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夕微微抬起脸,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能享受她自是尽情享受,但是纵欲的话,还是得看自己的身体吃不吃得下。

两人洗完各自洗完澡,再一块用了午饭,出来园子里散步消食的时候,又在亭子里相互靠着坐下,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和谐得似乎两人间从来不曾发生过那么多事,也不存在任何问题一般。

他是不是爱上她了?那个问题,叶楠夕后来再没有追问,萧玄也没有提起,只是两人并肩行走时,他总会握着她的手,偶尔会帮她轻轻勾一下落在耳边的发丝。那些动作做得那么亲昵自然,如似除了她外,他再看不到别人。

只是,当叶楠夕准备睡个午觉时,侯府的下人忽然给她带来花蕊夫人的话,让她回去一趟,说是晚上一家人一块吃顿饭。

“今日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叶楠夕想了想,便问了那婆子一句,那婆子摇头,然后道:“老奴只是领命过来三奶奶这边传话的,别的都不清楚。”

婆母开口让她回去用晚饭,自然是不好推的,就算这次推了,难道还能次次都推掉。

第126章 撩人

叶楠夕打扮好后,走出房间时,问了一句:“三爷呢?”

绿珠看向紫草,刚刚她在屋里服侍,倒不清楚萧玄有没有出去,紫草会意,低声道:“刚刚我将洗好的衣物给末年送去,这会儿三爷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末年说三爷也要回府一趟,三爷还说,三奶奶不用另外备马车了。”

他的意思是,一块过去,到时自然就该一块回来。

叶楠夕出了紫竹林时,果真瞧着萧玄的马车已停在门口,花蕊夫人派来的婆子则一脸恭敬地侯在一旁。

“你可知今日夫人为何忽然让我回去?”坐上马车后,叶楠夕才问了萧玄一句。

萧玄摇了摇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不必担忧。”

他出门时,换了件鸦青色的阔袖长袍,衣襟和袖口处都压着两寸来宽的滚边,那滚边上是用墨石黑和烟银灰的丝线绣出来的鸟兽纹样,用的应该是最昂贵的琥珀蚕丝,即便是在没有阳光直射的车厢内,也一样泛着华贵的光泽,将那衣袍上的纹样若隐若现地反射出来。极少看到他穿得这般华贵,也极少见他穿色调这般沉重的衣服。

同是侯府的公子,他的一应日常用具,相对府里那几位爷还说,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绫罗绸缎是很少用的,除了年节或是出门赴宴时,他会换上应景,平日里穿的多是用松江棉裁的衣袍,颜色选的也是青灰、月白、烟蓝等一类的浅色。书院的院服也是同是用松江棉,颜色是用青和白,冬天青为主白为铺,夏季白为主青为铺。

见惯了他清雅的打扮,忽然看到他换上这样浓重的色彩,即觉得他整个人比平日多了几分冷肃。让她有点不敢想象,之前在床上。那个热情如火不依不饶的男人跟眼前这位是同一人。

因是春天了,侯府的桃花已尽数绽放,所以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白底暗纹的束腰襦裙,如他一样,她衣服上的花纹也是用同主料同色系的丝线绣出来的,只有近看了才瞧得出。远看的话,肯定就是一身孝。所以两人这般穿着,还坐在一块,也不能说是不搭,只是瞧着似总有点怪怪的。

见她久久不说话。眼神还在自己身上上下瞄着,萧玄便问:“怎么了?”

叶楠夕笑了笑:“你我今儿这一身,瞧着可真不吉利。”

萧玄就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然后问:“哪不吉利?”

叶楠夕本想说像是去奔丧,只是到底是回侯府,这话无论如何是不能乱说的,于是便道:“一黑一白的,瞧着像黑白无常。”

萧玄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往下,移到她领口处。脑子里浮现出她在床上千娇百媚的样子,想到此时她全身上下必是还留有自己的痕迹。心头忽的就是一热,跟着眸光微暗。于是忽然道出一句:“倒是适合你。”

“什么?”叶楠夕一愣。

“勾魂。”萧玄握着她的手,慢慢吐出两字,表情一本正经。

叶楠夕瞧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再对上他那赤裸裸的,像是恨不能在车上就将她扒光了的眼神,默默转开脸,果真是个闷骚到极致的男人!

