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琪泄了气:“他当我是妹妹。”

苏子瞻挑了挑眉,笑道:“又不是骨血之亲的亲生妹子,何必在意这个。”

袁琪立刻神奇地又鼓足了勇气似的:“你也这么说?苏先生,你真是我的知心人,可是他……他都要娶公主了。”喃喃说了这句,袁琪道:“你是不是能进宫去?”

苏子瞻道:“是啊,怎么?”

“你能不能带我进宫?”袁琪忙不迭道:“我想见见小鹿。”

“小鹿……你是说皇贵妃娘娘。”苏少傅笑。

袁琪道:“是是,我不太清楚这些贵妃啊,皇贵妃之类,我只想去找小鹿,让她帮帮我。”

苏子瞻沉吟道:“她怎么帮你,帮你解除皇上的赐婚呢,还是帮你给徐侍郎赐婚?”

袁琪忙问:“可以这么做吗?”

“当然不可以,”苏子瞻一笑,又道:“你大概不知道呢,其实赐婚徐侍郎的事,还是娘娘从中牵线的。”

“什么?”袁琪叫起来,“小鹿明明知道我喜欢徐大哥的!怎么还帮着那个劳什子的什么公主呢?”

苏子瞻笑而不语,袁琪抓着他叫道:“苏先生,你带我进宫,我要当面问一问小鹿,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子瞻给她摇晃的头晕目眩,终于说道:“停停,袁姑娘你听我说,皇贵妃娘娘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如今徐侍郎在朝堂上扶摇直上,但偏偏徐家族中人物凋零,说句不好听的,要重振徐家,只有靠徐侍郎一人,偏他又残了一臂,要力争上游何其艰难,所以皇上才想多给他一份助力,娘娘也体会这意思,才要公主下嫁的。”

袁琪瞪圆了眼睛盯着他,呆呆不语。

苏子瞻道:“袁姑娘可明白了吗?所以你若是真为了徐侍郎好,那么就别去搅合这门亲事。”

袁琪终于反应过来,她放开苏子瞻,满面伤感。

苏子瞻打量着她的神情,过了半晌突然又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袁琪一愣:“你说什么?什么法子?”

苏子瞻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袁姑娘是真心喜欢徐侍郎、非他不可的话,你虽不能嫁给他当正妻,但是身为女子,要留在一个男人身边,自然有许多法子。”

袁琪叫道:“什么话?我当然要当正妻!”

苏子瞻见她不懂,便道:“你去当正妻,难道要公主当妾?”

“我……”袁琪才要反驳,突然回过味来:“你想让我当……妾?!”

“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苏子瞻含笑摆手。

后来,据说袁琪向着徐慈提出了这想法,只是遭到了徐慈的拒绝。

然而,就在徐慈跟公主大婚之后不多久,清流社的人送回来一个消息,竟是袁大哥的死讯。

原来江南社那些人非但不感念袁大哥苦口婆心的规劝,反而觉着他是故意来盯梢当细作的,居然狠毒的将他杀死。

袁琪听说这消息后,哭死过去数次,醒来后立刻要去给哥哥报仇。

徐慈自责自己没有早点派人把袁大哥找回来,且又知道以袁琪的性子,这样贸然而去,只是白白地多送了一条命而已,所以命人日夜看管,绝不容她出城。

袁琪见状便绝食威胁,她是个倔性子,又因为记挂哥哥的血仇,内外交煎,直至奄奄一息的地步。

徐慈只得亲自规劝安抚,只答应她以后会如他哥哥般照顾她,谁知袁琪听了越发伤心,哭的晕厥,大病一场。

也许是出于怜惜,徐慈不再似是以前般冷心冷面。

再往后……袁琪竟先有了身孕。

袁琪有了身孕后,谨宁公主很是气苦。

但是自打嫁给了徐慈后,公主才打心里觉着,原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然如皇帝所说,自己是个有福之人。

除了缺了一条手臂外,徐慈处处皆优,不论是相貌谈吐都无可挑剔,而且疼顾起人来,简直让谨宁觉着自己不虚此生。

她生长在宫中,父皇高高在上,姊妹兄弟情分也薄,徐慈年纪虽比她大许多,但偏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让公主对他又爱又敬。

