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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不好形容,不过…”她可以画出来。

就在凤夙迈步走向台案旁画那妇人容貌的时候,楮墨已经坐在了轮椅之上。

楮墨在对面静静的等待着,烛光下,女子画图侧面容貌娇美,自有一番灵动聪慧之气缓缓流溢而出,楮墨发现自己有些失神了。

“好了,我画的只有九成相似,其实那妇人远比我画的还要美上几分。”凤夙绕过桌案,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将它交给了楮墨。

只是一眼,楮墨脸色大变,不知因何缘故,竟是瞬间苍白如纸。

“你认识此人?”凤夙只能自己做出猜测。

楮墨一点点的握紧手中的妇人图画,脸色阴沉,黑眸中含着不知名的恨意和怒气:“岂止是认识,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

“她是…”凤夙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因为太快,所以毫无踪迹可循。

“我母后。”楮墨并未隐瞒,语出惊人,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蹦出来一般。

“呃…”

凤夙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妇人竟然会是楮墨的母后,看他神情,似乎极为不喜他母后,但…

“看情形,你母后怕是在楚宫就时常去看你,这一次更是跟随你来到了大燕,倒也是难得的慈母。”

“慈母?”楮墨笑了,只是笑声无温,良久后,极冷极冷的说道:“你说的对,她的确是天下第一慈母。”

一个亲手毁掉他双腿行走能力的慈母。

身为鬼魂,又在那么残忍的对待他之后,她怎么还有颜面来看他?

可笑啊!可笑….

毕竟是楮墨的家事,凤夙不便多说些什么,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凤夙微不可闻的低声呢喃道:“我该前往合欢殿会一会那位顾太傅了。”

夜色沉寂,凤夙若想进入合欢殿,并非难事。

径直去了燕箫就寝内殿,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顾红妆。

燕箫不在这里,想来是另寻地方安歇了。

除了内殿外间有宫人在守夜之外,内殿之中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宫人坐在外面打盹,瞌睡的很,似乎觉得有脚步声在走动,还不待睁开,就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然后整个人宛如一滩烂泥般昏睡在地。

微风穿过窗柩,刮动床前几近透明的雪白帷幔缓缓飘荡,一层层流泻光波里,有幽幽的光错落铺开。

那幽光是夜明珠之光,燕箫对“顾红妆”倒也大方,明知她看不到,还在夜间放上这么一只硕大的夜明珠,当真是浪费。

径直走到床榻前,仔细审视着床上昏睡的女子,白色纱巾,一层层的缠绕着她的双眸,脸色早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反而尽显红润和人气。

凤夙低低的笑出声,她忘了,顾红妆现如今原本就是一个人。

这样毫不掩饰的笑声无疑惊动了沉睡的顾红妆,安放在胸前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然后她蓦然坐起身,冷冷的发问:“谁?谁在这里?”

凤夙不说话,脚步无声,好整以暇的走到一旁圆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水,边喝茶,边漫不经心的审视着顾红妆。

“香菱,是你吗?”顾红妆将脸茫然的转向凤夙喝茶的方向,迟疑开口。

香菱就是适才外间守夜的宫女,难怪她会如此问了。

见对方一直不出声,顾红妆红唇紧抿,片刻后,冷冷的说道:“你再不出声的话,我要叫人了。”

闻言,凤夙笑了笑,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都说太傅心思宽阔,怎如今反倒经不起一两句玩笑话呢?”

此话出口,可谓是诡异到了极点。

之所以诡异,是因为凤夙和顾红妆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清冷之余,却又透着几分冷漠。

如此相似的声音,凤夙倒是平静如常,但顾红妆却微微张嘴,双手紧紧的抓着床褥,抿紧唇瓣,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室内沉寂,随着时间流逝,顾红妆的神色一点点的转化为冷寒之气,而凤夙亦是眼神冰冷,恍若冰下寒潭。

良久良久之后,凤夙眸色深幽,静静的问道:“你是谁?”