萧玄此时却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掳,果真在她小臂内侧找到一点他留下的吻痕,淡淡的紫青,被那细白的肌肤一衬,撩人得紧。他的手掌往上,拇指在那吻痕处轻轻摩挲,没一会,叶楠夕就觉得那点点被他摩挲出来的麻和痒开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她便抽回手,将袖子放下,并嗔了他一眼。

萧玄面上依旧是一本正经,波澜不兴,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认真安静得能勾出人心底的馋虫。

叶楠夕在自己手臂上擦了两下,然后忽然抬手扳过他的脸,倾身过去吻住他的唇。只是萧玄刚搂住她的腰,想要更进一步时,她就马上结束了这个吻,并伸出手指挡住他的唇轻笑着道:“可别弄花了我的口脂,到了侯府后会被弟妹们笑话的。”

萧玄眼眸微暗,盯着她鲜润的唇瓣,低哑着声道:“暗香院内也备有你用的东西。”

“补妆多麻烦,你这里也沾上了呢。”叶楠夕说着就掏出手绢,帮他轻轻拭擦着沾在他唇上的口脂。

滑软的手绢上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味,被她拿着故意在他唇上磨来蹭去,几次之后,萧玄就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好后,道了一句:“用完晚饭后马上回去。”

叶楠夕嗤地笑了,身子往后一靠,一边身子依在车壁上眯着眼打量他。

她这表情,可像极了床上时的样子,萧玄只觉得小腹一热,就将她拉过来,然后抬手捂住她的眼低声道:“以后在外面,别这么看男人。”

叶楠夕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他掌心里轻轻刷过,萧玄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初尝云雨的愣头小子。今日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引得他想起早上时的那一幕幕,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的呻吟和喘息,垂下眼,看着她包到脖子根处的衣领,心里就生出要伸手扯开的欲望。偏她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她不再似以前那般抗拒跟他亲热,只是他却反而觉得越发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了。

“夫君可认识媚儿?”叶楠夕感觉到他的呼吸比刚刚略沉了几分,却也不拿开他的手,而是闭上眼问了一句。

萧玄看着自己手掌下的那半张脸,片刻后,压住心里的躁动,慢慢收回手,然后道:“知道这个人。”

这短短五个字,里面藏着的信息可不止一点半点,叶楠夕睁开眼,有些讶异的看了萧玄一眼。如此说来,她知道的那些事,如今他心里应该也都清楚?

叶楠夕沉吟一会后,再问:“这么说,你知道她是从哪来的?”

“嗯。”萧玄低声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她,“你去牢里的时候,她联系你了?”

叶楠夕迟疑了一会,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也知道了紫草原先的身份,正想问,正好萧玄又开口:“是跟紫草通气的?”

果然是知道,叶楠夕沉默了一会,便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紫草的身份的?难道我嫁入侯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萧玄却摇头:“我没有怀疑过你从叶府带过来的人。”

叶楠夕遂不解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紫草?”

萧玄沉默一会,淡淡道:“母亲拿你那封信发作的时候。”

叶楠夕一怔,想起那天在明华堂发生的事,当时他并未在府里,后来那晚他还特意去看你她了,她似乎并未给他好脸色看,只是他也不怎么恼。当时还以为他没多想,却原来他已查出那么些事了,只是一直以来,竟不见他有任何表态。

叶楠夕这般想着,就看了他一眼,萧玄似明白她那目光里的含义,便道:“你身边的丫鬟,只要再没二心,你若喜欢自是由你留用。”

他倒也不是全不了解她,照当时的情况,她已决定留下紫草了,他若要想将人打发出去或是另外处置,她自是不允的。

叶楠夕便问:“那么,媚儿的事,你知道多少?”

萧玄却问:“她给你传了什么话?”

叶楠夕想了想,便将紫草传过来的话说了,大概意思就是媚儿能提供她想要的一些东西,只要叶楠夕能将她从牢里救出去,她定竭尽全力涌泉相报。那样的地方,她已经受够了,希望叶楠夕能尽快救她出去。当然,她也暗示了,她能提供的那些东西,就是跟花蕊夫人有关的。

“此事先不急,先看看再说。”萧玄听完后,缓缓道,“如今还说不准她是不是真的背主了。”

他母亲他很了解,一个那么好用的棋子,不可能真的这么轻易就弃掉。紫草的背主算是出乎意料,但那个媚儿,疑点还很多。

见他说了两句就沉默了,叶楠夕即追问具体情况,萧玄看了她一会,叹道:“都是些阴暗龌龊的事,我不希望你知道太多。”

叶楠夕淡淡一笑:“总不能还让我做回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无辜被害的叶楠夕不是。”

萧玄似被这句话刺中了,眉头微微一颤,片刻后才道:“她之前在京犯事入狱,确实是因为她惹怒了那府里的主母才导致的,只是似那样的女人,应当自小就学会如何在女人的嫉恨中周旋行事,不会轻易惹祸上身。我这边确实也需要更加确凿的证据,依她这几年的经历,应该是能提供一些,只是若是被她给出来的是假的,那到时情况就会更加糟糕。”

叶楠夕问:“那你是不打算用她了?”

