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轻声禀道:“夫人,刘奶娘回来了。”

几人抬头望去,但见刘奶娘从外头进来,一张脸通红:“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见着这样的事,婆家嫡母要他新媳妇的嫁妆呢,我的个天,把给二小姐陪嫁的字画、玉如意都搬到马车上了,要不是二姑爷机警。直接把车夫给赶走了,指不定就抢走了呢…”

刘奶娘绘声绘色地讲了自己的见闻。

待她与陈湘娟赶到城南石碑巷马宅时,就听到马宅内一片哭天抢地。是一个女人的嚎哭声:“青天白日的抢人啦!这是要打死我啊!”

又有人的低声说话声,前门处没甚动静,音儿是从后门处传来的。

自马庆与大姨娘搬到马宅,后门就没开过,所有人都进出前门,这后门原就是备用的。与后院的东院、西院临近,但也有一道丈余高的围墙。墙上有道木门,里面又是上闩,又是缠铁链挂锁的。

上面的铁链已经被人砍掉了,闩已经打开,后门外头停了辆马车,几个婆子、小厮正往上面搬东西。

马庆气势汹汹地站在马车旁,手里抄着根手腕粗的棍子,厉声道:“不要命的就把我家的东西搬出来!这是我娘子的嫁妆,你们也该来抢,这马家当真不要脸面了,还说是什么当家嫡母,我呸,瞧瞧你们干的混账事,哪里是嫡母能干出来的?”

刘奶娘几人是从前门进去的。

陈湘娟一跳下马车就跟上阵搏杀一般,提着裙子,不带歇的就往东院奔。

大姨娘还在呼天抢地大叫着,却被人绑在了东院外头桃树下,头发凌乱,正破口大骂:“卢氏,不要脸的贱货,姨娘侍妾生的,就算扶了正,也是庶出的!我儿媳的东西你也来抢,老娘瞧你穷疯了,你本事放开我,放开我…”

陈湘娟厉喝一声:“你们把棍子给我抄起来,敢在我家闹事,还把我婆母绑了,遭天杀的,这是想毁了我家呀!”

一面骂着,一面让同来的婆子把大姨娘给放了,正有小厮在搬东西,突然陈湘娟站在外头,又有婆子、护院的,一个个都呆住了,不知该回去还是继续走。

陈湘娟冷声道:“我可告诉你们,我陈氏陪嫁的东西里头可有皇帝御赐的圣物,谁要是弄坏,诛杀他六族都不为过,你们…还不乖乖把东西给我放回去!我家的东西,岂是你们能碰的。”

大姨娘忙道:“儿媳,不要脸的老娼\妇一早就打好主意的,你一走,那贱种就出去了。老娼\妇又装肚子疼,还疼得滚来滚去,我只好让管家去请郎中。管家一去不回,我又让其他下人去请,接连走了六个都没回来,一定是被他们母子给算计了…

我正打算再派婆子请郎中时,马二爷竟回来了,带了几个小厮就往东院里闯,我不让他进东院,卢氏就下令把我捆到桃花树下。

要不是月牙机警,设法溜出去报信,否则就全完了。”

陈湘娟指着那几个小厮,“把人给我绑起来,等我寻着恶妇再一起算账。”扶住大姨娘道:“婆母,这个仇我们必须得报,不给他们点厉害瞧,还当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就算闹出去,也是他们没理。”

马家的小厮也不敢闹大,毕竟这是江宁府,可不是苏州。

而对方人多势众,由着护院、婆子将他绑了起来,又由两个粗壮婆子看住他们。吴奶娘则守在东院的院子里头,库房的门是被人砸开的。能看到库房里一片凌乱,他们在找值钱的东西。

寻常的摆件、瓷瓶倒是没动,贵重的玉如意、名贵字画却都不见了。

陈湘娟领人来到后门。却见马庆拿着木棍正与几个小厮抵抗着,谁近他就疯了一样地打谁,而车夫而是跪在地上揉着腿。

小厮们不过也是下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这会子见陈湘娟领着一群人,一个个都有些畏惧了。

大姨娘跺着脚道:“我的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带人去官衙报案。”

“对,报案。我家丢失了圣上御赐的玉如意。这是圣上御赐给江宁织造前陈大人之女的,偷盗御赐圣物,这可是大罪!”

