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柳芙停住了脚步,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夫君什么时候办的这些?”

顾晏抬手,将落在她发间的一片树叶拂下,这才望着眼前这张娇俏的脸。

“前不久。”

“你真好。”柳芙心中高兴,就越发爱黏着他了,抱着他走紧紧挨着他,继续往前走,说,“夫君,等咱们进京了,在京城给娘买一个宅子好不好?不需要大,但是最好可以靠咱们家近一些,以后,我们也可以常常去看她。”

柳芙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顾晏偶尔应一声。

柳芙只想让娘清静,不想她再搅入到洪世宣跟自己爹爹的那场博弈中去。不管苏氏是不是洪世宣安排在爹爹身边的棋子,可他爹到底是动了心了。

让她先离开那个乱糟糟的地方,然后,她再去揭穿苏氏的真面目。

免得到时候苏氏的那些肮脏事情暴露了,她娘心一软,瞧着她爹可怜,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事情之所以解决得这么顺利,柳芙觉得,还是因为有顾晏在。只要有他在,什么困难,便都不算是困难了。

第35章

这些日子, 柳芙往母亲那里跑得很勤, 几乎是天天都去。

柳芙想等顾家平反回京后,带着母亲跟妹妹一起去京城。她打算,到时候在京城给母亲买一处宅院。

既然日后都是要留在京城的,所以也就没必要再在富阳购置屋子。所以,柳芙让母亲妹妹两个暂且在堂姐家里住下,且再等些时日再说。

顾家的事情, 事关重大。虽然都是自己的亲人, 但是柳芙也不会在顾家还没平反前, 就说出顾家的真正身份来。

不是她信不过,只是很多事情,她既然答应了别人不说,就一定不能说。

再说, 兹事体大, 真就随意这样告诉母亲了,母亲可能还会被吓着呢。

柳芙拦着不让母亲买院子, 郭氏实在不解。

“芙姐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娘?”见女儿又带着不少东西来,逮着机会, 郭氏拉着女儿到一处,说着母女俩的悄悄话,“你心里怎么想的, 便告诉娘吧。”

柳芙道:“娘在这里住的不开心吗?大姐大姐夫可是对您很好的。”

“娘开心, 娘也很喜欢这里。荷姐儿跟百业, 都特别孝顺。”郭氏心善,从来对几个侄子侄女都很好,所以,柳家的那些子侄,对郭氏也都恭恭敬敬的。

“只是……这到底是荷姐儿夫妻的家,要是以前,娘好歹是他们的大伯娘,住也就住着了。可是现在,娘已经不是柳家人,与荷姐儿夫妻也就非亲非故,再赖在这里不走,实在不妥。”

柳芙笑着:“您这话要是让大姐听到了,大姐可会生气的。她跟芽姐儿两个,可都是拿您当亲娘呢。”

郭氏说:“可是……”

“好了,娘,别可是了。”柳芙拉着母亲的手说,“是这样的,我跟夫君商量好了,我们打算将生意做到京城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时候我们就在京城落脚。”

“娘,如果我跟夫君日后留在了京城,你跟妹妹一起去好不好?”

“去京城?”郭氏想都不敢想,“那么远……娘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哪里远啊,其实一点都不远的,只不过是您平时不愿出门罢了。咱们县,论起来,其实还是京兆尹管辖的范围呢。坐马车去的话,两三天功夫就到了。”

郭氏的关注点不在去不去京城,而是,女儿女婿怎么突然想着要去京城做生意了。

能把生意做大是好事儿,只是,风险也大了,郭氏不得不担心。

“你跟女婿都想好了?去了京城,做什么?”郭氏问。

“娘,您就别管这些了。反正,咱们不会吃亏的。夫君是个厉害的,有他在,我也不担心什么。”

想着自己的那个女婿,郭氏到底松了口气。

“你爹给你挑的夫婿,自然是好的。”郭氏面上笑容淡淡,“你爹常年在外面,见的人多,眼光也好。这一点,娘还是感谢他的。”

“是,爹爹对我挺好。”柳芙也承认,所以,她虽然心中恨极了爹爹偏了心,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骗。

“娘都听你的。”郭氏说,“你像你爹爹,从小就有主见。你做的决定,不会差。荷姐儿跟百业很好,我住在这里,他们也高兴。既然你们小夫妻两个琢磨着要去京城,那便依着你们,娘就先住在这里,等你们消息。”

“嗯。”柳芙应着,又忙问,“爹爹答应给你的一万两银子,着人送来了吗?”

