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欣喜的低头看了苏丽言一眼,却见她坐着没动,拿着书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她着急道:“三少夫人,您不快些换衣裳梳头发,等会儿去晚了,可是失礼了。”

“莲姐儿什么身份,我如果过去坐也就罢了,就算不过去,谁还说我失礼了不成?这姑嫂之分不消说也就是了,这嫡庶可是正经摆在那儿的,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如果真急了。你自个儿过去瞧瞧就是。”苏丽言眉头微微皱了皱,连头也没抬,听苏玉催得急了,心里微微生出一丝不耐烦。想到元湘莲,心里冷硬得如铁一般,她如今还在月子中呢。桂姨娘不知是真忘了,还是故意当没注意到这回事儿,但不论如何,她都不准备动的,给元湘莲这样的人脸面,倒不如给一条狗温暖来得可靠!

“你去跟金巧说,就说我身子不好。大夫说了,不宜挪动,将那个紫色的妆枢递给我。”苏言朝连瑶吩咐了一句,也没看苏玉一眼,就指着梳妆台上头那淡紫色的木箱子说道。那是紫檀木制成的妆枢,平日也装些首饰等物,不过并不是十分贵重的,真正贵重的,是放在那大红色的箱子里关,里里外外都上了锁的,钥匙自己贴身放着的,连瑶听她这么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上前来吃力的抱了那紫檀木的箱子往苏丽言走动。

这箱子足足有半米左右大小,份量自然也是不轻,幸亏连瑶以前也是粗使丫头出身,重活儿累活儿都是做过的,因此抱着虽然吃力。可也不见得走不动路,她抱了箱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头,苏丽言直接将盖子掀开了,这里头装的首饰并不是十分贵重的,因此也没上锁,上回因出了院子失火的事情之后,她屋里的东西再也没有丢失过,反倒人人都盯紧了,深怕她房里东西不见了,又让大家来陪,这些东西不锁,她也是放心得很,当然,贵重的还是要锁,因为怕有人因钱财,起了贪念,挺而走险,这些不太贵重的,倒也不值当偷偷拿还得被罚钱了。

随意从里头拿了套翡翠的头面出来,成色并不见得十分好,也不是碧绿的,但是也要值上一两百两银子了,虽然不待见元湘莲,可是背地里怎么着都可以,表面上却也要过得去,苏丽言从不给人留说她闲话的空子,这套礼物不是最贵重的,可是也价值不菲,以一个嫡嫂来说,对一个庶妹,已经算是十分大方的了,她随手捡出来,放桌上,冲连瑶吩咐:“就这些吧,装了给金巧,让她带给桂姨娘,就说是我贺喜莲姐儿新婚的。”

连瑶答应了一声,依她吩咐,去后头拿了个锦盒出来,将首饰装上了,又把紫檀木妆枢抱了回去原处放好,这才托了盒子出去。

苏丽言又将目光放在了书本上头,苏玉眼眶通红,她早在苏丽言刚刚那么说时,眼泪就流出来了,不过却没人哄她,这会儿见苏丽言只顾和连瑶说话,却没理睬她,心里越发酸得厉害,忍不住捂了嘴哭起来。

当作没听到她的哭声般,苏丽言自个儿看着书,不过却是看不进去了,苏玉总归是她来到古代之后,第一个熟识的人,在某些方面来说,她的照顾其实让苏丽言心里还是领情的,只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嫁进元家,她还没习惯没看清这事实的原因,变得厉害,要是这个性子,往后不止是她自己吃亏,反倒还会连累身边的人,元湘莲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瞧的。

午时过后,苏丽言正想在床上歪一会儿,虽然不困,可是午睡也变成一个习惯,就是不困也会养养神,这是大秦朝富贵人家养生的规矩,只是她拆了头发钗环,还没上床,外头连瑶又进来了,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见苏丽言坐在床边,头发都散了下来,黑幽幽的,发色因太乌黑而有些发蓝了,看得连瑶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只是那一瞬间,看到苏丽言皱起的眉,她心里有些忐忑,连忙跪下回话:“三少夫人,五姑娘同五姑爷一块儿过来,说是给您谢礼呢。”

苏丽言愣了愣,眉头一下子紧紧皱了起来,苏玉听到这话,眼睛非快的排了排,看到苏丽言淡然的脸色,心里有些犯怵,不过却又有些雀跃,苏丽言先让元湘莲夫妇在外头等着,又让苏玉过来重新替她挽了头发,片刻过后,元湘莲夫妇进来了,已经嫁出去十来日,可是元湘莲的变化,却像是经过了好几年一般,看到苏丽言时,她嘴角撇了撇,挽着妇人的发髻,头发簪了一朵白玉珠花,看起来成色竟然还没刚刚苏丽言送过去的那套头面上档次,身上穿了淡粉色缠枝罗裳,下身是一条姜黄色的襦裙。整个人脸上带了得意与高高在上的表情,看到苏丽言,冷哼了一声:“三嫂当真是好大架子,咱们夫妻俩进来。还得要咱们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见的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妻室呢。”

孟秀才转头看了元湘莲一眼。元湘莲原本讥讽的笑,就一下子顿住,头歪到了一边,不看苏丽言了。苏丽言看到这情景,倒是有些佩服起这个秀才有些手段来,这孟秀才约摸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的。算不得多么俊美好看,至少不止比不上元凤卿,就连元家二郎也是比不上的,脸孔有些苍白,整个人十分瘦弱。身材很矮矮小小的,穿着一件藏青色素裳,脸孔板得死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原本倒背着双手进来,看到苏丽言时,倒是双手作揖,拱了拱身子:“小生世元,见过三嫂。内子无状,还请三嫂看在与她姑嫂一场的份儿上,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他说话声音淡淡的,不卑不亢的模样,苏丽言嘴角就勾起一丝笑意来,眼里闪过一道冷色。这人看起来虽然一副书生傲骨,但是能攀上了元家,又是元凤卿从中作梗,那肯定不会如表面上这般简单,再说了,自己送了东西过去,这两人还要过来,以元湘莲的性子,她肯定是不愿意过来见自己的,那么要过来,就是这孟世元的意思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姑爷多礼了,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原本是想歪一会儿的,自家人也没多大讲究。”苏丽言淡淡笑了笑,淡雅悠然的脸蛋上,露出点点笑意来,那孟世元又多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才发现自己失礼般,低下了头去。如今喝过空间水之后,苏丽言又经过那紫色玉髓帮助改善了身体,这具身体长相不是绝顶美丽,可也是不差,这一被改造,魅力就出来了,感觉到孟世元的异样,她眉头皱了皱,命苏玉上了茶以及点心等,才让这夫妻二人坐了下来。

元湘莲气鼓鼓的,却不敢违背夫君命令,一屁股坐下来,却是不看苏丽言一眼,想到她之前的态度,苏丽言心里颇为烦闷,不过她却没理睬元湘莲,只是跟孟世元搭话。虽然孟世元是外男,照理来说应该是要避嫌,不过他是元湘莲夫君,苏丽言又是嫂子,算起来是自己人,屋里又有丫头等,因此也不用太过避讳,坐定之后,孟世元先是就她送的礼物谢了礼,却是没说自己的来意,只是就闲扯着,苏丽言有些烦燥,不明白这夫妻二人是什么意思,却是强打着精神和这二人说话,偏偏元湘莲一副心气高傲的模样,不屑于与她讲话,只简了孟世元不时的几声,场面尴尬得很,这二人却是没有要说离开,这情况,原本是想留下来看热闹的苏玉,都觉得难过得很,恨不能这两夫妻赶紧离开才好。

“原本该当是要过去见见姑爷的,不过我这身子最近不好,因此大夫说不宜走动,要静养为上,还请孟姑爷不要介意了。”

“嘁!”苏丽言这话一开口,元湘莲就冷笑了一声,看了她一眼,满脸不怀好意的神色:“三嫂明明就是不小心小产了,没保住我元家的骨肉,如今话说得这么好听做什么?”

苏丽言眉头挑了挑,待要给元湘莲没脸,马上赶这夫妻二人走时,却见孟世元冷冷瞪了她一眼,元湘莲脸上露出畏缩之色,肩膀抖了抖,没有开口,孟世元却是恶声道:“住嘴!我在跟三嫂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孟世元声音有些轻,不过元湘莲脸上却露出害怕之色,点了点头,讪讪的看了苏丽言一眼,有些不甘心,但是却不敢反驳丈夫的话,咬了咬嘴唇,化悲愤为吃的力量,拿了桌上的点心,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往嘴里塞,也不知道她是多久没吃过好东西,苏丽言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将目光放在孟世元身上,孟世元好像有些恼羞成怒了,恶狠狠的瞪了元湘莲一眼,眼里带着警告之色,丝毫再无之前的书生文弱之气。

“莲姐儿说得也对,既然知道我身子不适,那你还过来做什么?”苏丽言这会儿也不客气了,元湘莲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注定在元家没有出头之日,她可以忍太夫人等,也不得不忍,难不成一个庶出的小姑子,她也得忍了?元湘莲这是还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呢。

她这话一出口,孟世元脸上就露出尴尬之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本是他要说过来的元湘莲本来不愿意,谁知过来了,这女人却又口没庶拦,这会儿他心里气得厉害,只觉得苏丽言一个女人家,自己愿意与她说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却是这般不知礼数的赶人,又恨元湘莲出口无状,得罪了人,但话说到这份儿上,就差没明言说要将人赶走了,孟世元读书人本来心气就高,受不得委屈,一下子站起身来,脸色铁青一片:“本来是要过来谢过三嫂赐礼之意,但如今看来,三嫂是不需要了,既然如此,世元就带着娘子先行告退了。”说完,拱了拱手,头也不会的倒背了双手往外大步走去。显然此人之前表现得再好,骨子里还是一副迂腐的臭脾气。苏丽言也不介意,别说她跟元湘莲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两人关系不到恶劣的地步,但自己既不想跟这两夫妻扯上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什么求他们的地方,更何况以元湘莲的性子,估计是求了也没用,那正好现在说不拢了,得罪也好一些,免得往后还要几次三番的纠缠。

元湘莲一见情景,连忙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将盘子里的点心捡了几块塞进袖口里,对着苏丽言冷哼了一声,追丈夫去了,脸上却有一丝慌乱之色。

