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皱眉。

许双婉抬眼,眼波平静地看向她,“能顺心的时候也没几时了。”

“那你也不用把自己送过去让她顺心啊?”皇后摸向了她的手臂,有些心疼。

“她终究是我夫君的母亲,”感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许双婉这些年对关在后面的婆母还是尽着心,不仅仅是要维持婆母身为归德侯侯夫人的尊严,且也另是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丈夫的母亲,她人生当中最后的一点时间了,能让她好过一点就好过一点罢,“有些孝还是该敬的。”

这倒是,世上眼中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皇后叹然,不好多说,便略过了此话,谈起了其它。

许双婉没与皇后言道的是她婆母走前,满头银发的老妇满脸泪水,求她这个儿媳请公爹来送她一程,许双婉当时什么也没说,年迈体衰的婆母便朝她冲了过来,用尽了全身力气狠掴了她两掌就倒在了地上,那样子,可怜至极。

许双婉从婆母的所为和哭声当中听出了伤心欲绝,她不知道是谁跟婆母说的公爹有了新欢,而她不去请,是因她知道她公爹不会来,临走前哭到昏厥的婆母想来也明白,他不会来,遂她把愤恨都扑到了儿媳妇的身上,许双婉不怜惜她,但那时候看着惨绝的婆母的她却忍不住还是有些难过。

她的长公子与她费尽心力,还是没维持住一个能侍候父母百年的家,归德侯府走到这步,老祖宗如若地下有灵看在眼里,会如何言道他们这些不肖子孙的的所作所为?

她就是想活给人看做给人看,也是身不由己。

这夜许双婉带着钰君在荣凤殿的偏殿歇下,次日一早,她刚起抱着钰君在床上说话,宫人就来道圣上与宣相都来了,许双婉放开钰君,让虞娘带丫鬟侍候钰君更衣洗漱,她则起身先去了镜前。

镜中人脸色有些苍白。

许双婉昨晚没有睡好,想了半夜的事,拂晓时分才将将入睡,这下起来的也早,脸色不免白了两分。

打量了镜中人几眼,她对站在身边等候吩咐的采荷道,“替我上些胭脂。”

采荷诺了一声。

许双婉在府中也常略施薄脂,这来了宫中住要正装在身,施些粉脂盛装打扮是正常之事,不过她素来淡雅,这一盛装,对比之前就多了几许艳色来,钰君被牵到母亲前望着装扮好的母亲,老骨碌碌打望不休的黑眼睛看呆了,刹时就不动了,许双婉被女儿的痴望逗得笑开了颜,牵着她去了主殿。

主殿那头君后两人和宣相在等着她过去,许双婉一近门口,就见门口皇后身边的内侍任公公朝她躬身笑道:“相夫人和郡公主来了,快快请进,圣上和娘娘,还有丞相大人在里头等着您俩呢。”

“谢过公公。”钰君抬起小手,握着小拳头朝他拱了拱,许双婉朝内侍微笑一颔首,牵了钰君进去。

殿内,宣仲安见到母女俩轻步过来,握茶的手往桌上一顿,搁下了茶杯,拿起盘中温帕擦了下手,眼睛看着妻女没动。

钰君见到父亲眼睛就是一亮,小步子踩得不由轻快了两分,一时超过了母亲,还回头仰头朝母亲不停地看,催促她再快点。

宝络在上座已笑了起来,跟身边坐着的长女笑道:“大公主,怎地不去迎迎妹妹?”

大公主已被封为霞公主,她是她父皇抱在手中长大,与宝络皇亲厚不已,这时她抿紧一笑,扶着她父皇的腿就下了座,朝他一福身,“女儿这就去。”

大公主身为宝络捧在手心的嫡长女,性子被宝络养得活活泼泼,如若不是皇后拘着她一点,她调皮得要上梁揭瓦了,而钰君看起来文静,却是个她兄长如若打架她就在旁给兄找棍子使的,是个极其会助纣为虐的能耐人,她与大公主素是玩得好,俩人见面总是会做出一些事来,有时还瞒得甚好,连身边人都瞒了过去。

许双婉不常进宫,大公主与这位伯母的感情不如皇后娘家那边的亲戚来得深,但她是喜爱这位神色温柔的伯母的,这下一走过去就朝许双婉一福身,道:“伯娘,妹妹就交给霞儿牵罢?”

