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快把这些笋收拾收拾,明儿个拿到镇上卖了。”徐婶朝他挥了挥手,端的是一脸嫌弃。

现在还不到盛产笋的季节,这半筐子的笋是徐盛走了大半个山头才挖到的,里面有不少是马蹄笋,在这时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徐盛一向老实,石小满怕他被人给欺负了去,于是赶在徐盛出去之前说道:“明天我跟徐大哥一起去吧。”

徐盛的动作一顿,疑惑地问:“你的牡丹不是已经卖出去了?怎么还要去镇上?”

徐婶暗暗着急,真是个榆木疙瘩。

石小满笑着解释:“是卖出去了,不过有些东西还要布置,就趁着明天跟你一起走了。”

徐盛紧绷的下颔这才有些放松,点点头道:“行,我明早过来叫你。”

两人商议好时间,石小满眼看快到正午,也就准备回去了。徐婶一直让她留下吃午饭,不过石小满想着孟寒还在她家躺着就很不放心,好不容易才说通徐婶离开。

她回家后正欲去看孟寒的状况,刚踏进屋子就感觉有些不对。桌椅的摆放都不是她离开时的模样,早上出门放的几个麦糕也不见了。

她蹙了蹙眉往里面走,果见炕上空无一人,被褥凌乱。

石小满退出去看了看,院子里一切正常,没有被人破坏过的迹象。就在她面色凝重时,左手边灶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碗被打碎的声音。

石小满快步朝那边走去,手放在门板上缓缓推开,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里面情景的刹那还是被刺激得瞳孔一缩。

扔了一地的柴火木棍,还有她平时做饭的材料都散落在地,盛盐的罐子倒在一旁,细白的盐洒了半个灶台。加上刚才她听到的那声脆响,整个灶房凌乱不堪,而始作俑者正坐在混乱中拿着麦糕吃得津津有味。

这几天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脸上的淤青消去,露出原本清隽的脸。褪去他恶劣的本质来说,这张脸委实算得上好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偏偏这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你时还熠熠生辉,仿若下一刻便能扑上来——

“香香!”

孟寒迅速地从地上站起将石小满抱个满怀,毛茸茸的脑袋不停地在她的颈窝磨蹭。

石小满躲避不及连退数步,后背抵在墙壁上才勉强站稳了脚。比起眼前的状况她更想问的是:“香香是谁?”

“你!”孟寒头也不抬,又心满意足地蹭了两下,“你身上香香的好好闻,你是香香。”

“…”石小满禁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往外冒,实在怪不得她,一个高了她一个半脑袋的男人这般撒娇,是个人都没法接受。况且这个人…他本性并不是这样!

石小满正色:“我不叫香香。孟寒,你若是好了就尽快离开我家,不要装疯卖傻。”

孟寒被她硬生生推开,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好不疑惑,“香香?”

“我不叫香香。”石小满不厌其烦地纠正,“我叫石小满。”

可惜孟寒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复又走上前来静静地看着她,猛地恍然:“可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

“…”石小满被他反常的表现弄得不知所措,前几天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从未醒过,又怎么知道是自己救了他?

面前的人一派坦诚,眸子里的感激与真诚假装不来。石小满心里陡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联想先前大夫说过的话,不由得惊愕地说不出话。

孟寒就站在她面前,没了那股戾气恶劣,反倒意外地平和懂事。他把手里吃剩一半的麦糕放在石小满手中,无比认真地说道:“这个给你吃,谢谢你救我,香香。”

于是石小满从惶恐中回神,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偏头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叫孟寒。”

石小满又问:“你是谁?你爹呢?”

“我是…我,我不是孟寒吗?”孟寒蹙起眉头苦恼地想了许久,“可是我爹呢?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他了。”

“…”石小满掩面,得了,这是真傻了。

石小满低头看着印上牙印的麦糕,再抬头看了看天,顿时泪眼朦胧,无语凝噎。

孟寒犹自注视着她的手心,希冀地看了她一眼,“香香,我好饿…”

院子里晚开的牡丹散发出浓郁芬芳,灼灼百朵红,盏盏五束素。石小满家住在杏村外圈,平日里出门或者回来必然会经过她家,四季都能看到不同颜色的花,倒像是村子里的气节指南。然而现在这个指南院,出了莫大的问题。

石小满在一片狼藉中严肃地扶正他的肩膀,开始人生路程重要的开导任务,“孟寒,你听我说。你家是镇上首富,你是孟家唯一的子孙。现在有人嫉妒你家财万贯,诬赖你爹勾结外商做不法勾当,甚至把你的家都抄了,你爹如今也下落不明。你难道不想做些什么为你家一雪前耻吗?”

