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看着茶几上放着的匣子,叹道:“祝妈妈,老太太这又何苦呢?”

祝妈妈摸出一把钥匙交给林兰。

“这是…”林兰困惑着。

祝妈妈潸然道:“这是老太太房中那只大箱子的钥匙,老太太留下的东西都在那只大箱子里,这个匣子里其实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些首饰,老太太心里明白,大老爷也是靠不住的,但老太太还是存了一丝幻想,如果二少奶奶您拿了这匣子,大老爷和大夫人能不闹,那就让老奴把她这么多年的积蓄交给大老爷,可是,您也看到了,就大老爷这副德性,实在是靠不住啊!二老爷已经垮了,若是再把家底交给大老爷,大老爷是守不住的,便是守着,旁人是一分便宜也捞不去,大少爷性子又弱,大少奶奶也没有二少奶奶您这份魄力,所以,老太太唯有把东西交给您,她才能安心。老太太有吩咐,若是将来李家的子弟有出息,那就把这些东西留给他们,若是没有,那就随二少奶奶怎么处置了,老太太说,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叶家给的,留给明允少爷也是应该的。”

林兰默然,老太太啊老太太,您这是给我留了多大的麻烦。

“二少奶奶,老奴也知道这事难办,大老爷和大夫人未必肯善罢甘休,他们都是从小苦惯的,一个铜钱一条命,更何况还有三老爷,如今还不知道三老爷会有什么反应,但这是老太太最后的心愿,希望二少奶奶勉为其难,帮老太太守住这份家业吧!”祝妈妈怅然道。

林兰很无语,她怎么总是碰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老太太这是要把守家的重任交给她,可她凭啥来挑这副重担?李家都是些极品渣滓,她干嘛要管他们的死活?

“二少奶奶,老太太还有话留下来,老太太希望她的后事一切从简。”祝妈妈道。

林兰苦笑:“大伯父还想给老太太风光大葬呢!开口就问我要三万两银子。”

祝妈妈倒抽一口冷气:“大老爷也太不像话了,三万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啊?二少奶奶,您别听他的,他再提这种不着边际的要求,老奴自会去应付他,老奴虽然只是个奴婢,但李家的人都知道,老奴是老太太身边最信得过的人,老奴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林兰无奈道:“这钥匙我暂且收着,到时候再看吧!先把老太太的后事办好,让她老人家走的安心”

祝妈妈又忍不住落泪:“老太太走的不安啊!”

林兰好生安慰了祝妈妈一番,也陪着落泪,翠枝送来丧服,回禀说:“老太太的寿衣穿好了。”

林兰点点头:“我这就过去。”

翠枝欲言又止。

林兰问:“还有什么事?”

翠枝道:“大老爷和大夫人还在老太太屋里,二少奶奶是不是带上几个人过去?”

翠枝这是怕大老爷又要闹。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三伯父来了

姚妈妈等人办完了事,留下两个婆子守着,走到外间,见老爷和大夫人已经换上了孝服,两人坐在那一言不发,垂头丧气的。姚妈妈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这两人,敷衍的福了一礼,带着仆妇们走了。

俞氏懊恼道:“老爷,这三叔怎么还不来?他再不到,老太太的东西可就归了明允媳妇了。”

李敬义哼了一声,有些泄气道:“老三那个病秧子,来了也指望不上。”

俞氏撇了撇嘴:“那不一定,咱们现在是势单力薄,三叔来了,又不需他动手,只要他跟咱们一条心,这事就好办。”

李敬义心烦的瞪了俞氏一眼,埋怨道:“都是你这张破嘴,我不是早警告你,在老太太跟前说话小心着点小心着点,这下好了,坏事了吧!”

俞氏叫起屈来:“怎么怪上我来?我又没在老太太跟前说什么不好的话。”

李敬义黑着脸道:“你一会儿拉着祝妈,一会儿又拉着春杏,打听这个打听那个,也不知道避讳着点,老太太能不对咱们存疑心吗?”

