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光落进窗台,庄家毅的烟已经装满烟灰缸。

他静静地,也不开灯,陷在黑暗当中缅怀从前。

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阮唯坐在赵猛车上才开机,屏幕上跃出数条信息,廖佳琪约她吃饭,大嫂问候她近况,陆慎提醒她开机回拨电话。

她却打电话给康榕,开门见山,“陆慎在哪里?”

康榕答:“我刚送陆生回鼎泰荣丰。”

她随即挂断电话,连门牌号都不必问,要求赵猛将车开进鼎泰荣丰。

下车后进电梯,到二十一楼,单门独户,她敲他门。

陆慎开门,见是她,显然一愣。

他刚刚洗过澡,短发微湿。

看她眼圈微红,又不知她经历过什么,下意识地皱眉,“进来再说。”

她进来却不是等待交谈。

她攀上他,踮脚吻住他。柔软滑腻的小舌头先他一步,向内探,勾起他今夜所有豫望。

她想要他,急切地想要被充满被围困或者被撕裂,她渴望疼痛,渴望滚烫的禸体,渴望他所给予的一切。

他后退,她向前。

他转过身将她压在墙上,缠绵激切的吻也终于告一段落。

陆慎抬手捏住她下颌,眼神中藏着一股强势的逼迫,“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问。

她喘息着,胸口起伏,委委屈屈的语调说:“我见到庄家毅,又和我谈过去,我多多少少……七叔,我好害怕……”

“怕什么,嗯?”

“我怕我站不定……”她抬头,用乞怜的目光望着他,“七叔不要我了吗?我……我想让你要我,我想让你进来……”

来,填满她,占有她,洗涤她所有的犹豫与挣扎。

她是多么渴望,多么激切,多么……

陆慎勾住她的腰,向上一带,她随即盘上他的腰,他便抵在墙上开始,在她的眼泪和缠斗中于床边结束。

一身热汗也要黏住他,阮唯问:“陆慎……你会爱我吗?”

他转过身,回抱她,轻拍她后背,就像在哄女儿,低声说:“什么是会?我爱你是过去现在将来,永远。”

她甜蜜的安心入睡。

而他却在苦思,“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爱你……”

月光温柔,冬夜寂静。

有人欢喜,有人沉默。爱情从来不公平,也不讲道理,许多时候,你连一个可以恨的人都找不到。

午夜,庄家毅离开别墅,他知道,这座楼他不会再来。

清晨,她依然被噩梦惊醒,浑身发抖,哭喊不止。

陆慎失态,匆忙从厨房赶过来看着她哭,看着她喊不要,一声声求饶,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她醒。

“怎么了?又做噩梦?”他抬手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头发,眉目温柔。

阮唯一句话也不肯说,只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前,仍在瑟瑟发抖,陆慎轻抚她后背,“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你都不必再害怕。”

随即握住她攥住他衬衫的手,定定道:“一切有我。”

等上许久,她才有稍许放松,慢慢放开陆慎,却仍然低着头不肯看人。“你去忙吧,我自己起来。”

“我今天放大假。”

“为什么?”

“昨晚体力透支……无心工作。”

她适才笑一笑,躲进被子里,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怯怯地望着他说:“七叔……我昨晚是不是很疯?”

“嗯。”陆慎替她掖好被角,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唯恐一丝风吹跑了她,之后才拨开她乱糟糟的头发说,“疯得要做女王,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嗯……完了……”她拉高被子盖住头顶,呜呜地叫。

陆慎隔着被子抱住她,笑着说:“疯是疯了点,不过……我很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但凡与她有关,他势必用十二分心思看待,越是珍重越是无措。

阮唯在床上懒了一阵,最终被厨房的香味唤醒。

她套上陆慎的衬衫挪到餐桌边,他明明只做再简单不过的培根三明治配鲜橙汁,却因煎得卷边的培根而香透一整间屋。

陆慎收拾好厨房,坐到桌边,做一个请的姿势。

她在他对面落座,望着白色骨瓷碟里色香味美的三明治发笑,“七叔,以后你从长海辞职,我们去开餐厅好不好?一定是米其林超星级,顾客排队来吃,必须提前一年预约,不然根本等不到。”

陆慎却说:“不好,我今生都只做给你吃。”

严肃的教导主任讲起甜言蜜语,效果一翻数倍,甜得倒牙。

她笑嘻嘻咬一口三明治,仿佛吃到童年回忆,又简单,又有诸多层次,一面叫你返璞归真,一面又用精巧技艺勾出你心中所有珍藏的有关美食的记忆。

阳光正好,她抿一口鲜橙汁,绕到他身前,挤进他与三明治之间,分开腿跨坐在他身上,伸手勾他纽扣,拉长声音喊:“七叔,三明治太素……”

“想干什么?”他问。

她摇头,一点提示都不肯给。

陆慎垂眼看她敞开的衬衣领,问:“穿了吗?”

