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会配解药的大夫被司南杀了,司南却又死在燕乾手里,这一切,就好似,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讽刺!所以他刚刚看着他们,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会对他们说出那样的一句话。

“能不能帮我搜一下他的尸体,没准他身上会放着解药方子。”叶楠夕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说出这句话,但结果却还是叫她失望了。司南身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枚铜钱都没有,他策划这件事时,是根本没准备活下去?还是他之前说的解药一事,是骗她的?这种种事情,叶楠夕分不清,理不顺。但她知道,燕乾如今为她犯下的事很大,不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有长安,长安她浑身虚软地坐在那,胸口砰砰砰地跳着。脑子乱成一团。片刻后,她抬手捂住脸,狠狠忍住要从胸腔里爆发的嚎啕大哭。

大山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我先送您回去吧,天色晚了。这林里会越来越冷的。”

叶楠夕慢慢放下手,然后咬着牙站起身,裹紧燕乾留给她的披风。眼里的痛苦深埋,苍白的面容渐渐平静。

“你带我去三爷那。”

“夫人!”

“你扶我上马,我现在没法走得太快。”

“夫人,一会三爷的人马就能赶过来了,您不用担心。”

凤十三娘开口咒骂叶楠夕时,长安没有回嘴,只是眼里含着两泡泪缩在那儿,像是被吓坏了。好一会后。凤十三娘才住了嘴,眯着眼看着这张既像叶楠夕又像燕乾的脸,然后忽的微微一笑。

凤十三娘忽然放柔了声音:“你叫长安?”

长安含着泪点头。凤十三娘伸出手指在她脸蛋上摸了摸,又问:“饿了?”

长安又点了点头,瞧着乖巧无比。

凤十三娘笑了。弯下腰,将长安拉起来,并帮她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道:“想不想吃饭?”

长安扁着嘴唇怯怯地看着她,不敢说话。

“别怕,姑姑又没打你,你怕什么。”凤十三娘牵着长安的手走到屋里唯一一张桌子旁,然后打开桌上的食盒,拿出里面已经有些冷掉的馒头和包子放在长安面前,一脸温柔的看着她,“想不想吃?”

包子虽然已经冷了,但还是散发着浓浓香味,长安的肚子即响了一下,她便垂下脑袋,摸着自己的肚皮,然后又瞅着那包子。

她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是凤凰坡上一间猎人的简易木屋,屋里除了一桌一椅一床外,就是一些捕兽用的东西,以及一个小炉灶,炉灶上正烧着热水。包子是凤十三娘早就准备好的,她不确定燕乾什么时候会找过来,因而她甚至都做好了在这里过一夜的准备。

凤十三娘看着长安笑着道“只要你答应姑姑一件事,姑姑就让你吃包子,给你水喝,再让你去床上盖被子好好睡一觉。”

长安抬起脸,含着泪的眼睛瞅着她,满是期待问:“什么事?”

凤十三娘将那盘包子又移近些:“告诉你爹,你才四岁。”

长安不解:“可是娘说长安五岁了。”

凤十三娘面上含笑,目光阴沉:“那是你娘骗你的,你娘骗了你,也骗了你爹,五岁的是你姐姐,刚刚一出生就病死了,你娘是将你当成你姐姐,其实你才四岁。”

长安小声问:“姑姑怎么知道?”

“因为我早就认识你娘,知道你娘在你之前生过一个孩子。”

长安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才问:“真的?”

凤十三娘认真的点头,再道:“你爹过来后,你告诉你爹,以前在俞宁,你娘每天晚上都去你舅舅屋里说话。”

长安眨了眨眼:“以前娘晚上没有去找舅舅啊。”

凤十三娘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因为你娘等你睡下后再过去的,所以你才不知道。”

长安问:“那姑姑怎么会知道?”

凤十三娘一脸温柔的道:“因为姑姑也认识你舅舅,是你舅舅告诉姑姑的,所以姑姑才知道。”

长安还是不接:“可是舅舅没有告诉长安,娘晚上去找舅舅做什么呢?”

“你是小孩子,舅舅当然不会什么事都告诉你。”凤十三娘循循善诱,“你这么告诉你爹,你爹就明白了,到时你爹会告诉你的。”

长安想了想,看了一眼那包子,然后问:“只照着这么说就可以吗?”

凤十三娘点头:“当然,并不难是不是。”

长安想了想,就问:“那我可以吃包子了吗?”

凤十三娘目中露出一抹精光,嘴角翘起:“长安是答应了?”

