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泽最捧场,“你真是大变样,以往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交出礼物才放行,今天连提都不提……”

“你别造谣,我才没有做过这种事。”

“那你问姑父,你十七岁生日我忘记带礼物,你是不是一个月没叫过我一声哥,都是继泽、江老二,大卷毛,没有半点礼貌。”他头发天然卷,像他半混血的母亲。

“爸爸给我作证。”阮唯立刻求援。

阮耀明笑呵呵,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陆慎招呼继泽,“你试试羊排,今天只有这一道发挥正常。”

江继泽试一口,吃到心花怒放,更对阮唯说:“你找到好靠山,我不跟你计较。”话讲完,立刻埋头享受,再也抽不出时间和她斗嘴。

陆慎替阮唯分鳕鱼,又叮嘱她,“少喝酒,喝醉又喜欢哭,自己都不觉得难受?”

阮唯受教训,闷不吭声。不小心瞥见斜对面眼神复杂的秦婉如,忽而一怔,随即弯起嘴角,看着她说:“阿姨,爸爸有没有给我带生日礼物?”

秦婉如回神,应付说:“当然有,耀明忘记谁都不能忘了你。”

“真的吗?是什么?我现在就想知道。阿姨你多透露一点可不可以?”

她越是喜欢叫阿姨,秦婉如的脸越是僵,再多玻尿酸都挽救不了。

“要我讲……不如直接问他。”转而看阮耀明。

阮耀明说:“老规矩,要等你吹蜡烛,吃蛋糕再拆礼物。”

阮唯少不了失望,去找陆慎求救,“七叔你帮帮忙,爸爸有规矩,你帮我和秦阿姨讲两句,至少告诉我礼物是什么。”

才说过有求必应,陆慎怎么好拒绝,他只得面向秦婉如,“小如,满足一下小朋友。”

秦婉如笑得更加勉强,“我陪他去挑礼物,只能说……”

没等她讲完,“小朋友”即刻变脸成为“小魔王”,又装无辜、无知,好奇问:“哎?怎么七叔都不懂礼貌的?我们俩个结婚,你就和我同辈,怎么叫秦阿姨小如呢?”

连江继泽都停下刀叉。

阮唯收起笑容,看陆慎,“是你不习惯,还是我的认知有错?”

意外中的意外,陆慎居然被她抓住弱点,“不习惯”就当场习惯,“错误”则是他预先扯谎。

进退都是错。

陆慎叫得面不改色,“秦阿姨,你帮帮忙。”

秦婉如变脸,江继泽被红酒呛住,阮耀明一言不发,只阮唯赢得干干脆脆。

秦婉如咬牙说:“是项链。”她几乎想破口大骂。

阮唯抬一抬眉,总算满意,可以低头专注晚餐。

陆慎与阮耀明在餐间闲聊,多是旧事,勾起她遥远回忆。

八点整,座钟报时,一段音乐响起,依然是《西敏寺钟声》。

秦婉如愣了愣,游离在人群之外,仿佛突然间想起什么,坐立难安。

陆慎拿出冷冻后的生日蛋糕,关掉灯,点燃蜡烛,接下来当然是许愿,她讲一句“世界和平”,敷衍了事。

礼物稀松平常,无非是项链、耳环、手镯或者手表,其实连拆都懒得拆。

三位男士还有公事要聊,她抱怨头疼,趁机躲回卧室,试图理清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

但五分钟后就有人敲门,秦婉如在门边等,“正好他们抽烟喝酒,我有事和你说。”

私下见面阮唯吝啬笑容,冰冷程度能与陆慎并肩。

多数人人前人后两张脸,但不知道阮唯这张冷脸是否仅针对秦婉如。

阮唯让一步,往里走,“我这里没有喝的。”

秦婉如跟在她身后,面对面坐在露台下,“不要紧,我至多五分钟结束。”

“好。”阮唯落座,居然低头看表,打算做精密计时。

所以说女人的直觉实在可怕,她明明什么也不记得,却没抛弃天生的敌对感。

或者说,秦婉如这类以妩媚、成熟为卖点的女性,太容易引发同性抵触。

秦婉如亦有自知,递上一本古铜色外壳记事本,开门见山,“知道你有疑虑,昨晚耀明特地回赫兰道把你日记本找出来,希望对你有帮助。”

阮唯却问,“疑虑?阿姨从哪里知道我有疑虑?”

“陆慎和你爸爸通过电话……”

“哦?他说了什么?”