她抿着嘴笑,摇头。

他叹息,无奈中有甜蜜。

第45章 对峙

第四十四章对峙

他一巴掌拍在她屯后,佯装警告,“刚起床又闹什么?听话,去对面老实坐好。”

她怎么肯轻易听话?故意抵在他膝盖上,扭着腰画圈,仰起脸勾他,“早上才好呢,阳光好,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喜不喜欢,都写在脸上……”

陆慎却只捏一捏她面颊说:“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她贴上来,轻声细语在他耳边说:“我不吵你,你忙你的,我弄我的。”

他无奈长叹,认输,“无聊就去画画,工具从岛上搬到这里,就在工作间。”

“为什么?”

“怕你不再回去……”他说完,她同样心酸。

陆慎的手拨开她长发,露出眉骨上已经变淡的伤疤,问她:“还疼不疼?”

她摇头否认,他继续,“我这一生,从前最后悔的是在生日当天向母亲讨要礼物,而现在……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需要心理治疗?”

“我不知道。”她自近处歪着头看他,小声抱怨,“你凶起来真的好可怕……”

“嗯,以后不会了。”

“这个我不信。”

“好,那我也努力去做。”

阮唯说:“伤口总有痊愈的一天,我们都要向前看。”

“好,听你的。”

她笑着调侃,“难得七叔你这么乖,要不要发一颗糖当奖励?”

“没大没小!”

她仰起脸,含住他单薄的唇,仿佛小朋友拥有人生第一课堂,舍不得吃,要一点一点舔到融化,却令他在痒和酥之间无力克制,抬手按住她后脑,在餐桌上吻到尽兴。

她红着脸喘息,被一个吻抽走了骨架,浑身软趴趴赖在他身上不肯走。一直等跟他进书房,在他膝上看他办公,看见往来邮件都好奇,问东问西。好在陆慎极有耐性,无论她的问题多幼稚,他都尽心尽力讲给她听。

但也许是他的私人教学太过无聊,她居然趴在书桌上睡晕过去。

陆慎无可奈何,抱她回床上,再而终于能静下心来做事。

十点,手机收到康榕短信提示,提醒他查收私人邮箱,有一段录音证据待查收。

他抬头望一眼紧闭的书房门,起身反锁,再坐回原位按下播放键。

是王婧妍与廖佳琪。

王婧妍情绪激动,大声质问:“为什么不承认?明明就是你找到我,叫我在婚礼当天随时随地通报进程,更要想办法拖住阿阮,保证她在恰当时间上车,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变成我一个人的错?我和她有什么冲突,为什么要陷害她?我想了好多天都想不明白!佳琪,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害我,害阿阮?”

廖佳琪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听。我今天来只是看在从前大家朋友一场,实在不想驳你的面子,你要借钱还是要找工作,只要开口,我都可以帮忙,不用这么绕圈子污蔑人。”

“我污蔑你?”王婧妍显然不置信,又不擅长吵架,从声音当中都听得出她当时一定气得发抖,讲话都带哭腔,“难道不是你哄我说,会替我父亲还清赌债?只需要我帮一点点忙,根本不会伤害到阿阮。谁知道车祸会那么严重?事发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天天夜夜到教堂祈祷,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

“当时睡不着,现在也睡的香了,拿了钱就老实一点,不要总觉得全天下你最委屈。婧妍,我们大家都很忙的,没时间陪你演苦情戏。”

“所以呢?所以我就被你彻底抛弃?要独自面对陆先生的审问,百口莫辩?佳琪,做人做事不是你喊停就能停的!”

廖佳琪拔高音量,不耐烦地大声质问:“那你还要怎么样?钱都已经拿到够本,还要贪得无厌再拿一笔?你疯了你!”

王婧妍却冷静下来,转口问:“我爸爸的死,是意外,还是你们在斩草除根?”