许双婉把钰君的手递了过去,低头朝霞公主笑了一下。

霞公主牵着钰君就往她父皇母后那边跑,钰君却是朝她父亲那边走,两人中间岔开了道,钰君便回头急道:“霞姐姐,我爹在那边。”

霞公主也回了头,看向了微笑看向她们的丞相伯父,见他笑得甚是好瞧,大公主一跺脚就道:“好罢。”

那她不去她父皇那边坐了,还是去如玉君子的伯父身边坐着罢,许是靠的近一点,能沾点他身上的仙气,她的眼睛也好长得不那般小。

霞公主愈大愈像她的父皇,小眼睛已成她每日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心中不可言说的痛。

两个小孩牵着手欢快地跑去了宣相那边,还在皇后腿上的小公主芽公主急了,使劲儿要下去,皇后拦了她,宝络在一旁吃味道:“平日见着父皇,怎地不见你们有这般着急?”

小公主听言,无辜地眨了眨眼,小太子在一旁不禁抬手,顺了顺他父皇后的胸口,皇后憋着笑把小女儿送到了皇帝怀里站起了身,扶住了朝他们走过来欲要行礼的许双婉,温声道:“嫂子不必这么多礼,过去坐就是。”

说罢就朝身边的宫人道:“上膳罢。”

“是。”

等宫人退下,许双婉朝虚扶着她的皇后行了半礼,又朝皇帝看去,宝络见到,抱着女儿的他朝她摇头,“快去长兄那边坐罢,一早就说要过来陪朕用膳,朕看他哪是要陪朕,找你才是他的要紧事。”

许双婉菀尔,朝他一福身,便朝丈夫那边走去,宣仲安见她过来,也不出声,等她近了就朝她伸出了手,旁边侍候的宫人很懂他的眼色,丞相夫人一过来就悄无声息地搬了一张椅子放到了宣相身边,让宣相夫人落坐在了宣相身边,而不是坐去了隔了一张桌子的主坐。

她一落坐,宣仲安就看向了她的脸,许双婉朝他笑了两下,得了他嘴角一扯的一抹看不出喜怒的笑容来。

这顿早膳因着孩子在,皇后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许双婉在旁也照顾着和钰君坐在一块的两个公主,无心跟丈夫多言,等一顿膳罢,夫妻两个人也没说几句话,而宣仲安这时要跟皇帝去前宫勤政了。

去御书房的路上,宝络跟神色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义兄道:“你让朕带你过去,就为的看一眼?”

这一早散完大朝,跟满朝文武斗完心眼不嫌累,拐弯抹角地让他去皇后那用膳就为的看一眼?

宝络还以为至少能看到嫂子红个眼睛。

夫妻俩都太平静了,想看宣相为着婉姬怒发冲冠的宝络皇颇为失望。

第170章

宣仲安瞥了宝络一眼。

就是只瞧一眼也好,婉姬自是懂他的心思,她一贯珍重他,对她的一点点情意也会束在心中细细体味, 自古舍不得辜负他。

夫妻多年, 一路走来他们相依为命, 他爱惜她, 她何尝不是满腔心思都放在他心上, 爱他护他。

因她作陪, 她与他携手走来的这一路他从未感到孤单过,宣仲安想与她结发到白头, 但她承担的历来不轻, 好在她从不在乎那些细微末节,一介小女子,心怀可说当得上伟丈夫,有时还会反过来劝慰他无需计较过去, 莫问前因,只管后路就是。

“朕是看不懂你们,”宝络眼见御书房就在眼前,一干臣子等在里头等着他们议事, 一想那些头疼的事情,他干脆停了步,专心逼问起兄长与嫂夫人的事来,“你们难道就从来不吵架?”

宣仲安往前走了几步,见皇帝不跟来,就朝他招了招手,皇帝不听,愣是不走,他无奈停步,回了一句:“吵。”

宝络顿时眉开眼笑,往前迈了两步追了上来,“如何个吵法?”

宣仲安见他过来了,又往前带了两步,眼见御书房更近,书房外还有逆臣探头探脑往这边瞧,宝络皇心中恼怒,喝止他道:“快点与朕说。”

“王大人…”宣相这时抬起了手,遥遥朝那往他们这边瞧来的大臣拱手朗声相道。

那一头,王大人也揖了手,往这边大声道:“微臣见过圣上,宣大人…”

宣相急步往他走,宝络瞪了他一眼,挥袖走在了前面。

宣仲安被他瞪得摸了摸鼻子,他总不好跟宝络说,在他们家沁园里头,时时与少夫人置气的那个人是他罢?