说出上面那番话,连石小满都佩服起自己信口胡诌的本事来了。

不过她显然高估了目前孟寒的理解能力,只见他眼睛眨了又眨,许久悠悠地问道:“什么意思?我爹去了落不明吗?”

石小满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难上难下,此举不行,只好再出一策。她把手摊开在孟寒面前,上面安稳地放着半个麦糕,“这是什么?”

孟寒答的很快:“吃的。”末了又补上一句,“有点硬。”

“没错。”石小满满意地颔首,指了指被他弄得一团糟的灶房,神情岂能用痛心难过来形容,开门见山道:“你也看到了,这些日子为了给你养伤已经用去了我大半家产,实在没有别的闲钱再来养另一个人了。你既然感谢我救你一命的话,等伤好利索了就早些离开吧,也给我省下些负担。”

孟寒再傻也知道这是要赶自己走的意思,当即慌了,“可是我…”

石小满没等他说完就坚定地,“我家也只有一间房,这几天都是让你睡炕上,我都没地方睡了。”

“我们可以一起睡!”孟寒飞快地答道,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说罢可能是觉得自己答得太快了,低头偷偷看了石小满一眼,放低了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了恳求的意味:“香香,一起睡好吗?”

“…”石小满内心在嘶吼着不好不好,但是一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目光,话到嘴边就忍不住变了味,“土炕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

孟寒连忙道:“我只睡很小的地方,真的,这么小就好了。”说着还用手比了一个比石小满肩膀还窄的宽度。

石小满忍不住打破他的幻想,“不可能,你睡到半夜都快横着了。”

不待孟寒再开口,她已经柳眉倒立不容拒绝道:“再说你伤都好了,我为什么还要让你继续住下去?”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伤。孟寒似乎找到了问题根源,连忙捂着一只手臂痛苦道:“没好,没好,我的手好疼。”

见石小满没反应,他又叫了两声,“好疼…呜香香,你不心疼我吗?”

“我为什么要心疼?”石小满好笑地挑眉,她肯救他已经是仁至义尽,剩下的根本与她毫无关系。“我知道你没事了,明天,最晚明天。不管你去哪里,但是必须离开我家。”说着推开灶房的木板走了出去。

身后孟寒自她走后就木木地站着,头微微下垂看着灶房一角,许久才骤然一抬头。若是身边有人,定会被他吓一大跳。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句话,让他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故而石小满接下来的日子犹如活在噩梦中——

“香香,你救了我!让我以身相许好吗?”

第4章 谷雨(四)

孟家虽然不似石小满说的那般家财万贯,但也算镇上少有的有钱人家。因着孟老爷跟衙门里的人沾上点关系,平常再搜刮一些民脂民膏,就算在这个偏僻的镇上也生活得奢侈糜烂。正因为如此,才造就了孟寒顽劣不堪的性格。

孟夫人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受不了孟老爷的恶行而投湖自尽,留下当时不足月的小孟寒。此后孟寒的爹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更加肆意妄为,后续娶了好几房妾室。有女人的地方便多的是勾心斗角,孟寒对那几个人女人生的孩子耐心不足,厌恶有加。

有一回冬至一名妾室不晓得说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话,他二话不说便把人家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放到了冰面上,并且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当时孟老爷不在,听说那孩子后来冻得染了严重的风寒,险些去了性命。

这都是石小满道听途书来的,饶是如此已经让人心寒。是以尽管孟寒现在表现得跟个傻子无异,仍旧让她一边心有余悸,一边排斥憎恶。

每每想起这些石小满都忍不住把他面前的碗拿到自己面前,不让他够到,疾言厉色地说:“你刚才不是吃了好几个麦糕?怎么这会儿还吃。”

孟寒一低头发现盛着白米饭的碗不见了,顿时瘪瘪嘴好不委屈,“我没吃饱…”

石小满本来也没有多为难他的意思,就是一想到他干的缺德事就来气。这会儿又摆出一副“你别欺负我”的表情,任谁也下不了狠心,于是把碗又重新推到他面前,僵硬地说:“最后一碗,不许再吃了。”

在孟寒昏迷的那几日里,石小满最多会给他喂些米糊,不过大部分都喂不进去。现在终于醒了,竟然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不得不让石小满震惊。随即一想让他离开果然是正确的决定,这么吃下去谁养得起?