长安点点头,凤十三娘笑得愈发温柔:“真乖,吃吧。”

长安咽了咽口水,就拿起一个包子,却要送到嘴边时,又顿住,然后递给凤十三娘:“姑姑也吃包子。”

凤十三娘一怔,然后笑着接过这个包子,一边看着长安,一边轻轻咬了一口。

长安这才又拿起一个包子,两手捧着,低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凤十三娘越想,心里越是开心,吃了半个包子后,就起身到了一杯热水放在长安跟前,长安很是乖巧的道了谢,凤十三娘笑道越发迷人。

吃了两个包子,又喝了大半杯热水后,长安身上终于不再发抖了,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凤十三娘没有食言,瞧她吃饱后,就要让她上床去,长安却摇头道:“长安不困,长安要等爹爹过来。”

凤十三娘扬了扬眉,便起身推开门去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挂着山头,西边的云朵似火烧一般,黄昏笼罩下的凤凰坡,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么多年来,唯有今日,她感到心情从所未有的好。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定要让他后悔,后悔他所做过的一切事情!

木屋周围很静,静得似乎这天地间,就只有她在。

凤十三娘慢慢享受着这宁静而美好的一刻,片刻后,才要转身回去,却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她一怔,抬眼看去,便瞧见一小队人马正快速往木屋这过来。

你果真没有忘记这个地方,凤十三娘满意的笑了。

当年的一切都是在这里开始,今日,她就要在这里结束这所有的一切。

凤十三娘再看一眼后,就转身,他既然过来了,自然要让那小贱人出来迎接他,顺便让他听听,这孩子将会告诉他什么事,她太期待他听到那些话后的表情!而她,将不会给他求证的时间,她要让他死不瞑目!抱恨黄泉!

凤十三娘转身时,已经换上一脸温柔和善的笑,然后推开门,一脚踏了进去。

木屋里忽然传出一声惨叫,惊起树上飞鸟,隐约听到这声惨叫的燕乾心脏猛地一缩,再顾不得眼睛被寒风吹得生疼难忍,又狠狠踢了一下马腹,箭一般的飞过去。

凤十三娘不敢相信的低下头,看着夹在自己脚踝上的兽夹,这是用来扑捉猛兽的东西,她的脚踝似乎要碎了!剧痛令她想要发疯,她抬起脸,狠狠地看向躲在桌子后面的长安,恨得几乎咬碎牙齿:“你,你竟敢!”

她弯下腰,要打开兽夹,却不想这兽夹似乎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用,生锈卡住了,她一时竟打不开!而且这么一动,痛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长安两手紧紧抓住桌面,一脸惊惧地看着凤十三娘,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蛋上再没有刚刚那等乖巧懵懂的表情。

“小贱人!”凤十三娘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一个小孩子给算计了,疯狂的怒火使得她顾不上脚上的痛,她定要将这小贱人扒皮抽筋了。

长安见凤十三娘过来了,吓得脸色发白,但是却没有惊叫,小小的身子一直小心的往后退。先生下棋时教过她,陷入困境时,不用怕也不用慌,要学会迷惑敌人,要懂得如何去布局反败为胜。

娘说过,这个女人是疯子,疯子的话不能听。

第284章 勇敢

木屋很小,凤十三娘咬着牙挪了两步,手一伸就够到了那张椅子,她发狠地拿起那张椅子朝长安砸去。长安一下子窜到桌子下面,险险躲过那砸过来的椅子,她似乎已经顾不上害怕了,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儿抿得紧紧的,肉肉的一双小手趴在地上,小腿儿也跪着,脚尖踮起,随时准备着从哪里逃走。

在没人任何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孩子往往会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成长和坚强起来。

凤十三娘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只觉两眼发黑,浑身发抖,脚踝处的剧痛已经传遍全身,若非她曾习过武,身子的底子还在,怕是早就晕厥过去了。

但是,眼下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她心里的愤怒,那怒火几乎盖过了身体上的一切知觉,也焚烧着她的理智。长安窜到桌子底下时,她即跟着一手攀着桌沿,身子往下一弯,另一手就伸出去要抓住长安,长安赶紧往旁边爬走,腾地就从桌子底下窜了出去。凤十三娘大怒回头,木屋很小,此时她只需要往旁挪一步,手一伸,就能抓住长安了。但是她被夹住的那只脚却令她无法做出这么快的反应,即便再怎么不在乎,但是生理上的疼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身体就会做出一些自然而然的保护动作。凤十三娘想扭身,但这个扭转的动作势必会拉扯到伤口,所以她的反应就慢了许多。于是她伸出去的手,才刚刚触到一点长安的衣服,却还不及她抓住,长安就已经从她手底下溜开了。