这一回,她要马夫人卢氏吃不了兜着走。非要她在江宁府蹲回大狱不可。

既然她不要脸面,陈湘娟也不必留了,索性撕破了脸大闹一场。

马车上的东西又重新搬回了库房。

清点了一番,却少了好些东西,而玉如意正是其中的一件。

老夫人特意托汪祥在宫里说情,旁人只知皇后给陈湘如赏了支六尾金凤钗,却没人知道,皇帝也给陈家赐了一柄玉如意。陈湘如想着自己所得的御赐圣物颇多,便把这玉如意给了陈湘娟。反正昔日汪祥求取这些东西时,也说的是给江宁织造前陈大人之女,陈湘娟也是陈将达的女儿。倒不算欺君。

那柄玉如意原是寻常的白玉所制,却因是内务府出来,皇帝御赐竟成价值连城的东西,更被视为圣物。

将小厮们绑起来后,陈湘如又带着刘奶娘重新整理起东西。

马庆报到江宁府知府衙门,他原在官衙当差。与师爷说了,师爷一听大白天被人抢了皇家御赐之物。当即就派了官差去拿人,这人的胆儿不小,连圣上御赐的东西都敢抢,便是江湖汪洋大盗也不敢拿这东西,这东西一旦拿了那就是砍头的大罪。

马夫人与马庭拿了一车东西走,这会子正在江宁府码头上搬运东西,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东西往船上运,只听到一阵鸡飞狗跳,便见马庆带着一队官差过来,一时间路边的百姓、商人避之不及。

马庆一眼就看到了马夫人母子,伸手对捕头道:“铁大哥,就是他们,是他们抢夺御赐圣物。”

为了请动他们,马庆今儿可给了五两银子的茶水钱,虽然铁铺头推托说不用,可衙门有人好办事,该有规矩还得给,陈湘娟那些嫁妆被第一车拿走的都是值钱多少,必须得花些钱才能寻回来。

铁捕头抱拳道:“大胆贼人,大白日竟入宅抢夺御赐圣物,现在苦主报官,来人,带走!”

马庭原不主张这样,可家里的日子确实艰难,看看马庆他们过的日子,连他都嫉妒起来了,陈湘娟竟有那么多的好嫁妆,便是他娶的妻子连一半也比不过。

此刻,几名官差一过来立马就拉了马夫人与马庭走。

几个婆子、下人慌了神。

马庆厉声道:“我娘子的嫁妆里,有当今圣上御赐圣物,抢夺圣物那是砍头的大罪,你们几个…为虎作伥…”

他们哪里知道那里头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只是马夫人瞧了就想要,直说换成银子,家里又可以过几年好日子。

众人一听,顿时软跪下来,“大爷饶命,这不是我的主意,这都是夫人的意思,家里的日子确实艰难,夫人才想到了要拿新奶奶的嫁妆…”

这都是马夫人身边,平日里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马庆冷哼一声,“官老爷那儿,我会替你们求情,你们一会儿得把东西搬到马车上送回去。”

马夫人雇来的马车还在,马庆带人将东西一件不少的重新搬回马车,领着婆子、下人浩浩荡荡地回马宅。

陈湘娟见马庆回来了,又令人把东西重新搬回了库房,照着昨晚摆放的样子重新放好,对着嫁妆簿子重新清点了一番。

“可恶!那套点翠的头面首饰不见了!”

第247章 丢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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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陈湘娟陪嫁头面首饰里最精致,也最好看的,“夫君,最值钱的那套没了,那可是我宫里的叔公添的陪嫁,值不少钱呢!还有那幅前魏时名家白真所绘的《喜鹊登梅图》也不见了,光这两样就得不少银子。”

想到得好些银子,陈湘娟一急,“哇”的一声抱住马庆大哭起来。

大姨娘则气得咬牙切齿,“怎的最值钱的不见了?”