萧玄的声音淡得没有丝毫感情:“先晾着。”

叶楠夕默默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想问什么,却这会,马车停了,已到侯府了。

萧玄面上冷凝的神色退去,就要起身,只是将下车前,叶楠夕却忽然问了一句:“萧玄,你为何要跟夫人作对?是因为凤十一娘吗?”

第127章 目的

“我留下那个女人,不是为了让你们反目结仇的。”斜阳残照,窗影横疏,轻烟袅袅的锦绣华屋内,传出花蕊夫人冷幽幽的声音。

萧时远凤目含笑:“其实夫人应该担心的不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而是他是否还真认夫人您这个母亲!”

“你说什么!”花蕊夫人一下子抬高了声音,旁边的康嬷嬷即底下头,连从香炉里飘出的轻烟也微微变了方向。

萧时远停了一会后,依旧看着花蕊夫人道:“其实夫人心里比我还明白,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这边事事受阻,最后查起来,所有疑点都指向一个地方。没错,那些疑点都跟他无关,但是既然是跟叶院长有关,那他还脱离得了关系吗?鲁家的事是最明显的,连方建都直接怀疑到他身上了,若不是叶院长又插手,他能逃得了?”

花蕊夫人定定看了萧时远许久,就在康嬷嬷以为花蕊夫人要发火的时候,她却反而平静下去,嘴角边甚至还现出一抹笑,那笑淡而冷,如涟漪般从她面上浮出,在屋内散开,给这华贵得冰冷的屋内添了几分生气。四十多岁的女人,却还能拥有三十多岁女人的风韵和媚色,不得不说是上天对她的厚爱。只是无论她再怎么挽留容颜,她到底还是四十多,近五十的女人了,她清楚自己永远也回不到十八岁时候的样子。十八岁的长公主,是整个皇朝里最美的女人;十八岁的长公主,对自己人生拥有无数的憧憬;十八岁的长公主,心里有爱也有希望;十八岁的长公主,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低下高傲的头颅,答应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花蕊夫人嘴角边噙着笑地看着萧时远,这个孩子,其实并不怎么像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他长得更像他母亲一些。都说外甥像舅舅。生了萧玄后,她才知道这句话不假。她的孩子,竟比萧时远还要像她记忆中的那个人,至少是有三分像的,所以她特别偏爱那个孩子,从小就尽己所能给他最好的。想办法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并且还将他送到宫里去,想让他跟在他舅舅身边学习。可是,一场谋逆却毁了她所有的希望,随后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所有牺牲。竟全是为他人做嫁衣!

事发时,远在俞川的她,只来得及偷偷救出他的长子。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曾经眷恋,曾经为之牺牲的一切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事后,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静静地等着,等着新皇登基,等着上京叩拜

“他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眼下要紧的是,你要分得清轻重。”花蕊夫人冷哼着道,“别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我没有太多耐心。”

萧时远退出去后,康嬷嬷走过去,给花蕊夫人轻轻捏着肩膀。然后小心道,“三爷如今,不一定会听从夫人的安排。”

“他会听的。”花蕊夫人闭上眼,缓缓道,“他再怎么恨我,也还是认我这个母亲,这点我心里很清楚,他跟子迩不一样。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放任他,没有过多干涉他身边的人和事。”

康嬷嬷摇摇头:“老奴知道三爷到底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只会怎么那凤十三娘偏就看上了三爷,西府那边,年岁相貌跟她合适地也不是没有。”

“你当凤十一真是因为我出手才死的。”花蕊夫人冷笑,“凤家的水早就浑了,当时我和那边是不谋而合,互惠互利,所以才让凤十一做了屈死鬼。”

康嬷嬷低声道:“三爷知道这事么?”