凌乱的灶房费了她好大劲才收拾干净,盐罐子起码洒了一半有余,把石小满心疼得不行。所幸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实质损失,算是一点慰藉。

石小满今天从徐婶家回来,徐婶一定要拿她条鱼带回来,石小满推脱不得,只好拿回家来。想着正好今日孟寒醒了,就做了一个红烧鲫鱼,先把鱼过油锅煎了一下,再放入葱姜蒜等香料闷上一会儿,香味十足,馋得菜没出锅孟寒就凑了过来说要尝尝。石小满又炒了一盘脆笋,清淡可口。

孟寒边吃边满足地说:“香香你做的饭真好吃。”

石小满咬了一口笋,这才想起来问刚才的事:“你为什么把灶房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孟寒扒了一大口米饭,嘟嘟囔囔地含糊不清。

石小满作势又要去抢他的碗,吓得他连忙双手一圈把碗牢牢地护着,老实交代:“我肚子饿了…找不着吃的,那个硬馒头不好吃,我就想生火把它烤一烤…可是柴火不听话,非要撞别的东西…”

石小满算是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馒头。

吃完饭后石小满把碗筷收拾了,就准备去后院拾掇她的瑞希。当时为了需要,后院多圈了一圈,比平常人家大上许多。后院里除了几株晚开的牡丹,还有如火如荼的石榴花在院子一角绽放。

石榴花开花的时间长,初春已经含苞,现在快到夏至了仍旧开的荼蘼。孟寒看着那一朵朵的石榴花走不动路,仿佛能看见它们结果成熟的样子。

本来石小满不打算把孟寒带到后院来,不过他自从吃罢饭就一直黏在身边,死活赶不走。石小满没办法,索性随他意了。

她原本想把剩下的几株牡丹清理了,但是被孟寒看到,忙跑过来把花护在怀里:“为什么要扔了它们?它们做错了什么?”

石小满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登时有些懵,“谁说我要扔了?”

孟寒一脸的指控,“你分明就是这么想的,你把它们拔起来了,它们就会死的!”

石小满循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木揪上,一时无奈,“我只是想把这些花移到前院去,这里的土地要留着种别的花。”

虽然上回卖瑞香种子的人教了她如何插枝种植,不过她仍旧觉得繁琐,倒不如最原本的播种。所以这才打算把后院的地方滕一腾,好重新栽种。

孟寒抱着的牡丹根上还连着一大捧泥团,把他衣裳上沾得尽是泥土,灰不溜秋的。

“那让我去弄,我会把它们移到前院去。”孟寒说的认真。

石小满心想反正这些花也开不了多长时间了,便大方地交给他,自己留下把园子重新翻了一遍。平常没觉得,一到这时候石小满就觉得后院这块地方大得过分。

她忙了一下午也才翻了一半,天色逐渐昏黄,夕阳垂落,西边天色仿佛镀了一层橘红的光。石小满这才想起来孟寒自从去了前院就再没回来过,也没有多想,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回去,剩下的打算明天从镇上回来再做。

院子里哪还能看见孟寒的影子,石小满疑惑不已,见卧房窗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一个人的模子,便快步走了进去。谁知她刚踏进屋子里,孟寒便心虚地缩了缩身子,连忙挡在窗前不让她看身后。

石小满心知他有鬼,于是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问道:“你在屋里干什么?”

孟寒支支吾吾:“我…”半天答不出话来。

石小满又问:“你不是说要移牡丹花吗?怎么院子里都没看见。”

孟寒的脸色变了变,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了四个字“我很心虚”。他见石小满目光凌厉,没多久就撑不住了,泄了气一般往旁边一挪,露出几株蔫蔫的牡丹。

其实在他没挪开之前石小满已经觑见了露出的几片叶子,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但是当她看到孟寒身后的情景时,仍是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你…你把它们放水盆里是什么意思?”