木屋的门是开着的,长安一双小短腿蹬蹬蹬的,就这么脱离魔掌直接跑了出去。

枯草连天的凤凰坡,十里不见人烟,初冬时节更是苍茫,寒风从两边的树林呼啸而来。卷着枯黄的落叶,漫天狂舞。

长安初一出来,即被眼前荒芜的景象吓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里跑。幸好下一刻,她就看到了燕乾等人骑马奔袭来的影子,她一开始并未看清楚那些人。亦不知道来人就是燕乾,她只是本能地朝那边跑过去。

而此时凤十三娘也挪出来了,她攀着门框朝外头大声怒喝:“你们还不快出来抓住这小贱人!”

木屋两边的树林内早就潜伏了二十多名孟罗来的刺客,他们并非听命与凤十三娘,只是因为双方有共同的目标。所以一拍即合。

其实凤十三娘的那声惨叫,林中的孟罗刺客皆有听到,但是他们此行目的是取燕乾的性命。而当时燕乾等人还未进入他们的包围圈,所以即便木屋里有可能出现意外,他们也依旧一动不动潜伏着,耐心等待目标落网。

凤十三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燕乾等人都看到了前面跑过来的那个小小人儿,而与此同时,他们也全部进入了孟罗刺客的包围圈。于是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周围就涌二十多名黑衣人。燕乾松开缰绳,长弓在手,箭已离弦。

然而。黑衣刺客里也有弓弩手在,疾飞而来的暗箭被刀剑斩断,燕乾一箭射杀其中一名后。还有一名弓弩手藏在林中,危险如髓附骨。

人奔跑的速度比不上马,马的速度又比不上离弦的箭。

眼看长安和燕乾就要碰上了,凤十三娘着急地大喊:“先射杀那个孩子!快!”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长安吓坏了,她跑着跑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燕乾又是心痛又是焦急,但此时他却无法放下弓箭去接她,只得大声喊道:“长安到爹这边,别怕,别回头,一直跑,跑过来!”

长安摔得膝盖和手掌都很痛,但是听到燕乾的话后,她即咬着嘴唇爬起来,含着泪朝燕乾跑去。风很冷,路也不平,五岁的小女孩一声不吭,跑得跌跌撞撞,一刻不停。周围都是刀光剑影,弓弩手无法瞄准目标,有刺客直接冲过来意欲挟持长安。长安只是看着燕乾,一心一意往前跑,只是到底是个孩子,奔跑的速度肯定是慢的,不过片刻,就有一名黑衣刺客已经逼近,但燕乾的箭已经射出。

长安依旧往前跑,眼睛一直看着燕乾,很多年以后,她都清楚地记得自己五岁时亲身经历的这个画面。那天的风出奇的冷,天上云层滚动,地上厮杀无声,她的父亲骑着黑色的战马,如天降战神,一把长弓在手,无人能靠近她周围一尺之地!

燕乾策马上前,身体挂在马上上身往下,长臂一伸,就将长安一把捞进怀里,随后他拉紧缰绳,丝毫没有放慢速度,连人带马从一个黑衣刺客的胸膛上踩过去,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只是那声音还未吼尽,就戛然而止!

“爹?爹爹!”长安落入燕乾怀里好一会后才回过神,随即大哭,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没事了,有爹在,长安不怕,闭上眼睛抱住爹别松手。”燕乾手上已换了一柄利剑,剑光所过之处,皆带起一片血花,冷硬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低沉的声音却带着无比的温柔。

只是他们几个再勇猛,但平均一个人对付五六个刺客,并且还要注意保护长安,即便已经死了近十个黑衣刺客,但燕乾他们也都纷纷挂彩,而刺客的攻势却不见放缓,再这么下去,他们极有可能全部命丧于此。

凤十三娘看着开始明朗的战局,即觉得脚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并且还笑了起来。可是,就在她笑声还未落下,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随后常三领着一队身披戎装的燕兵从树林后面杀气腾腾地冲出来。

战局瞬间扭转,凤十三娘不敢相信这一幕,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将人安排到这里,他怎么来得及?!

叶楠夕赶过来时,远远看到长安就在燕乾怀里,两人都好好的,她愣了一愣后,心里悬着的那把刀终于放了下去。只是还不及她出声喊他们,就听到长安有些惊慌的声音:“爹,爹你怎么了?!”

大胡子离他们最近,转头一看,脸色微变,即转头往叶楠夕这边喊:“薛大夫,薛神医!薛神医在哪!快过来!”