俞氏更委屈了:“这不是你让我去打听的吗?”

李敬义眼睛瞪的滚圆,粗声道:“你个蠢妇,我让你打听,你也不琢磨琢磨该找谁去打听,祝妈她是死心眼,眼里只有老太太,你问她?她不给咱捅篓子才怪。”

俞氏见老爷面色不善,虽然心里委屈却也不敢顶嘴了。祝妈是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婆子,老太太那点底细,祝妈是最清楚的,不找她找谁?况且祝妈是李家的老人,谁知道她会心向着外人。这一次,算是栽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俞氏弱弱的问了一句。

怎么办?李敬义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太太会来这么一手,做的这么绝。之前他是气昏了头急红了眼,没有考虑周全,就跟明允媳妇闹起来,这下,大家撕破了脸,他还落了个大不敬大不孝的恶名,最让他头疼的是,明允媳妇简直是块铁板,油盐不进的,根本没把他这个做大伯的放在眼里。真是一招棋差落了下风,能不能挽回局面都难说了。

“现在急也没用了,还是等老三来了再说,我估摸着他能赶上老太太头七,等老太太满了头七,再来计较这事,这几天,你给我放聪明点,把样给我做足了,不要再跟明允媳妇争执。”李敬义无奈道现在耽误之急是要把先前丢的面子给补回来。

林兰出了灵堂,见所有大门都直直打开,扇扇皆用净白纸糊了廊檐屋角的灯笼也全换上了白灯笼,丫鬟仆从一色的白衣孝服,沉默的忙碌着。

外头孝棚很快搭起,僧众也及时到位。李敬义守灵,李明则负责接待男宾,林兰负责接待女眷,一直躲在缀锦轩的李明珠也露面了,一身孝服跪在灵堂不起眼的角落。

说起来李家的亲眷除了叶家和丁家都不在京城,加上李家如今不似以前风光明允在朝中的地位又很微妙-,所以需要前往报丧的人家并不多,有些人家还不一定会来…对此,林兰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世态炎凉原本如此,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不过,还好明允以前的同僚,裴家陈家宁家丁家还有靖伯侯府都派了人来探丧,叶家大表哥也来了,让林兰和李明则颇感意外的是,四皇子竟然也派人来,不过行事低调,上了柱香就走了。

但李敬义听到四皇子的名头,内心震动不已,吃不准这四皇子是看在二弟的面子上来的,还是冲着明允来的。若是冲着明允来的,那他是不是该重新掂量一下?万一明允将来真能有大出息,他还是不要跟明允媳妇闹的太僵才好。

在老太太过世第三天,李家的三老爷李敬仁和两个儿子赶到了。

李敬仁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路辛苦奔波,折腾的只剩半条命,要不是两个儿子搀扶着,立时就要倒下去。一道李府,看见府门前扎的大白绸花,挂的白灯笼,李敬仁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大儿子李明栋赶紧替他揉背顺气,哽着声劝道:“爹…您别太难过,老太太这是喜丧…”

二儿子李明柱也劝:“爹,您千万保重身体。”

李敬仁定了定神,哇的一声哭出来,踉跄着往里奔:“娘···…儿子不孝,儿子来迟了…”

林兰歪在偏房的榻上稍作休息,都三天没怎么合眼了,刚迷糊,就被一声嚎啕给惊醒。林兰直起子问:“外面是谁?”

银柳说:“奴婢去看看。”

如意进来报:“二少奶奶,三老爷到了。”

林兰惊的睡意全无,霍然起身,忙出了偏房。这几日她一直在等这位三伯父,而且是一种备战的心态在等这位三伯父的到来,李家三位老爷,已经出了两个极品,林兰实在不敢对三伯父抱有什么希望。这三天,大伯父还算安生,孝子贤孙的模样做的不错,哭的还算卖力,几度伤心欲绝,但林兰知道大伯父不过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是三伯父和大伯父联起手来······林兰不是怕他们,实在是现在情势不容乐观,秦家那边肯定恨毒了明允,若是这个时候李家传出叔伯跟侄媳妇为争遗产大闹灵堂的丑闻,就是给秦家拿到话柄,那就真的是灾难了,她不得不顾忌啊!.