“还没有。”郭氏道,“恐怕,家里暂时也没那么多现钱,得去钱庄去取。所以,怕是就耽搁了吧。”

“那说好的让你选几家铺面的事情呢?”柳芙又问。

这几日,她一直在忙着找机会揭发苏氏跟洪世宣奸情的事情,所以,便没怎么关注这件事。现在忽然想起来,一问,果然是没有。

郭氏说:“铺面倒是让先选了,阿忠亲自来过。我不懂,是百业帮忙挑的,该是没错。”

“那就好。”柳芙点头,又说,“我过去一趟,找爹问清楚。就算要去钱庄取,只要上心,也早该取了送来了。”

“芙姐儿……”郭氏想说改天再去不迟,奈何柳芙等不及,已经走了。

外头院子里,柳芽正抱着蓉姐儿够桃树上的桃花,见柳芙急忙忙出来了,柳芽问:“二姐这就走了?”

“嗯,有点事情,我去找爹爹。”

柳芽一听,就知道怕是要去干架的。这怎么能少得了她?

放下蓉姐儿后,柳芽道:“我跟你一起去。”

柳芙看了眼妹妹,点头说:“好。”

“我也要去。”蓉姐儿也想去。

柳芽说:“你个小萝卜头,又不顶事,去做什么?你在家呆着,陪大伯娘。”

蓉姐儿鼓着嘴,又生气了。

柳芙柳芽就要走,郭氏赶出来说:“去了后好好说,千万别起冲突知道吗?”

“知道啦。”两人异口同声敷衍一句,然后转身就跑了。

柳芙找去柳家的时候,恰好,柳重山也正在问苏氏那一万两银子的事情。

这些日子,柳重山一直忙着生意,所以去钱庄取钱的事情,他交给了苏氏办。柳重山也打算将生意扩张到京城去,所以这两日,他亲自跑了一趟贵京。

苏氏正抱着柏哥儿喂他吃的,闻声,手轻轻抖了下。

“老爷,我已经派人去办了。”苏氏强装镇定,喂了柏哥儿一口饭,不欲再提这事,便岔开话题说,“老爷您这趟去京城,实在辛苦了。不如先去沐浴更衣吧,一会儿哄完柏哥儿睡觉,我便过去。”

柳重山点头,拍了拍儿子脑袋后,正要起身,外面家丁来说,大小姐回来了。

“芙姐儿来了?”柳重山眼睛一亮,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来,“她在哪儿?跟谁一起回来的?”

自从郭氏闹过那回后,母女三个,便再没回来过。

这偌大的府里,没了小女儿闹腾,柳重山总觉得不习惯。他心里总巴望着,她们母女哪一天,能够再回来。

只是等啊等,等了好几天,也是不见她们有再回来的架势。

琼花如今住在荷姐儿夫妻那里,郭家那边,暂且还不知道这件事。

听说长女回来,柳重山迫不及待。

“老爷……”苏氏喊了一声。

柳重山没回头,只负手往前面去了。

苏氏搁下碗筷,招手示意立在一边的丫头来喂饭,她则也跟着出去。

家丁一边跟在柳重山身边,一边说:“芽小姐跟大小姐一起回来的,说是找老爷有事。”

柳芙姐妹俩候在前头花厅里,柳重山去的时候,两人正坐着喝茶。

柳重山负手大跨步走进去,笑着说:“我让人吩咐下去了,晚上留下来吃饭。”

柳芙柳芽起身。

柳芙说:“不必了,我找爹爹有事。”她没兜圈子,直接就说,“爹爹答应给娘的一万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给?”见自己父亲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来,柳芙又说,“是这样,娘手里没什么钱,最近在考虑购一处院子的事情,所以我便来了。”

“大姐大姐夫再对娘好,娘也不能一直都住在他们那里啊。”

柳重山点点头说:“我刚刚还问了苏氏,她说已经差人办了。”