“你失忆后对所有事都不确定……”

“所以阿姨来帮我确定?用这个?”阮唯接过记事本,外壳发毛做旧,内部纸张硬脆,像是真的存了三五年,“我不记得我还有记日记的习惯。”

秦婉如回答:“听耀明说,你写的不多,所以这一本用了四五年,还有空白页。”

“我好勤俭。”

秦婉如赔笑,“江老也常夸你懂事,做人做事样样都好,可惜……”

“可惜不姓江,又不是男孙。”阮唯替她接下去,“阿姨不用拐弯抹角,又来和我老调重弹,我没记忆不代表没脑子。你下一句要讲什么?所以我嫁给七叔也经外公首肯?”

“事实如此。”

阮唯笑,下颌撑在书脊上,眼睛盈盈似一汪水,“我听话,是只听外公的话,不是谁讲话我都当真。五分钟到点,阿姨还有没有补充?”

她送客赶人,秦婉如又怎么会不懂?

“你多休息,头疼就拨电话叫陆慎,免得他休假休得太轻松。”

“拨电话?他就睡我旁边,翻个身就能把他吵醒。”

阮唯讲得漫不经心,秦婉如却听得心惊肉跳。

前一刻原本打算甩手走人,下一秒却被激发斗志,皱起眉问:“你和他……已经……”

“什么?”真有意思,原来假装不懂这样有趣。

秦婉如继续,“你和陆慎已经做过?”

“做过?”阮唯随即笑道,“阿姨讲话好委婉,我同他是夫妻,有什么没做过?”

秦婉如嘴角紧绷,盯住她,看了又看,忍了又忍,但最终也只能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今天多谢你……秦阿姨。”眯起眼微笑,finger play说成全垒打,坏得明目张胆。

书房依然烟酒弥漫。

当前力佳的生与死依然是第一要务,江继泽语气神态都已经变样,酒一杯到底,烟更抽得凶猛,身前身后云雾缭绕。

“大哥这副样子,好像力佳已经非卖不可。”

阮耀明问:“股东大会几时开?”

陆慎答:“下个月十六日。”

江继泽不耐烦,“假设他找到幕后持股人,但阿阮仍然是力佳最大股东。”

陆慎道:“她从来不问公事。”

继泽不屑地笑,“所以爷爷才放心把股份先分她一份,真无趣,连‘听话’也成为赚钱资本。”

话题围绕阮唯展开,陆慎却一个字不接。继泽瞬时收敛,阮耀明转而问:“罗家俊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慎道:“他咬住继良不松口,供出时间、地点都与实际吻合。杨督查十三次问同一问题,他的答案都未出错。”

阮耀明皱眉,“难道真是他?”

继泽认同,“你放心,我大哥一定比你想得更狠。”

陆慎看一眼阮耀明,话不必讲出口,彼此心照不宣。

恰巧秦婉如送完记事本,走进书房,“任务完成,不和我喝一杯?”

继泽替她倒酒,“当然当然,你哄小妹妹从来有一套的啦。”

唯独阮耀明讲得直白,“阿阮不是你心中那类小妹妹。”

“我知道,她至少有一半姓江,鬼精鬼精。”伸长腿,江继泽只差躺在沙发上,“无论如何,股东大会之前,务必争取到她支持。”顺势将目光落在陆慎肩头,“七叔,全要靠你。”

陆慎举杯,只讲三个字,“你放心。”

十点钟声又响,似曾相识音乐绕场一周,秦婉如越听越是疑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一晚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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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第十五章日记

书房内致力于谋划未来,卧室却在回顾过去。

阮唯窝在床上翻日记,昨天那套浅灰色床品已经被毁得彻底,现在换成灰蓝,低调却闷骚——类主。

记事本第一页写在五年前,十七岁少女用工工整整的笔迹写下“从今天起,一定保持良好习惯,每天记录生活点滴。”

下一页就到两个月后,她大约是气得厉害,就连字迹都比平时刻得深,“庄家毅坏到无法形容,一见面就要找我麻烦,明明是大学生,怎么比幼稚园小男孩还要讨厌?”

没头没尾,故事逗不讲完整,对于失忆患者简直是灾难。

因她什么都想不起来,想猜都没线索。

再继续,都是日常琐事,但写到十八岁,居然羞答答写出少女心意。

“三月十三日天气晴,早晨八点开家庭会议,讨论我是否有可能北上求学。继泽没睡醒,大哥又满腹牢骚,外公更不听我意见,多亏七叔出现,在场观众只有他一个肯听我讲。之后又送我一盒抹茶蛋糕,给Chris也带零食,真是好贴心。我都要羡慕他未来女朋友……不过,也许他现在就已经有交往对象,只是不跟我讲。真烦人,全家都当我小孩子。”