叶楠夕大惊,就要骑马上前,只是她因不怎么会骑马,这一慌张,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侯在她旁边的大山吓一大跳,叶楠夕干脆就扶着大山的胳膊下了马,然后微提着裙子朝他们跑过去。

待她赶到燕乾身边时,他眼中流出的血泪已经被拭擦干净了,长安哭得满脸是泪,两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挂在他怀里,死也不松手。

“不能现在带他走,他需要休息!”叶楠夕挡着燕容前面,面色微白,声音却无比坚决,“他身上受了伤,眼睛,眼睛又看不见了,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

“燕帅有令,他若再不过去,罪责将会更重!”燕容叹了口气,“一会若是换了别的干将过来,就更不好办了。”

“不是抗令不受,只是求燕帅缓几日,就几日,让他好好休息几天,求你”叶楠夕红着眼说着这句话时,一只宽厚修长的手忽然自后面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她顿了一顿,即回头,就看到燕乾竟已经站在她身后,双眼重新覆上一层白绫。

“别担心,我去去就回。”燕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就对燕容道,“且容我说几句话。”

燕容看了他俩一眼,点点头,就转身出去。

叶楠夕忙扶住他的手:“你现在不能”

“楠夕。”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在她发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安抚地低声道,“相信我,没事的,我一定会回来见你。之前我没能照顾好长安,是我不好,你,你莫要怪我。”

叶楠夕在他怀里直摇头,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她知道他这一过去要面对的是什么。军法无情,即便他如今是燕西将军府的三公子,但交出阴书这件事,燕帅怕是也不会网开一面!

“我陪你过去!”片刻后,她抬起脸,看着他轻声道,“你是为我才这么做的。”

“别说傻话,你若过去燕帅会更加生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燕乾一声叹息,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保证会回来的,楠夕,相信我不会有什么事。你要安安心心的,只有你安心了,我心里才不会难受。”

“爹!”这会儿长安忽然跑了进来。

燕乾微微一笑,放开叶楠夕,蹲下去,拉住朝他伸过来的那双小手,带着几分心疼的夸赞道:“爹的小长安真的很勇敢!”

长安感觉到叶楠夕的不安,声音也跟着有些害怕:“爹你要去哪?”

燕乾放柔了声音:“爹去军营一趟,长安要在家里乖乖陪着娘。”

长安问:“很快就回来吗?”

“是。”燕乾在长安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就站起身,用力抱了叶楠夕一下,“等我。”

第285章 命绝

此时,凤家祖宅内,凤英明握着下属拼死送回来的阴书,面上的表情因要抑制住心里的兴奋和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他是凤家嫡出,王夫人次子,自他大哥意外身亡后,凤家继承人的位置照理说本该是他的,可是,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一直到现在,还迟迟未有落定。

从晋王起兵造反开始,他四弟凤英杰在族内就越来越受瞩目,五年积累的军功足以令族中长辈认可,去年又娶了田氏女为妻,他感受到巨大的威胁,他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这个局面,正好凤十三娘那个蠢女人将这个契机送到他面前。凤英明自己查看了一遍后,心里也不敢确定,但心里却是无比希望这是真的,于是皱着眉头沉吟一会后,就抬起脸问:“你确认了?没问题?”

黑衣人点头:“属下敢以性命担保!”

凤英明便道:“如今边境并未太平,桑宁那里三五天一小闹,听闻徐将军月初就定了策略,你去探探虚实。”

黑衣人即应下,凤英明实在难抑激动,这件事若能成,凤英杰那点军功在他面前算什么。他若借此抓了燕军的短,到时父亲和族里的长辈就会明白,凤家只有在他手里,才会真正走向光耀。

黑衣人将退出去时,凤英明又将他叫住:“十三娘死了?”

黑衣人低声道:“没有,被燕三爷的人给带走了。”

凤英明脸色一变,声音即透出几分恼怒:“怎么回事,不是交代过你要收拾干净!”

黑衣人道:“燕三爷的人马来得太快,来不及出手。”

“混账!留她在,会牵连整个凤家!”凤英明脸色一黑,拳头在桌上砸了一下,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面色阴沉。“她现在在哪里?从凤凰坡到军营还有段距离,燕乾眼睛不好,又带着女人和孩子,不会马上去军营的。十三娘现在多半是被关押州府大牢内,你马上去打探一下,她若真在那里。就别再给她出来的机会,十三娘绝不能留!”

黑衣人即应下,凤英明又道:“快去!记住,别让凤英杰察觉!”

