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苏氏心情不佳,对女儿也就没个好脸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头再叫大小姐抓住一个错,你就得回你那个穷家去了。”

董绣春攥了攥手,低着脑袋,半饷才说:“姐夫来接姐姐了。”

“这我知道。”苏氏又躺了回去,“顾家迟早是要来的,你姐姐也迟早要回去。她没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绣春抬眼睛看着自己母亲,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点名要带胡妈妈去她婆家,爹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苏氏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喊了候在外间的丫头来,让她们打水帮她洗漱穿衣。

第6章

前院花厅里,胡妈妈站在大厅中,赖着不肯走。她听说大小姐要带着她去姑爷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故而扭扭捏捏的。

“老爷,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这要打发奴婢出府。”胡妈妈万分委屈,“若真是奴婢做错了事情,老爷请责罚就是了。只是,奴婢在府上呆惯了的,这骤然离开,总归舍不得。”

柳重山刚要说话,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做错了,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第7章

宋氏跟柳芙妯娌俩关系好,平时处得跟姐妹似的。

这回柳芙回娘家,宋氏一直都念叨着。

眼见着弟妹被小叔接回来了,宋氏头一个高兴。但她也知道小叔跟弟妹婚后总吵吵闹闹的,关系不大好。小叔冷漠孤傲,不似自己夫君温柔随和,弟妹也是富家千金,是从来不肯低头服软的性子。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真是叫旁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柳芙听到了。她心想,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坚挺,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