛万苦才把三个儿子拉扯大,老大读书没有悟性,老老实实去务农,挣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老三从小身子弱,只有老2敬贤,聪颖过人,学业有成,她一直教育儿子,立业先立德,没想到敬贤和韩氏联起手的欺骗她,害她将叶氏视为祸害,害她也成了不仁不义之人…她一直自诩的正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成了笑话,笑话啊…原来她在大家眼里,只是个愚钝的老婆子,一个卑鄙无耻之人。

林兰真想给老巫婆鼓鼓掌,骂的真叫一个痛快啊骂的渣爹无所遁形,骂的老太婆狗血淋头,这一出狗咬狗窝里斗,当真是精彩绝伦呀

丁若妍被这接二连三的爆料,震惊到无以复加,虽说哪个家里没点污糟事,尤其是那些个高门大院,但似这般骇人听闻的,当真是闻所未闻。她同情的看向李明允,这个一向温文尔雅,气度从容的男子,此时此刻,唇线紧抿,面色如冰,眸光冷然,他的神情是那样冷,可她知道他心里翻腾的是火,此刻的他便是一座沉默的火山,不知道何时就会爆发。

再看明则,看着他那伤心难过的样子,丁若妍隐隐心疼,明则好不容易才重拾信心,振作起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他也不为过,可今日又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丁若妍不敢往下想。

李敬贤再也听不下去了,既然闹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必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扯开和韩氏相拥的明珠,又一脚把姜妈妈踹开,抓着韩氏的领口将韩氏从地上拽了起来,用力摇晃着她,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控诉起韩氏的累累罪行:“是,我们都无耻,就你无辜,就你清白,当初,是谁说,如果能把叶氏弄到手就发财了?是谁说,只要有钱,能过上好日子,受这点委屈有什么要紧?我可曾逼迫过你?这些年,我又可曾亏待过你?你和叶氏同日生产,我是陪在你身边,而叶氏因为难产差点命丧黄泉,我答应你重回李府,好不容易说动叶氏,你却跑去叶氏跟前胡说八道,害的叶氏愤然离家,从此与我阴阳相隔…而你,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尚书夫人,若说对不住,我李敬贤唯一对不住的人是叶氏,不是你…我明明知道你暗中迫害明允,迫害刘姨娘,却顾念这结发的情分,对你一忍再忍,我李敬贤对你已是仁至义尽,是你不知足,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我的底线,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指责别人?”

林兰终于见识到什么叫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渣爹的控诉可谓是字字血泪,能把自己的无耻行径说的那么坦然那么坦荡,把无耻当深情,把无耻当仁义,把无耻当仁慈,我呸什么两榜进士,应该是无耻榜和卑鄙榜的状元才是。

韩氏被他摇晃的如秋风中的落叶,她冷冷的笑着,嘲弄的神情,艰难开口:“李敬贤,我没有脸面指责你,你又有何脸面指责我?要没脸大家一起没脸,有种你杀了我啊?反正我也活腻味了…”

明则痛苦看着互相指责的父母,他无能为力,化解不了这场干戈,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冲出去,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可是,他狠不下这颗心,迈不开步伐,为什么?就在他觉得一切都开始变的美好的时候,在他觉得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时候,他们,他最亲最敬的父母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生生打碎了他的希望,将他打入地狱,为什么?明则一遍遍的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这个贱人,今日我就了解了你这个贱人…”李敬贤恨声说道,一手掐上韩氏的脖子,眼睛里似要滴出血来,他无比后悔,如果,他能早点狠下心肠,早点了解了这个贱人,何至于让自己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夫人…”

“娘…”

姜妈妈还有明珠明则慌忙冲上去,试图从老爷手里救下韩氏。

几个人扭做一团,场面愈加混乱。

丁若妍不知所措,她想向林兰和明允寻求帮助,可他们两只静静的站着,漠然的看着,丁若妍又觉得开不了这个口,其实,整件事,受伤害最深的就是明允母子,叶氏已经不在了,一切恩怨皆化为尘土,而明允却要承受这一切…

“老太太…”那边祝妈妈一声惊呼。

众人都停止了动作,扭头去看,只见老太太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李敬贤吓的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与韩氏算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太太身边,大声急呼:“母亲…母亲…”

祝妈妈摇着老太太的身体:“老太太…醒醒啊…”

可是老太太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口角歪斜,根本就是人事不知了。

林兰和李明允目光交流一下,上前道:“快把人抬到床上去,让她躺平了。”

李敬贤连忙将老太太抱到了床上。

据林兰的推测,老太太是急怒攻心引发的中风之症,还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醒了,怕也要瘫了。

“林兰,你快替祖母看看。”李敬贤着急的把林兰拉到老太太面前。

林兰镇定道:“祝妈妈,烦请您速去落霞斋叫人把我的药箱送来。”