眼眶,凤夙出手

更新时间:2013-8-15 13:25:38 本章字数:3310

“你是谁?”

凤夙清冷声音响起的瞬间,有一种莫名的寒意席卷顾红妆周身,然后那寒意化为无数的冰渣子,一点点的扎进了她的身体里。爱琊残璩

她寻着声音,辨识凤夙的方向,红唇渐渐抿紧,化为冷冽紧绷的弧线。

“顾红妆。”顿了顿,她问凤夙:“你是谁?”

凤夙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低低的冷笑道:“顾红妆?你以为霸占顾红妆的身体,你就真的能够成为顾红妆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楫”

顾红妆脸色冷寒:“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凤夙放下杯子,站起身,话语清洌:“你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你自己。你究竟是不是顾红妆,你知,我知,总有一天众人皆知。”

“你…谄”

顾红妆脱口而出,下意识去寻找凤夙的身影。

就在顾红妆还在寻找凤夙的身影时,耳边响起凤夙冰冷的声音:“我很好奇,像燕箫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你是怎么骗过他,你是顾红妆的?”

“我说了,我就是顾红妆。”

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顾红妆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她现在有些不安,有些紧张。

“如果你是顾红妆的话,现如今发现有陌生人闯进了合欢殿,有可能会对你不利,为何不大声呼救呢?如果你愿意,此刻就可以放开嗓音,大声呼喊燕箫的名字,唤他过来。”凤夙已经走到床榻前,忽然俯身凑近顾红妆,发丝拂过顾红妆的脸颊,她受惊之下,身体颤了一下,呼吸急促,但却屏着气没有动,勇气倒是可嘉。

凤夙语声轻渺:“为什么不呼救?是不敢,还是心虚了?”

顾红妆胸脯起伏,平稳呼吸,这才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质疑我的身份,我是顾红妆,货真价实。”

那句货真价实逗笑了凤夙,于是嘴角的笑容,宛如荷塘涟漪,一***的荡漾开来,透着明媚下的耀眼五彩光波。

“行了,我既然来到合欢殿,单独跟你相见,无非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见一见苏醒过来的顾红妆是何模样?如今一看,这双眼睛瞎了之后倒是极好,至少此刻看你格外楚楚可怜。别说是男人了,就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垂怜,更何况是燕箫了。”

顾红妆冷冷的问道:“…究竟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是顾红妆?”

凤夙淡淡开口:“好,你既然说你是顾红妆,那我问你,顾红妆最喜欢吃的菜色是什么?”

“没有。”回答简单而又利落。

“没有?”凤夙眼中划过一丝异光,但顾红妆看不到。

顾红妆冷笑道:“喜好三分毒,一旦被人知道,就会成为软肋,届时被人捏在手里,任意把玩。所以我没有。”

凤夙目光越发沉冽,眸子里面的光渐渐收拢扩散,随即问道:“顾红妆生平最想诛杀的人是谁?”

“白玉川。”

这不奇怪,她和白玉川素来不对盘,所以现如今被“顾红妆”猜到并不为奇。

“顾红妆当初为什么舍弃燕清欢,反而成为了燕箫的夫子?”

“因为箫儿一句话,所以我才会成为他的教习夫子。”

“什么话?”凤夙笑了笑,这声“箫儿”可真动听,但顾红妆出口的瞬间,凤夙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凤夙手指颤动了一下,眉目深沉的望着顾红妆,一时没有说话。

顾红妆兀自说道:“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日后定当能够成为万民之主。”

如果凤夙有心的话,顾红妆的话完全可以一针针的扎进她的心窝里。

凤夙沉沉闭上眼睛,复又问道:“顾红妆杀人前通常都会干什么?”

“我以前居住在沉香榭,那里到了夏季便会莲花绽放,吐露清香,我杀人前,必定倚栏戏弄池中金鱼,若不喂饱池中金鱼,必不杀人。”

“杀人后呢?”