原本开得娇艳饱满的牡丹花经过一下午的浸泡,早已一个个蔫了头,根甚至都泡涨了。

孟寒一双眼睛飘忽不定,就是不肯看她。“我只是看它们下面带着很多土,想帮它们洗干净…”

结果洗着洗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也没敢去后院找石小满。盆里泥水一片浑浊,把他本来就不干净的衣服弄得更脏,就剩下一张脸还勉强能入眼。

石小满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说地转身出了屋子,打算准备今天的晚饭。

孟寒顿时慌了,想追上去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就一直在石小满身边围着转。眼神殷切恳求,心思一露无遗。

石小满淡定地把他拨到一边,“别在这儿挡着,去外面玩。”俨然是把当成了孩子。

孟寒非但没听,还坚持跟在她身后,导致好几次石小满都无意间踩上他的鞋差点摔着。次数多了石小满怒了,“孟寒,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寒一双含水的眸子紧张地看着她:“香香不要生气。”

石小满叹息,无可奈何地说:“我没有生气。”

孟寒顿时喜形于色,“真的吗?”

“真的。”石小满点头,把他往灶房外面推,“只要你不再做奇怪的事,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待着,我就不会生气。”

孟寒十分肯定地大头,“我会的!”

石小满表示满意,回头继续做饭。

她本来就也没有生孟寒的气,只是几朵牡丹花罢了,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日后别再做乱七八糟的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当真,一张脸写满了手足无措与悔恨愧疚,让石小满都不忍心再逗他下去。

晚饭石小满把中午剩下的米饭简单炒了一下,再打了两个鸡蛋,做了两碗鸡蛋炒饭。本来她还怕孟寒不够吃,毕竟他中午的饭量委实是把人吓着了,还好他把满满一碗饭吃完便说饱了。

石小满见他衣裳脏了,想让他脱下来拿去后面洗,但是一想他没有别的衣裳,就先把他赶到炕上去,站在边上说道:“把衣服脱了,我拿去给你洗洗。”看这天气今晚没有雨,明早大约会干。

孟寒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脱了个一干二净,长臂一伸把衣服送到石小满面前,笑眯眯地:“给。”

石小满面红耳赤地接过,尽量不让自己胡乱看地瞪了他一眼:“谁叫你脱这么干净了!”

孟寒已经一翻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权当没听见她的话,还往里面一缩拍了拍身边的位子:“香香也睡。”

石小满已经懒得再纠正他叫自己的名字,把衣服收拾了就拿去后面,末了还不忘叮嘱:“别乱跑,就在上面老实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孟寒探出头问道:“你去哪?”

“洗你的脏衣服。”石小满回头看了他一眼。

留下孟寒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傻笑。

怕过会儿天黑透了路不好走,是以石小满很快把衣服洗好了拿回来,在院子里晾好。回屋里时本以为孟寒都睡着了,谁知道他竟然在黑暗中睁开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把石小满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着?”石小满拍着胸口。

孟寒摇摇头,不说话。

石小满拿他没办法,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也就没再追问计较。但是顾虑到两人的关系,她还是和衣而睡,从柜子里放出来一床薄被子,躺在离孟寒老远的另一头。虽然天气马上立夏,但是乡间的晚上不盖点什么还是觉得凉。

不过孟寒不高兴了,“你为什么睡这么远?”

石小满没有回答,因为她一沾枕头就马上要睡着,任孟寒怎么闹腾去吧,她这会儿都不管了。

孟寒等了又等也不见她有反应,遂大着胆子往她那边挪了挪。见石小满还是一动不动,于是继续挪,这张炕本来就不大,是以他没一会儿就挨着石小满躺下了。

“香香?”

回应他的是石小满均匀的呼吸声。

孟寒的头往石小满被子里拱了拱,手也不老实地环在她的腰上,上下摸了摸总觉得缺点什么,最后逐渐往上滑去,停在一处明显柔软于其他的地方。

嗯,还是这里舒服。孟寒本能地捏了捏,挂着满足的笑睡去。

第5章 谷雨(五)

说好的第二日要跟徐盛一同去镇上,石小满老早就醒了准备收拾一下。谁想到胸口被一只狼爪牢牢地握着,她当即就红了满脸,一下子从朦胧中惊醒,想也没想地推了孟寒一把,并恼怒地骂道:“下流胚!”

孟寒被她一下子推醒,还处在混沌边缘,睁着困顿的双眼一脸迷茫,“谁是下流胚?”

“你还好意思问!你,你…”石小满指着他说不出话,小脸烧得通红,又气又急:“你今天就离开我家!我不想再看见你!”

“为什么?”一听见这话孟寒顿时就醒了,跳起来大惊失色地问道。

石小满赶紧下炕整理好衣裳,事实证明这些天她和衣而睡是正确的。况且她分明记得昨晚两人离得很远,怎么今早上却挨得如此近?