“知不知道又能如何,人都死了。”花蕊夫人慢慢睁开眼,面上闪过一丝怅然,“不过是凤家内斗的牺牲品罢了,难道他一个外人还能过去说什么?如今他娶了凤家的嫡女,日后我得了大势,他成了凤家的靠山,自然就是他为那女人主持公道的一日。”

忽然提到凤十一娘,萧玄面上微怔,要扶住叶楠夕的手也顿了一顿。

叶楠夕却没有第二句话,只是看着他,她问这句话,不是出于嫉妒,而是真的不解。说到底,花蕊夫人都是他母亲,可如今他选择这样的一条路,最终无论是哪方得势,他似乎都讨不得什么好。若是花蕊夫人那边得势,那他的目的也肯定是败露了,到时就算花蕊夫人不拿他如何,但肯定是不会再惯着他了,怕是会软禁一辈子;而若是她父亲那方得势,自然花蕊夫人这边的人都会被铲除,而他即便能留得一命,但花蕊夫人的儿子这一身份,也肯定对他有非常大的影响。

所以她看不清他的尽头在哪里,也不明白他如何就做了这等让自己进退皆无路的选择。

良久,萧玄才开口:“你是关心我?”

叶楠夕道:“自然是关心你的,你是我夫君,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只是她这句话说得太顺,虽不至于干巴巴,不带丝毫感情,但萧玄还是分不清她这句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见他又是久久不开口,只是看着她,神情安静,眼神晦暗不明,叶楠夕便又道:“夫君真的是一怒为红颜?”

萧玄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你在意她的事?”

叶楠夕笑了,握住他的手道:“夫君在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的意思了?”

“跟她没关系,你别多想。”萧玄淡淡道了一句,就起身下了马车。

这次,没有因为她提起凤十一娘而显出不快的情绪,但也明显是不想多提有关于凤十一娘的话题。叶楠夕看着萧玄下了马车后,往自己心口那摸了摸,然后稍稍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待他朝她伸出手来,她才扶着他的手下车去。

两人进了侯府后,先去给寿宁侯请安,只是随后寿宁侯就将萧玄单独留下,并让叶楠夕先去花蕊夫人那请安。

“我一会过去找你。”萧玄即对叶楠夕道了一句,只是想了想,又道,“你先去花厅那坐一会,我跟父亲说完话,再同你一块过去给母亲请安。”

寿宁侯正给自己怀里的猫喂食,听了萧玄这百般不放心的话,就抬起眼看了他俩一眼,连他怀里的猫也跟着抬起脑袋,跟着瞅了他们一眼,并且发出“喵”地一声。

寿宁侯于是一边轻抚着自己的宠物,一边道:“三媳妇先自个过去吧,那里还吃不了人。”

叶楠夕笑了笑,应声后,再微一欠身,就轻轻退了出去。

寿宁侯瞧着自个儿子那几乎要黏在三儿媳身上的目光,就将怀里的猫放到桌上,将那个盛了水的双鱼戏莲玉碟子拿过来,给他的猫喂了点水,然后道:“三媳妇是个不错的,只是你什么时候跟她好得离不开了?”

萧玄收回目光,一脸平静道:“父亲留我是想对我说什么?”

此刻,他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冷静,淡然,沉稳。

寿宁侯打量了他一会,轻轻摇了摇头:“看你这样,接下来的事怕是要难办了。”

萧玄沉默片刻,就道:“父亲是指,侯府跟凤家联姻之事?”

叶楠夕从寿宁侯的书房出来后,从右侧的小花厅前经过时,听到里头床来叮咚的曲乐声还有年轻女子的调笑声,便转头往那看了过去。应该是寿宁侯请来的乐户,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有着花一样的容颜和朝阳一样的笑容。叶楠夕瞧着那花厅的摆饰,只觉得这样的房子,似乎天生就是用来装这些年轻貌美又多才多艺的女子。她忽然想到侯爷抱在怀里的那只猫,漂亮,温顺,乖巧,并且还很粘人,跟花蕊夫人截然相反。

叶楠夕来到明华堂的时候,花蕊夫人依旧坐在榻上,而叶楠夕停下行礼请安的地方,正好就是刚刚萧时远站着的地方。

“听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吃药调理身子?”花蕊夫人打量了她一会,才缓缓开口,语气不见喜怒,似乎已然忘了,不久前两人还因为紫草的事,曾剑拨弩张过。

叶楠夕垂目道:“是,其实本也没什么事,只是子乾放心不下,怕身体里的毒没有排干净。”