原先虽答应了这门亲事,但也是从权益考量的,只看在自己在宫中凄苦无依,而徐慈将来会位居一品罢了。

谁知道居然是这样难得的良人。

正在公主觉着自己如获至宝的时候,偏偏又来了个袁琪。

公主本也听说了些风言风语,但她自忖要贤惠,而且又是公主身份,又何必做出那些争风吃醋的下作举动呢,因此只视而不见。

没想到……袁琪居然有了身孕。

谨宁虽忍无可忍,却到底不肯对着徐慈闹,便偷偷地进宫来向着仙草诉苦。

仙草也大为意外,她只隐隐听说袁琪在京中,却不知两人竟到了这种地步。

当下只尽力安慰了公主几句,可事实上……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徐慈开口。

背地里仙草跟赵踞说了此事,不料赵踞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笑道:“这有什么?这当然是好事……没想到徐家这么快就有后了。”

仙草一愣,赵踞道:“你不用理会谨宁,她虽是公主,但徐慈自然跟别人不同,该纳的就得纳,朕准了!何况那个袁琪朕也知道,对徐慈痴心一片,如今又有了身孕,正好天意成全。”

仙草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可是……”

赵踞道:“可是什么?徐家要开枝散叶,难道就靠谨宁一个人?何况她还没身孕,还敢来找你说这些呢。”

仙草目瞪口呆,终于叫道:“皇上!”

赵踞回过味来,忙笑道:“朕这只是说徐慈跟谨宁他们,跟咱们无关。你可不许多想。”

仙草叹了口气。

谁知就在谨宁回去后不几天,徐府又传喜讯,谨宁公主也有身孕了。

谨宁发现自己有身孕后,自然顾不得别的,皇帝要徐慈纳袁琪为妾,谨宁也不再理会,只管好生养胎去了。

所以皇帝才跟仙草说徐慈如今“夫妻和乐”。

这日,袁琪进宫来探望仙草。

其实是因为她怀了身孕,身子逐渐沉重,行动不便,在府内十分气闷的缘故。

袁琪便请教仙草一些有孕之人该多留心的事项,又说道:“那个公主,整天只在屋内不肯出来,有时候就在院子里走动两步,我本想去跟她打个招呼,她身边的人见了我像是见到野狗一样,恨不得把我赶的远远地,我也不去理她了。”

谨宁毕竟是宫内长大的,在这些事情上格外防范,仙草自然知晓。

仙草笑道:“公主需要静养,你不要去搅扰她,若是烦闷就进宫找我便是了。对了,伺候你的人可还得力吗?”

自打袁琪有身孕,仙草便悄悄地叫徐慈专找了两个细心体贴的嬷嬷随身看顾。

袁琪道:“倒是挺得力的,只有点啰嗦,我想喝点水,他们还要用银针刺来刺去的呢,好像有人会下毒害我似的。”

仙草笑道:“有时候是水质不太好,仔细些无妨。”

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尤其是有身孕的人,一点疏忽便可能致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及早防范,不管对谁都好。

两人说着,袁琪便道:“对了,小公主呢?”

仙草说道:“刚才睡着,这会儿也该醒了。”

说话间,果然嬷嬷领着怀敏走了出来,那孩子才学会站,双腿颤巍巍地,走两步又在地上爬了起来。

袁琪看着十分可爱,便笑道:“有趣儿,我也要生个这样可爱的女娃儿。”

仙草不由笑了起来,正在此刻,外头道:“殿下回来了。”

说话间却是拓儿小步跑了进来,先看向仙草,然后目光一转看到地上的怀敏,当下飞跑到怀敏身旁:“妹妹小心!”

拓儿轻轻地把小公主扶了起来,又给她整理衣襟,细致地擦拭她的小胖手。

仙草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袁琪见状喃喃地又道:“小皇子可真懂事,我忽然又想生个男孩子了。”

仙草嗤地笑了:“到底是要女孩儿呢,还是男孩儿?”

袁琪很是苦恼:“女孩儿好……男孩儿也不错,我、我都要行不行?”