李敬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棺材上乱扒,想要再看老母亲最后一眼,明则和明栋死死拉着,一力劝慰。

“爹…您节哀吧…”

“三叔,老太太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李敬义也抹着泪,带着哭腔道:“三弟,你就让母亲安心的走吧!”心说:三弟,你这戏演的真够卖力,在家时怎不见你这般孝顺?

李敬仁捶胸顿足哭喊着:“娘啊…儿子不孝啊······儿子都没能给您老人家送终,儿子不孝···…”哭到伤心处,李敬仁再也支持不住,晕厥过去。

林兰一出来就看见三伯父倒下了,忙道:“快把人扶进偏房放平了,银柳,去取我的药箱。”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李敬仁抬了进去,林兰用银针在他的人中和液门穴,李敬仁缓缓苏醒,一醒来又是哭,大家怎么劝也劝不住。

林兰看三伯父面色晦暗,显然身体状况很不好,若再这样哭下去,怕是情况不妙-。忙开了副镇定安神的药,命人速去煎了来。

好不容才让三伯父安静下来,林兰累的一身汗。明栋跟明则相熟,拉着明则戚然道:“父亲身体不好,我们已经尽快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明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多想了,照顾好三叔的身体要紧。”

明栋黯然点头:“堂兄,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吱声。”

李敬仁平复下来后,哀声问道:“老太太临终可有什么交代?”

一屋子的人皆沉默,李敬义看看林兰,开口道:“三弟,你一路辛苦,刚又伤心过度,还是先休息一会儿,这件事,为兄稍候再跟你说。”

李敬仁执着着:“不,我现在就要知道。”

想想自己没能赶上送老母最后一程,已经是终身遗憾,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母亲临终有什么交代,有什么心愿未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好帮母亲了却心愿。

李敬义琢磨着,现在当真不是说话的时候,若是他说母亲把东西交给了明允媳妇,那不就等于他承认那是母亲的遗愿?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若是明允媳妇出来说话,那他怎么办?反驳吗?再闹一场?在没有把握之前,他是不会再跟明允媳妇起冲突的。李敬义不禁气闷,这三弟怎么这么傻呢?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

林兰也是犹豫,别看三伯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万一跟大伯父一样是个财奴,听说老太太把东西都交给了她,也不依不饶的闹起来怎么办?这大白天的,前来祭奠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要是闹起来,就好看了。

祝妈妈看二少奶奶神色不定,犹豫片刻,便出来说话:“三老爷,老太太临终有遗言,李家以后就靠明允少爷了,老太太把她的东西也交给二少奶奶,由二少奶奶妥善保管。”

祝妈妈说的很委婉,老太太是把东西交给二少奶奶妥善保管,而不是给了二少奶奶。

李敬仁听着又抹泪,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祝妈妈和林兰面面相觑,这三老爷的反应有点出于她们的意料。

不管怎样,林兰还是暗松了口气,只要三伯父不在这里闹起来就好。

李敬义愕然的看着三弟,三弟是伤心过度人傻掉了还是怎么的?就没点意见?他可还指望着三弟跟他统一战线,夺回遗产呢!

李敬义再三忍耐,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罢了,等三弟清醒些再跟他好好谈谈。

第二百六十四章 挑唆

下人送来孝服,李敬仁父子三人换上,李敬仁就要去给老太太守灵,明栋劝道:“父亲,您这会儿站都站不稳了,如何给祖母守灵?还是儿子替父亲去守灵,等父亲身子好些了,再去尽孝心,祖母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罪父亲的。*.

明则也道:“是啊三叔,您先养好身子,老太太的后事还有得忙,侄子可还指望着三叔呢!”

