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而笑了,伸手在窗外接着雨点:“出门捡了两块钱,今天天气不错,运气也不错~”

苏谨言回眸瞥了她一眼,勾勒出些许笑意:“危险,别伸手。”

雨越下越大了,徐迦宁合上车窗,回头坐好。

轿车在雨中疾行,一路回到碧情园门口,才停下车来,苏谨言对着大门口按了两声喇叭,很快,老林会意过来,手里拿着两把伞冲了出来。

徐迦宁拢紧了风衣,准备下车。

苏谨言在旁看着她:“恒兴那院子,你打算卖掉?”

她回眸:“并不,怎么了?”

苏谨言轻点着头,一手扶了车门上面:“没事,如果缺钱就对我说,那块地不要卖,你在车上等着,我拿了伞再接你。”

说话间,老林到了车门前,一把伞撑在了头顶,苏谨言偏身下车,接过雨伞来,关上了车门。

一共两把伞,老林给他撑了一把,还有一把,他拿了在手里,才要绕过车子,老林一把拽住了他,上前一步,与他耳语两句。

“那边来人了,说是孙太太被人抢走了。”

“抢走了?”

苏谨言当即顿足:“怎么回事?”

老林略低着头,脸有急色:“坏的就是是自家人做的,常福带着两个人不敢上前,怕是大老爷让人去的,现在人被带走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着少爷回来再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自家的人将余百合带走干什么?

苏谨言想到苏守信看着徐迦宁温柔目光,背脊发凉。

他嗯了一声,说知道了,依旧走了副驾驶车门旁边,亲自打了一把伞举了车门上方,这才打开了车门,徐迦宁随后下车,站在了雨伞下面。

苏谨言将雨伞递了她的手里,低眸看着她:“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不知道突然之间又有什么事了,徐迦宁独自举伞,侧立一边:“好,你去吧。”

老林已经跑回门口了,苏谨言返回车上,关上车门,很快调头疾驰了出去。徐迦宁回头看了两眼,不断有雨点打在她的裤腿上,后颈也冰凉一片。

雨越下越大了,她转身要走,背后却又响起了刹车声。

蓦地回头,另外一辆吉普车停了碧情园外的停车处,很快,一个男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身高腿长,军靴踩在浅浅的水坑处,很快奔着她就走了过来。

雨中,徐迦宁握紧了雨伞,转身就走。

她不想理他。

苏谨霖身上披着军绿的橡胶大雨衣,脚步更快,几步就追上了她,二人进了南门,他上前两步,忽然跻身到了雨伞下面。

雨伞有限,挤得她差点被雨淋到,徐迦宁避开一步,怒目以对:“你干什么?”

苏谨霖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上面还有雨滴:“既是兄妹,当然要互助互爱,哥哥都淋雨了,妹子也未免太狠心了些,一起走呗!”

雨越下越大,他穿着雨衣,分明是故意逗1弄她来着。

她没时间跟他在这耗时间,徐迦宁瞪了他一眼,实在恼怒:“走开!我这雨伞太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说着她不再看他,握紧了雨伞,转身就走。

可惜很快人又追将上来,挤了伞下,她刚要发火,身上忽然多了半片雨衣,苏谨霖张开右臂,直接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他的雨衣下面。

宽大的雨衣遮住了两个人,他紧紧搂着她的右臂,左手握住了她执伞的手,一起扶伞遮在了二人头顶:“可惜妹无情,兄不能无义,还是我牺牲一点,送你回去吧!”

风雨似乎都被遮挡在外,苏谨霖整个人都将她拢在了怀里,这般姿态很是亲密,徐迦宁肩一动,当即要挣脱,可他紧了双臂,当真铁一样的,根本挣脱不开。

他指尖冰凉,也握紧了她的手:“别动,难得我大发善心。”

她再动,他已收起了笑脸了:“怎么,苏谨言是你哥哥,我就不是了?”

说着带着她往前走,目不斜视地。

不得不说,风雨似乎都被遮挡在外,她整个人都被保护得很好,他说的没错,太过避嫌只怕更惹他怀疑,徐迦宁顺着他的脚步,也向前了。

她总是很识时务,苏谨霖脚步不快,拥着怀中人还刻意躲开了脚下水坑。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苏谨言开车走了,一想她是才回来,知道她们在一起了的,笑意顿起:“你和大哥去哪里了?他送你回来,怎不送回东园就又走了?”