“行行行。”仙草立刻答应。

正在这时侯,拓儿领着怀敏走到跟前,怀敏一跌栽进了仙草怀中,抱着开始她撒娇。

拓儿就在旁边坐着笑眯眯地看她,给怀敏不小心一巴掌打在了脸上都还不以为意。

倒是把仙草吓了一跳,忙给他看有无给打坏了。

拓儿的脸明明都红了,却还含笑说道:“没事的母妃,妹妹手轻,你别怪她。”

袁琪啧啧称奇:“小殿下性子真好,将来一定是个好夫君。”

拓儿目光一动,忽然说道:“袁姨,你要是生个女孩子,将来就嫁给我好不好啊。”

仙草闻言惊异,袁琪却是个无心之人,当即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好啊,如果是女孩子就嫁给小殿下,那你可要好好疼她啊?”

拓儿认真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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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8 章

拓儿突然间问出这话, 偏偏袁琪是个大心之人, 竟随口说笑般答应了,仙草连拦阻都来不及。

袁琪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口, 含含糊糊道:“说了半天都有些饿了,娘娘,您这宫里的东西可比府里的好吃多了, 我都不想走了呢。小殿下你吃不吃?”

仙草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便只笑说道:“你要不要在这里多住几日?”

袁琪认真想了会儿, 道:“还是不用了,我回去才能看见夫君呀。”

仙草摇了摇头,又想起先前谨宁公主进宫诉苦之事, 她心头一动,便对袁琪道:“委屈你了。”

袁琪呆了呆:“什么委屈我?”

仙草本想说让袁琪委屈做妾,可见她满面懵懂的样子, 何必再提起这些不愉快的呢。便道:“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 回府之后,好生跟公主相处。”

袁琪却笑说道:“放心就是了, 夫君也跟我提过,不许让我乱发脾气。而且她身边那么多人, 我当然也不会去招惹。”

仙草含笑点头, 又见她很喜欢桌上的糕点, 便说:“你要爱吃,我叫御膳房多做些给你带回去慢慢吃。”

袁琪大喜:“那敢情好。”

当下仙草便吩咐谭伶再让御膳房送些各色的点心果子来,吩咐太监送到徐府的车上。

这日袁琪去后, 仙草才问拓儿道:“拓儿,你方才怎么对你袁姨说那些话呢?”

拓儿眨了眨眼睛:“我……我觉着袁姨会生个妹妹。”

仙草笑道:“你怎么知道?”

拓儿摇摇头,眉心微微皱起:“是这么觉着的。”

仙草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要娶人家?是玩笑话?”

拓儿正色道:“母妃,不是玩笑话。”

仙草还要继续再问,外间谭伶送了袁琪回来,他满面喜色,进门后便迫不及待地笑说:“娘娘,禹将军进京了。”

仙草大喜:“是吗?到哪里了?”

谭伶说道:“这会儿大概快到宫门口了。”

仙草笑对拓儿道:“你舅舅来了!”

拓儿早就爬了起来:“我要去接舅舅!”他下意识地往外跑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那在仙草身边的怀敏,终于拓儿跑回来抱住怀敏:“妹妹也一起去。”

他毕竟才只四岁多,仙草忙道:“你抱不动,不要逞强,小心跌着她。”

还是旁边谭伶把小公主接了过去,笑道:“殿下,咱们走吧。”

禹泰起才进宫门不多久,远远地就看见有几个人从里头迎了出来。

他的目力最好,定睛一看,便瞧见在最前方的是身形矮小的小拓儿,小家伙一眼看见他,便加快脚步,踉跄蹒跚地往这里跑了来。

禹泰起望着小孩子这样亲近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也飞快地迎了过去,当拓儿将跑到禹泰起身旁的时候,禹泰起俯身将拓儿一把抱了起来,双臂用力举在了空中。

拓儿身子凌空,犹如陡然飞起了一般,赵踞却从来不曾这样对过他,其他的内侍自然也都不敢,拓儿自觉新奇而痛快,忍不住哈哈大笑。

禹泰起仰头看着给自己拖在头顶的小孩子,望着他灿烂的笑脸,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终于将拓儿放下,禹泰起看见前方站着的仙草,以及她怀中抱着的一个小家伙。

禹泰起望着仙草怀中的孩子,脸色微变。

拓儿站在禹泰起身旁,正握着他的手,此刻便拉着他往前:“舅舅,舅舅……”