李敬仁这才勉强点头。

有明栋和明柱在此,明则总算能腾出手去办别的事,林兰也要去安排各种琐事,这灵堂就留李敬义和明栋兄弟三人。

李敬义见明则和林兰都走了,又回到偏房。

“三弟,你对老太太临终遗言,有什么看法?”李敬义开门见山的问。

李敬仁犹自沉浸在哀伤中,闷闷的说:“既然是老太太的遗愿,我们做儿子的自然是要遵从的。”

李敬义急的跺脚:“三弟啊三弟,你可知道老太太把她手里的东西都交给明允媳妇了,那不是几百两银子的事情,二弟每年都会孝敬老太太一大笔银钱,数目可观啊,还有老太太名下的地契房契,你算算有多少,这少说也有几万两,全交给了明允媳妇,那咱们可就什么都轮不上了,再说,你我兄弟具在,凭什么把东西交给明允媳妇?”

李敬仁抬头平静的看着激动的大哥,说:“老太太说了,李家以后就靠明允了,这东西交给明允媳妇也是应该的。”

李敬义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三弟,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老太太不把家底留给儿子,却交给一个孙媳妇,这事传出去,外头的人会怎么想?定是儿子不贤孝,老太太才出此下策。到时候,你我还怎么做人?不得被人戳脊梁骨骂死,被口水淹死?”

李敬仁怔住,这…他可没往深处想。

看三弟神色动摇。李敬义再下一城:“以前李家有二弟罩着,你我才有好日子过,明允虽是咱们的亲侄子,但再亲能亲的过自己的兄弟?再说,我来的这些日子可是听到了一些闲话,明允对你我可是意见大了去了,你想。当初二弟停妻再娶,这事咱们可都是知情的,叶氏怀恨而终,明允能不恨咱们?咱们将来还能指望上他?三弟啊!你我倒是无所谓,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但咱们不得不为咱们的子孙后代考虑考虑。[].”

李敬仁眉头蹙的更紧,大哥说的有理啊!可这是母亲临终遗言…李敬仁很纠结。

“三弟,老太太自打中风后。就口不能言了,我好歹伺候了老太太几日,说实话。老太太连发个音都是含糊不清的,哪来什么遗言,我看,定是明允媳妇收买了祝妈,故意而为,老太太临终的时候,我也在,我根本就没听到老太太说什么遗言。”李敬义道。

李敬仁错愕不已:“老太太没说吗?”

李敬义定定的瞅着他:“绝对没有,我敢断定是明允媳妇和祝妈搞得鬼,要知道二弟被抄家后。除了这间宅子,别的产业都没了,明允媳妇这是在图谋原本属于咱们的东西。”

李敬仁奇道:“那大哥当时为什么不反驳?”

李敬义摇头叹息,在床边坐下:“你以为我没反驳吗?当时我和你嫂子差点跟人拼命,这可不是光钱财的事情,还关系到你我兄弟的名声。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怎奈,他们人多势众,我和你嫂子又能怎么办?这是他们的地盘。”顿了顿,李敬义又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三弟,我想,你我联手,应该能对付他们。”

李敬仁默然,明允媳妇是这种卑鄙的人吗?似乎不像啊!他对明允媳妇是不了解,但对祝妈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祝妈对老太太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帮着明允媳妇算计老太太呢?再说,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大哥早就收到了老太太病危的消息,却没有告诉他,而是大张旗鼓的,美其名曰修缮老太太的住所,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大哥是在找老太太留下的东西,这也是导致他没能赶上送老太太最后一程的缘故。所以,李敬仁觉得自己不能只听大哥一面之词,若是老太太当真有此遗言,肯定是大哥叫老太太失望了。

“大哥,这件事,还是等老太太的后事办妥了再议吧!”李敬仁敷衍道。

李敬义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老太太尸骨未寒,咱们不宜大闹,不明就里的人还道咱们叔伯联手欺负侄媳妇,哎!我是真没想到,明允媳妇会是这种人。”

翠枝端了茶具进茶水间,见春杏坐在那里发呆,翠枝道:“春杏,在干吗呢?花厅传茶了。”

春杏回神,神色有些慌乱:“哦,我这就去。”

