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抬眼看见她,天真地诶了声:“你也是来上学的吗?”

这孩子唇红齿白,双眼明亮,徐迦宁嗯了声,与她站了一起。

很快,霍麒麟一抬头就看见了她:“诶呀,快过来,过来!”

说着,不由分说给她拉了身边去,面对着一排学生,与她站站了一处。

轻咳了声,麒麟扬着眉眼,特意推了她上前:“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恒兴第一女子学校的校长苏唯,她为我们捐赠了很多东西,都是为了你们能读书,能有更好的未来,那我们鼓掌谢谢她好不好!”

话音才落,大家齐齐鼓掌说好。

孩子们的眼中,都有什么亮闪闪的。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刚才和她搭话的小女孩,一时间有些恍惚。

就这么恍惚间,小姑娘说原来你是校长啊,突然对着她做了个鬼脸,还对她吐了吐舌头,笑得眉眼弯弯。

她忽然想起来了,是了,在她天真还不知世故的时候,她也曾对母亲做过鬼脸,吐过舌头。孩子们在懵懂无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不知前路何为,心中藏有希望和憧憬。

如果说苏婷教会她生活在这个时代,时髦和自由论,那么霍麒麟就教会了她,发现希望并且传授希望的心境。

她忽然明白过来,她早已不是什么贵妃娘娘,从今日起,她是徐迦宁也好,是苏唯也罢,她是一个人,是一个可以有向往的人。

她也可以给别人希望,同时给自己希望。

如此想来,心中宽阔无比,抬眼望去,看向霍澜庭的目光,全是笑意。

他也在笑,为她轻拍着手。

只是,她们两个,可能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低头做纪录的男老师,抬眼看见徐迦宁,钢笔都掉了地上去了。

第76章 妮子的疏远

蓝天白云,响晴的天气。

屋檐下站成一排的女孩子们,都看着她。

她说我希望你们会记住这一天,我将与你们一同成长。回眸看着霍麒麟,她优雅知性,美的不仅仅是容貌,还有那颗勇敢的心。

虽然生在富裕之家,但她一直良善,温暖。

可能这才是徐凤举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这样的一个人,的确值得人爱。徐迦宁心境不同,也一脸笑意。

霍澜庭走上前来,看着她,眼底也都是笑意:“看来,这个女子学校被你们办的有模有样了,这些孩子们以后会感谢你们的。”

霍麒麟拉过迦宁的手,回头给她介绍身后的老师:“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虽然工资微薄,但是这两个老师都愿意来教学,这位是李老师,这位是顾老师,都是通过朋友得知我们要办女子学校,特意辞了工作赶过来的。”

李老师是一位女老师,从前并未见过,二人握手之后又去给孩子们登记去了。

顾老师么,不是别人,正是徐迦宁的前夫顾君行。他站了起来,看着徐迦宁略有窘迫。开始到这个学校的时候,霍麒麟就对他说过,促成建校这件事的,也是一个姑娘。

当时他还想来着,有这种思想觉悟的人,打心里佩服。

此时,在这个地方相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苏小姐,但知道这个学校是她建成的,也因为当初自己鄙夷她的那段时光,感到羞愧。

徐迦宁才注意他,也算是一位老熟人了。

她看见顾君行的脸色,特别善解人意的没有说破,上前一步对他伸出了手去:“顾老师,您好。”

握手是礼貌,顾君行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动作轻柔:“您好。”

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他握了一下,并没有马上放开,他有心暗示她一下,一会儿有话想要问她,可她及时抽了手去,已经扭头和霍麒麟说话去了。

学校招生一共六十几个女学生,还得继续宣传。

霍麒麟已经让徐凤举去发传单了,她和徐迦宁说着话,见她和霍澜庭一起来的,更是拿着他们两个打趣,笑的不能自已。

“我怎么看你们天天粘在一起,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霍澜庭没有否认,一手搭在了徐迦宁的肩头。

他已经认出顾君行来,下意识宣告主权。

霍麒麟平时拿他打趣惯了的,见他动作上有些亲昵,偏又不承认,不由上前一步,低低笑道:“看来,那你和那位沈小姐是真的已经结束了呀!”