禹泰起低头向着他笑了笑,又抬头看向仙草。

终于他来到了仙草面前,望着她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行礼,禹泰起一震,才要躬身下跪,仙草却早握住他手臂,含笑道:“哥哥,你来了。”

禹泰起蓦地停了动作,仙草目光盈盈地看着他道:“你还没见过这孩子呢。你瞧瞧她。”

说着,仙草便将怀中的怀敏递给禹泰起。

禹泰起一愣,低头看向小公主,正那孩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好像是因为不认识,眼中透出几分好奇。

禹泰起看着小孩子稚嫩的脸庞,心头一阵潮涌,缓缓将小公主接了过来。

怀敏落在男人的怀中,似乎有些不大适应,左右扭了扭后,便又认真看向禹泰起。

盯着禹泰起看了半晌后,怀敏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向着禹泰起的脸上揉去。

仙草知道这小孩子有些古怪,经常会飞快地抓人一把,拓儿的脸上就曾留过好几处伤痕,这会儿见她这般,也怕又伤到禹泰起,忙道:“怀敏……”

才要制止他,拓儿却拉拉她的衣袖道:“母妃放心,妹妹不会抓舅舅的。”

仙草正觉着既然是拓儿这样说,那只怕是没事。

谁知拓儿话音未落,禹泰起的脸就给小公主捏的变了形。

拓儿吐吐舌,禹泰起却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一点、一点也不疼。”

小公主正在揪扯着禹泰起的脸,好似好奇翻看似的。

听了禹泰起说话,不知为何便松开了他,反而用双手抱紧了禹泰起的脖子,很是乖巧地将小脸贴在禹泰起的颈窝里,脸上也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

仙草目睹这一幕,不由诧异,连谭伶也觉着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在众人身后白玉栏杆前,赵踞目睹这一幕,震惊之余,不由说道:“怎么那小家伙儿竟对禹卿这样亲近?”

原来小公主自打降生开始,好像就跟皇帝八字不合,别人抱着的时候好好的,轮到皇帝抱一抱,她便往往会放声大哭,直到慢慢地长大了些,本以为会改,谁知仍是跟先前一样,一见皇帝就要跑开。

虽然赵踞原本也算不上是个喜欢亲近小孩子的人,对拓儿都也只是一个“尽责”而已,但是给才出生的孩童如此排外似的对待,仍是有些纳闷。

如今又见到小公主居然主动亲近禹泰起,真是百思不解。

此刻禹泰起却也瞧见了皇帝,当下便要先放下小公主过去参见,谁知怀敏牢牢地抱着他,竟是不肯放手似的,就连仙草劝哄,她都不肯听,仍是执着地靠着禹泰起。

禹泰起很是无奈,只得先抱着怀敏上台阶给皇帝行礼。

赵踞打量着,见怀敏仍像是树熊一样紧紧地搂着禹泰起,心中又是惊疑,又觉着好笑。

禹泰起本是极英武神俊的长相,如今身上扛了个粉妆玉琢的婴孩,看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赵踞扶着禹泰起起身,笑道:“听人说民间有一句俗语,所谓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今日朕才信了。”

禹泰起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孩子,苦笑道:“臣也不知竟会入了小殿下的眼,实在惶恐。”

赵踞笑道:“你是她舅舅,这有什么?”

此刻仙草同拓儿也走了过来,赵踞又拉着仙草的手对禹泰起道:“还有她,朕本想见过你后再叫你去紫麟宫跟他们相见,却想不到他们这样性急,像是知道娘家人来了似的,难不成朕亏待过你们?赶着跑出来告状的?”

“可不是么?状都已经告下了,”仙草瞥他一眼,笑道:“皇上有正经事跟哥哥说,我先带拓儿跟怀敏回去罢。”

拓儿倒是无妨,从头到尾都乖乖地跟在仙草身边,但是怀敏却仍是靠在禹泰起的肩头,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肯下来。

赵踞见状道:“罢了,也是难得的他们甥舅投缘,就让她呆着便是,倘若待会儿吵嚷起来,朕再叫人把她送回紫麟宫。”

仙草也觉着这法子可行,当下只先带了拓儿回宫去了。

仙草领着拓儿往紫麟宫而回,心中想着怀敏格外亲近禹泰起的样子,便对谭伶道:“怀敏这还是头一次这样主动亲近人,没想到是跟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