苏丽言啼笑皆非,面对这情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当初那鼻孔都快仰到天上去的元湘莲,如今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人,她皱了皱眉头,旁边苏玉松了很大一口气,连忙上来捡了桌上的杯盏以及盘碟等,有些后怕道:“五姑娘成了婚,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第一百零二章 是想来要钱的

苏丽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就弯了弯,那孟世元一看就是一副臭脾气,说走就走,还当她这院子是饭馆酒楼呢,真是不成体统,也没等她回话,还自诩读书人,当真是失礼之极。当天晚上,元凤卿回来时,苏丽言无意中说起这事儿,元凤卿就冷冷淡淡道:“那孟家穷得叮铛响,那孟世元要想考举人,已经连过冬的衣裳被子等物都当了,幸亏今年娶了元湘莲,不然,今年估计一家都得冻死,那孟世元的母亲是个寡妇,独自带大儿女 ,孟世元下头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元湘莲的嫁妆可都被她一举撰在了手里头,如今过得窘迫了,你当她还和以前一样?”难怪她见了一碟子点心,都是这么一副小家子气,嫁妆被婆母收了丟,大概就是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幸亏自己还有一些华氏给的私房,看样子,元湘莲是一点儿私房都没能留得下,难怪如今变成这样。

苏丽言想着,也有些后怕,要是自己也跟她一般,吃住都被人拿捏着,嫁妆全被婆婆拿去,补贴给了下头的小叔子小姑子等人,那她估计如今生活恐怕跟元湘莲差不多,看那样子,孟世元也不是一个好心的人,眼见着母亲拿自己媳妇的嫁妆,吃软饭吃得光明正大的,丝毫没有害羞的样子,她眉头就皱了皱:“亏那孟世元也是个读书人,竟然也做这样的事。”孟世元的母亲做得也实在太过了些,估计今日桂姨娘见着女儿的模样,心里不知该有多心疼了。苏丽言想了想,再想到那条蛇,嘴角就扬起了一丝冷笑。

“孟世元早等着想攀个高枝儿,希望能一下子青云直上呢。”元凤卿脸上露出冷笑。伸手搂紧了苏丽言:“元家又正好需要一些力量,好恢复以往的时光,总之是各取所需罢了。但我看孟世元那人,中个秀才也就到头了,他那模样,还想中举人,当真是痴人说梦!”他没有说元湘莲往后日子会如何,不过想也猜得出来,苏丽言愣了愣。又听他继续说道:“今日他过来也没安什么好心,元湘莲的嫁妆虽然对孟家来说,也算是极大一笔财富,但没人会嫌钱多的,孟世元老娘要想给两个小儿子说好婚事。除了孟世元秀才的身份,还得要钱,估计今日,他是过来打你主意了。”

背地里肯定是元湘莲说了什么,今日孟世元才会过来,苏丽言想到那个一脸倨傲之色的矮个秀才,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嘴角抽了抽,一句不要脸在嘴边犹豫了好几回。终归没说出这么不雅的词来,这夫妻二人今日还赖在自己这儿好几天,她心里一阵腻歪。元凤卿却是没说,元湘莲嫁过去第二日时,就被婆婆立了下马威,那孟世元的老娘怕她大家小姐出身。看不起孟家,因此黑了心收拾她,元湘莲开始性子高傲,不肯服气,结果被孟秀才往死里打了一顿,孟家全家都上阵了,她浑身伤痕,又好面子,才没敢回门,直到前两日,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孟秀才回来的。

两人也没再说话,反正元湘莲都是已经出嫁的女儿,往后见的时间也少,像她自己,回娘家的时候就不多,想来元湘莲被孟秀才管得紧,那孟秀才的娘又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要想回元家,那更是不容易的事情,谁知苏丽言却是猜错了,这元湘莲自回门之后,三天两头的就回娘家来,时常来时两手空空,回去时却提了一个大包裹,看得苏丽言羡慕不已,对比人家常回娘家的情景,再想到如今自己在元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情景,她真的有些嫉妒了。

“三少夫人,奴婢听说五姑娘回门那日,桂姨娘跟她哭了一场呢。”苏玉这会儿兴致勃勃的跟苏丽言说起自己在外头打听来的消息,眉飞色舞的样子,满脸兴奋之色:“奴婢瞧着,估计是五姑娘在孟家过得不甚如意,据说,五姑娘在孟家时,还要洗衣做饭呢,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给一大家子做饭吃,那天五姑娘和五姑爷从咱们这儿离开,有人说看到五姑爷当时就给了五姑娘一巴掌。”

苏丽言愣了愣,想到当初那个满脸高傲的姑娘,没想到就是因为嫁错了人,结果却成了这么一个模样,她顿了一下,随即又拿起手中的针线,嘴里斥责道:“别人家的事,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管他们如何过日子,莲姐儿已经是出嫁的人了,小心被人传了出去,桂姨娘找你麻烦。”

听到苏丽言这么一说,苏玉脸上倒是露出怯怯之色,随即又欢喜的笑:“奴婢就算是有麻烦,反正三少夫人您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又怕什么?”她如今跟着苏丽言一块儿来到元家已经大半年的时光了,这自称被人笑话过几次土里土气之后,倒是改了过来,不过人变了些,虽然仍旧是有说有笑的,但眼睛里多了些思绪。

“我怎么救你?”苏丽言有些好笑,将手里的针线活儿放了下来,抬头看她,神色冷冷淡淡的:“你要是闹的事儿多了,惹到了太夫人,我要怎么救你?到时不止是救不了你,我还得受你连累,如今我已经嫁了人,你当太夫人真是我的亲祖母么?”

没想到因一句话,她就突然开始发火,苏玉有些不知所措,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来,有些口不择言道:“元家上下如今吃的喝的都是三少夫人您的,难道太夫人还不给您面子了?”

“我又有多大面子?”苏丽言听她这么一说,倒是真笑了起来:“那上回二夫人打你,可是有给我面子了?你觉得被二夫人打了,咱们还能去向长辈找得回场子来?你就不怕人家说我目无尊长,到时随意给我安个罪名,就是这么罚了,难不成苏家还能替我出头了?”

苏玉哑口无言,知道她说的话对,可是又不服气,她觉得元家是吃了喝的苏家的,她们主仆凭什么过得这么憋屈?苏丽言一看她脸上的委屈之色,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也懒得再与她多说,低头又重新做起女红来,口里淡淡的道:“莲姐儿嫁到了孟家,孟家也是吃的她喝的她,可她如今在孟家过得可是贵夫人的生活?”

一说到元湘莲,苏玉说不出话来,有心想反驳说自己与孟家不一样,可是想想,结果还真是一样的,都是女人带着嫁妆养活丈夫一家,只是给的钱财多少而已,一想到元湘莲的结局,以及外边儿人说得活灵活现的情景,她脸上倒真露出害怕之色来,诚心道:“奴婢错了,三少夫人也知道奴婢蠢笨,不要跟奴婢一般计较才好。”说完,又小心翼翼抬头看苏丽言的脸色,见她始终低垂着头,看不出端倪,才有些失望的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苏丽言知道她这句错了只是随口说说,也许是她这会儿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不到两日,她又旧性复发,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见得多了,有些心灰意冷,该说的她都苦口婆心说了,可是苏玉又听不进去,她说得再多,反倒是让她心里不满,她也懒得再去强调,反正她自己到时再吃了苦头,就知道后果了,自己受她连累,都不想再提了。

九月时,元湘莲又回娘家来了,这回她回来,跟以往回元家来不一样,这一回,她是鼻青脸肿的回来的,脸青紫得已经变了形,要不是还听得出她沙哑的声音,连门房也认不出来,这个满脸青紫肿胀,声音沙哑又穿着藏青色粗布衣裳的女人,是自家以前风姿绰约的五小姐元湘莲,桂姨娘当时就得了讯儿,尽快将女儿接回了房里去,可是元湘莲的情景,到底是被人瞧在眼里,并传了出去,当时就在元府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太夫人都惊动了。

苏丽言傍晚时去请安,居然看到桂姨娘也在太夫人房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也许是这大半年来忧心女儿的遭遇,她这会儿憔悴得厉害,原本美丽的大眼睛,角落已经布满了皱纹,看起来老了一大头,如今苏丽言不用去大夫人房里请安,已经许久没见到桂姨娘,这会儿突然见到,倒是吓了一大跳,听她还在嘤嘤的哭着,太夫人坐在首位上,满脸不耐烦之色,见到苏丽言主仆进来时,抬了下眼皮儿,淡淡道:“凤卿媳妇儿来了。”

“孙媳给太夫人请安。”苏丽言先行了礼,这才在太夫人的示意下站起身来,很快的退到一旁去,桂姨娘停了哭声,可肩膀还在抽动,拿了帕子抹眼角,嘴里还在说道:“婢妾只想请太夫人格外开恩,可怜可怜我那苦命的莲姐儿罢。”

“要哭自回你自个儿的房里哭去,没得跑到我这儿来晦气,是好是歹,也是当初莲姐儿自个儿选的,如今怪得到谁头上来?”