少夫人好性子,是从不与他生气的,气的狠了也只是狠狠瞪他几眼,倒是他会时常生点闷气,憋着不与她说话,等着她给他服软。

**

许双婉进宫来,说来是她家长公子不放心她。

广海宣府动作再大,但归德侯府是她治的家,广海闹到府里来她总归是有对策的,只是动静太大还是会扰了清静就是,到底还是会烦心,为着肚中的孩子着想,暂时避开一段也好。

但她这一进来,身后的事也不少,公婆两边现下是处理好了,婆婆送走,公爹那边有姜家帮着看着,洵林府上琥珀那边她派了福婆带了人过去坐镇,但愿不会出什么事来。

说来她是避事,这手上也放下了也还有这么多事要忧心,这要在是府中事儿找到头上避不开的话,确实有耗心神。

施如兰进宫来看皇后与许双婉看脉,见不过几日没见许双婉又瘦了些,她劝告的话含在嘴里,结果在许双婉带笑的柔眸的注视下,到底是没说出来。

许二姐姐是明白人,哪用得着她的劝。

不过到她这个地位,有丈夫真心爱护着,这日子都是这般的过法,果真世人各自有各自的苦。高处更不胜寒,高高在上的天君仙人看起来高不可攀,惹人艳羡,可谁知他们身边凌厉寒冷的疾风也不是一般人经受得住的。

广海宣家那边也是狗急跳墙,宣洱进不了归德侯府,无所不用其极,还动用了他们为归德侯府埋的几颗棋子,这几颗棋子埋在了归许双婉所有的几个铺子当中,其中冒出头来的一个人还是虞娘女儿嫁的夫家家中的姑爷,此事一出,这家人带着虞娘女儿的小姑子找到了虞娘的亲家来,小姑子又是跪拜又是哭地托虞娘的女儿说情,虞娘这边一知情,当下就让女儿回侯府小住避嫌,她女儿当天就带着夫郎和儿女回了侯府。

虞娘这反应可说是极快,隔天长公子就要让少夫人进宫,少夫人点了她的名要她随着进宫,虞娘可是听长公子身边的人说长公子在知道少夫人进宫的人选后,顿了会才点头。

虞娘事后想想也是后怕,长公子行事历来刀起刀落,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少夫人还会看在主仆情谊上不会轻看她,但长公子可不会顾忌太多,她这要是从少夫人身边丢了位置,那她一家这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说了。

她沾着得主子看重的脸,这才把儿女从侯府里送了出去,眼看到孙子那辈有了良籍,这几年他们跟在小主子的身边当个玩伴,等他们再大点,书念好了可跟随小主子当个长随文书,时日一久,有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一家子能走多远还得看她,她失了看重,他们一家子就又要跌到泥地了。

虞娘成家晚,得来的家不易,她极为看重她那个家,要是因着外面的事断送了她的家儿女孙辈的前程,她把人撕碎了生吃的心都有。

这下虞娘从长公子派来的人知道了广海那边那个二老夫人死去的消息,她抿嘴点头,朝那捎信的侯府护卫道:“长公子可还有吩咐?”

“有,长公子说了,这事少夫人知道就好,不管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少夫人那,没得他的吩咐,少夫人不可擅自出宫。”

“知晓了。”

“小的话已传到,先行一步。”

“慢走。”

虞娘这回了偏殿一传话,皇后那边也得了皇帝派的内侍传来的话,听闻广海来的那位老爷硬闯姜府找到了宣老侯爷的面前,皇后也是吃了一惊:“如何让他进去了?”

“从后面翻的墙,听说还药死了姜府的几条护院的狗…”来禀的刘公公刘忠朝皇后凑近了一些,轻语道:“姜府府里说是出了内应,奴婢来的时候还听了一嘴,说是姜家那边的亲家亲戚给的消息,这姜府看来也是不消停了。”

刘忠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敛了眉,他抿了抿嘴,接着小声道:“您看,姜家的事,那位夫人要是知道了管不管?”