柳芙说:“其实就算家里没那么多现钱,去钱庄取,不过也就一两天的事情。苏姨娘要是真将此事放在心上,不会叫娘等这么久。”

“大姐儿这可就冤枉我了。”苏氏走了进来,“老爷将此事交给我办,我不敢怠慢。事情早就吩咐下去了,只不过,一万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咱们富阳的钱庄一时间没有这么多,所以,我便打发人去了应县。”

最后一句,是对着柳重山说的。

“应县?”柳芙呵呵冷笑,“应县离富阳可不算最近的县,姨娘何必舍近求远?”

苏氏在柳重山身边坐下来,这才回答柳芙的话说:“应县是大县,去那里取,又有什么问题?”

柳芙点点头,暂且不与她争辩,只又问:“其实应县离富阳也不算太远,起早出门,傍晚时分总该回来了吧?姨娘什么时候派人去的?想必,再等等,人也该回来了。”

苏氏说:“你来了正好,一会儿应该回来了,正好你将银票带回去。”

“希望我今儿能看到姨娘说的一万两银票。”柳芙语气冷冷。

正说着话,外头家丁匆匆跑进来说:“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柳重山皱眉。

那家丁说:“刚刚赵喜他们回来了,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苏氏也着急站了起来,“不是派他们去应县的钱庄取钱了吗?他们回来,怎么不自己来回禀老爷。”

“他们……他们不敢。”那家丁也是吓着了,满头大汗。

一万两银票被抢,老爷怕是得震怒吧。

柳重山察觉到了不对劲,手在案几上重重拍了拍:“有事说事,别吞吞吐吐的。”

那家丁才说:“钱没了。钱没了……那一万两银票,半道被人抢了。”

“什么?”柳重山不敢置信,想站起来,却是才有个起身的动作,便又跌坐了回去。

忍不住,也重重咳嗽起来。

一万两没了,这是得要了他的命。

柳家虽颇富庶,但是却根基不稳。往上数几代,都是庄稼人,只柳重山开始做生意,几十年积攒了些家底。

“爹。”柳芙见人不对劲,立即走了过去。

“老爷。”苏氏也装模作样,“老爷您别担心,咱们去报案吧。”

柳芙一把打落苏氏的手,目光冷厉:“差事是姨娘办的,现在办砸了,姨娘打算怎么弥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苏氏忽然惊慌失措起来,她吓得六神无主,“老爷,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报……报案,快去报案。”柳重山摊倒在圈椅里,颤抖着手吩咐家丁去报案。

只不过,那家丁人还没走出大厅,便又有人来报说,县衙的李捕头来了。

柳芙眼睛一亮,立即就猜到了,怕是顾晏早设好了圈套,就等着苏氏往里钻呢。

“快请。”柳重山说,“快请李捕头进来。”

李捕头一身衙役的装扮,腰间还挂着一柄大刀,大步走进来后,对柳重山道:“李某半道上逮住了一群歹徒,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抢钱。人已经带着去衙门了,只是……怕是要请贵府的苏姨娘跟李某走一趟。”

苏氏一颗心“砰砰”乱跳,笑容也僵硬起来:“李捕头,您破了这官司就好,叫奴家去那里做什么?”

李捕头道:“这钱……可是柳家失窃的?”

“是啊。”苏氏说,“真得谢谢您呢,李捕头。要不是您,我家老爷怕是要着急病了。”

李捕头说:“这些话,苏姨娘还是留着去跟县令刘大人说罢。来人,将苏姨娘拷起来。”

第36章

衙门里忽然来人要抓走苏姨娘, 柳重山一脸凝重。

“李捕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捕头朝着柳重山抱手道:“柳老爷如果好奇的话,也可以跟着一道去衙门里。”

柳重山说:“银子是柳家丢的,既然抢钱的贼人已经抓到了,凭刘县令处置。这抓走柳府的姨娘,是什么意思?”