马庆眸子一转,“怎会没了呢,当时我追到码头时,该搬的都搬了。”

大姨娘忙道:“该不会是在那贱妇和贱种的身上吧。”

马庆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回头我使些银子,打通衙门关切,去牢里瞧瞧,若真是在他们身上,我想办法弄回来。”

“我的画儿,那一幅得好几千两银子,是所有字画里最值钱的,那点翠头面也是我最喜欢的…哇呜,夫君,我不管,你一定要把那东西寻回来,我还想用那画儿给你谋前程呢,怎能被他们给偷了去,呜哇…”

陈湘娟抱着马庆,只见哭得哀切,却不见眼泪下来,将头埋在他的心头,哭得很是凄然。

“夫君,事儿都出了,一定要翁爹抬婆母做平妻,那恶妇做下这等事,又入了大牢,哪配为嫡母。要是将她变为平妻,扶婆母为嫡妻就更好了。夫君,我们退一步求平妻位。进一步就要嫡妻位,这样一来,你就是嫡长子,他日就可以承袭苏州织造府郎中一职…”

她的野心够大,胆儿也够大,敢撕破了脸面,能置对方于险境之中。

大姨娘心头一振。若做平妻她就觉得很好,可陈湘娟却要替她谋嫡妻位。

对。她长得比卢氏好,性子又比卢氏,行事又比卢氏得体,她差的就是个一出身。不,她还是嫡女,卢氏就是个姨娘生的。

这么一想,大姨娘有些飘飘然起来。

“庆儿,儿媳说得对,他们欺人太甚,这次定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马庆定定心神,想到他这个庶子可以变成嫡子,也顿时振奋起来。“我这就去官衙,只是…娘子,我身上没银子了。刚才请官差帮忙,就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分明只花了五两银子,马庆偏说成二十两。

“我给你拿!”

陈湘娟跑回内室,这才忆起一门心思盯着库房,忘了瞧自己的内室,打开首饰盒。又打开衣橱,一切都如初。这才松了口气,拿了五十两银票出来递给马庆。

信誓旦旦地道:“那画儿是要给丁知府的,让他帮你再升一级,你不能总做一个从九品的小吏目。夫君,你可得把东西都带回来。”

他要成了嫡长子,谁还稀罕做江宁府衙的小吏。

但,这原是他家的东西,自然得设法拿回来。

刘奶娘讲叙完毕,绿叶递了一盏茶给她。

这事儿听得众人有些久久回不过神来。

陈湘妮道:“这…马家的人怎么这样,还是嫡妻夫人呢,居然强抢别人的东西。”

二姨娘道:“马夫人以为二小姐和别家嫡女一样,不敢声张,只能委屈忍受,怕是他们也想不到二小姐敢报官。”

刁钻人遇刁钻人,泼辣的遇泼辣的,陈湘娟就是个闹腾的,这才消停了一年多,遇上马家那样的婆家,怕是少不得又是大闹一场了。

岳氏不可思议地摇头,若不是听刘奶娘,怕是连她都不信呢,“就是在我们乡下,也没有婆母强抢儿媳嫁妆的理儿。”

刘奶娘道:“怎能一样?马夫人有自己的嫡出儿女,她疼自己的都疼不过来,看到庶长子娶了那么体面的官家小姐,又有丰厚的嫁妆,定是眼馋的。”

几个人唏嘘了一阵。

陈湘如想着,待下次周八来信,她又有事儿说了,就说今儿这一天,可就发生了好些不同寻常听事。

绿叶接过话道:“这怨不得夫人,早前夫人也提醒过二小姐的,是二小姐自己喜欢二姑爷,非他不嫁。”

陈湘如曾不止一次地说过“马庆非良人,马家也非好婆家。”

陈湘娟却拿定了主意非嫁不可,那到底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她若是不要,岂不是自打耳光。

刘奶娘吃了茶,又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二小姐正吵嚷着要把库房里的东西送些到杂货铺,只说还是换成银票安全。挑了不少东西送到她名下的杂货铺售卖。”

陈湘如笑。

昨儿回来就说送了绸缎去布店买,这会子又改成送陪嫁瓷瓶都摆件了。

陈湘妮好奇地道:“大姐姐不说二姐姐么?”

二姨娘轻斥道:“三小姐这是什么话?二小姐出阁了,便是马家的人,大小姐哪能管到马家去,二小姐有二小姐的想法,她卖的是她自个的东西。”

陈湘妮想想就觉得舍不得:“那些绸缎是大姐姐精心挑选的,卖出去当真有些可惜。”

“你操这心作甚?二小姐精明得很,怕是要比寻常的衣料卖得贵呢。”

陈湘娟喜欢银子,而且对人很小气,连自家亲弟弟都刻薄,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也只听陈湘如的话。旁人谁管得了,而今出了嫁,陈湘如说的话,她能不能听还是另一回事。