皇后摇了摇头。

管,怎么可能不管?更何况这是姜府为帮侯府才出的事。

刘忠看出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这就得您劝着了,圣上那边让奴婢来也是这个意思,丞相不让她出宫,这当中事的事不想瞒着她,又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过于忧心,圣上的意思是让您把人劝住了,让她这些日子就在宫中好好安胎。”

皇后笑了一下。

她是母仪天下,但在宣长公子夫人这个助她为后的人面前她从来没拿过架子,也从末起过这个心思,可以说她从末跟许双婉红过脸,这位嫂夫人进宫避事,连圣上都要避着她些,别说荣凤宫,就是他在荣凤宫前面当做书房用的心德宫都不踏入了,夜夜歇在前宫理事的太极殿,连圣上都要让出几分圣颜的人,她如何使出手腕应对?皇后听着刘公公的口气心中有些为难,不过面上不显,当下就应下了。

这厢,许双婉从虞娘那知道广海宣家的老爷闯进姜府,请求侯府开恩让他的夫人叶落归根葬到侯府祖坟的旁边的事,随后她又细细问了几句,却从虞娘那问不出更多的来,也不知道这千防万防的怎么就让人求到在姜府做客的公爹面前去了,她这边便行到了皇后主殿,想请皇后这边的人替她传个话,请长公子那边派个知情的身边人来让她问几句话。

皇后那已得了嘱咐,思忖了一下道:“嫂嫂,你看丞相那边之前说过话,让你只管在宫中安心养胎就是,外边的事让你一概不管…”

许双婉微笑着看着她。

皇后被她看得有些羞赧,这也是她之前有些为难的原因,这位嫂夫人,无论是为人做事当真是有几分长嫂如母的气势,在她面前很难说些敷衍虚应的假话,也很难在她面前使心眼。

“您得了话了?”皇后顿住了话,许双婉便猜出一些事来了,她笑看着皇后道:“圣上也叫您瞒着我是罢?”

皇后垂眼。

“我这是听一半没一半的,心里不踏实…”

许双婉说到这,外面就有宫人来禀,说外头圣上的一位姑母,敏仪公主求见。

皇后听到传报,错愣了下来,看向了身边的奶娘。

齐奶娘也是奇怪,凑近了娘娘身边,低语道:“这位公主连您主持的大宴都没有如数来过,这次来…”

“传。”这是难得还活着的与先帝同辈的皇室中人,且这些年也算是站在圣上这边,她来求见,皇后就是心知来者不妙,但不好慢怠,便道了话,又朝许双婉看过去。

许双婉已起身,朝她福了一记。

“不再坐坐了?”皇后忙问。

“不了,您先忙,我先回去歇歇,等会您得闲了,派人来传我一句就好。”许双婉不与皇后过从甚密,也从不干涉皇室中事,也无好奇之心,这是她多年以来与皇族宗室相安无事最要紧的原因,这下有老公主求见,她理当避嫌。

她一走,孰料,那位敏仪公主却是冲着她来的。

敏仪公主一见到皇后,等相互请过安,这位不常进宫的老公主就与皇后开门见山地道:“不瞒皇后娘娘说,老身前来为的事与宣丞相夫人有关,不知娘娘可知广海宣府?那宣府老爷宣洱之妻容氏以前在老身小时候进宫陪老身住过一阵,是老身幼时的玩伴,她这次以年迈之身跋山涉水进京,一为家族儿女求情,二来也是想落叶归根,也是舍不得京城,想百年之后葬在祖坟当中,这牵涉朝政之事,您也是知道的,老身从来不管,但我这位童年玩伴死前只想归于祖坟,死前书信与我一封,老身却不得不腆着老脸来为着她说个情,想请侯府的少夫人网开一面…”

老公主说着,探手从袖中拿出了所得之信,双手奉于了皇后面前。

这厢齐奶娘从皇后身边冒出,恭恭敬敬地接过了信,皇后心里觉得这位姑母公主说话太直,但此时脸上神色未变,温言与她道:“姑母这话,留蕴有些听不懂,这事怎么得来问宣家嫂子来了?”

第171章

谁不知道归德侯府是那位长公子夫人做主?皇后装傻,敏仪公主当下就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冷:“娘娘,这京城当中谁人不知归德侯府是谁在当家?”

皇后也笑了起来, “侯府是由宣家嫂子当家, 但入祖坟这等大事, 怎地求到她头上来了?这不是侯府侯爷和长公子的事么?”

老公主老脸拉了下来。

皇后直视着她, 她这时脸上还带着点笑, 但眼神冰冷。

自从圣上登基, 这皇宫可从没让谁进来倚老卖老过,就是超王那等老王叔公圣上也没看在他们的老脸上给过脸, 一直识时务的老公主这次是要强出头了?