她看了孟寒一眼,“不为什么,我不待见你。”

孟寒瘪瘪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为什么不待见我?香香我不好吗?”

石小满不去看他的表情,免得自己等会儿又心软,不理会他的问话兀自道:“我一会儿会出去,大概下午才回来。灶房里还有几个馒头你可以拿着,在我回来之前最好你已经离开了。”

孟寒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

“镇上。”石小满把被子叠好收起来,不知道他是故意把后面的话忽略了还是压根就没听懂,于是再次提醒,“记得离开我家,我不想再看见你了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孟寒忽然耍起了无赖,一个人在炕上不停地摇头念着,要是能再滚上两圈,活脱脱就是徐婶家里的那条大黄狗。“我不要走,我就要住在这里!”

石小满正要去外面给他收衣服时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管,你就是不能留下来。”

“我也不管!”孟寒从炕上跳下来跑到她面前,顾不得身子光溜溜的,接过她手里的脸盆献殷勤,“我不走,我还可以帮你干活!看,我帮你倒水。”

石小满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温水泼在了昨晚刚洗的衣服上,简直是找不到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把赤/裸着胸膛,只穿了条裤子的孟寒推进屋里,让人看见了可不了得,指不定误会成什么样子。

偏偏他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喜滋滋地立在一旁,脸上写满了“快来表扬我”。

石小满顾不上理会他的心情,连忙到外面去把衣服都收进来,果然被水浸湿了一大片。她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把衣服往孟寒手里一塞:“瞧瞧你干的好事!衣服就这么一件,你看着办吧!”

孟寒接过来摸了摸,不情不愿地说道:“湿的。”

还知道湿的?石小满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自己弄的,爱穿不穿。”

说着要去准备早饭,灶房里的大米剩下不多了,小米还有大半缸,面粉也还够吃一段时间,这回出去只要再买些大米就够了。她熬了软糯的稀饭,里面放了几颗红枣,正准备叫孟寒来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他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不过可谓是惨不忍睹,衣服跟偷别人的一样,胡乱套在自己身上,身前还有好大一块濡湿。石小满看得真是哭笑不得,把盛好的粥放在他手上,埋怨道:“你怎么连个衣服也穿不好?”

孟寒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粥,香香还肯给他做饭吃,他是不是可以不走了?

石小满见他边喝粥边一个劲儿地傻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吃完了早饭还有一会儿徐盛才会过来,石小满便把他拉到屋里整理衣服,弄湿的地方拿毛巾擦了好久,又给他重新梳了头发,才总算是把他整个人打理得像模像样了。

院子外面传来声响,石小满出去一看,果然是徐盛来了。

“徐大哥!等一会儿,我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就一起走。”石小满站在院子里向他招呼,“你吃过早饭了吗?先进来坐吧。”

徐盛点点头走进来,“吃了。”他背着一筐子的笋,步伐矫健,高大的身躯往石小满身旁一站,立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徐盛的目光落在屋里,看到里面的人后僵了一下,声音顿时冷硬了几分:“他怎么会在这里?”

石小满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是这样的,徐大哥。我前几日去镇上听说孟家被人抄了,孟老爷下落不明。他在路边被人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当时的情况,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我就先把他救了下来,昨日才见醒的。”

徐盛常去镇上走动,对这孟寒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是知晓一些。他本性老实,对这种恶劣成性的人自然打心眼里排斥,“他家的遭遇我也听说了一些,只能说句善恶终有报应。不过你是个清白的姑娘家,难道要一直留着他不成?”

屋里的孟寒见两人低声说个不停,男人还挨得香香极近,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很不友好。他当即就不高兴了,走过去拽开两人把石小满挡在身后,怒视着徐盛问道:“你对香香说了什么?不许你跟她说话!”

被截住话头的石小满无奈地看着他的后背,对上徐盛略带诧异的眼神,“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被人打成了傻子,什么都不认识了。”

孟寒转过身扶住石小满的肩膀,瘪了瘪嘴巴认真地问道:“傻子是什么?因为我是傻子,香香才要赶我走的吗?”

石小满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下定决心道:“那我不要当傻子了!”

“…”

她哭笑不得,今天是镇上有集会,要是去的晚了估计人都回家了,徐盛的笋也卖不出去了。可是眼前还有一个孟寒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她走到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包好,塞他手里说道:“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我现在要和徐大哥出去,你自己走吧。”

想了想又解释道:“跟你是不是傻子没关系,而是我不能留你下来。我与你非亲非故,对你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