祝妈妈哎了一声,慌忙去了。

林兰在床前坐下,翻开老太太的眼皮,只见双目充血严重,又替她诊脉,脉相更是微弱,情况不容乐观。

“怎样?老太太怎么样?”李敬贤担心的声音都打着飘。

林兰看都不看渣爹一眼,只冷声道:“你们都出去吧叫几个下人进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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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遇劫

姜妈妈见老爷此刻无暇顾及她们,忙对明则小声道:“大少爷,赶紧想办法送夫人出府吧若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夫人和老奴也性命不保啊”

“大哥,帮帮娘吧”明珠也小声哀求。

明则咬了咬下唇,看看围在床前父亲,看看神色担忧的若妍,再看看一脸冷漠的命允,他犹豫不决。

李明允知道老巫婆要逃了,今日设计叫俞莲捅出印子钱的事,就是为了收拾老巫婆,结果老巫婆垂死挣扎,把父亲也拖下了水,倒是意外的收获。老巫婆的下场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被休了,赶出家门,二是被关起来,不论是哪种可能性,他都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于是,李明允漠然转身,离开了房间,只做什么也不知。

明则有些意外,他以为明允知道真相后肯定不会放过他**,一定会阻止母亲逃离,没料到,明允竟然肯放他们一马。

若妍上前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根金条,塞到明则手里,冲他使眼色,明则感激的点点头,拥着母亲和妹妹离开,出了宁和堂,明则立即叫人准备马车,对母亲说:“母亲,这几根金条您带上,你们先去城南的连升客栈对付一宿,儿子今晚再准备准备,明儿个派人把东西给你们送过去,儿子不孝,不能亲自护送您回乡,等风平浪静后,儿子会好好劝劝父亲,再把母亲和妹妹接回来。”

韩氏接过金条,抬头看看这座大宅院,心里充满了不舍和不甘,她知道,她是再也回不来了,不禁潸然泪下,哽咽道:“不必劝你父亲了,我与他已是恩断义绝,倒是你,以后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莫让自己吃了亏,若是将来你有了出息,别忘了来接娘和你妹妹,娘只能指望你了…”

明则不住点头,也是哽声:“儿子一定会的。”又摸摸明珠的头发,怜爱的说:“妹妹,娘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娘。”

姜妈妈不时的向后张望,催促道:“夫人,咱们还是快走吧万一老爷发现了,可就走不成了。”

李明则又把车夫老陈叫过来,叮嘱了一番,让他今晚也别回来了,明则将三人送上马车后,忙又回到宁和堂,见父亲在门外焦虑不安的徘徊着。

李敬贤抬眼看见明则,方想起韩氏不见了,板起脸质问道:“那个贱人呢?”

明则硬着头皮坦白道:“儿子已经把母亲送走了。”

李敬贤暴怒,指着明则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若是那贱人在外面胡言乱语,李家休矣。”

“父亲,母亲不会的,就算为了儿子,她也不会的。”李明则连忙保证。

“你知道什么?那贱人心肠坏透了,她又如此恨我,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李家完蛋。”李敬贤脸色铁青,后悔不已,他怎就疏忽了呢?叫这个贱人跑了,明则是肯定不会告诉他贱人去了哪里,他更不可能兴师动众的派人去找,哎但愿这个贱人还能顾念一点母子之情,不会做出更离谱的蠢事来。

李敬贤板着脸道:“你二弟呢?”

李明则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嗫喏着:“二弟…许是回去了,待祖母这边没事了,儿子去看看他。”

李敬贤忧心忡忡的叹了一气,他知道明允的心里肯定不好过,还指不定怎么恨他。

“你好好劝劝你二弟,别听那贱人挑拨。”

李明则点点头:“儿子会的。”只是,这番说辞,二弟是不会信的,只求二弟能以大局为重,李家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折了。

房门吱呀打开,丁若妍走了出来。

李敬贤和李明则忙迎了上去。

“老太太怎样了?”

“祖母可还好?”

丁若妍面色凝重,微微摇头:“暂时是救过来了,但情况很不妙,弟妹说祖母的情况随时会恶化,从现在开始,祖母跟前不能断人了,得时时刻刻守着。”

李敬贤只觉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足。

“父亲…”李明则连忙扶住他。

李敬贤无力的摆摆手,眼眶里已是泛起了泪光,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神情悲痛,苦涩的叹息:“明则,叫赵管事先把后事备下,万一…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最后竟是哽咽不成声。

李明则点点头,难过的说不出话,祖母对他一直疼爱有加,若真这么去了…叫他们这些做晚辈的如何能心安?