廖佳琪嗤笑一生,极其不屑,“婧妍,我拜托你用用脑,现在又不是拍九十年代黑帮电影,动不动杀人全家,我们都是守法公民,稍稍越轨也是情势所逼……”

“爸爸那段时间总是挑拨我找你拿钱,说那个数怎么够?这么大的案子,受害人又是阮小姐,一定要三倍的价才够,谁知道没几天他就出意外,连尸体都不全,你有没有看过人被货车碾碎是什么样?我给你看他照片,看清楚,这是我爸爸,是你Uncle,载过你,也给过你开年利是。”

“你是不是疯了!我不要看!我为什么要看这个!”

音频里发出一阵女人的厮打与尖叫声,吵闹过后,王婧妍哭着说:“你们太坏了,真的太坏了……害我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害她?你和她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阿阮对你的好,你下辈子都还不完,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以为我想吗?”廖佳琪在这一刻爆发,吼到声嘶力竭,“你有没有尝过什么叫嫉妒?你明明比她努力比她聪明,却永远都差一步,她轻而易举能够得到的爱和成就,你拼了命去博都没结果,最终居然要靠她施舍。为什么?只因为你投胎时不长眼,没有找到好父母,因此这一辈子都棋差一招,要拼过她,比登天还难。”

“所以你就下这种狠手?你知不知道,小货车撞过去,她很可能会死的!”

廖佳琪反击道:“你要怪也怪不我头上……”

“你什么意思?”

“她大哥都下狠心要她去死,谁拦得住?我不过是听人差遣给人做工。”

王婧妍大惊,“怎么可能?”

廖佳琪讥诮,“怎么不可能,这些人为了钱为了利有什么做不出来?怪只怪她太蠢,怀抱重金招摇过市。”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江继良是幕后真凶?他和阿阮……不可能,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你一句,江继良不是一般人,狠心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自己保重。”

音频到此处结束播放,但王婧妍与廖佳琪的谈话却仍然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陆慎坐在电脑前,面对静止的屏幕,沉默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者是因为他对继良多年信任的全盘崩塌,或者是怀疑廖佳琪所言是真是假。

谜题太多,太难猜,但疑心一旦种下,即便是他与继良之间,瓦解同盟也轻而易举。

更何况涉及到阮唯……

他的冷静便只剩下三分之一。

拨通康榕电话,陆慎问:“录音谁给的?”

“王婧妍,想以示清白,也求我放她一马。”

“查过真伪?”

“查过,没有任何剪辑痕迹。”

“好。”对话简短,他挂上电话,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仔仔细细擦着镜片,放慢的动作当中思考前因后果。

他知道清晰地知道背后一双眼,冷冷看他,看所有人表演,却不得不上钩,不得不跟着他或她的引导唱完这出戏。

只因他没得选,是过河的卒,只能向前。

陆慎关上电脑,走回卧室。

他心中惴惴不安,脑中忽然被一股焦虑的情绪占满,直到看见她安安稳稳睡颜才放下心。

人坐在床边,时间如同静止。

他似一帧定格画面,在阳光最美的时候,与他的侧脸一并停留在静谧的时光当中。

也不知坐了多久,等她醒来,第一眼就遇见他。

“你怎么……盯着我看……”什么事都做完,依然会脸红,会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黑猫的眼睛,亮得璀璨。

“只是看看你。”

“工作做久了,发觉文字都面目可憎,只有我最可爱?”

陆慎轻抚她侧脸,笑着说:“任何时候都是你最可爱。”

“真的吗?”

“真的。”

她捏着被角支支吾吾,“这要还是假的,我就真的要去跳海了。”

“对不起,上一次是我太自私,但我不后悔,阿阮,我只后悔做得太迟。”

“还有那一巴掌。”

“对,终生后悔。”

她揉一揉眼睛,张开双臂,要抱,“我要去浴室冲凉。”

“路都不会走?”说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一手扶住她后腰,一后垫着她的小P股稳稳当当把人抱在怀里,边走边说,“多大了?怎么比小时候还娇?”

“我小时候什么样?”

“乖,听话,像个小天使。”

阮唯的眼神一黯,笑容也僵在嘴角,但也只是一眨眼功夫,她很快调整好,在他面前依然保持天真模样,“那……我现在什么样?”

“现在?”他一挑眉,凑到她耳边低语一阵,两个词已足够说到面红心跳,暧昧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