第一百零三章 元湘莲想和离

太夫人语气有些不善,桂姨娘之前死活跪在院子门外头,要求见她,余氏本来不想见的,但是她跪了大半日,院子里就有些闲话传了出来,因此才将她召了进来,没想到这丧门星一进门就开始哭,哭得她心里烦燥得很,说话自然就不客气了:“莲姐儿既然嫁到了孟家,那就是孟家的人,以后死了就是鬼,也是姓孟的,如今你想要做什么?我们元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和离的事儿,你就甭想了,和莲姐儿说,她要死了,尸首我也让人给孟世元抬回去。”

一听太夫人无情的话,桂姨娘又哭得更凶了,身子一抽一抽,十分可怜的样子,她嚎叫了一声,声音凄厉痛楚:“太夫人,求求您大发慈悲,我可怜的莲姐儿,快被孟家折磨死了呀,她好歹是您的孙女儿,您开开恩吧。”

苏丽言低眉敛目站在一旁,等郭氏等人来了之后,也算是听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些咂舌,原本以为这孟家在元凤卿说来够倒过份了,没想到桂姨娘今日一说,才知道元湘莲日子过得有多惨,那孟世元不是男人,开始时还算老头,后来见妻子有钱,常从自个儿老母手里拿了钱出去花天酒地,染了一身的坏毛病,孟家老母亲后来见没钱了,就开始逼媳妇儿,元湘莲可以说吃的比鸡少,干得比牛多,每日天不亮孟家老夫人就开始敲她大门让她起床侍候一大家子,孟世元动辄不如意,就朝元湘莲动手。如果她从元家拿了钱过去也还好,如果没拿到钱,那么就是粗拳老脚的赏下来,这回闹得比较厉害。因桂姨娘的体已银子被女儿编得差不多了,估计元湘莲再次回来时油水捞得不多,孟世元打了元湘莲一顿。那孟家老夫人当时也在气头上,拿了把菜刀,刀背就将元湘莲鼻子给砸了一条口子出来,许是孟家人心里也害怕,因此关了元湘莲几日,元湘莲以前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这个。今日一大早的,她抽空逃了回元家来。

苏丽言就像在听一出苦情大戏般,剧情跌宕起伏,听得她心里也有些戚戚然,她看着桂姨娘。果然身上素素净净的,连个首饰也没戴,想到见桂姨娘的头一回,她虽然身上也清清淡淡的,但总带着几件首饰,并不多,看起来都是简单,但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她以前得大老爷宠。好东西没少了她的,如今看来,果然孟家搜刮得厉害,竟然因为媳妇没弄到钱,母子二人竟然联手打得人都破了相,苏丽言心里再是不喜元湘莲。这会儿也忍不住感叹她命苦,太夫人满脸的冷色,不为所动的样子,听桂姨娘说完了,只冷冷道:“这都是命,活该她的,怎么躲也是没用,既然破了相,我这会儿拿几瓶除疤的药去,自个儿没本事管住银子,如今还来怪谁?她嫁到孟家,往后让她少回来,再常回来,我元家大门可不对她开了,真是没个体统,没得让人嘲笑我元家不会教女儿,让她歇两日,回去吧,以后逢年过节,就是没事儿,也别来了。”

听到太夫人这话,桂姨娘是真的绝望了,瘫软在地上哭,大老爷带着几个儿子进来时,就看到自己的前宠妾哭得厉害的样子,这段时间以来,他被桂姨娘闹得头疼,一个出了嫁的女儿,竟然说要和离,接回元家,这像什么话!原本他是喜欢桂姨娘的,不过这段时间她老得厉害,又没有以前的风情,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烦,可这会儿,看她这样子,大老爷心里也起了些恻隐之心,两人毕竟曾经恩爱过几年,又生养了一个女儿,感情基础还在的,看她哭得厉害,到也有些心软,上前给太夫人请了安,就开口问:“母亲,桂儿怎么过来了?还哭得这般厉害?”

余氏心里窝火,桂姨娘哭得她心烦意乱,再听到桂姨娘说元湘莲的钱财都贴了孟家,这会儿心里窝火得很,那些银子,是从她这儿挖了些去的,这个没本事的死丫头,竟然去贴了夫家,还常回来打秋风,这桂姨娘的钱财,可不就是自己儿子赏给她的?如今竟然也有脸哭,还敢提这样的要求,她这会儿看大老爷也不顺眼,听他开口问话,也顾不得孙媳孙子等人还在场,当下就给大老爷没脸,怒气道:“你还好说!如今心疼这小贱人了?都怪你养的好女儿,有这么一个不要脸做妾的母亲,就有一个不要脸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如今嫁了人,竟然不知廉耻的想要和离,连礼仪都不懂了,如果真是这样,一碗药灌了下去,尸体送回孟家,免得她败坏了咱们元家的门风!”太夫人一顿劈头盖脸的话,说得大老爷满脸狼狈,抬不起头来,尤其几个儿子还在身边,母亲却头一回破天荒的不给他面子,一听到是因为元湘莲要和离的事情,他看到郭氏等人脸上露出的诧异之色,当下恼羞成怒,对桂姨娘那一丝仅有的怜惜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反身甩手就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嘴里喘着粗气,恶气道:“贱人,你竟然还敢提这事儿!”

太夫人一听这话不对味儿,才反应过来原本儿子早已经就知道这回事,当下就气得身子直发抖,提起拐杖,指着元正林颤声道:“逆子!原来你早知道有这回事了对不对?”她就说,这桂氏怎么如此大的胆子,敢来找她哭诉,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原来里头儿子竟然也是知道的,说不准就是有他的授意,一想到前几年大老爷对桂氏的宠,太夫人彻底有些不淡定了,站起身来,满脸气愤之色,二房一家人进来时,就看到太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地上桂姨娘挨了一巴掌,瘫倒在地,嘤嘤哭泣的模样,此时古人最是愚孝,元正斌一见这情景,看太夫人指着大老爷的模样,当下就有些不满:“大哥,你怎么惹母亲如此生气了,还弄了一个贱妾到太夫人院子来,简直太没有章法了!”

元正林脸上发烧,回头时看到二房王氏满脸诧异之色,脸上还带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当下更是气得脸皮子涨紫,恨恨的瞪了桂姨娘一眼,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二房听去了多少,要是知道元湘莲想和离,当真他一张老脸也丢尽了!

谁知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二夫人王氏一向肆无忌惮惯了,以前早就不满大房,大老爷和二老爷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地位可是天差地别的不同,以前大老爷是嫡长子,继承了元老相公留下来的一切,二房只得些空名,什么好处也捞不到,王氏嫁的虽然也是元家嫡子,可是一个嫡长子和一个嫡次子,一字之差,可是待遇却是截然不同,大老爷又出了差错,险些连累他们丧了命,平日徐氏也是压在她头上,回来之后又是依着大房元凤卿娶了个媳妇儿,才有如今的日子,王氏早就不满了,这会儿逮到机会,哪里还有不开口的,因此听了个一知半解,忍不住就捂嘴笑了起来:“大伯,莲姐儿竟然想要和离?”王氏这话挑高了声音,嘲弄之意言溢于表,听得大老爷面皮紫涨,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哎哟,这当真是异想天开了!”见元正林这副情景,王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忍不住越发就笑得花枝乱颤,原本还想再刻薄两句的,谁知首座上余氏一双冷冷的眼睛却是朝她瞪了过来,平日太夫人余氏虽然多有疼爱小儿子一些,但心里到底还是看重大儿子,这时听王氏落井下石,两个儿子自然都不会有错,错的就只能是媳妇儿了,她冷哼了一声,瞪了王氏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吧!”她冷冷这么一喝斥,王氏得意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当下有些下不来台,白净的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咬了咬嘴唇,王氏一向嚣张惯了,这会儿被太夫人当场喝斥,在场的还有这么多小辈,连自己的儿媳也在这儿,往后叫她立规矩时,怎么还好意思?太夫人一点情面不给她留,王氏当下就恨上了,偏偏丈夫在场,元正斌见母亲发怒,脸色有些不好看,就淡淡看了王氏一眼,这一眼看得王氏心里发毛,勉强笑了两声,赔笑道:“儿媳妇道人家不懂事儿,多嘴了些,还求母亲不要与儿媳一般计较才好。大伯,还请您大人有大理。”

王氏已经先低头道歉了,余氏这会儿心里烦的还是元湘莲的事情,她不计较了,元正林一个男人家,自然不好和妇道人家一般计较,因此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不过面上却只能大度的笑了,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的样子。王氏原本想落井下石,没想到反溅了自己一身水,正丢了面子恨不能缩到一旁去,幸亏面前还有桂姨娘这个鲁莽的,余氏才没心情与她算账,算是逃过了一劫。

第一百零三四章 阴差阳错的事

桂姨娘闹了这么一通,到最后太夫人心里烦闷了,自然也没给大老爷好脸,这次请安众人都心情不好的样子,苏丽言站在角落里看了半晌的戏,最后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置桂姨娘,总归她这么闹不是好听的事儿,因此太夫人等人将小辈们都挥退了出去,因是大房的事儿,连二老爷夫妇也没留,独留了大老爷和桂姨娘二人。

第二日时,苏丽言倒是听说,元湘莲被送了回去,消失已久的大夫人徐氏突然间身子大好了些,能操持家里了,从那偏僻小院里搬了出来,而桂姨娘则是步了大夫人的后尘,说是身子不好,继大夫人之后,又被送进了那院子里静养去了。

苏丽言听到这消息时,嘴角忍不住就露出一丝冷笑来,旁边苏玉有些愤愤不平,嘴里还在念叨着,她没去制止,也懒得制止,反正说了几次这丫头都听不进心里去,她还懒得费这个唇舌,大夫人徐氏当初被软禁时,她就猜到会有今日,毕竟徐氏经营元家多年,不可能轻易就被她这么两下弄倒,明面上她这回是吃了大亏,徐氏是手段狠了害元家子嗣被软禁,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极惊骇的,可是背地里,谁又知道大夫人徐氏还干过什么比这阴私十倍百倍的事情呢?只是没捅出来而已,人家敢干这事儿,就证明不是头一回,更何况,她如果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也能平安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因为这回的事情。就真正的从元家销声匿迹。

她是早猜到这样的结局,尤其是昨日桂姨娘一闹,当时太夫人的脸色,她就猜得出徐氏应该是快要病愈的时候了。毕竟一个家里没人主持,总是要乱套,太夫人又不愿意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徐氏有时做事虽然不厚道,但对付下头的小妾庶女手段却是狠戾有效,这样一个人,正是如今好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只是苏丽言没料到,余氏却是连十天半月也等不得,昨日桂姨娘刚哭过。今日徐氏就病愈了,也不知道桂姨娘如今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了。徐氏这一出来,元湘莲回娘家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苏丽言心底微微冷笑,脸上却是更淡然了一些。

“三少夫人,您怎么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苏玉有些着急。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苏丽言提高一些警惕的,大夫人徐氏之前做的事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原本她是想捎信回苏家的,谁知三少夫人又不准她这么做,上回苏丽言小产,她自作主张了一回,末了不但没得到夸奖,反倒是被她说了两句。这会儿心里都有些不痛快,徐氏暗害她的事,苏玉没能捎信回苏家,让老夫人过来与她作主,原本以为大夫人徐氏应该是对苏丽言没有什么威胁了,没想到她如今病愈。又被人抬了回来。