丁若妍道:“儿媳现在去祖母房里,帮祖母的东西收拾一下,弟妹说,祖母现在不能移动。”

李敬贤怅然道:“去吧去吧再叫几个仔细的丫头过来服侍,现在一切以老太太为重。”

丁若妍诺诺。

“林兰要照顾老太太,家中大小事务你就受累些,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问姚妈妈。”

“是…”

马车里,韩氏母女抱头唏嘘。

“明珠啊娘对不起你,叫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本想给你办一份丰厚的嫁妆,挑一个好夫婿,风风光光的出嫁,可现在…都被娘搞砸了。”

明珠不住摇头,眼泪扑簌而下。

“是娘太贪心,鬼迷了心窍,若是那时,娘能再多想一想,也许,就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韩氏后悔莫及。

“娘,您不要再自责了,都是明珠不好,明珠若是不这么任性,肯听娘的话,不给娘惹这么多麻烦,娘也不会如此…”

听她们母女两相互检讨,姜妈妈难过的直掉眼泪。是啊如果当初她能好好劝上一劝,给夫人提个醒,不去开那个矿,就不会陷入困境,越陷越深。

忽然马车骤然停下,强烈的惯性,马车上三人摔成一堆。

姜妈妈惊魂未定,边挣扎着爬起来,急声发问:“出了何事?”

车帘被人呼的掀起,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伸了进来。一个蒙着面巾的大汉,凶巴巴的说:“都下车。”

韩氏忙把女儿护在身后,颤着声,结巴的问:“你…你们是何人?”

钢刀唰的指上韩氏的鼻尖,大汉凶道:“老子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多一句废话,老子就把你的鼻子削下来喂狗。”

(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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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夜

韩氏三人被人五花大绑,蒙了眼,嘴里塞了破布,扔到另一辆马车里。

刚才她下车的时候,发现她们是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被劫的,这些贼人是不巧碰上的,还是专门冲着她来的?按说不可能,连她都不知道今晚她会出府,更不知道自己会路过这条街。可这些贼人若只是为了图谋钱财,刚才为何不搜她的身,或是叫她交出钱财…韩氏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这些贼人早就盯上了她?一直在李府外面候着,尾随到这里才动手的?

感觉到明珠的身子挨了过来,因为害怕,明珠的身体抖的厉害,韩氏用头去蹭明珠的脸,想安慰她,叫她别怕,可嘴被人堵了,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就听见外头有人厉喝:“老实点,不然老子送你去见阎王。”

韩氏不敢再出声,与明珠紧紧挨在一起,希望能给明珠一点安慰,也是给她自己安慰。

马车突然变得颠簸起来,凭感觉,一定是出了城了,因为城里的道路没这么不平坦的。韩氏更加害怕,一到夜晚,四周城门都是关闭的,不许随意进出,可马车没遇到任何阻碍便出了城,可见这帮贼人是有些来头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韩氏等人都快被颠散了架,被人拽下马车,推进了一间房。

只听得有人道:“好生看着,别让她跑了。”

“头儿,您放心,跑不了…”

下一刻,韩氏感觉到手上一松,她连忙挣开绳子,扯下蒙着眼睛的黑布和堵在嘴里的破布,屋内的光线甚是昏暗,加上她一双眼被老爷打了后,越发的肿了,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站着的那个人。

一个穿着半旧短衫,精廋的男子,正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歪向一边,嘲弄的神情。

韩氏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空荡荡的,什么摆设也没有,唯有墙上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这…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绑我来此作甚?”韩氏满心的疑问。

男子只不屑的瞅着她。

“我是户部尚书的夫人,你们赶紧放人,若不然,我们老爷知道了,定把你们全抓起来砍头。”韩氏虚张声势的威吓道。

男子做出很害怕的样子,蹲了下来:“户部尚书,我好怕怕哦”蓦地,他换了鄙夷的神情,拍拍韩氏肿的跟猪头似的老脸:“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老实呆着,惹毛了你爷爷我,有你苦头吃。”说罢起身走人,房门“嘭”的重重关上。

韩氏这才想起来,明珠和姜妈妈不在,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的扑到门边,大声喊着:“我女儿呢?你们把明珠弄到哪里去了?”

门外有人道:“你就不用担心你女儿了,我们兄弟会好好伺候她,保准伺候的她快活…”

韩氏大惊,用力的拍着门,声嘶竭力的哭喊:“你们这帮畜生,不许碰明珠,要不然,我韩秋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再嚷嚷,我放几条公狗进来伺候你。”门外的人威胁道。

韩氏吓的不敢吱声,一想到明珠会被人这些狗贼糟蹋了,她就心疼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她缓缓委顿余地,放声大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宁和堂里,林兰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休息,银柳关心道:“二少奶奶,您去歇会儿吧奴婢在这里守着,若有事,奴婢再来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