转过小路,又变成了东风雨,他索性放开她手,抖开左侧雨衣,横拦在她前面,将她全身都罩得严严实实的了,徐迦宁独自打伞,光遮自己,雨水被风吹到他脸上,冰凉一片。

苏谨霖突地笑了:“你遮好你自己就行。”

他比她高一头多,她在伞下看着他,手臂袒露在雨中,低着头一路护着她,雨衣的帽子早就被风掀掉了,此时头发都湿漉漉的了。走了几步到底心软,徐迦宁还是将雨伞遮在了二人头顶,往他面前偏了一偏。

他笑意更浓,也不看她,光看着脚下,很快进了东园了,二人进了一楼厅堂,苏谨霖这才放开她,徐迦宁收起了雨伞,跺了跺脚。

她只有脚底和裤腿湿了点,回头一看,苏谨霖也脱下了雨衣,随手递给了过来的娟姐。

他额上碎发都湿了,两边衣袖也湿透了,当着她的面,伸手解着军衣上面的扣子,一颗一颗的,里面的白衬衫露出个边,娟姐给拿了毛巾来,他将外衣也给了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雨滴自发梢滴落,领口都湿了。

她看了两眼,未动。

苏谨霖注意到徐迦宁的目光,不由失笑:“看什么,还不上楼换衣服去?”

这笑意当中,有几分痞坏,是她熟悉的那种坏笑,熟悉的苏谨霖,二人立场不同,转身就走,立即将他抛之脑后。

上了二楼,赶紧洗了个热水澡。

这种天气,泡在浴缸当中,实在是再美好不过,舒舒服服洗了澡,擦干长发,换了柔软的睡袍,徐迦宁将自己放倒了在床上。

外面一直下着雨,她蜷缩在被底,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徐迦宁蒙住被了,也能听见,她伸出手去,不耐烦地抓了话筒扯了过来。

话筒随便贴了耳朵旁边,很快,里面传出了男人低低的声音:“苏小姐?”

她人还在半梦半醒当中,随便嗯了一声,嗓音微哑:“嗯?哪位?”

哪位?

听着她声音,像是才睡醒,他声音更是冷淡了些:“睡着了?苏小姐是不是忘了,你说有事要给我打电话的,这是你卧房电话,难道除了我,还有别人打过?”

霍澜庭。

徐迦宁立即清醒了几分,睁开了眼睛,可她才要开口,对方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抬眼看看,屋里已经黑了下来。

随手打开床头柜上面的灯,徐迦宁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挂上电话,她抚过耳边长发,还有点起床气,有点懵。

揉着脸,总算真的清醒过来了,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徐迦宁伸手接了过来,话筒再次贴在了耳边。

霍澜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

听见是他的声音了,她立即挂断,心情愉悦,掀被下床。

有点口渴了,徐迦宁穿上拖鞋,哒哒哒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左右看看,厅中没有人,她奔着方几走了过去。

方几上面放着水壶,徐迦宁走到沙发前面,才要弯腰,赫然发现沙发上面还躺着一个人。苏谨霖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衬衫,抱着双臂,那么高的个子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面,闭着双眼,已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了。

外面一直下着雨,他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重了许多。

这两日苏家上下,已经有好几个病了的,徐迦宁上前一步,伸手推了他肩头:“醒醒,怎么睡了这里?”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谨霖一把扣住了她手腕,掌心滚烫。

第71章 妮子有雨伞

徐迦宁一推之下,苏谨霖蓦地睁开了眼睛,多年来的敏锐让他立即扣住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他立即放开了她,坐直了身体。

头痛欲裂,苏谨霖一开口嗓音就哑了:“苏谨言回来了没有,我在等他。”

她已经睡了一下午,哪里知道,方几上面有凉开水,她口渴了顾不上是白水了,弯腰倒水。

苏谨霖对着她伸出手去,以为是给他倒的:“谢谢。”

他谢的太早了,徐迦宁已经拿着水杯在喝水了,她眨着眼睛,看着他错愕的目光,还背过身去,慢慢将一杯水喝光了。

苏谨霖伸手抚额,哭笑不得:“我以为是给我倒的。”