“我慌慌忙忙事情就解决了?”苏丽言手里拿了把剪子,剪着上回才种下没多久的何首乌上头枯黄枯黄的枝叶,这何首乌种了没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用空间水浇灌过的原因,虽然长相不太好,可到底是活了下来,这么半死不活的挣扎着,枝叶上倒窜了新的绿色叶苞出来。她神情淡淡的,既不像苏玉脸上那种焦急愤怒之色,也没有担忧害怕的模样,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苏玉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剪刀,看她总算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才着急道:“那您总应该有个表示,想个法子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剪刀又放回桌子上,看苏丽言还想过来拿,连忙又挪远了些,和自己的急切担忧比起来,她冷淡得像是这事儿与她无关一般,苏玉又郁闷又生气,眼圈都险些红了:“大夫人是您婆婆,到时每日还要去请安,也不知道她要怎么为难您呢。”

“你也知道她是我婆婆了。”苏丽言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剪刀没抢得回来,她索性伸出一双青葱似的葇荑,捏住一片黄叶子撕下来,拿在掌心里慢慢撕着玩耍,神情淡淡的:“她要做什么,难不成我着急了,人家就不做了?”她说完,拍了拍手里已经碎成小片的何首乌叶子,嘴角微微扬了扬,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眼角冷色一闪而过,站起了身来,也不再看苏玉着急无比的脸庞,向床走去:“乏了,我歇一会儿,晚些时候叫我就是。”

苏玉看她这模样,急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郁闷无比的答应了一声,替她除了外裳解了那缎子似的幽黑长发,看她日渐明媚的脸孔,昏黄明亮的铜镜里,清晰的映出一张清丽少女的脸孔来,明眸皓齿,有着少女清纯无暇的美丽又多了丝妩媚的风情,倒是越长越好看了,苏玉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生了半晌闷气,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忍得住,扶了她上床,娇嗔道:“大夫人刚养完病回来,三少夫人怎么也该表表您的孝心,让人家瞧瞧您的好才是,今日大夫人搬回来这么久,您还没去请安呢。”

刚刚还在说要她多加防范,如今又要她去请安了。苏丽言看着苏玉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也不理睬她,自个儿脱了外裳就躺进了床里头,苏玉见她背对着自己,心里微微有些不满,自己一心为了她着想,而她却不理不睬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倒显得自己多此一举般,她心里有些不痛快,略提高了声音:“三少夫人,奴婢说的话,您听见了吗?”

“我心里自有分寸!”苏丽言声音冷了下来,背着身子躺床上,没有回过神来的意思,满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披散在床铺上头,带着炫丽的幽黑,苏玉看不到她的表情,越发觉得她声音冷淡淡的让人心里生出寒冷,她愣了愣,有些没回过神来,苏丽言轻柔的话却是又传进了她耳朵里头:“帐子放下,你出去吧,申时中唤醒我。”

“奴婢”苏玉十分委屈,她觉得自从小姐嫁到元家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自己一片赤诚之心,如今却是越发觉得做事不讨好,如今一心为了她着想,却是不被人领情,她眼圈一红,已经抽泣了起来,苏丽言坐起身来,冷冷望着她:“出去!”看她冰冷的样子,苏玉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嘴唇张了张:“奴婢”

“我最后说一次,申时末叫醒我,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苏丽言没等她说完,就淡淡的盯着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坚定力量,苏玉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再也忍耐不住,女孩子家脸皮本来就薄,以前苏丽言又从来没这么对她毫不客气的说过话,又三番两次被人赶,她这会儿再也忍不住,连帐子也没撩下来,捂着嘴唇,哭着就往外头跑了出去。

苏丽言冷冷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又重新倒回床上。大夫人徐氏养病出来了,肯定来者不善,太夫人余氏早应该知道这些的,偏偏还是将她放出来主持大局,看来也有针对自己的意思,难道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出钱给元湘莲填窟窿,所以故意放了大夫人出来给自己添堵了?苏玉这丫头却傻头傻脑的,该她积极的时候脑子不会转动,不该她凑热的时候偏偏又爱献殷勤,更何况,她还隐隐有替自己作主的意思,苏丽言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想到这些,她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些。

只是出乎苏丽言意料之外的,大夫人徐氏出来之后,她傍晚时还专门去请安了一次,原本是要做到最好,让她挑不出刺来的,可出乎意料之外的,徐氏好像根本没有挑她刺的意思,她不过在偏院里被关了没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偏偏看起来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脸色腊黄腊黄的,极没精神的样子,甚至说话时还拿了帕子捂嘴咳,令苏丽言有些意外的,却是发现往常时时候在徐氏身边的林嬷嬷却是不见了踪影,苏丽言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将徐氏弄进别院养病之前,林嬷嬷所做的一切,心里大约就有了个底,大概是给徐氏当了替死鬼,这会儿是死是活都不可知了。

想到这儿,苏丽言抿了抿嘴唇,林氏一除,徐氏就相当于少了只臂膀,做事肯定不如以前方便,更何况她以前挂着慈善温和的面具,如今这面具被自己撕了下来,她如果是聪明人也就罢,那么至少明面上不但不会为难自己,反倒会对自己更好几分,以撇清她害自己的传言,更重新塑造她的好人形象。但如此一来也是有坏处,那就是徐氏知道自己不是逆来顺受的,肯定会再出新花样,什么花样自己如今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她要是再出手,绝不会给自己留上次能抓到她的把柄。

而如果徐氏老糊涂了,直接来粗暴的手段,那么苏丽言就算拼着再吃些苦头,也好直接将徐氏弄得翻不过身来,算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心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苏丽言进了屋门时,却是低垂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先是理了理襦裙,给徐氏福了一礼,嘴里温柔道:“儿媳给大夫人请安。”

第一百零四章 夫妻本是一体

她说话轻声细语的,根本看不出来几个月以前的尴尬,像是她根本没有整过徐氏一般,徐氏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消瘦了一大头的身子咳得不住抖动,也顾不得还福着身子没站起身的苏丽言,好半晌之后,才停了下来,接过身边元湘凝递来的茶水抿了两口,长长顺了一口气,气若游丝的微微动了动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丽言来了。咳,咳咳”她说完,又轻咳了两声,不太像是装的,苏丽言眼尖的看到她帕子上头好像还带了一丝腥红之色,心里不由起了疑心,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关切的上前不经意间挤了元湘凝到一旁,伸手拍着徐氏的背,有些担忧:“大夫人这病可是很长时间了,儿媳前段时间才挂念着,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如此的严重。”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又拍了拍徐氏的背脊,讶异于掌下的那瘦骨嶙峋,更加确定徐氏是当真病得厉害了,苏丽言想到那时元凤卿肯定说徐氏会病的话,心里就有了些计较,骇然元凤卿竟然当真下了这么狠的手,不管徐氏如何,至少也是他母亲,母子两人怎么到了这样水火不相融的时候?苏丽言心里的想法一瞬间闪过,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平日徐氏看似对元凤卿极为关切,可是不经意间却露出来的端倪,脑海里有些狐疑,但想到元凤卿的冷漠,还是没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你。咳,咳,去坐一会儿吧,本来。咳”徐氏咳得厉害,像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利索,被挤到一旁的元湘凝就看了苏丽言一眼。竟然冲她嫣然一笑:“母亲的意思是怕三嫂累坏了,坐一会儿吧,大嫂他们还没来哪。”元湘凝一向冷冰冰的,平日和人说话做事虽然规矩在那儿,可是极少对苏丽言这么和善的样子,苏丽言目光微微缩了缩,又恢复如常。温婉的笑着摇了摇头:“站一会儿也不碍,倒是凝姐儿,在妾身来时就侍候大夫了,不如坐一会儿,歇一歇才好。”

她这么说时。元湘凝脸上的笑容微微滞了滞,接着又回复了平日的冷淡,冲她点了点头,裙摆微动,却是站到了大夫人另一端,并没有坐下去。苏丽言装着看不懂她的冷淡,笑意吟吟的站在一边,和徐氏说着话,徐氏不时捂着胸口咳几句,脸上慈眉善目的。像是看不出来几月前跟苏丽言的龌龊,也像是没做过那般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般,苏丽言到这会儿倒也不得不佩服徐氏的厚脸皮与心计,更是对她打起了警惕。

郭氏二人过来时,就是看到这样一副表面其乐融融的模样,郭氏看得眼都红了。自上次苏丽言怀孕却不小心小产之后,徐氏就话里话外暗指她肚子没动静,意思是想给元大郎添上两房美妾,元凤举的屋里人已经够多了,每月到她房里的时间不过是不足五日,如今还要添。郭氏气得眼睛发红,却是对徐氏没有丝毫的办法,这个时代婆婆就是天,具有绝对的权威性,能死死的压在儿媳妇头顶上,郭氏就是心里骂开了锅,脸上也照样得讨好卖乖,不服气,却又不敢多说,回去时就摔了不少的瓷器发火气,不敢怪徐氏,又没胆子跟元凤举闹,只能将气撒在了苏丽言头上,虽然她是小产了,孩子没生得下来,可人家至少肚子还争气,怀上过,不像她,多年了,除了元淇敏这一滴骨血,再也没有听过一丝好消息。

一想到这些,郭氏心里就烦闷,元家三兄弟中,老大元凤举屋里人是最多的,郭氏几年下来只生了一个丫头,幸亏元淇敏还算得宠,徐氏以前也没怎么为难过她,二房里元凤鸣身子不好,徐氏深怕这个次子对女色上心掏空了身子,巴不得他一天到晚做个和尚才好,那二少夫人赵氏只得个名声好听而已,挂着少夫人的名头,只是一个侍候元凤鸣的空架子,而三郎元凤卿,他长相是最好看的,除了一个玉珍,以前还没见他跟哪个女人走得特别近过,估计是他年纪最小,徐氏怕这个小儿子沉迷女色了,直到娶了苏丽言。郭氏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呕,她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以前没有比较还好,如今有了比较,再加上徐氏偶尔的冷淡,让她憋得时常心里闷疼。

“三弟妹这么早就来了,倒是显得咱们都迟了些。”郭氏一向看苏丽言不顺眼,这会儿一开口自然就是没有好话,几个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妾室脸上多少都有些不好看,赵氏一向懦弱惯了,不过懦弱就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算盘与计较,飞快抬头那一瞬间,苏丽言捕捉到她眼里的愤恨与讥讽之意。