凤十三娘是被疼醒的,醒后好一会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再回想之前在凤凰坡功亏一篑的情形,气得差点又晕过去。就算她少时在凤家不受重视,亦常常被几个嫡出的姐妹欺负。却也不曾受过如今这般的苦!脚上的剧痛不停地拉扯着她的神经,她只是稍稍一动大腿,就疼得浑身一颤。此时她脚上的兽夹已被取下了,但伤口并未给予处理,连简单包扎一下都没有,她心里恨极,咬着牙思量了好一会,就要往外喊。

却就在她将出声时。牢房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狱卒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是送饭过来的。凤十三娘正要表明身份。那狱卒却快步走到她跟前,在她耳旁低声道了一句话。凤十三娘微怔,便收了将要喊出口的声音。那狱卒将吃食搁下后,又拿出伤药给她简单处理了一下脚上的伤,随后就匆匆出去了。

那人给她用的伤药很好,不过片刻,脚上的痛会缓了许多,一会后,她开始觉得饿了。即便没有胃口,甚至对在这里用饭感到恶心,但她还是将跟前的米饭端起来,一口一口地吞下去。曾受过苦的她心里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不能挑剔。

凤十三娘将那碗米饭一粒不剩地吃完后,微微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但身上的麻劲却将她这点不适感给盖了过去,不多会,她开始觉得眼皮沉,她用力甩了甩头,却片刻后,还是倒在地上,似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凤英杰终于找到狱中,只是当他随狱中进去一看,却发觉凤十三娘竟已经断气了,随后就在她身上搜出一包毒药。此事凤英杰无从查起,也无法去查,因为凤家很快就此事给了燕军一个交代:凤十三娘早被凤家驱逐,此等勾结外敌之事凤家一概不知情。于是凤十三娘的死,便被官府判定为服毒自尽。

凤英杰不信这个结论,他了解他这位姐姐,她绝不可能会服毒自尽。而燕三爷既然已经将凤十三娘押入牢内,就不可能再派人去杀她,他有怀疑的对象,但却没有确切的证据,并且凤家也不允许他去查这件事。然而,他心里终是不甘,即便凤十三娘后来的性情变了很多,但无论如何,她是他唯一的姐姐,他们相依为命的长大,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她当年的付出。

他不想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天黑后,叶楠夕终于听到消息,是燕容派了亲信同末年一块过来告诉她的。燕乾被鞭笞五十,然后被关在军营里看管起来,如今已经定了大罪。下午差点就被直接砍头,是燕容领着一帮干将求情,才让燕帅暂时留住他的性命。

叶楠夕焦急地问:“那三爷的命是保住了?”

“未必。”燕容派来的亲信微微摇头,“军机泄露,干系重大,眼下是还未查明那物的去向,加上将军求情,所以才”

叶楠夕面无血色,好一会才又问:“那他眼下如何了?他身上本就有伤,眼睛亦看不到,又受了五十鞭,这会儿,这会儿可有人照顾他?”

旁边的末年即摇头:“小的本想留下照顾三爷的,但是燕帅不允。”

“这这么行!”叶楠夕自觉一股气在胸间翻滚,“这样下去他怎么熬得住,我——”

末年赶紧道:“将军让我转告三奶奶,如今只能求荣郡王妃出面,虽免不了三爷的罪,不过应该能求得燕帅点头让三奶奶暂时先接三爷回来养上几日。”

“我马上去!”却要抬步时,叶楠夕又顿住,不解道,“燕西将军直接去求荣郡王妃岂不更有把握,为何”

燕容的亲信低声道:“将军得避嫌。”

末年心里也是着急,低声催道:“三奶奶赶紧去吧。”

叶楠夕点头,却刚要抬步,就发觉裙子被人拉住。她回头,便见长安不知何时已从里屋出来,正一脸不安的看着她,一手紧紧拽着她的裙子。

她眼睛微红:“长安”

长安不安地看着她:“娘要去哪?爹爹呢?”

叶楠夕迟疑了一会,就弯下腰,抱着长安道:“娘带长安去看爹爹,再把爹爹接回来好不好。”

长安忽然有点慌,之前燕乾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她感觉点头,却将叶楠夕的衣服抓得更紧。叶楠夕微红着眼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然后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荣郡王妃听完叶楠夕的请求后,沉默了一会,微微叹息:“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造孽啊。”

“都怪妾身,若不是因为妾身,三爷也不会遭此罪责。”叶楠夕跪在荣郡王妃面前,垂泪道,“求王妃为三爷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