翠枝从柜子里重新取出一套茶具,打开茶罐,用木匙往茶杯里放茶叶,边道:“算了,还是我去吧!看你这样心神不宁的,回头别把茶水洒客人身上了。”

春杏这会儿的确心里很乱,今早大夫人找她说话,许了她很多好处,要她证明祝妈妈是被二少奶奶收买了,编造老太太遗言,妄想霸占老太太的遗产…她知道大夫人一味对她示好定是有所要求,但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果大夫人得逞了,二少奶奶就成了贪图钱财,谎造遗言的卑鄙小人,那她可就是害了二少奶奶了。她是很想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可二少奶奶待她们不错,她怎能做这种事去害二少奶奶呢?一边是自己的将来,一边是二少奶奶的名声,春杏真的很纠结。

翠枝见春杏低着头绞着帕子不搭话,想了想,问道:“春杏,咱们在一起快四年了吧?”

春杏抬眼,神色茫然,不知翠枝这是何意。

翠枝又道:“以前咱们一起伺候夫人的时候都是什么心情,你还记得?”

春杏黯然,当然记得,夫人喜怒无常,下手狠辣,她和翠枝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出一点错,就惹祸上身。

“以前,咱们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夫人那些手段,想想都可怕,那时,你常念叨,希望夫人那些损人的差事不要落到你头上,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你我都瞧见了,珠珠、田妈妈、巧柔、白蕙、姜妈妈她们帮着夫人对付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恶事做尽,哪个是有好下场的?这不是因为二少奶奶厉害,而是这些事都是有损阴德的事。你再看看落霞斋的下人们,她们哪天不是开开心心,为什么?因为二少奶奶好,因为二少奶奶从来不会叫她们去害人。春杏,大道理我不懂,也说不来,但我知道,如果一个人叫你去害人,哪怕她许再多的好处给你,你也不过是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事成,你我良心何安,事败,就只有做替死鬼的份,春杏,你以为大夫人为什么找上你,因为我不肯配合她。”翠枝静静的望着春杏。

春杏惊愕不已,惶恐的看着翠枝。

“我知道大夫人找你什么事,这件事我也没跟二少奶奶提起,没跟任何人提起,我以为你我是吃过苦头的人,会长记性,但我今日看你这般心神不宁,我真的很失望,我不希望你误入歧途,我敢跟你打赌,大夫人是不会得逞的,大夫人有夫人精明吗?夫人想了多少法子都斗不过二少奶奶,大夫人她能行?她那点伎俩,二少奶奶会瞧不出?春杏,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别一失足成千古恨。”翠枝干脆利落的说完,端了茶水出去了。

春杏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自以为瞒的好好的,没想到翠枝早看在眼里。翠枝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的她魂不附体,是啊…连翠枝都能看出来,二少奶奶她会不知道?春杏不禁冷汗涔涔,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若答应了大夫人,就沦为不仁不义之辈,别说大夫人斗不过二少奶奶,就算大夫人赢了,只怕未必会兑现诺言,到时候,她里外不是人,不行,她得赶紧找二少奶奶说清楚才是。

翠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暗叹,二少奶奶料事如神啊!周妈找她的时候,她还不信,还为春杏辩护,没想到她按周妈教的话这么一说,春杏的脸都白了,原来,真有这事,翠枝不禁后怕,幸好大夫人找上的不是她,大夫人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殊不料,她的一举一动都已在二少奶奶的掌控之中。现在只希望春杏能及时醒悟,不要被大夫人利用了才是。

“翠枝…”翠枝刚要走,春杏追了出来,翠枝顿住脚步。

春杏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没有人,拉住翠枝道:“翠枝,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夫人是想叫我做些不好的事,可我没答应。”

翠枝心说:你没答应,那你苦恼什么?害怕什么?

春杏弱弱的支吾:“我…我一直想告诉二少奶奶来着,又怕二少奶奶不肯信我。”

翠枝挑眉道:“你真没答应?”