“大嫂这么说,丽言还真是不好意思,丽言来时凝姐儿都早已经侍候在婆婆身边了,哪里当得大嫂这样的夸奖,女儿果真是要贴心一些,丽言倒真羡慕大嫂,往后也有这样的福气。”苏丽言抿嘴笑了笑,看了元湘凝一眼,见她嘴唇抿了抿,虽然脸上还带了笑意,不过眼里倒是极快的闪过了一丝不悦,原本以为她果真是将闺秀心计修炼到随手拈来了,没想到她还是不够火候,光表面像了而已,这样倒不难对付。

再转头看郭氏,听到苏丽言的夸奖,脸都快绿了,却是在徐氏面前,强忍着没有说出话来,不过胸口倒是起伏了好几下,眼里快冒出火光来,看着苏丽言没有好脸色,她偷鸡不成,倒蚀了把米,在徐氏面前,被苏丽言夸奖她生了女儿享好福气,估计等会儿又得被徐氏命人熬些生儿子的偏方过来,郭氏心里气闷之极,却不敢再跟苏丽言回嘴,脸庞抽了抽,勉强笑了两下,不开口了。

徐氏淡淡看了郭氏一眼,心里气了个半死,这郭氏没什么大本事,先去惹事儿点火,偏偏又没有个灭火的才能,一副蠢相,明知苏氏不好惹,她都吃了这么大的亏,郭氏这蠢人还不自量力要让人家吃亏,没这本事还敢去揽这落井下石的活儿,最后连累她还要帮着打圆场。徐氏心里不虞,不过脸上却是没表现出来,嘴角边还带了笑,伸手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声音涩涩的道:“既然来了就赶紧坐着吧,都是自家的人,难道还拘这些礼不成。”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郭氏被堵住的窘境给圆了过去,郭氏松了口气,连忙应了,忙不迭的和赵氏一块儿坐到了屋里两旁的椅子上,徐氏积威已久,她的两个儿媳坐下了,几个姨娘却不敢坐,都陪着笑,站在一旁,一副老实得跟鹌鹑似的模样。

对于徐氏的意图,苏丽言主微微笑了笑也像是没察觉到般,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郭氏松了很大一口气,却又觉得憋屈不已,但看徐氏慈祥的脸,却无端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惹事儿了。

苏丽言回房时,难得看到元凤卿也回来了,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料到今日竟然这么早就出现在自己院里,苏丽言微微诧异,不过仍上前侍候着他换了衣裳,还没开口,元凤卿已经表情阴鸷的避了人轻声开口:“今日看到大夫人了?”声音阴冷得让苏丽言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时,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颦了颦,下意识的低头,嘴里轻声道:“嗯。”

“老而不死!”元凤卿嘴里轻哼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是含了嘴唇边,像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苏丽言却是听见了,心里大骇,下意识的双手紧紧握了握,后背出了一声冷汗,不明白元凤卿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她这会儿倒是看清了,元凤卿是真跟大夫人关系差得不能再差,能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在这孝字为首的天底下,估计他也是头一份了。

“你听到了吧?”元凤卿淡淡看了她一眼,竟然微微笑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幽黑眼睛,深邃得让人看不清其中蕴含的心思,他盯着苏丽言看:“夫妻一体,我也不瞒着你,丽言一向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苏丽言后背一寒,僵硬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对元凤卿的信任感到欣喜若狂难以自已,反倒觉得有种乌云罩顶麻烦即将来的感觉,她敢打包票,元凤卿这样做,根本不是真正完全的信任她,而是应该觉得,有些话摊开来说,往后对他比较有利。

“夫君自然说得极是。”勉强笑了笑,苏丽言心里飞快回忆起嫁来元家这段时间时,元凤卿跟大夫人徐氏两人间的情况,虽然这两母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许多事情早已经能够见着端倪,苏丽言心里虽然疑惑,不过不该她问的,她绝对不再多问,如今她的生活已经麻烦够多了,实在不愿意再多添加一些,也只能装糊涂。

第一百零六章 拖后腿的队友

元凤卿意思点到即止,看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这个话,夫妻俩从屏风后头出来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两人各自坐了一方,一个拿着书,一看则是捧着针线,不过苏丽言心里多少有些不平静罢了。

因晚间时元凤卿在,苏丽言也没时间能进空间里头,前两日种下的人参也不知道如何了,这人参不像是何首乌般长得快又大,好几天时间了,不过看起来比开始时枝叶繁茂茁壮一些,今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苏丽言躺在床上,脑海里想了一会儿,倒是迷迷糊糊睡着了过去。

日子又恢复了以前每日晨昏定省的模式,徐氏也没有一开始就着手对付苏丽言,不过这也与她可能最近张罗着元湘凝婚事,腾不开手有关,每回看到苏丽言时,都笑咪咪的,虽然身子还不好,但再也没提要几个儿媳侍疾的事,头一回侍疾将她自己侍进了小院,不知道是真被自己随手拈来的名头给触到了,结果病情无中生有,真被自己诅咒了一个病出来,还是害怕自己偷欢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止她自己没捞到半点好处,反倒赔了林嬷嬷这个得力助手,还成全了苏丽言的名声,总之到最后,就是苏丽言自己提出要给徐氏侍疾时,徐氏也是笑着拒绝了,说自己就是老毛病而已,有丫头下人们侍候着,让她就好好养身子。

至于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咳血的老毛病,自然没人再追究。

元湘凝的婚事一直没有定下来,她年纪不大了。前头五姐儿元湘莲的婚事一定,接着连元湘怡的婚事都说给了盛城的黄老爷之后,徐氏出了偏院首件事,肯定是为自己的女儿打算了。元湘凝的条件不差,徐氏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像前头两个庶女般随便就嫁了,精挑细选之下。总觉得没一个满意的,人说儿子低娶女儿高嫁,可是换到元家这样的处境,根本没再这样的条件,盛城这地方,再大也比不过京城,徐氏看来看去。都没挑到合心意的,元湘凝的婚事倒有些难办了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徐氏忙着女儿的事,没空来找苏丽言的麻烦,苏丽言的日子就好过了些,连带着她对一向冰冷中带着高傲的元湘凝也没了以往那种成就。每回看到她时,都难得给了一个笑脸,半个月时间过去了,空间里的人参长了好大一截,苏丽言没看到土里人参是个啥模样了,她也没看到过才从土里挖出来的人参是个什么模样,只是偶尔有空进空间时,发现里头人参枝叶又窜了一些,上头开的紫色小花也多了几朵。

夏季一过。很快的天气就凉了起来,不到十月份时,下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里头就夹杂了雪花,天气渐渐凉了下来,等到天一冷。苏丽言除了请安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窝在院子里不动弹,反正这元家至今还没一个能看得上她身份的,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用再出去几个院子里应酬,看人家假惺惺的笑脸,人家心里难受,自己也懒得折腾。

苏玉进来时,就看她窝在软榻上捧了本书看,身上搭了一条厚毯子,表情专注,一头黑得泛青的发丝随意拢在脑后,最近大夫人徐氏又病得严重了,免了众人的请安,太夫人年纪大了,更不愿意折腾,府里两个中老年女人都不让人过去请安了,因此到这会儿天色微暗了,她也不用再重新收拾整妆,苏丽言身边总像是围着一股宁静与镇定,带着温暖与从容,苏玉原本进来时满脸的怒容,到这会儿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委屈:“三少夫人!”她跺了跺脚,表情有些难看,苏丽言搁了书,转头看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苏玉一看她这模样,越发觉得委屈得厉害:“针线房的人前些日子就给各房送了过冬的衣裳去,咱们这边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一直都没送过来,奴婢今日过去问了,结果就给了奴婢一些去年其它院子不要的旧衣裳。”苏玉说完,想到刚刚的事情,更是觉得难忍,又告针线房黑状:“他们不止是瞧不上咱们院子,更是对三少夫人您不敬,您看看,给您送来的今年的衣裳”一边说着,苏玉一边折身出去,没一会儿捧了一堆颜色大红大绿的厚衣裳进来,走到苏丽言身边,翻捡着:“颜色都是老气的,估计是各房都挑剩的。”苏丽言顺着她的话,目光往她手上瞧了一眼,果真颜色是俗气了些,不过她却听明白了苏玉潜在的话,是要她给院子里的人出气的意思,苏丽言眉头微微一皱,觉得这姑娘就是生来跟自己作对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苏玉这么做,完全是转移仇恨值的行为。

下人们最开始恨的只是针线房做事不公,而针线房一向是大夫人的人手管理着,自己这院子里的人对针线房不满了,自然会更贴近自己,她使用起来时也会更顺手,只有大家同心协助力对抗一个人了,她说的话做的事才会更让人家信服。而如今苏玉这样一说,她要是不出这面,人家会觉得她没本事,怪她这个主子不能护住下人,往后谁还敢对她一心一意?如果她真去找大夫人闹了,结果如何她并不知道,但以徐氏的为人,定不会给她这样收服人的好机会,说不准到最后,不止是讨不回公道,反倒更是要让人说闲话,而她本来可以自个儿给下人添些银子,让人在对大夫人心里不满的同时对她感恩戴德,但苏玉这么一来,她要再添银子,只会让人觉得她没能耐,原本能让人感恩戴德的事情,说不定最后出钱讨不到好,反给徐氏机会。

“三少夫人,您要给奴婢们作主呀!”苏玉嘟着嘴,不满的看了神色淡然,许久没说话的苏丽言一眼,跺了跺脚,屋里几个侍候的丫头也脸上立即露出不平之色,苏丽言冷冷看了苏玉一眼,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才好。这姑娘看着比以前聪明了一些,可是只是将原本摆在脸上的蠢,又换到了心里头而已,最是一个好利用的人。自己趁徐氏这段时间的养病,将院子好不容易经营得好一些,许氏等人刚刚才对她稍稍顺从了一点,苏玉就巴不得自己清闲日子太好过了,非要跟以前一样艰难就好了。

“三少夫人”

“闭嘴!”苏丽言低斥了一声,一下子将书砸在了软榻边的几上,‘嘭’的一声,屋子里的人顿时心里也跟着抖了一抖,没人敢再像之前那般愤愤不平了,苏丽言平日不怎么板起脸来,不过莫名其妙的,她虽然极温和,可是在院里下人心目中却是令她们害怕不已,此时一看她收了笑,众人都有些犯怵,连苏玉也闭了嘴不敢说话,表情有些怯生生无辜的看着苏丽言,一副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的样子,看得苏丽言心里憋火。

“此事我自有主张,以往事情我都知道该怎么安排,用不着你来教!”苏丽言头疼不已,只是看着苏玉的脸,想到她以前的照顾,更多的难听话却是说不出口来,只是苏玉已经不适合再留在她身边,其实这次的事情她早已经料到了,徐氏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计较自己之前阴了她一把的恨,现在才在这样的事情上故意为难了自己,太夫人余氏一向又对自己没什么好感,闹起来谁吃亏显而易见的,徐氏名声固然不好听就罢了,可是那样也会给人留下一个她也不是省油灯的印象,这事儿如果私底下,她可以先贴银子出来给下人们做了衣裳,既收买了人心,又容易给人一种她吃了亏的感觉,往后再慢慢将这事儿找回来,可偏偏就苏玉蠢头蠢脑的,专门给自己人添了堵给别人留空子钻!