陈湘妮拉了王问梅去淑沁苑练琴,是陈湘娟教会王问梅识琴谱,又教了她弹第一支曲子,但陈湘妮也会教王问梅一些。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便各自散了。

*

陈湘如刚回周宅,赵三舅就来与陈湘如辞行,说他们得回六安了。明儿一早就走,到时就不与她辞行了。

陈湘如又取了些银票,赵三舅说什么都不肯收,只道“听说你正为买生丝的事犯愁,你对我们三房已多有接济,三舅帮不上你什么大忙,若你有需要。就托人捎封信来。”

她令刘奶娘备了路上的干粮等物,又给赵三舅夫妇备了两套新夏裳。在赵三舅的夏裳里藏了二百两银票,令刘奶娘给他们送去。只是后来,赵三舅发现新裳里有银票的事却是几个月以后。

赵三舅这回倒没拒绝。

陈湘如又恢复了过往的生活,偶尔会在家里休憩一日。多数时候会去织布房、染布房和绸缎庄行走,每月会令绿叶、绿萼两个去她名下的店铺转转,刘奶奶在待家休憩时,会领着绿枝去乡下田庄上走动,有时会住上一宿才回来。

陈湘如又把自己关进了颜料室,这一次除了配藏青、天蓝两色颜料,她还得配出银色颜料,老夫人曾告诉过她秘方的,这一关便是数日。直至绿叶等人看到眼眶深陷的陈湘如,心疼不已。

她摆了摆手,道:“让刘奶娘亲走一趟。把颜料给染布房的吴管事送去,再告诉他,我配出银色颜料,明日会亲自带颜料过去染银丝。”

身为掌家人,陈湘如素来言出必行,更视诚信为第一。

次日午后就到了染布房。将银色颜料倒入水里,又与吴管事说了如何织染银丝的法子。这也需要一套独有了法子,虽有老夫人给的秘方,可还是有正确的染法儿。

杜记有染银丝的秘书,可别家都没有,这让杜记的银灰、银灰、银橙等颜色的布料成为稀有,可陈湘如是会的,但早前给长乐坊染的是银色麻线,而非给生丝上色。

四月二十八时,兴国公府六房的九小姐与六安赵四舅家的七少爷赵茂订亲,订亲宴办得很热闹,陈湘如也去了,送了礼物,就和她早前猜的一样,价值二十两银子的礼物在所有贺礼里算是贵重的。

这日,她一早出门查看生意,正在绸缎庄核对账目,绿萼打算盘,绿叶念,陈湘如坐在一边喝茶,可心里也是核算了一遍,前身是个行家,光听数目就能在心里算个大概,通常能精确到十位上。

赵文进来道:“大小姐,顺风镖局的柳大镖头来了,特意带了一封信来。”

柳大镖头是专门给她和范阳长乐坊传递消息的。

陈湘如忙道:“快请!”

心里却有些发怵,想到老金等人写信,不是要织娘、匠人、师傅,就是要银子,要人好说,她可以再挑,就怕他们再要银子。

柳大镖头进来时,后头却跟了个少年,陈湘如正在思量在哪儿见过,那少年向前一揖,道:“老金是我岳父!小的叫佟彬,大家都叫小的小佟。这次来江南,我岳父托我捎了一封信来,想托大小姐帮忙,让我跟着陈家大院的大管家学习收购生丝。”

说完,他又是一揖,一脸恭谨。他来的时候,老金就特意叮嘱了,说陈家大院的大小姐是巾帼英雄,不输男儿,更是他们金家上下的救命恩人。

老金现下在范阳混得风生水起,谁都知道长乐坊有个“金爷”这金爷说的就是老金,把范阳城东买下来了,这还不算,直接在城东建了两条街道,这两条街道都归他管,因为有金爷,范阳城比几年前热闹了许多。

陈湘如“扑——”的一声,在她心里,老金虽有儿女,可却是个冲动的人,“你说大丫是你娘子?”

她蓦地忆起,老金的长女似乎和陈湘娟差不多的,陈湘娟都嫁人了,想来这金大丫也嫁人了。

小佟奉上书信,恭谨地站立在一边。

柳大镖头抱拳道:“大小姐,既然人已经送到了,在下告辞!”

“有劳柳大镖头!”