李捕头说:“柳老爷素来是聪明人,什么意思……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有一句话, 叫做‘监守自盗’, 相信柳老爷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 这钱是柳家的,日后若是柳老爷不做追究,衙门自然也会放人。但是现在,既然有人指控贵府苏姨娘, 刘县令是必须要结了这案子的。”

“柳老爷, 对不住了,人是必须要带走的。”

说话间的功夫, 已经有衙差上来,将苏氏拷上了。

“老爷……老爷救我。”苏氏完全还在状况之外,她觉得此事布置周密, 肯定不会出岔子的。

谁想到,那几个人,竟然都被衙门抓了。

若是到了公堂上, 那些人都指证她的话, 那她真的全完了。她不能去, 她不能去衙门。

“老爷,我是无辜的。这件事情,是有人陷害我。”苏氏还在狡辩,“您要相信我,我没有理由去做这些的啊老爷。”

柳重山此刻脑子里很乱,很多事情,他都实在想不明白。

既然衙门都来了人,肯定是刘县令查到了什么。此番李捕头理直气壮来拿人,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的话,他也不敢这样做的。

只是他不明白,如今他跟郭氏已经不再是夫妻,身边又只有苏氏一个女人在,且苏氏还抚养着柏哥儿……他以后的家财,大部分都是柏哥儿的了,她还算计这些做什么?

柳重山想不明白。

苏氏人已经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柳重山愣愣坐在一边,目光颇为呆滞。

“爹爹不去衙门看看吗?万一……苏姨娘真的是被冤枉的呢?”柳芙说这话,其实也有些嘲讽的意味,“人证物证都是可以伪造的,万一真是苏姨娘被冤枉了,爹爹可别心疼。”

“芙姐儿,你说为什么?”柳重山忽然抬眸,望向女儿。

“爹爹说什么?”柳芙不明白。

柳重山怔愣看着女儿,目光片刻都未从女儿脸上挪开。

“她为什么要拿走这一万两银子?拿走了,她能藏在哪儿?”

柳芙撇撇嘴:“爹爹既然这样问了,就是相信此事乃是苏姨娘所谋划的了?”

柳重山表情越发沉重起来,他双手轻轻交叉,抵在下巴处。

“衙门的人,不会轻易抓人。”柳重山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你娘走了,你跟蓉姐儿也走了。这个家,就是她跟柏哥儿的了。就算爹给你娘一万两银子,又算什么?她敢设下这么个圈套来霸占这些钱,依着她的聪明,不会事先没想好这些钱的去处。”

“爹爹,你终于开始怀疑她了吗?”

柳芙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了,该是喜,还是悲?

柳重山目光凝重,望向女儿:“芙姐儿,你跟爹说……”柳重山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起来,他嗓子也有些哑了,喉头像是堵着东西一样,“这件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所以,你设下了圈套,等着她往里钻?”

圈套虽然不是柳芙设下的,不过,她知道,肯定是顾晏设下的。

所以此刻,柳芙承认。

“爹爹您还看不出来吗?您难道真的一直都不知道,苏姨娘她就是想霸占柳家家产。”柳芙因为生气,也因为恨她爹识人不清,语气也有些急起来,“爹爹给娘一万两,这一万两对咱们柳家来说,不算小数目,苏姨娘她舍不得。别说是一万两了,就是一千两,她怕是都不愿意。”

柳家虽富庶,但是毕竟不是那种巨富。而且,也只是从柳重山开始富起来的,家底并不多丰厚。

柳重山双手按着太阳穴,脑袋低垂着,久久未出声。

柳芙见她爹爹这副模样,柏哥儿身世的事情,她一时又有些说不出口来了。

今天还是算了吧,等过了今天再说不迟。

否则的话,她也怕她爹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我知道……”柳重山开口,“这几年来,她暗中的那些小动作,其实我并非不清楚。但想着,她也可怜,以前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所以格外爱财了些。而且,她这么做,也是为柏哥儿考虑,所以……所以我即便知道些,也并未深究。”

“我心里清楚,这些家产,不会少柏哥儿的,也不会少你跟蓉姐儿的。你娘离开后,我知道往后柳家的东西再无她的份,便就想着,能多给就多给点……她在我面前,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就……”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抢钱的人,她是怎么找着的,又是从哪里找着的?

她素来有些本事有些手段,这些他知道。可是……她本事再大,也只是一个内宅妇人,若是外头没人接头帮衬的话,她如何能这般只手遮天?