苏玉闷闷不乐的答应了,满脸的委屈之色,苏丽言看了,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干脆找了个由头将她赶了下去,苏玉还不服气,不过苏丽言已经不想再给她说话了。

晚间时候元凤卿回来时,看她有些郁闷的样子,问明了原由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第二日时,针线房的管事突然间找到院子里来,说最近大夫人徐氏因身子不好,下头就管理得松泄了些,她没料到底下的人如此胆大包天,说了许多好话云云,原来是来认错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能好好解决这事儿,苏丽言自然没有那种死硬脾气,非要闹得两败俱伤了,自己啥好处捞不到,光落下凶狠的名声,因此这事儿自然就圆了过去,院子里的下人们收到新送来的衣裳时,做事更是勤快了许多,苏玉穿了新衣裳,满脸笑容,又跟之前没犯过傻一般,没心没肺的。

第一百零七章 郭氏的歪主意

苏丽言存了不能留苏玉在身边的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送回苏家,或者是将她配出去,丫头大了,本身就是要配人的,苏玉比苏丽言本身要大上几岁,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这个年纪说人家虽然早了些,可照苏玉这性子,根本不适合在元家这样的人家里生存,早早将她嫁了,或许对她也好,要不然,等哪天被人作了伐子,不止是她自己倒霉,连自个儿也要受她连累,苏丽言如今已经谨小微慎,其实早在她流产之初,隐隐就有不想和元家众人一起生活,想分院出去单过的念头,只是这些想法也只是她心里的幻想而已,二房元正林一家至今还跟着太夫人一块儿住,没有分家过,自己院子这样的小枝叶,要提出这样的话,不说太夫人会不会同意,光是别人的闲话就能将她淹没了,此时还不是分房的时机。

苏丽言愿意为往后的生活忍耐,可是苏玉不明白她的心思,事事都忍耐不了,又争强好胜,总有一天会吃了大亏。

一想到这些,苏丽言就觉得心里烦闷,虽然已经有打算了,不过一时之间她还实在不好给苏玉找归宿,元家她虽然嫁来了快要一年时间,不过上下都不太熟,外院的事情她根本不了解,没去过两回,要是为了苏玉麻烦元凤卿,不止是他不一定会帮忙,而自己也觉得小题大作了些,想了两日,苏丽言还是决定将苏玉送回苏家,让华氏帮忙瞧着。

而除了这些烦心事外,最令苏丽言惊喜的。就是她神秘空间里,那玉池里头,紫色玉髓无意中多冒了一滴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苏丽言却是欣喜无比,她最近这些日子,能少进空间就尽量不进来。又不给徐氏侍疾,不需要自己睡足够时间折腾她,也没必要一天到晚躲在里头,这池子里的紫色玉髓并不多,她害怕哪一日吃完了,遇着性命攸关的事情,自己却是空后悔。苏丽言一向喜欢给自己留条后路,因此玉髓这样的好东西她一向能省着就省着,再加上她之前又偷着从自己的嫁妆里头找了灵芝末等物来种下,空间不止是变大了些,而且玉髓也多了几滴。算上这两日莫名多的一滴,已经足足有十来滴的样子了,这样算下来,就算她每日进空间,也能够她喝上许久了。

更为重要的是,她种一些年份长的珍惜植物,结果空间升级,给她指明了一条道理,往后时常能进空间。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渐渐逼近过年了,徐氏每日强撑着身子给女儿元湘凝找婆家,她不愿意女儿元湘凝熬成元湘莲似的老姑娘,又怕她和元湘莲似的嫁了人吃亏,种种考虑之下,总觉得高不成低不就。最后自个儿的身子熬不住了,才将事情丢给大儿媳郭氏把关,郭氏自己本来也不是多么聪明的人,这会儿接了差事,只觉得面上有光,可拿了几个名单给徐氏看过,都被她打了回来之后,郭氏才觉得这件事情不如自己想像的那般简单,她既怕自己没给元湘凝找到好婆家,以致让徐氏怀疑她对小姑子不尽心,又怕自己找到了好的人选,元湘凝嫁过去不好过了,徐氏往后给自己小鞋穿。

这样的情况下,郭氏就算人再蠢,也被逼得不得不聪明了一回,拉了二少夫人赵氏,时常一块儿来找苏丽言拿对策,希望能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分一些到苏丽言身上去,虽然知道郭氏不怀好意,可她打了为元湘凝好的名头,让苏丽言也不好明着将她拒之门外,每回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她,不过心里肯定是不舒坦的,但郭氏每回一来就赖着不走,除非元凤卿回来,她是能找借口赖上一整天,她算是看清楚了,徐氏安排给她的这活儿,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弄到最后不止自己讨不到好,说不定反倒要招人恨。

她本身没有生儿子,在徐氏面前就已经很抬不起头来了,要是再因为这样的事儿而让徐氏记恨,往后的日子如何不用想也知道。郭氏再生了元淇敏,在徐氏面前还能说上两句话,可她再和徐氏亲近,也不可能越过徐氏的亲生女儿去。

“三弟妹你觉得这户人家如何?”郭氏这两日已经很自来熟了,进门之后就让人上了平日喜欢吃的点心,又让人给她烧了个汤婆子过去捂着了,才松了斗蓬,自个儿也爬上软榻边拿毯子搭着了,才笑咪咪的开口问苏丽言。这两日天气凉了,元凤鸣的身子不好,像是又发病了,赵氏今日得侍候着他,没有时间过来给苏丽言添堵,因此今日就剩了郭氏一人。

“大嫂见过世面,自然比妾身眼光好的。”苏丽言微微笑了笑,也不上当,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就将郭氏堵了回去,看她有些不甘心的非要拿了画像过来给自己看,苏现言瞄了一眼,看到上头还写着男方的家世与生辰年龄等,是个稍有些余钱的地主人家,估计徐氏的目光以及她对元湘凝的宠爱,这户人家太普通了些,她肯定不会答应。苏丽言心里笃定,不过面上却不显,看郭氏还不死心,又硬将这红贴塞了过来:“三弟妹瞧瞧,我倒觉得这户人家挺不错的,上头有父母,下头有兄妹,甚至连外祖与祖父母都还在,是难得的全福人家。”郭氏有些焦急,又推了苏丽言一把。

这人多代表的就是麻烦多,就拿元家来说,太夫人还在,大老爷夫妇也在,上有兄长妯娌,下有小姑子等,最是难相处,徐氏自己就深谙其中三味,哪里会要自己的女儿去吃这样的苦?全福人家,只是说得好听罢了!名声是挺重要的,不过名声又不能当饭吃。苏丽言心里暗笑,不过被郭氏推了她一把,她却是有些不悦了起来,眉头微微一皱,看了郭氏一眼,见她目光闪烁,说不定是收了这户人家什么好处,专门来给人家说合了,只是如今要自己背这个名声,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将手里的活儿往一旁的小几上放了,正色道:“妾身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得,一切事情大夫人就是信任大嫂,才交给了您来作主。”她微微顿了顿,看郭氏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又接着说道:“要是叫大夫人知道大嫂时常来问丽言意见,心里明白的,只说大嫂您性子好,要是落在那不明白不了解大嫂您的人眼里,还以为大嫂打着什么主意,恐怕传了出去,让大夫人以为大嫂不将六姐儿看在心上。”

苏丽言这话一说出口,郭氏的脸色一瞬间的不自在,勉强笑了两声,一把将原本塞到了她怀里的红贴又缩了回去,脸上的不虞怎么也掩饰不住:“三弟妹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想凝姐儿嫁得好一些,才过来问问你的意见罢了。”她说完顿了顿,本来是想给苏丽言机会让她说两句,好哄了自己下台的,谁知这苏氏榆木疙瘩一般,愣是没明白她的意思,郭氏自个儿说了狠话,却下不来台,自然不好意思再赖着了,作势下了榻穿了鞋就要走,苏丽言也不拦她,反倒转头看连瑶:“大少夫人要走,还不赶紧准备着。”

那头连瑶忍了笑,答应了一声,出去时吩咐着人准备伞以及暖手炉等物,郭氏自个儿守在外间的婆子已经不明就里,将披风都拿了进来,郭氏就是再厚脸皮,这会儿也不好再说自己要留下来吃午饭,气冲冲的走了。

“噗嗤!”连瑶进来时,看着苏丽言就忍不住想笑:“三少夫人您可真是厉害,这是时辰点儿了,也能将大少夫人哄走。”她近身侍候了苏丽言一段时间,为人倒算是伶俐,虽然有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圆滑老练,不过她年纪还浅,胜在又肯学,倒也颇得苏丽言的心,至少比起苏玉来说,她有眼色得多了,相处久了,也知道苏丽言的性子,偶尔也能大着胆子说两句话。

苏丽言要的就是一个胆子大又会说话的丫头,好让自己省心一些,因此也不拘着她性子,除了一些规矩让她学好之外,叫她心里知道上下尊卑主次,虽然有时会说话,不过却不冒犯,这份功力连瑶拿捏得很好,就像刚刚对郭氏那样,说话既是叫郭氏心里不痛快了,可是又让人抓不着她痛处,说不出她好歹来,也找不到由头收拾她。

这会儿听连瑶打趣,苏丽言就温和笑着摇了摇头:“大嫂担忧六姐儿婚事,连午饭也不急着吃,倒当真是个好的。”她这话一说出来,剩了连瑶捂着嘴乐,看这三少夫人焉坏焉坏的,苏玉进来时,就是看到这样一副主仆其乐融融的模样,险些心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可是想到上回苏丽言的冷脸,任她再是没心没肺,这会儿也觉得心里有些犯怵,因此并不敢凑上前。

第一百零八章 嫁祸需挑准人

第二日早间请安时,外间天色还没完全亮透,元湘凝也在,最近徐氏身子不爽利了,都是由她侍候着,也没让苏丽言几人侍候,六姑娘孝顺的话传得元府上下人人皆知了,这会儿她来得最早,也并不稀奇。也说不定昨日元湘凝根本是没回去,就歇在徐氏院子里了,冬季的早晨亮得晚,不过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倒映得天色青丫丫的约莫能看得清要影了,四周一片安静之色,兰院主屋里亮着灯,屋檐下四周燃着灯笼,苏丽言一进屋时,元湘凝正好从屏风后头出来,纤细的身影映在屏风后头,抬头看到苏丽言时,她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三嫂来了。”

苏丽言也跟着点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朝屏风里头看了一眼,放柔了声音:“六姐儿起这么早,大夫人醒了吗?”