春杏举手发誓:“我若骗你,叫我天打五雷轰…”

翠枝道:“行了行了,别赌咒发誓的,我信你还不成吗?这事,你得赶紧告诉二少奶奶才是。”

春杏道:“我想告诉来着,可二少奶奶身边一直有人,我找不到时机。”

翠枝想了想:“这事就交给我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造谣

此刻花厅里坐着的,正是裴芷箐母女二人,裴芷箐前日已经来过一趟,是裴夫人一定要来看看林兰,所以今日又特意陪母亲过来。.

裴夫人见林兰一身孝服,身形越发清瘦,双眼也熬的布满血丝,不禁唏嘘感叹:“若是你公爹不曾出事,兴许老太太也不会这么快就…如今事事都得你一个年轻媳妇来操持,真是难为你了…”

李家的衰败来的既突然又迅猛,叫人颇感意外,意外之余又是感伤,李大人和自家老爷虽谈不上挚友,这关系却也比旁人要更亲密些,再加上老爷十分喜爱明允,一度曾有心把芷箐许配给他…哎!若不是当年明允和叶氏突然离家,说不定,两家已成儿女亲家,裴夫人念及两家的交情,见到如今李家全靠林兰一人在操持,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林兰自嘲的轻哂:“幸好有大舅母派人来帮衬,要不然,我这两眼一抹黑的,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大实话,古代丧礼的繁复程度大大超过了林兰的认知,其中有许多讲究,一处不妥就会遭人诟病,即便有叶家的人帮忙,林兰也不敢马虎大意。

“这是够为难你的,莫说你一个年轻媳妇,没经过这种大事,便是有经验的老人也得忙的焦头烂额,要不…伯母也派几个人手过来?”裴夫人好心道。

林兰婉拒:“谢谢伯母好意,眼下人手已经足够应付了。”

裴芷箐道:“母亲,这事,我前儿个就问过林兰了,还是陈家太公特意嘱咐我问的,她也没答应。”

林兰苦笑着,她拒绝芷箐的好意也是有苦衷的,大伯父夫妻两就像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有道是家丑不外扬,所以,不管是陈家还是裴家要来帮忙,她都拒绝了。

裴夫人知道林兰是不想麻烦大家。看这里里外外的,井然有序,也不得不佩服林兰的本事。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裴夫人起身告辞,林兰一直送她们出二门。

正往回走,周妈前来,附在她耳边低语。林兰沉吟片刻,道:“让她应承下来,我自有主张。”

事情远远没完,到了第五日上,外头竟然传出流言,说李家大少爷和李家二少奶奶串通老太太身边的人谋取老太太的遗产,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是厨房的婆子出去采办食材的时候听见的,回来立马回禀了姚妈妈。姚妈妈不敢马虎,又来回禀二少奶奶。

林兰静静的听姚妈妈说完,面容平静。似乎根本没当一回事,轻描淡写的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姚妈妈可不这样想,这人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外面的人不知内情,以讹传讹,到时候什么瞎话都能给你编排出来。外人都道李家已经被抄,二少奶奶穷的连老太太的遗产都要觊觎了。

周妈给姚妈妈使眼色,让她不要多说。姚妈妈虽为二少奶奶抱屈,也只好悻悻的住了嘴。

姚妈妈走后。林兰目光一冷,问:“知道是那几个人碎嘴吗?”

周妈道:“大夫人这几日跟厨房的冯嫂有过几次接触。”

林兰冷哼一声:“没眼力见的东西,留着何用?”

周妈神色一凛:“老奴这就去处置了她。”

林兰抬手:“这事要处置的漂亮,既不能便宜了她,还得让大家知道她说谎,能行么?”