按着二人约定好的,给人的假象,那就是谈恋爱了吧,徐迦宁嗯了声,本来想痛快承认了的,耳尖的听见霍麒麟提到什么沈小姐,顿时抬起眼来,看着霍澜庭。

“哪位沈小姐?沈小姐又是谁?”

霍澜庭看向姐姐,目光已经沉了下来:“早在我回国的那天,就已经结束了,别再提起她了。”

说着,伸手牵起徐迦宁的手,转身:“我们走。”

霍麒麟见他脸色,自知失言,忙追了上来:“你们去哪儿啊?一会我们几个老师要一起吃饭,一起吧?”

徐迦宁也记挂着回去,回头对她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有事先走了,改日我再请你们一起,回去吧!”

自她二人走后,霍麒麟才叹了口气。

她今日实在高兴,不想一时失言,好像戳到了澜庭的痛处,想着他们两个人男才女貌,一对璧人似的,难免唏嘘。

回头时候,顾君行就在身后。

她连忙又起笑意,叫了声顾老师。

他目光还在远处,见那两个人背影已消失在了学校门口,这才回眸:“这位苏小姐却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呢,怎从未听说过?”

徐迦宁的身世问题,是个人隐私,霍麒麟自然不方便透露,也就含糊其辞地说就苏家的,转身忙别的去了。

回了车上,霍澜庭掉头离开,准备送徐迦宁回家。

他一路上都在沉默,也想过如果徐迦宁问他沈明珠的事情,他该怎么回答,但是一路上,她都没有问。非但没有问,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

开车到了宁安街上,霍澜庭将车停到碧情园南门停车处,这才回眸。

徐迦宁靠着车座上,呼吸浅浅的,似乎睡着了一样。

他转过身来,才一碰到她的肩膀,她就睁开了眼睛。

坐直了身体,徐迦宁左右看看,打开车门准备下车,霍澜庭一把握住了她手腕,她回头看着他,想了下,说:“放心,今天就能安排好,订婚的事不会有任何差错,你若着急,明天来也没关系。”

他根本没在想订婚的事,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眼里,似有疏远。

他心中计较,更觉得是与姐姐失口说出的那句话有关,见她转身要走,才立即拉住了。

“我在国外的时候,曾和沈家小姐走的比较近…”

没等他说完呢,徐迦宁已是皱眉:“你不是说,回国之后就结束了吗?”

她刚才好奇问了一嘴,之后一想,都说结束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一路上都在想着苏家这点事,急着回去看看。

没想到他还特意解释了下。

当然结束了,霍澜庭目光沉沉,轻点着头:“嗯,结束了。”

徐迦宁哦了声,转身还要下车。

他并未放手,又一用力,扯得她回过头来:“又怎么了?还有事?”

真是急着要走,好像与他生分许多。

女人多爱口是心非,他轻咳了声,又说:“真的已经结束了,不要多想。”

她是真的没多想,徐迦宁稍微用了点力,将自己的手挣脱开来。

看着他,好好解释了下:“放心,我知道没什么的,既是回国之后就结束了,那我也不会再问,能理解的,我还有前夫呢,这算什么。”

前夫…

霍澜庭目光顿沉:“他怎么会在这所学校里当老师?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之前,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觉得他有点问的多了,光是瞥了他一眼,口气就有点不好了:“我不知道。”

徐迦宁着急下车,拢了拢风衣,可不能再和他在车上闲聊下去了,赶紧推开了车门,下了车去。

她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对他摆了摆手:“路上小心,再见!”

霍澜庭看着她,她摆过手了,立即转身奔着南门走去了。

他随后下车,倚靠了车门上面。

可人家心里记挂着家里的事,真是头也不回。

无人理会,他回身上车这才离开。

徐迦宁脚步匆匆,一直走了东园去,一楼的客厅当中,苏守信夫妻正在楼下沙发上看书。

见女儿回来了,都看向了她。

多年来的分离,冷丁想亲近还不知怎么才能亲近起来。

苏守信只看着她,目光灼灼:“妮妮回来了?”