侯在旁边的康嬷嬷眉毛微微一跳,今日三奶奶虽态度还是跟以往一般,但说话的语气,似乎比那天还要不客气。

花蕊夫人似根本没有在意叶楠夕的语气,接着就道:“身体不好,确实该好好注意,省得日后落下并更。不过子乾一个男人不懂什么,你也年轻,经验不足,这几日就留在府里,我帮你好好调理调理。”

第128章棋子

“你先别急着否决此事,先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后在做决定。”寿宁侯手里拈着一粒白棋,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自己跟前的棋盘。这盘棋他下了有两天了,平日在府里,他除了听些小曲,逗逗小猫外,最大的消遣就是下棋。不过他的棋下得很臭,而悔棋也是他的乐趣之一,所以现在他基本是找不到愿意陪他下棋的人,身边那些朋友一听他要下棋,立马脚底抹油,跑不掉的就直接推病不见。所以,如今他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棋,悔来悔去的,一盘棋下个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

寿宁侯说完后,也不等萧玄应声,就朝他招招手:“来来来,先陪我下一会,你能回府的日子是越发少了,这地方如今是连我都觉得没意思。”

听了这话,萧玄微顿,便走过去,在寿宁侯对面坐下,然后他才注意到,印象中一直是很高大的父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了。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极是疼他,相对花蕊夫人那等严厉且强势的母爱,寿宁侯更像一个慈父。从小到大,寿宁侯从不要求他什么,只是让他跟着叶院长好好学习,也不曾在学业上苛责过他,更没有要求他一定要考上什么功名。所以儿时,相对花蕊夫人,他其实是更亲寿宁侯。

只是在他的记忆中,寿宁侯和花蕊夫人的感情一点都不像夫妻,特别是当他懂事后,这样的感觉更加明显。他记得很清楚,寿宁侯和花蕊夫人的第一次吵架,是花蕊夫人决意要将他送到京城去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父亲对母亲大声说过话,有时候甚至是母亲当着小辈们的面喝斥父亲,而父亲也不见恼。然而,那一次。他站在明华堂门口,听到寿宁侯对花蕊夫人愤怒地咆哮,甚至将花蕊夫人屋里的一个花瓶给打碎了。也就是自那之后,寿宁侯就再不管府里的事,并开始养猫养花养鸟养女人。从那后,侯府里进出的女人就多了起来。不过基本都是贱籍女子,因此花蕊夫人自是不放在眼里,甚至还做主给寿宁侯抬了两个妾。只是第二天,寿宁侯就将那两女人给打发的乡下的庄子那了,当日花蕊夫人的脸色铁青了半天。然后冷冷一笑,跟康嬷嬷道了一句:“真是蠢货,以为我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只会用这等法子监视他。”

“这个地方,能不能保得住,主要看你了。”寿宁侯犹豫了又犹豫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手里的棋子轻轻落在一个角落处,然后又看了一会,才笑眯眯地道,“我老了。一直也没什么作为,不过是靠着祖上的荫庇得个体面罢了。当年我差不多跟你这么大时,被天上忽然掉下来那么大的一个馅饼给砸到。一时被砸得有些晕了,自个乐呵的许久,唉”

萧玄不说话。认真地落了一子。

寿宁侯眉头一皱,忽然道:“不行不行,光顾着跟你说话,刚刚不留神就给下错了,重来重来!”

萧玄似早料到他会这样,也不拦着,瞧着他拿起那粒白棋后,便也将自己刚落下的黑棋给捡起。

“还是你知道孝顺,西园那几个臭小子,就没一个像话的,跟他们下盘棋能气死人。”寿宁侯满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只是跟着就带着几分愤慨道,“还有你那大哥,更是不孝,整日不知在做什么,连陪我下棋的时间都没有,说他什么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寿宁侯说到这,就抬起脸,看了萧玄一眼,叹道,“子乾啊,你可别跟你大哥学啊。”

“父亲多虑了。”萧玄待寿宁侯落子后,想了想,便换个位置将自己的黑子放下,然后接着道,“大哥有政务要忙,自然没有太多的闲时间。”

“哦,这一步你走错了!哈哈,可不许悔!”寿宁侯眼睛一亮,忙啪地落下一子,然后将吃掉的三粒黑棋给捡起来投到萧玄这边的木盒里,“你大哥那不过是个闲差罢了,能有多忙。”

父子两正闲聊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丫鬟就捧着新沏好的茶走了进来,将茶盏小心搁在旁边的几上后,才道:“涟漪姑娘问,侯爷什么时候过去听曲儿,那支新曲她们已经练好了?”