周妈蹙了蹙眉。片刻便有了主意:“老奴有数了,老奴会安排妥当的。”

翌日,桂嫂点了冯嫂还有另外几个婆子出去采办食材。

一到集市,大家就分头行事,买鱼肉的,买蔬菜的,买果子的。冯嫂派了个买蔬菜的活,她直接到老熟人张婶的摊子前,也不还价直接就把张婶的菜全要了,引得周围的菜贩子们眼红的很。

张婶算好银两,冯嫂痛快的给银子,张婶很识趣的偷偷塞了二两银子到冯嫂手上,眉开眼笑的:“冯婶,下次有生意,还得您多照应着点。”

冯婶笑眯眯的接了银子,掂了掂,心下满意,笑道:“那是自然。”

“哎?你们府上关于争遗产的事可是真的?”张婶凑近了,小声问道。张婶是个八婆,平日里就好道各家长短,然后东家西家的去显摆,李府的事她也听说了,今儿个冯婶刚好到她这买菜,她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心想从冯婶口中再打听点别人不知道的内幕来。

冯婶闻言啧啧摇头:“作孽哟…这老太太尸骨未寒的,哎!你说李家大少爷开着茶叶铺子,李家二少奶奶那回春堂更是生意红火,至于这么惦记那点东西吗?真是想不通…”冯婶先时还压着嗓子,说到后面不觉扬声。

一旁的菜贩子听见了,也凑了过来。

张婶两眼发光,兴奋道:“这么说来,传言都是真的?”

“哎呀!我可什么都没说,要是让李家二少奶奶知道我多嘴,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了。”冯婶见好就收,在这种地方,话说三分就足够,模棱两可的远比一清二楚更具神秘性和诱惑性,这些人听风便是雨,给她们稍微漏点风,她们就能发挥出无穷的想象。

“你就跟我们说说嘛!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张婶意犹未尽,空头许诺。

看着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冯婶一咬牙:“那你们可千万不能说是从我这听说的。”

几个八婆连忙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冯婶开始编瞎话。

“冯婶,你好大的胆子,大夫人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卖力的编排二少奶奶?”

冯婶正说的唾沫横飞,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原本心虚的她,顿时吓白了脸,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人是谁,正是李府内务管事姚妈妈。

冯婶回头讪笑道:“是姚妈妈啊!您怎么来这种地方?”

姚妈妈严厉的瞪着她,瞪的冯婶心里直打鼓,这下糟了,被姚妈妈抓个正着。

几个八婆若无其事的走开,回到自己的摊位前。

姚妈妈并不计较冯婶刚才说的话,而是问张婶要菜单子,问了总价,张婶随口就报上了总价,姚妈妈又一样一样的问清楚,张婶也一样一样的答。

六月天里,冯婶硬是冒出一身冷汗,姚妈妈这人精明的很,只要她稍一打听,就知道这里头有多少猫腻,这回,便是姚妈妈不计较她在这里造谣生事,也得治她一个收取回扣之罪。

果然,姚妈妈听完后,神色更加严厉,问张婶:“你给了她多少回扣?”

张婶讪然:“这…这哪有的事?”

姚妈妈冷笑一声:“没有的事?你这些菜的单价每样都比别家的贵,总数加起来,起码贵了六七两,你跟她非亲非故,她能轻易的把好处给你?”

周围的菜贩子原本就眼红张婶,这下一听说贵出六七两,简直眼睛都要发绿了。有人阴阳怪气道:“是啊张婶,你的白菜五钱银子一斤,我们的才卖二钱银子一斤…”

姚妈妈冷睨了一副心虚模样的冯婶,对张婶说:“你若说了实话,那这笔生意我也不追究了,但是你若帮她隐瞒,这些菜全数退回。”

到了手的银子要拿出去张婶才不干呢!这得卖多少菜才能赚到几两银子?当即,张婶就很不仗义的把冯婶给卖了,反正冯婶今儿个被姚妈妈抓了现行,能不能在李府当差都两说了。

张婶伸出两根手指:“二两。”

冯婶急的怪叫起来:“张婶,你可不能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收你二两银子来着?”

张婶诺诺的不敢看冯婶,说起来,自己这样做太不厚道,冯婶可是让她得了不少好处的。

姚妈妈向冯婶摊开手,示意她交出银子。

冯婶知道这回躲不过去了,怯怯的拿出还没捂热的银子放在了姚妈妈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