再翻一页,依然是他,“七月三日天气晴,太阳越来越嚣张,每天挂头顶。这几天都在做NGO项目,帮助城市流浪者。从没想过一张硬纸板就可以睡一个人,天桥底下、城市花园,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早起发报纸,中午送外卖,晚上也许卸货也许捡垃圾,总之每天都为温饱发愁。我发誓一定努力帮助贫困同胞,明早就带罗爱国去面试,先找一份稳定职业。”

“七月三日天气晴,好闷,听说台风就要登陆。今天做事都不顺利,罗爱国年纪大又没技能,去洗碗帮厨都挑不中,我好发愁。”

“七月四日天气阴,真是好彩,居然真的为罗爱国找到一份看门闲职,又有的吃,又可以住仓库,简直完美!到晚上开完会已经九点多,又要整理会议纪要同财务票据,竟然忘记凌晨‘珍妮’就要发威。但到楼下遇到七叔,他亲自开车来接,又听我倒苦水,并鼓励我、赞赏我,完全是我理想型。但只能可惜……他看我像看小妹,根本没有小桃心。”

接下来要到九月,只有一句,“气死了,原来罗爱国的工作由七叔经手安排,完全把我当白痴。下午去长海找他理论,居然没有讲赢,反而跟他一起去日本餐厅吃晚餐,他还记得我喜好,连点单都不用操心,嫁给他是不是能一辈子高枕无忧?七叔又会做饭又会做家务,同他生活,连厨房都不用进。”

越看越觉得好笑,她二十岁这一年大半时间在研究陆慎,患得患失,完全是少女怀春。

当然还需记录她平庸无奇的大学生活,学生会要缴费又要搞政治,主席搞一言堂,完全没有自由可言,她一退会,立刻有人来劝,全因她是所谓“大金主”,有她在,拉赞助一封email就搞的定。

但到今年,她提陆慎的语气又不同,“外公居然同我商量,要我考虑嫁给七叔……怎么可能呢?我从来没想过能真正嫁给他。他从来只是我的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再读一遍,牙都要酸倒。

后续再没有新鲜事,大致讲她筹备婚礼,紧张焦虑,又或者期待婚后生活,兴奋不止。

而她忽然间坐到桌边,拿起笔照最后一页日记内容誊抄一遍。

两份笔迹对照,居然看不出差别。

她看着这本年代悠久的日记,久久无言。

十二点整,书房的谈话已结束。

秦婉如有阮耀明在身边,不敢单独留下。陆慎同样没兴趣和她多说,安排几人住宿,兀自推开窗等冷风吹散烟酒味才回到卧室。

他推门时,阮唯仍然蜷在床边翻日记,他换一件上衣才靠近她,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问:“在看什么?还不睡。”

阮唯合上记事本,“秦阿姨今晚特地给我的,怎么七叔不知道吗?”

“不知道。”

换从前她应当再接再厉刺他两句,但经过昨夜,她所有尊严都被他的指尖游戏碾碎,她的动物本能教会她忍耐。

但陆慎并不纠结于此,他擅长主导,转而说:“寿星公,不问七叔要生日礼物?”

阮唯瞄一眼桌上报纸,“这不是吗?”

登报求爱,她记得只有十年前一位混血女明星有此待遇。

“这不算。”他对她好,必然要挖空心思,“你还记不记得这座岛?”

“我知道鲸歌岛原本在妈妈名下。”

“江女士去世之后,阮先生把鲸歌岛转卖,三年前我从希腊富商手上买回。”陆慎平铺直叙,不带丝毫个人感情,随即从床头抽屉里取出一只文件袋,翻开一份已有他个人签字的赠与合同,“这座岛原本就是你的,现在就算我偷懒,当生日礼物送你。”签字笔都递到她手中,“生日快乐。”

她迟疑,“我……一定要签吗?”

他不回答,但他眼神落在她眉心,压迫感骤降,她下意识就去接签字笔,在乙方处签上姓名。

她似乎已经渐渐受他操控,业已对逃跑、反抗,失去勇气。

毕竟就连阮耀明和江继泽都佐证他所言非虚,她又能怎样呢?剩余选项只有“相信”与“臣服”。

陆慎把赠与合同收回原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略微低头就能含住她柔软鲜嫩的唇,似清甜贵腐酒,又仿佛去尝一颗熟到透明的青葡萄,更渴望与她深入、勾缠,听到深吻时她的细微shenyin,更享受她忍不住的推拒。

样样都顺从也容易腻,不若你一来一往,似远似近勾人心。

这一个吻,几乎抽干她所有力气。

他实在太擅长这类事,仿佛经过情爱学校毕业,已经拿到PHD,清楚你身体从里到外每一处敏感点,更了解应当用什么力道,在什么时候,令你浑身酥软,一溃千里。

他应当成为姓爱学者,在演讲台上传授技艺。

他终于放过她,任她靠在床头喘息,润润的眼睛,仿佛在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