她嗯了声,坐了过去。

明软手里拿着的,是一本西方神话,她看了有一会儿了,很是入迷,听见妮妮两个字,抬头看了眼,笑着将书合上了,拉着徐迦宁的手去。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跟我说,妮妮回来了,我还纳闷,妮妮不是在家里么,她能去哪里,怎么又说她回来了,一早我就上楼了,人都说你睡着没起来呢,我才放心。”

说着上前倾身,抱住了她。

明软昨日用了药,睡得深沉,谁能在她耳边呢喃,定是苏守信与她说的话。

徐迦宁也拥着她,轻拍着她后背,安抚着她:“你都说了啊,我能去哪里,出门也是有事,一会儿就回来的,放心吧,我都哪都不去。”

透过明软的肩头,她看着一边的苏守信。

怀中,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是不大熟悉的,可那么温暖的。

苏守信也过来相劝,把明软劝了起来,牵了手过去,拥在自己怀里:“别胡思乱想了,都说了,妮妮有事出去了,你看她这不是回来了吗?”

明软嗯了声,可又往外面看了看:“谨言呢,我有两天没看见他了,他上次还说给我买个真的兔子呢,怎么都看不见人影了?”

苏守信目光顿沉,哄着在她额头上亲了口:“兔子我明天给你买,他有事出门了。”

明软习惯了依赖,回头喊了两声娟姐,可娟姐也不在了,她自然找不到人,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又叫了两声李妈。李妈过来了,她让她上楼去找苏谨言下来,说有话问他。

苏守信不敢逆着她,只说谨言出门了,明软发起小脾气来,起身将他推开了来:“我儿子到底在哪呢?上午我问你,你就说他出门了,他车都在家里,他出的什么门啊?”

徐迦宁在旁看见,连忙上前哄着她,扶住了她:“医药公司有事,他这两天一直忙着呢,我看见他走的,没开车,等等就回来了。”

明软见是她,脸色稍缓,拉了女儿靠近许多,和她咬着耳朵:“嗯,你大哥可得看紧了,外面有狐狸精,和我抢儿子,一天都不能让他落外面!”

孙太太已经成了她的心病了,徐迦宁当然劝着她,只说苏谨言很快忙完了公司的事,那就会回来的。

她应了,又坐下看书,非说就坐一楼等着他回来,让苏守信去找儿子。

完全是一副小女儿姿态,苏守信也真拿她没有办法。

李妈在旁伺候着,他说上楼打电话问问,这就站了起来,徐迦宁连忙让人伺候着明软,跟了上去。

楼上安安静静的,新调度过来的佣人还没过来,苏守信走了电话旁边,拿起了桌上的烟,举着却没有点着。

徐迦宁走了他身后去,站住了。

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也好奇:“都查明了吗?怎么处置的她们?”

男人嗯了声,回头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烟:“拐子当年就处死了,是一个团伙作案的,苏谨言当年还小,害怕之余说了谎话,他一直以为你早就死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请了你回来冒名顶替。余百合送了黄浦江边,让她亲眼看着处决她儿子,在江里吊了她半宿,现在已是疯疯癫癫的了。”

处决了?

虽是都因他而起,但也是迁怒。

苏谨言当年无非是个八岁的孩子,他现在身上背负了苏家太多的东西,产业链当中,缺他不可。

苏守信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徐迦宁眼帘微动,根本不相信苏谨言就这么轻易扔黄浦江了。

“那,苏谨言在哪里?我妈还找着他,现在怎么办?”

果然,苏守信拿着话筒拨了个号码,很快对方有人接听,她看见他冷着一张脸,定定道:“先把他放出来,让他回东园来,告诉他,就说他妈找他呢,让他换了干净衣服再来。”

第77章 妮子的哥哥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苏谨言回来了。

他西装革履,低着眉眼,行色匆匆,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徐迦宁站在楼上看着他走进一楼客厅,两手插在口袋里面,静静站在那,一直看着楼下动静。明软还在沙发上面看着书,听着脚步声,回了头。

苏谨言几步到她面前,单膝跪了她的面前:“妈~”

才叫了一声妈,他嗓音低沉,已是哑了。

明软板着脸,合上书了:“说,哪里去了?这两天都看不见你人影?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妈了?嗯?”

他抬起脸来:“医药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这两天一直在忙着药单的事情,忙着忘了给您买兔子的事了,明天,明天我一定给您买了兔子来,好不好?”