“佛前一炷香,为死者超渡。”

声音在凤夙脑海中盘旋回放,刺耳尖锐之极。

凤夙的手蓦然紧紧握起,那么重的力道,指甲深深的嵌进手心里。

凤夙问:“顾红妆真实身份是谁?”

顾红妆忽然沉默了,片刻后冷声道:“抱歉,我乃漠北顾红妆,再也没有其他什么身份?”

“你知道,对不对?”凤夙微微眯起双眸。

“知道我身份,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之前因为身份丧命,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能够前来合欢殿找我,可见你对我的事情一清二楚,说与不说,很重要吗?”顾红妆说着冷冷一笑:“我是顾红妆,你只需知道这些就已然足够了,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

凤夙眼底阴霾尽现,面无表情道:“果真是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占据她的身体,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非凡人也。

有一个异常诡异的想法在凤夙的脑海中缓缓成形,正失神间,忽感杀机,清冷淡漠的女子蓦然返身出手,手势又快又狠。

背后偷袭之人,完全没有想到凤夙会有此一招,迎面就感受到极重的杀意。

凤夙的手就那么极其诡异,准确无误的穿透纱布,直接扎进了“顾红妆”的眼眶里。

空空的眼眶,两根修长的手指插在那里将是怎样一幅场景和画面。

惊悚吗?或许吧!

凤夙眼波暗沉,那双眼睛,原本是她的,即便瞎了,也是她的。

如今,将手指放在眼眶里,她忽然间庆幸自己没有了感觉,要不然两根手指插在那里,内心一定是百感交集。

凤夙低着头,冷冷的看着床上的顾红妆,声音阴冷:“你招惹谁,都不该招惹我。我不杀你,自有我不杀的理由,但凡事都有例外,这次只是警告,倘若还有下次的话,这两根手指插进的地方就不单单是这双眼睛,而是你的咽喉。”

“你若不杀我,我必有朝一日让你不得好死。”顾红妆冷冷的说道。

凤夙另一只手缓缓下滑。

“咔嚓”

“啊…”

前者是顾红妆手腕声音。

后者是顾红妆痛苦的尖叫声。

顾红妆的手臂瞬间脱臼。

夜色中,似乎开始有异动出现。

很显然,顾红妆的叫声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把御林军都惊醒了,也许惊醒的人还有燕箫。

但凤夙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轻描淡写道:“知道吗?我生平最厌恶别人威胁我,若有本事还好,若没本事还说大话,听了就令人生厌。我不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世上有很多人想让我生不如死,但却没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下次说大话之前,麻烦看清楚你对面站的人是谁?我忘了,你现在附身的这个人,没有眼睛,她看不到。”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顾红妆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你再不走的话,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别急,我今天是来讨债的。一条手臂脱臼太过寂寞,我好人做到底,帮帮你好了。”话落,只听又是一声“咔嚓”声响起,不过这次,顾红妆死死的咬着唇瓣,愣是没有叫出声来。

看着脸上血色尽失的顾红妆,凤夙冷冷的笑。

这一招还是从楮墨那里学来的。

当初她为了得到天香豆蔻,也曾被楮墨如此对待过。她得天香豆蔻是为了毁尸灭迹,眼前这位孤魂野鬼倒好,霸占她的身体,还如此理直气壮,凭什么她辛苦操劳,到头来却是为她人做嫁衣?

两只手臂脱臼,这是她暂时回馈给“顾红妆”的见面礼。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顾红妆声音发颤,倒不是害怕凤夙,而是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装傻功夫不错,继续保持,别有一天露馅了,加油。”凤夙温温的笑,笑容娇媚,听在顾红妆耳里,却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来。

风声寂缪,树影在窗柩上轻拂摇曳,听到近在殿门外的脚步声,闻声识人,显然燕箫来了。

凤夙微不可闻的笑了笑,就在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的瞬间,诺大的内殿里早已没有凤夙的身影,只有躺在床上,露出两只空洞洞黑眼眶的顾红妆…