徐迦宁回身将杯子放回了方几:“你是不是发烧了?快去陈医生那看看。”

他来楼上,的确有几分故意,此时见她连倒杯水都没有想到给他,更是一头栽倒在沙发上面,只说难受,呼吸都重了许多。

徐迦宁看着他,犹豫着向前一步:“看起来你好像需要人照顾一下。”

对,他这个时候,当然需要人照顾,是个女人都会心软地留下来温柔以待的吧,苏谨霖嗯了声,故意从嗓子当中挤出了个沙哑的字节。

“嗯,我想…”

话未说完,徐迦宁已经低头按响了一楼的铃声,她站了一边,直看着楼下,片刻之后,红玉和春秀蹬蹬蹬都跑了上来,问她什么事。

她大发慈悲地看着苏谨霖:“给二少爷倒杯水,他好像发烧了,打电话让陈医生过来一趟,你们好生照顾着他些,我去睡了。”

苏谨霖:“…”

红玉赶紧弯腰倒水,春秀已经去给陈医生打电话了,徐迦宁掩口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外面雨声刷刷的,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苏谨言也回来了。

他裤腿都湿了,雨伞放了楼下,一上楼,娟姐就跟了他的身后,嘘寒问暖的。

苏谨霖回过头来,单手拐了沙发上,看着他。

可苏谨言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大步走了厅中的书柜前面,他打开书柜柜门,在里面飞快地上下扫了两眼,之后大力将柜门又关上了。

再回头时候,坐了桌前。

娟姐在旁直劝着:“大少爷,衣服裤子都湿了,赶紧去洗个澡吧,小心别着了凉。”

他摆手让她下去,目光落在了手边的电话上面,沙发那侧的男人这时候站了起来,几步走了桌前,一抬腿坐了桌子上面。

苏谨言抬眸看着他,目光冰冷:“你在这干什么?”

苏谨霖手里还拿着红玉给他倒着的水,姿态惬意:“我在这能干什么,当然是想等你,有事跟你说。”

苏谨言此时隐忍着的,都是怒意。

偏偏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伸手接起,话筒放了耳边来,很快电话当中传来了常福的声音,急急地:“大少爷,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孙太太,现在怎么办,需要通知警察局吗?”

他伸手抚额,心中已是凉了一截:“不必了,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挂断电话,抬眼,苏谨霖还在桌边。

他将水杯放了桌上,语气当中,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苏谨言,我最亲爱的大哥,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毕竟我遇见了…”

苏谨言目光灼灼:“说。”

谨霖站直了身体,看着他一脸笑意:“我看见了,孙太太被人塞了伯父的车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也不想的吧?”

他就知道,苏谨言闭上了眼睛。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陈医生上了二楼来,他从老太太屋里直接来的,大雨也将他裤腿打湿了,一上楼立即看向了苏谨霖了:“怎么了?发烧了?”

苏谨霖对着他耸肩,他领口的衬衫有两颗扣子没扣,两手插了口袋里,这就下楼:“不是我,你给我大哥看看,他头疼得很。”

说着,吹着口哨,径直下楼去了。

陈医生连忙走了苏谨言面前,将药箱放了桌上:“怎么了?发烧了?是不是受凉了?”

春秀在旁连忙澄清了下:“是二少爷,二少爷发烧了…”

苏谨霖这小子,陈医生忙背起了药箱,可他才要转身,看见苏谨言的脸色,也站住了:“谨言,你脸色很不好,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吗?”

苏谨言当然摇头,他让春秀送了陈医生出去,起身走了落地窗前。

雨声好像小了一些,可他的心已然结了冰。

不多一会儿,娟姐又上楼来了,说是大老爷叫他过去一趟,人在北边一个闲置无人居住的院里,正等着他去。苏谨言点了头,随后下楼。

娟姐给他拿了伞,外面雨声果然小了很多,园中风冷,苏谨言一路走到北院,在门口看着西边一间屋里亮着灯,站了一站,才走了过去。

屋檐下,有人守着,见了他还客客气气叫了声大少爷。

苏谨言将雨伞合了起来,推门而入。

一间房,里面摆设简单,苏谨言反手关上房门,抬起了眼。

苏守信站在窗前抽着烟,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跪了他的身后,正在低低地哭泣,那是谁一眼就认出了来,苏谨言将雨伞放了门口,慢步走了过去。