“昨夜母亲身子有些不适,睡得晚了些,这会儿还没醒呢。”元湘莲表情柔软,不过一句话却点出了她昨晚连夜守在大夫人身边的事情,徐氏屋里几个丫头看她的目光微微带了些敬佩,元湘凝却是淡然自若的模样,苏丽言笑了笑,顺势夸奖:“如今天寒地冻的,也难为六姐儿了,本应该妾身这个做儿媳的在大夫人面前进孝的。”元湘凝听她说话,就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了,两人并不是太熟,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聊,又干坐了一阵,屋里冷清得连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那细微的响声。

平日时苏丽言就安静惯了。要比这养气凝神的功夫,元湘凝可比不过她,又坐了一阵,连忙借口看大夫人。溜进屏风里头去了。

连瑶摸了摸苏丽言怀里的暖炉,已经微凉了,连忙给她拿了出来。笑容满面的出去了,约摸一刻钟过后,重新回来抱了暖炉在手里,塞进苏丽言手里时,这原本凉了下来的暖炉又变得烫热了,苏丽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笑着点了点头。这丫头也是个有本事的,连在大夫人院子里也能给她重新在暖手的小铜炉里装了炭火,倒当真厉害。

干坐了快小半个时辰,元湘凝从里屋出来了,看到苏丽言还安静的坐着。脸上没有不满时,心里倒是微微吃惊。这会儿时辰不早了,郭氏等请安的陆陆继继也来了,众人一进屋门时,都带了满身的寒气,苏丽言捏紧了手里的暖炉,微微缩了缩肩膀,那头郭氏任由下人给她脱了斗蓬,才进来就一副亲热的样子。看着元湘凝:“六姐儿真是孝顺,来得比咱们都早呢。”她本来是想讨好元湘凝,装作没看到一旁的苏丽言,谁知元湘凝模样却依旧淡淡的,没有像她一样的热情,只是将自个儿的手抽了出来。冲她微微笑了笑,一边冷淡的指使人给她在椅子上头铺软垫子,回头才和郭氏说话:“大嫂说的哪里话,照顾母亲本来就是我的本份。”郭氏不大不小的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恼怒,不过脸上却不敢显现出来,回头看到一旁的苏丽言时,想到昨日她给自己落了面子,今日必定要她好看,想到这儿,她也不跟元湘凝计较了,硬挤了两丝笑容出来,自个儿安静坐下了。

等到几个庶女姨娘们也过来了,徐氏才由元湘凝扶着,穿了一身大红色对襟牡丹花衣裳出来了,也许是穿着艳色,更显得她脸色苍白了两分,不过就算是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可是气势却十足,头发只是简单的梳了一个圆髻,戴了一套碧绿的翡翠头面,养了几日病不见人,竟然老了好几分,看起来竟然和太夫人年纪相差不多了。苏丽言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不过看到徐氏出来时,却连忙站起身来,和几个妯娌一起行了礼请安,接着才由庶女们请安,最后是众姨娘,末了几个媳妇分别坐下了,郭氏迫不及待道:“母亲,儿媳这两日跟三弟妹商量了几回,理了几个人选出来,不如母亲您瞧着,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一大早的,刚上来就提这婚嫁之事,虽然元湘凝年纪小了,这婚姻大事也该提上明面来,不过郭氏这一来,未免给人焦急恨嫁之感,元湘凝淡淡看了郭氏一眼,目光中带了一丝不满与鄙视,苏丽言瞧得分明,嘴角忍不住就弯了弯,她听郭氏提起她时,心里就猜到郭氏要打的主意,但她也不惧,正好想借着这机会反将了郭氏一军,没想到自己还不用想法子让她自个儿跳出来,她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自个儿将头往套子上钻。

“哦?”徐氏也有不耐烦,但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目前她最关注的事情,因此忍下了心里对郭氏的不满之意,站她招了招手:“拿来我瞧瞧。”

郭氏得意的站起身来,连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叠贴子交到了徐氏手上。徐氏面无表情的慢慢翻着,让人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却是一言没发,偶尔拿帕子捂嘴轻咳两声,因她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越是因为如此,屋里气氛就越低,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郭氏原本得意的笑微微僵在脸上,有些手足无措之感,身子一下子僵直了,眼巴巴的看着徐氏,希望她说个两声,不管是赞赏还是斥责,总得给个说法,偏偏徐氏一句话也不说,更让她心理压力山大,回头求救似的看元湘凝,不过元湘凝恨她一出口就提自己的事,这会儿正看她不顺眼,哪里会替她说好话,一下子别开了头,当作没看到她眼神的模样。

“这些就是你这两天以来打听的成果?咳。”徐氏抖了抖手里的一叠红纸,没有发怒的模样,郭氏却是脸色大变,双腿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她嫁进元家的时间最多,几个媳妇儿中,她是最了解徐氏的这个人,以往一些胺瓒事,徐氏都没避过她,要是这会儿徐氏勃然大怒,不要这么笑着说话,那表情她气得还不是很严重,可是这会儿看她脸上带着笑,一副温柔和蔼的样子,老三媳妇刚刚才小产没两个月,她要是还没长心眼儿,才真是脑袋坏了。郭氏心里害怕,要找个替死鬼挡着,原本就想拉苏丽言下水的,这会儿更是容不得她再犹豫,勉强笑了笑,拧了拧手里的帕子,就朝苏丽言道:“这些是儿媳跟三弟妹商量过后,看着还算尚可的。”

“哦?”徐氏声音拖了拖,目光就放在了苏丽言身上,脸上还带了笑,不过目光中寒意一闪而过,苏丽言看得分明,脸上就露出一丝委屈之色,像是敢怒不敢言般,看了郭氏一眼,上前朝徐氏福了一礼,郭氏也是俱怕徐氏,低垂着头没敢看苏丽言,因此苏丽言这作派,倒像是被郭氏胡乱泼了脏水而感到委屈,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但郭氏之前陷害得实在是太随口了,几乎让人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要是她不故作姿态一般,估计徐氏真要发作到她身上来,徐氏早就找这个机会许久了,这会儿逮着了郭氏递过去的橄榄枝儿,哪里还有不尽心应用的。

“大嫂眼光一向好,哪里需要妾身帮着商量?苏丽言坦荡荡的说完,又有些委屈的看了郭氏一眼,苦笑了两声:“大嫂这两日倒是常过来坐,拿了叠画像过来,也没说是干什么用的,妾身已经嫁了人,就着不太方便看外男画像,因此并未留意,大嫂要是早跟丽言说是替凝姐儿择婿,我这做人嫂子的自然也要帮六姐儿把把关的,哪里还会顾忌其它,今日大嫂这么说,想来是挑好了,妾身可不敢抢您的功劳!”苏丽言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当然知道郭氏来是替元湘凝找婆家的,但郭氏为人一向小器,估计是又想叫苏丽言背黑锅,可又怕徐氏满意了将好处让她分了去,因此每回来时也不说清楚,苏丽言也落得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真当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了。其实元湘凝要找婆家的事,元府上下都传遍了,拜的就是眼前这郭氏大嘴巴之功。

“你怎么不知道了?”郭氏对于苏丽言这样现下不承认,十分愤怒,看徐氏朝自己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实则眼里阴冷无比,她心下一慌,下意识的就冲苏丽言不满道:“就算我不说,可府里都传遍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清楚还跟我说这么久!”她话一说完,徐氏目光刀子似的就往她身上刮,元湘凝也是满脸铁青,抿着嘴唇,瞪她不说话。当初徐氏将这事儿交给她,可是没跟旁人说过,姑娘家大了要找婆家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总归是背地里进行,就怕拿到明面上说了,到时婚事不成,元湘凝名声受损,闺誉有碍,徐氏如今膝下就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看得眼珠子似的,啥事儿都想得周到,这会儿郭氏大喇喇嚷着全府上下都知道,可不是就跟徐氏说自个儿大嘴巴,早将这事儿给说出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又来算计钱了

“大嫂!”元湘凝气得花容失色,一向镇定的姑娘,说到这事儿时,眼睛里也忍不住含了些水雾,脸色惨白惨白的,恨恨看着郭氏,喝了她一声,止了郭氏往下说的话头之后,就没有再说下去。

屋里众姨娘姑娘们都安安静静的,眼观鼻鼻观心,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里如何想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乖顺无比的模样,徐氏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咳了几声,才冷冷挥手:“我乏了,老二家的和丽言就先去太夫人那儿请安吧,郭氏先留下来一会儿,过会我会让人去太夫人那儿请罪的。”徐氏病了之后,太夫人余氏特意命她不用过去请安,估计是不想看到这儿媳往自己面前凑,就因为这事儿,大房最近在二房面前处处受人嘲笑。

去余氏那儿晃了一圈,苏丽言不是最受宠的人,自然轮不到她往前头凑,可是这样一来也少了她许多麻烦,只是站着当木头人就是了,余氏吃饭洗漱也用不着她侍候,倒是轻松了不少,余氏正用早饭时,大老爷元正斌兄弟来了,跟在一块儿的,还有元家老三。能遇着全家人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可不多,一般元正斌兄弟要是带着儿子等过来请安,那必定是逢五遇十的时候,今儿既不凑五号,也不是整十号,他们怎么来了?