他脸上尽是疲色,唇角处还有乌青。

明软伸手轻抚着他脸,顿时心疼了:“忙的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怎么就忙你一个人了?你这脸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苏谨言伸手握住她手,神色如常:“今天早上心不顺,跟谨霖打了一架,没事的。”

他们哥俩经常打架,这么说更不惹她怀疑,果然,明软挣脱了她手,轻轻在他脸上摩挲了两下,叹了口气:“没事你跟他打架干什么,他是军人,你要吃亏的。”

苏谨言嗯了声,依旧跪了她的面前。

女人温柔着的一张脸,更是两手捧了他的脸了:“我的儿子,看看多好看的脸,长得也像我,脾气也像我,这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以后谁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妈,妈去打他。”

他再忍不住,声音已是哽咽:“妈…”

徐迦宁不再看楼下的一幕,转身走了沙发处坐下来了。

苏守信正抽着烟,见她过来,连忙将烟按了烟灰缸里面,他摘下了眼镜放了方几上面,亲自倒着茶,拿着抿了一口。

楼上的佣人,都被他撵了下去,徐迦宁也已经知道了,娟姐为苏谨言所用,所以拖走了。

她拿起暖瓶给自己也倒了点热水,不喝,光是两手捧了水杯暖着手。

“您有什么打算,苏谨言如何处置?”

苏守信靠坐了沙发上,低着眼帘:“当年余百合在孙家生下了他,她说这孩子是学文的,她阅人无数,身边男伴来来去去的,学文哪里肯信。后来孙家败落,举债破产,她闹了一通故意信口雌黄,对你妈说那孩子是我的,将孩子扔在了苏家的大门口。你妈心软,虽然恨她,但还是留下了那孩子,视为已出。后来我解释之后误会解开了,你妈又怀了你,说他是个引子,没想到他是个灾星。”

徐迦宁捧着热水,靠坐了一边:“那他是二叔家的吗?”

苏守信点了头:“应该是的,余百合当年没有理由说谎,现在你妈离不开他,精心培养了十几年,苏家产业多半都与他有关。原来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家财都没放在心上,现在自然不能继续糊涂下去,该是你的,不能落入旁人之手,尤其是你二叔,若不是他惹的风流债,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

他是真恼怒,脸色铁青。

热水凉了点,徐迦宁捧着水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他不知自己身世,又依赖母亲,这样也好,让他留在身边恕罪,于他于我妈于苏家,于我,都好。”

苏守信嗯了声,坐直了身体:“以后,爹会补偿你的,这世上什么好的,都是你的。”

两个人之间,总是少许多亲昵。

徐迦宁看着他,自然知道他是真心,她眉眼温柔,露出几分笑意来:“世上什么好的,都给我妈吧,以后都陪着她,她会好的。”

苏守信已经陪了十几年了,以前不觉得能好,只是尽力哄着她。

现在女儿就在眼前,他也似乎看见了希望:“嗯,会好的。”

徐迦宁见他身心放松了些,趁机靠近了些,与他提起了和霍家的婚事来:“还有一件事,我希望您能答应,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他问是什么事,她说是霍家的婚事,希望他能够答应。

苏守信想了下,那日女儿和霍澜庭一起上楼的模样,隐约觉得他们之间的恋情,似乎比他认知地更要好,当即皱眉。

才找回来的女儿,怎么能甘心让她这就订婚结婚呢!

可他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只看着她,目光沉沉:“霍家那七小子,你很喜欢他?”

徐迦宁还很冷静,故意提起了之前的一段婚姻:“其实老早喜欢他,但因为不能得到所以气的嫁进了顾家,和顾家大少爷结婚之后,他颇为嫌弃我没有文化,今年才离的婚。没想到还能和霍澜庭再续前缘,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而且,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订婚,其实是因为霍家老太太身体不大好了,我想祖奶奶也惦记着我的终身大事,不如定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好。”

一听女儿还被人嫌弃过,苏守信更觉内疚。

当年的事,如果再继续深查下去,说不定还有转机,恨不能对女儿是百依百顺,但他还有顾虑,毕竟是女儿的婚事,还想让她再深造呢:“可是…”

徐迦宁嗯了声,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特地清晰地叫了他一声爹:“爹~”

男人顿时抬眸,胸口略微起伏着,心如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