这回是女儿一早设了陷进等她跳,万一女儿没有想到呢?

如果今天衙门的人没有抓走那些所谓的劫匪,那么,这些钱,该就是真的“丢了”。

“爹,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去休息吧。”柳芙到底也心疼她父亲,想着曾经他们一家四口的那些快乐时光,她的心再恨再怨,也还是柔软的一处,“我听旺福说,爹爹才从京城回来。想必一路上也累了,还是去歇着吧。苏姨娘那边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爹爹。”

柳芽特别有眼力劲,也忙说:“是啊大伯,您先去歇着吧。有我跟二姐在,您想知道什么消息,我们都会给您打探回来。”

柳重山望着两个小辈笑了笑,继而起身。

*

苏氏雇人劫财的案子破得很快,苏氏为了不将洪世宣牵扯进来,直接全部认了。

因为证据确凿,刘聪直接将苏氏下了大狱。

第二天早上,柳重山得到消息后,他决定去衙门一趟。

苏氏已经换上了粗布囚衣,头发也十分凌乱。柳重山去牢里看她的时候,她正歪着身子抱着膝盖靠墙坐着。望着一处发呆,目光有些呆滞。

狱卒开了门,直接冲里面喊:“有人来看你了。”

柳重山带着旺福在身边,柳重山侧身冲旺福使个眼色。旺福机灵,立即拿了粒碎银子给那个狱卒,狱卒颠了颠分量,才笑着说:“我去外面喝酒,你们说着。”

说罢,便哼着小曲儿走了。

旺福带了些酒菜来,一一放好后,他也识趣离开。

苏氏抬手随意抹了把脸,这才坐正身子来。

她有些不敢看柳重山的眼睛,只望着热饭热菜说:“老爷原来还记着妾身。”

柳重山盘腿在她对面坐下,问她:“你就这么想完全霸占柳家的财产吗?她都已经走了,你连那些钱都在乎?”

既然苏氏已经承认了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筹谋的,所以,此刻也不再狡辩,只说:“一万两,老爷你可真是大方。家里现在拢共多少钱,老爷比妾身清楚。”

苏氏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囚衣,望着对面的男人,她眉心渐渐凸起。

“老爷给她一些钱,妾身根本不会说什么。可是老爷一出手就是一万两,柏哥儿以后怎么办?”苏氏揉着心窝,别开头去,“大姐儿跟蓉姐儿,都是闺女,嫁了人,那就是人家的了。老爷再偏疼着,那她们将来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只为柳家着想。”

“老爷念着旧情,舍不得,妾身理解。可是……妾身不能不替咱们柏哥儿考虑啊。”

“知道劝你也无用……我要是劝你别给那么多,你或许还会觉得是我私心呢。老爷您想想,我何曾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不管对两位姐儿,还是对二房三房,能大方的时候,我都大方。”

“只这回,妾身实在受不了了。”

苏氏说这么多,柳重山并没有打断。

只在苏氏说完后,柳重山才望着她淡淡地笑。

“别忘了,她才是我的结发妻子。”柳重山提醒她,“我与琼花有二十年的感情,在我心里,她早已经不只是妻子,更是亲人。她走了,别说是一万两银子,就是更多,我也会给。”

“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是真的一点不清楚。你在铺子里动手脚,培养自己的亲信,这些我都能忍。不论别的,也就当做是你为柏哥儿筹谋的。”

“但是我给她们母女的东西,你不该碰。让你去办,是对你的信任。”

“老爷,我知道错了。”苏氏忽然有些惶恐起来。

她觉得,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她猜错了。她以为她在他的心里是有很重要的位置的,她以为只要郭氏母女离开了,整个柳家,就是她当家做主了……

可是,实际情况并非这样。

他对她有纵容有忍耐,可在他心里,他怕是从来都不会给她妻子的名分吧?

他对她是有怜惜,但这些都是她一步步算计来的。她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是她算计来的一点点真心罢了。

他刚刚那样冷漠的对她,她就知道,他这回怕是真的震怒了。

他震怒了,因为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苏氏有些害怕,她怕连柏哥儿的身世都瞒不住。

到那时候,她就真的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