寿宁侯摆摆手:“晚上再说,你去跟她们说,也别练什么新曲了,昨儿那两首挺好。”

“是。”那丫鬟便欠身退了出去。萧玄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后,才看向寿宁侯:“这丫鬟伺候得可尽心?”

寿宁侯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再尽心不过了。”

萧玄淡淡道:“父亲若不喜,就随便找个借口打发出去吧。”

“随她折腾去,她在我身上能折腾出什么事来。”寿宁侯摇头,然后看着萧玄道,“那些谋算和隐忍的心性你是都随了她,之前我很欣慰,你没有跟着她一块发疯。只是现在,我瞧着三儿媳后,也开始有些担心你了。”

萧玄轻轻落了一枚棋子:“父亲担心什么?”

“不舍就不得啊。”寿宁侯手里拿着一粒白棋,看着跟前的棋盘道,“就像这盘棋,我下了十几年,每次都舍不得一粒棋子,于是思前想后,处处顾忌,总是悔了又悔,最后就只能这么死在一块。”

萧玄脸色微变,寿宁侯看着他叹道:“你是处处都随了她,在感情上她是藏得深,你呢是收得紧,只是一旦爆发,就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当年凤十一娘死时,我是悬着一颗心呐,如今,是轮到三儿媳了。”

萧玄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木盒内,整了整衣袖,然后道:“父亲不必多说了,此事我不会答应的。”

寿宁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跟她果真是很像,不过这事三儿媳还不知道吧,而且叶院长那边会赞同你吗?”

萧玄进了明华堂后,便瞧着叶楠夕真坐在花蕊夫人旁边,帮忙理一些丝线,两人还不是说上两句。

叶楠夕瞧着萧玄后,便看着他笑了一笑,花蕊夫人打量了他俩一眼,就对萧玄道了一句:“前几日凤家的几位亲戚过来了,王夫人做东,也我请了我过去。今儿我便回请她们一次,你们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顺便趁着这机会陪我一块吃顿饭,晚上就歇在府里,也免得客人上门后,瞧着不像话。”

“是。”萧玄迟疑了一下,倒没多说什么,就干脆地应下了。

随后,这屋里的气氛陷入几分尴尬,叶楠夕和花蕊夫人半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而花蕊夫人跟萧玄因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事,也早将母子关系弄得僵了。所以事情说完后,三个人在屋里,竟半天没出来一句话。

花蕊夫人有些气闷,特别是看着萧玄总将目光落到叶楠夕身上,更是愤怒。

又沉默了一会,花蕊夫人才压着心头的隐怒,淡淡道了一句:“行了,你先出去吧,夕娘就留在这陪我。”

叶楠夕正理着丝线的手微顿,她倒不是怕待在花蕊夫人这边,而是即便什么都不说,只跟这个女人坐在一个屋内,都有种很沉重的压抑感。而且,如今她和花蕊夫人早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根本没必要再装样子,于是,她便看了萧玄一眼,萧玄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我还有事想跟夕娘说,母亲若是觉得闷了,我让人去请几位弟妹过来。总归晚上开宴,她们也会过来,就让她们早些来陪母亲说话。”

他说着就往外唤了一声,即有一位丫鬟走进来,康嬷嬷看了花蕊夫人一眼,又看了看萧玄,忙道:“这种小事不敢劳三爷,老奴一会吩咐她们就是。”

叶楠夕放下手里的丝线,站起身对花蕊夫人道:“那我就先失陪了。”

花蕊夫人冷着脸看着他们出去后,好一会才慢慢闭上眼,重重地吐了口气,才道:“叫他过来。”

康嬷嬷会意,让那丫鬟出去,然后也退了出去,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康嬷嬷才重新返回,走到花蕊夫人身边低声道:“刚刚三爷陪侯爷下了会棋,侯爷还是时不时地悔棋,侯爷没说别的,就是三爷让侯爷悔棋,侯爷很高兴,只说三爷孝顺。”

“孝顺!”花蕊夫人尖声道,“他知道什么叫孝顺,那个蠢物日日只知道自己玩乐,什么都不为他着想,他倒知道孝顺那蠢物!”

康嬷嬷忙安抚道:“说白了都是那女人作的孽,夫人这会儿可别跟三爷生气,倒便宜了她。说什么也先忍着这一会,日后有她好看的。”

叶楠夕同萧玄一块出了明华堂后,不由轻轻吁了口气,然后看了萧玄一眼:“今晚的宴是冲着你来还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