皇后的冷眼让敏仪公主当下往后一缩, 脸也不敢拉了。

敏仪老公主现眼下是有曾孙的人了,她以前在皇宫也不得宠,能活到这个年纪,是她会审时度势不惹事不招事的结果。她胆子自来不大, 只是她能熬到这个岁数,熬死了众多皇亲国戚,因着一个“老”字,她到哪都要受几份敬重, 比起年轻时候的默默无闻不起眼,她现在的辈份连皇帝都要敬着她几分,反而扬眉吐气了起来,她一生当中当属这几年最为风光,万般的尊荣让她忘却了之前的小心翼翼,这下一碰到皇后的冷脸,老公主心中立马一缩,她本想拿着架子再说几句,但圣上是个浑的不怕事的,他连老王叔公都敢收拾,老公主还想过几年好日子,这下勉强笑道:“这不,是侯府的老侯爷说这事得儿媳妇作主,得那位少夫人点了头才行,老身才进宫来面见您的。”

皇后一听,差点闭眼叹气。

那位老侯爷…

他这是把儿媳妇往坑里推啊!

谁家入祖坟这等大事是由儿媳妇作主的?他这话一出,这是在活生生剥儿媳妇的皮啊,这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怎生这等糊涂!

难怪圣上叮嘱她说不能让嫂夫人什么事都知道,那位嫂夫人要是知道她恭敬精心侍候着的老公爹往她身上泼了一桶她洗也洗不干净的污水,这胎怎么能养得安心?

就是皇后这个外人听着这话,都觉得心寒背后发凉不已。

“这事哪是她能作主的?”皇后笑得也很勉强,“姑母找错人了,不过您要是着急,我倒是可以托圣上去问问宣相大人,您看可行?”

去问那位玉面阎罗?敏仪公主这下顾不上作态了,慌道:“这个就不必了。”

她是见识过那位的厉害的,且她孙子还在这一位手下当差,要是因着这事让那位心思深沉的丞相有所不喜,误了孙子的前程,那就不妥了。

老公主来皇宫,是想着自己的身份连皇后都能压着一头,更别说是一位侯府的少夫人了,总得给她几分老脸,但这事要是对上掌着大权的丞相和圣上,她就不愿意了,她对那位童年玩伴没什么感情,如果不是找到她头上来,她都记不起还有这个人,她之所以出面,不过是看对方送的礼重,看在银钱的份上才走的这趟,一等皇后抬出人,她说完话就起了身,匆匆跟皇后告辞而去。

她一走,齐奶娘跟皇后叹道:“何苦来哉。”

既然怕事,何必来走这一趟,徒然扰人不高兴?

皇后淡笑了一下,这事说不定的,她要是弱势点,老公主也会见势压到她头上来,多的是人见弱就欺,见强就怂。

“唉,”皇后也叹了口气,回首与奶娘道:“这不是要紧事,要紧的,是这事怎么不传到嫂夫人的耳里。”

齐奶娘犹豫着道:“这…”

这怎么可能?那一位可是耳聪目明,就是她当个睁眼瞎,那也是她在知情后愿意当才当的瞎子,心里可是什么事都有数,若要瞒她,这可不是件易事。

不过,这是后宫,要是皇后不许,还是能瞒得了一时的。

“瞒一天算一天罢。”想到老侯爷说的话,齐留蕴又叹了口气,招来了内侍吩咐他去前宫跟圣了禀敏仪公主来之事,说罢又对奶娘道:“怕就怕她不愿意,放不下。”

**

许双婉自是放不下,她躲一事,就说明她丈夫要多一事。要是她跟她家长公子只是寻常夫妻,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会担多余的事,但那是她心坎上的人,就是让她为他豁出命去,她也无所怨悔。

自己喜爱的人,总得自己疼着一点,护着一点。

她这头没问出人是怎么进的姜府,但也知道姜府事是不会少了。

这夜晚上她在皇后的主殿与皇后一道用了晚膳,见皇后只说些宽解她的话,许双婉便识趣不再多问。

回了偏殿,许双婉半拢着钰君哄她入睡,女儿半途抬起小头来,与她道:“娘,我明天让霞姐姐带我去找皇叔父玩。”

“嗯?”想着事的许双婉一时没听明白女儿的话。

钰君又道:“娘想知道什么,钰君找到父亲身边的人就去问他们,他们对钰君可好了。”

他们肯定她想问什么,都会告诉她,就是不想说,她也会有办法恳求他们说的。

许双婉笑了起来,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额头。

她的钰君很聪明,比她小的时候还要聪慧灵敏。

“不用,”许双婉小的时候她娘会让她去做一些不便亲自去打探或让下人去打听的事,但许双婉无需女儿帮她这样的忙,她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但大人的事,大人自己做便可,“娘想知道的事,娘有自己的法子,你只管睡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