正有些好奇时,却见元凤卿冲她微微点了下头,太夫人等人可能是有话说,匆匆用完早饭。就将苏丽言等儿媳赶了出来,余留了元家男丁在屋子里。几个女人一块儿结伴出来时,王氏作为长辈,自然是走在最前头。她两个儿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等出了太夫人院子。王氏微微顿了顿,回过头竟然看了苏丽言一眼,才讥讽道:“不知道我那大嫂病好了没有,已经这么长时间不见她来请安,是不是起不了床了?”

苏丽言没有开口,照理说这些事还有元凤鸣的媳妇儿在,轮不到她去说话。只是赵氏却是一个没什么魄力与胆量的,平时最多跟在郭氏后头落井下石罢了,她本来出身就不如元家高,算得上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高嫁,嫁进元家这些年来。心里本能的对元家众人有敬畏害怕感,当然赵氏的身份照理来说还是要比苏丽言高,但同样的,当初的元家也不能与如今的元家相比,所以互相降下比例来说,苏丽言嫁元家虽然还是算高嫁,但人家没身份没地位可至少她还有钱,元家如今又比不得当年,自然也不可能再有挑捡的资格。因此在元家来说,她的地位比苏丽言还要低,幸亏还有元二常看在老婆把屎把尿侍候自己的份儿上维护她一些,不时说些她的好话,徐氏怜惜二儿子,赵氏的处境才稍好一些。

这会儿一听到王氏开口。赵氏本能的就有些畏缩,怯生生的抬头看了高高在上王氏一眼,身子缩了一下,双手缩进袖口里头,一副老实样,完全看不出平日跟在郭氏身边欺负苏丽言时的嚣张情景,一边老老实实回答:“母亲这两天咳得厉害,身子,身子有些不爽,利”

“好了好了,”王氏皱眉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耐烦的道:“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儿,说话就结结巴巴,咱们元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怎么就讨了你这么一个扶不上台面的。”说完,转头打量苏丽言,脸上虽然还带着讥讽,不过却知道这姑娘不好惹,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实则内里却是个阴险的,倒是收了些挑衅,冷哼了一声,转开头,由着两个儿媳妇扶着,带着丫环婆子等朝二房那边走去了,她只是过来找大房不痛快的,谁知今日郭氏却没来,赵氏是个扶不起的,余下的苏氏却不好惹,因此耀武扬威一番,就自个儿走了。

“二嫂,没事儿吧?”苏丽言等王氏走了,看赵氏青红交错的脸色,心里没什么诚意的上前问候了一句。

赵氏眼眶含着泪,白了她一眼,也许是想到平日她在郭氏面前的温柔顺从,就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气冲冲的说了一句:“你是成心看戏的吧?”却是将刚刚王氏许在她身上的羞辱受的气,全往苏丽言身上发泄了过来。

“妾身只是好意问二嫂一句而已,更何况二婶也没什么坏心。”苏丽言微微笑了笑,略有些奇怪的看了赵氏一眼,见她脸孔涨得通红,却是说不出半点不好来,她如果这厢一说王氏不好了,哪天王氏就能收拾得她有苦说不出,更别提这还是在余氏院子外,哑吧亏肯定是吃定的了,赵氏心里不满,却不知该如何往苏丽言身上发气,只能气哼哼的率先往前头走去。

苏丽言不以为意,嘴角冷冷的勾了勾,看着赵氏一行人离远了,才自个儿往自己的院子走。

元凤卿不到午膳时就回来了,看苏丽言悠闲的捧着书,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清水,歪在榻子上头悠闲至极的模样,身边自带一股宁静与温柔,制止了她要下榻子来帮自己换衣裳的动作,一边自个儿进了屏风后头:“太夫人还有半个月就满六十三岁生辰,虽然不是整数,不过估计会大办一场。”

余氏这年纪已经不小了,在古代六十三岁已经算是高寿了,再加上元家去年不平顺,好不容易搬了回来,今年又有些家底了,不比去年仓皇的模样,难怪元凤卿是说要大办一场。听了这话,苏丽言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么个原因,所以今日大老爷等人才齐聚一堂了,几人里头嘀咕了半天,原来是打了这么个主意,当时将她们赶出去,估计是觉得这事儿女人不需要知道的原因。

元凤卿换了一身蓝底绣白纹的家常袍服出来时,一边整理衣袖,一边看苏丽言若有所思的莹润小脸,这几个月下来她养得越发好看了,头发青幽顺滑,肌肤光洁白嫩,整个人长高了一些,身段自然也发育得好了些,面容长开了些,倒比去年刚嫁过来时看着更耐人寻味,虽然不是什么天仙绝色,但是通身气质却是顶好。他满意的坐到了苏丽言身边,伸手拉了她一双微暖的柔软小手在掌心里磨砂了一阵,才淡淡开口:“估计太夫人会让你帮着操持。”

“我?”苏丽言微微张了张小嘴,有些不敢置信,也忘了她自个儿一向以来的谦卑自称,她自个儿是没发现,元凤卿却是注意到了,嘴角边微微漾起一丝笑纹,将他俊美的容貌更衬得光华四现,一头长发拢在了头顶用玉固定,剑眉星目的,蓝色寻常衣裳掩饰不住他本身的风采卓绝,反倒更显出人俊风貌来,就是笑着,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清冷气息却是没变,苏丽言这会儿却是没注意到元凤卿的美貌,只是想着太夫人要她主持她生日大典一事儿,脑子里几乎不用回转,就明白余氏这么做的原因来。

大夫人徐氏如今受搓过一回,名声受损,再加上她病兮兮的,在这样的喜事下难免有些互相冲撞的不吉利意图来,因此不止是太夫人心里不情愿将这事儿交给大儿媳做,估计徐氏也没什么精力打理这事儿,最近她正操心着元湘凝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盛城与七姐儿元湘怡定下婚事的黄老爷年纪大了,已经派人过来催过好几回,说想要迎娶元湘怡过去,眼见着快过年了,人家府里头却没个能做主的女主人,这黄家与元家婚事都说妥了,聘礼都送了过来,自然希望元家能赶紧抬了七姐儿过去。

但是长幼有序,六姐儿元湘凝还没出嫁,怎么也轮不到元湘怡先出嫁的,到时不止是要让人笑话元家没个规矩章程,反倒是会让人看轻了元湘凝,以徐心疼女儿的程度,肯定是会让元湘怡往后嫁过去受黄家为难,也不愿轻易的让六姐儿名声有碍的,因此黄家的事儿先拖了下来,可是也不能拖一辈子,因此这会儿徐氏也顾不得府里传说六姑娘的婚事,正式将这事儿给摆上了章程。

如此一来,徐氏不能成为太夫人寿辰的主办人,剩余自然该有二夫人王氏顶上,再不济自己大房还有郭氏这么个老大媳妇儿在,就是撑死了,也不应该轮到苏丽言这样一个才刚嫁过来差两个月才一年的新妇,太夫人余氏的意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要说苏丽言在几个妯娌女人中,还有什么优势的话,无非就是她平日被人诟病的有充满了铜臭味儿的银子了,苏丽言苦笑了两声,猜出太夫人打的主意,就看了元凤卿一眼:“太夫人是想要让妾身帮着主持大局,一切事宜都布置好了,让妾身掌事吧?”她也没跟元凤卿藏着,前几日时两人的那次谈话,倒是让两人都有了一丝在对待元家方面特有的默契,元凤卿果然也没有因为苏丽言的直白而生气,反倒是笑意更是加深了一些,伸手摸了摸不能全挽在头顶上而散碎掉下来的头发,他长相俊美异常,这个动作要是由旁人做来,女气十足,可偏偏他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举手投足间又自带一股焕发的英姿,只是加深他的风采,却是不会让人觉得他这动作有什么不妥来。

第一百一十章 混乱下的闹剧

“你猜得倒没错,到时自个儿聪明一些。”

元凤卿坐在榻边,看了她一眼,看她舒适跟小猫似的,外头冰天雪地地,透过窗户看出去,只见外头白茫茫一片,整个天地间全裹上了一层银色,迷迷蒙蒙的,还有少鹅毛似的雪花铺天盖地的往地上飘,光是看着,浑身就寒气冻人了,元凤卿想了想,也脱了靴子上榻,苏丽言没闹明白他为啥也跟着挪上来,不过嫁给元凤卿久了,身体比思想反应得快,已经老实的往里头挤了挤,元凤卿一把揭过她搭着的毯子,也给自己腿盖上,一边将她捞进了怀里搂着。两夫妻也不说话,都安静的靠着,旁边烧得正红的碳偶尔爆上两声,宁静得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让苏丽言几乎忘了这元府的种种不痛快。

当然,也只是几乎而已,因为第二日请安时,太夫人余氏就正式在众人面前提出了自己要过生辰,隐隐有要苏丽言掌事的意思,更话里行间提到,这是元家自遭逢大难以来,头一个喜庆的日子,言下之意就是要说大办,隆重的大办也不为过!苏丽言当时装傻作出没听懂的样子,直到余氏不耐烦,直接点名了要让她接手,徐氏也没有不满意的意思,显然是早料到了余氏的意图,或者是最近她忙元湘凝婚事,以及被黄家催得头昏脑涨,根本撒不开手来管余氏的生辰,唯有王氏十分不满。在她看来,这是捞油水的工作,没想到一向偏心二房的太夫人却将这事儿交给了大房的老三媳妇,不管怎么说,这辈份也轮不到她去做主,没想到余氏根本没考虑让她接手,反倒直接就下令。让王氏心里郁闷,却不好当面发作出来,只是在给太夫人请完安出来之后,语气酸溜溜的挤兑了大夫人一阵,却不敢惹苏丽言,毕竟前几回,她惹了苏丽言,结果没一回讨到好的,桃子也要找软的捏,虽然徐氏不是省油的灯。但胜在她好脸面,有什么事会背地里进行。当面再进行得过了,她打碎牙也会忍下去。

徐王二人作为妯娌多年,对对方确实是十分了解,徐氏听王氏出口刻薄。恨得牙痒痒的,偏偏面上却不显出来,正当王氏以为自己拿着徐氏软肋时,谁知这回却是料错了。徐氏就是再不济,那也是老奸巨滑的。虽然不如王氏直接,可她手段也多,前些日子在苏丽言手上捉摸出来的装病一招。对苏丽言虽然没用,但不妨碍她对别人使用,听王氏嘴皮子上下不停碰撞,那声音尖酸得厉害,她摸了摸脑袋,四分真实六分假装,身子摇了两下,正巧倒在一旁郭氏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