第248章 借库房

陈湘如拆开信,却是两张二十万两的大额银票,她眨了眨眼,细辩之下,还真是银票,是整整四十万两。

陈湘如轻声道:“你随我到里面说话。”

小佟应声“是”,跟着他进了里间,轻声道:“四月二十日,兵部来了官员,说长乐坊的布有多少他们要多少,还说若是能织出比现下更耐磨的布,他们也全部采购,签契之时,便付了五十万两银子,我岳父留下了十万两,说是要用于采买丝麻等物。另外,染布房那边想要银色生丝,上回大小姐送到范阳的银色颜料快用完了。”

“前些日子,我已托了顺风镖局把颜料送过去,想来再有几日就会收到。”

小佟面露喜色,又是恭谨一揖:“大小姐,小的什么时候能见到大管家。”

“大管家去闽粤一带收购生丝,这样吧,过几日东院会有人去那边的,你可以随他们去。”

老金让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这小子的嘴紧不紧?

就如老金,早前她以为是个冲动的,可这几年磨练下来,竟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办事越来越利索得体。

朝廷养了上百万的雄兵,光是这些将士的衣袍,就是一笔极大的花销。

小佟又道:“我岳父说,长乐绣房做一件衣服太慢,问陈家大院织机室的高师傅能不成做缝衣机。”

这个老金。要做缝衣机,陈湘如可是闻所未闻。

她抬眸时,却见这少年神采奕奕。一双眸子亮若黑曜石。

“缝衣机…”

小佟道:“既然陈家的织机室能制织布机,为什么不能做缝衣机,要是有缝衣机,指定比绣娘做得快,这样一来,长乐坊就能直接将布料制成衣服卖给朝廷,就可以赚更多的银子。

兵部可是很喜欢那些布料。说瞧上去有几分像绸缎,又够厚实耐磨。更重要的是,价格比绸缎低一半,这次他们要求少加丝,多加毛麻等物。说这样军服会更耐用,我岳父已经答应了。”

陈湘如觉得这少年的话好像有些道理。

缝衣机!

回头他得找织机室的师傅来商量商量,如果能制出来,许真能减少手工制作。

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宽。

陈湘如为自己当初贸然启用老金觉得庆幸,只是当长乐坊越做越大时,他是否会依如从前。

当年从官府将他捞出来时,他的赎身契还在她手里,有这个老金一家就如同是她的奴才。

回陈家大院的时候。陈湘如带佟伟回了东院。

与赵武介绍道:“他叫小佟,是我们陈家一个至交好友的女婿,他家也是做织布生意的。想与大管家学习如何收购生丝。”她顿了片刻,道:“今儿又凑了二十万两银子,你要去闽粤,临走的时候,来我这儿取银票。”

赵武正为银钱的事犯愁,“有银子就好办事。织造府那边也等着陈记上等生丝。只要有银子,明儿我就能出发。着神算子瞧过了,明儿是个黄道吉日。”

陈家最信这个,尤其是东院的这些事,一旦要办大事,都要请人选吉日。

小佟冷着脸儿,抱拳道:“大小姐,岳父也让我收生丝,你是不是得把我岳父交给你的二十万两银子给我?”

陈湘如有些气恼,这叫什么话,这是她自己的银子。

但小佟依旧不卑不亢。

很快,她就似明白了小佟的意思,是想替她掩盖长乐坊的真相。

勾唇笑了一眼,“好!给你!”

别人的钱,就算捂热了,也得还给别人。

这话是她对自己说的。

陈湘如拿了两张银票出来,一张给了赵武,另一张则给了小佟,“明儿启程,记得吩咐东府大厨房给你们预备干粮。”

“是。”

陈湘如信任人,小佟一要就给了,甚至也把这么大一笔银票给了赵武。

赵武看着这少年,笑道:“你一个帮手都不带,就要去收生丝,带着那么多银子,就不怕出了岔子?”

“我不怕,我会拳脚功夫。”

依旧冷冷的。

赵武又是一笑。

陈湘如穿过东、西两院的铁栏门,经过桂堂时,见牛啸正在教陈相富习武,再过花园时,又见陈相贵在那儿读书,她微微一笑,心下觉得安慰。

陈相富似懂事了许多,一门心事地习武,听说这几月长进颇大,比他以前练一年的进步还大。

陈湘如刚进周宅,绿枝就迎了过来:“大小姐,二小姐等你半晌了,说要把她的值钱嫁妆放到周宅呢。”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