胎动,毁天灭地

更新时间:2013-8-15 14:40:40 本章字数:3573

齐天佑紧随燕箫一起奔了进来,看到宫女香菱昏睡正甜,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知道是真的出事了。爱琊残璩

再见顾红妆躺在床上,不见血,但双眸却尽显空洞,阴森到了极点,那样暴露在众人视野里的黑眼眶,就算是胆子极大的人,都忍不住有了呕吐的冲动。

只因,太…吓人了。

燕箫眼神阴戾,大步上前的同时,齐天佑已经制止众人在外守候,不得入内。

燕箫奔来的时候,有些匆忙,只穿着白绫单衣,外面披了一件衣袍,尽管如此,还是牵动了心绪,咳嗽不已楫。

“箫儿——”顾红妆听到他的声音,轻声呢喃了一句,顾不上双手的伤势,蓦然背对着他,全身蜷缩成了一团。

那样的姿态,分明是在害怕。

“夫子,别怕,我在你身边。”燕箫俯身查看她的伤势,当他发现她的两条手臂脱臼之后,眼神狠厉慑人谄。

“李恪——”蓦然朝外大声吼了一句。

“奴才在。”李恪几乎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把李御医叫过来。”

李恪看了一眼顾红妆,眼见太子生了这么大的怒气,可见一定是伤的很重。这顾太傅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每天净出事。

“夫子,你转过来让我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燕箫同顾红妆说话的时候,眼神温和,清俊的面容上,看不见一丝厉杀之气,但眼神却恍如云海风暴,危险到了极致。

“箫儿,别看我,我现在是不是很吓人?”顾红妆将脸庞埋在床褥间,神情痛苦,背对着燕箫,无论如何都不转头看他。

“不会,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谁敢说你吓人,我就挖了那人的眼睛…”

年轻太子话语出口,没有人敢质疑它的真伪,若有人敢表现出一点点的害怕和畏惧,他会真的挖了那人的眼睛。

燕箫的眉渐渐聚拢起来:“夫子,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才对。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伤了你?”

“…我不知道。”

“跟上次是同一个人吗?”

“是个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敢确定。”

燕箫眼底掠过阴戾之气,看着顾红妆,强行将她扭转过来,两只黑漆漆的眼眶暴露在他眼前时,他并未有害怕、嫌弃、反胃的感觉,而是怜惜的抚摸着她的眼眶周围,惹得顾红妆一阵轻颤。

感受到她在他怀中发抖,燕箫俯身亲吻她空洞的黑眼眶,那么炙热的温度让顾红妆颤声轻道:“箫儿,你…”

燕箫温柔的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夫子,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身边,谁若伤你,我必毁之,所以别怕。”

没有人注意到,燕箫眼中的那丝阴霾,死气沉沉,似乎不管是谁沾染上,都会瞬间变成魑魅魍魉。

究竟是谁屡次为难夫子,那人究竟是谁?

凤夙回到草堂,楮墨还没有睡,他在房间里喝茶等她。

楮墨轻描淡写道:“合欢殿适才烛火通明,我还以为你被燕箫抓进大牢了。”

凤夙淡淡的笑:“承蒙皇上如此看得起我,大牢待遇太过奢靡,我还不够级别入住。”

楮墨问:“今晚收获如何?”

“斩获两条手臂,致使顾红妆手腕脱臼,不知算不算的上是收获?”凤夙坐下来,兀自倒了杯茶,静静的喝着。

楮墨微愣,随即低低的笑道:“心狠手辣,我喜欢。”

“这一招还是跟你学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楮墨眉目深幽:“看来我在楚宫折断你手腕的事情,一直让你耿耿于怀,要不然又怎会把这招挪用到顾红妆身上呢?”

“这是她欠我的。”

“见到她之后,感想如何?”

“好极了,有眼睛真好。”凤夙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楮墨薄唇微勾,“你跟顾红妆对过话吗?”

“当然。”

“不怕她将来听出你的声音,把你指认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