窗外雨声依然,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下,苏守信没有回头。

苏谨言屈膝跪了下来。

余百合抬眼看见他,更是抱住了他,哭得不能自已:“苏守信,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这跟我儿子没有关系,他当年还是个孩子,他才几岁,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苏守信抽着烟,没有作声,很快,苏谨言的声音也自背后传了过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我本来就不该存在,没有我,就没有那些事。”

脚下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了,苏守信一根烟了,随手扔了地下,这才转过身来。

他神色淡漠,看着地上跪着的母子二人,目光冰冷:“说吧,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徐迦宁回到房中,逗了会儿猫,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她抱着糖球在床边走来走去,好半天才拿起了话筒,里面还是霍澜庭的声音,只不过他声音当中带了几分急色。

“我妈不太好,想见你一面,能来医院一趟吗?”

“…”

“对不起…”

“好。”

虽然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徐迦宁想着那天,霍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儿子的笑容,莫名地就一口答应下来。

霍澜庭说了声谢谢,随后说来接她。

都这个时候,还让他来回往返,没有必要,还浪费时间。

徐迦宁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拒绝了他:“不用接我,我换好衣服让司机送我过去,伯母在同方医院的哪间病房,到医院你接我一下就好。”

特殊时期,叮嘱了她千万小心,让司机送她过去,霍澜庭这才挂断了电话。

徐迦宁连忙脱了睡袍,重新穿上衣裤,拿了件风衣这就出了房间,二楼上没有人,她直接下楼,看见娟姐了,忙叫她带着自己去联系司机,说自己需要去同方医院一趟。

娟姐拿了雨伞出来,一人打了一把伞,外面雨已渐停,淅淅沥沥只零星雨点了。

娟姐带着徐迦宁走了两个院子,可家里四个司机,两个不在,说还有两个在老太太屋里,平时倒班,专门为了老太太准备的,二人赶紧走了去。

进了一楼客厅,先收了雨伞。

娟姐上楼去找司机了,徐迦宁在一楼等着,冷不防一回头,看见客厅的落地窗前,一人躺在躺椅当中,翘着二郎腿,正在打吊瓶。

苏谨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抬眼看见是她,当即失笑:“这是干什么,来看我的?”

他手背上扎着针,身上盖着个薄毯子,脸上尽是笑意。

看来,刚才高烧是挺严重的,她才要上前,娟姐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小姐,老刘不在,说是送陈医生回去拿药了,剩一个小李还得守着老太太也不敢走呢!”

这话被苏谨霖听见,饶有兴致地看着徐迦宁:“怎么?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她嗯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霍家老太太不太好,在同方医院,说想让我过去一趟…”

可现在苏家已经没有能用的司机了,她忘了这样的天气,司机一定是跟在苏家大老爷三老爷身边,还是晚上,有的回家了,难有空着的了,这可如何是好?

话还未说完,苏谨霖已然站了起来,他随手将自己手背上的针管扯下来扔了一边,随便在手背上按了下,看向她目光灼灼:“我送你。”

他身上还是那件白衬衫,这会湿的地方都已经干了,皱皱巴巴的。

人到一边抓过挂在衣架上的军大衣,这就披了身上,一边伸着胳膊,一边走了过来。

徐迦宁手里还拿着那把雨伞,看着他竟有些动容:“你还病着…”

苏谨霖单手揽着她的肩头,推着她往出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这才像他,大好人才奇怪,她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什么?”

站了石阶上面,苏谨霖伸手扣着扣子,率先走进了雨中:“条件就是你必须给我打伞,可不能再让我淋雨了。”

几乎是本能地,徐迦宁撑开雨伞,连忙追了上去。

男人颀长的身影在路灯的掩映下,似乎已与这个雨夜融为了一体,她快走几步,将雨伞举高了一些,才遮住他的头顶。

片刻之间,苏谨霖的衣扣便已经扣好了,他低眸看着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举个伞还有点吃力的模样,不由失笑:“怎么能这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