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武实奉命送黄秀才去雁城,两人各备了一匹快马。

到了中午时分,两个人在一片林子里停下来用干粮。

武实一早就发现有林子里有人,似一早就埋伏在这儿的。

“黄军师。我去方便,一会儿就回来。”

不过就是个肖小之辈。还真他有什么大智慧,可笑!

像黄秀才这样的人物。冀王府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他厉害,不过是老金太过正直、坦率,看错了人罢了。

武实一离开,老金与金二汉就从一边走出来了,父子俩一个操刀,一个握剑。

黄秀才一惊:“武大人!武大人!”

然,只惊起林间的飞鸟,却无人应他。

老金厉喝:“姓黄的,你拿我当傻子,你耍我,你骗我自卖了全家,你…”

“金大福,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朋友…你现在是大小姐的家奴,她会更信任你的。”

“家奴…哼!大小姐从来就很信任我,是你利用了我,你这个王八蛋!”老金怒骂着,扬起宝刀,一刀落下,只见鲜血飞溅,黄秀才想跑,金二汉提着剑狠狠的捅了一刀,骗他们全家入了奴籍,这个仇——结大了。

而老金不知道,陈湘如当时确实有过动摇、疑惑,但老金却拿了那《卖身契》出来,老金还不知道,就在当年陈湘如把他从牢里捞出来时,其实是留有后手的,一纸官府开办的以银转罪的文书可以将他变身为奴。

武实从一边过来,就看到老金父子行凶,厉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金二汉道:“爹…”不如连他也一起杀,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老金突地跪地:“这恶人欺骗了我,更利用我全家,我与他有大仇!非杀他不可。”

这是老金一生的耻辱,只要黄秀才活着,就会让人知道他的耻,被人卖了,还被他引为知己好友。

“请武大人放过我们父子…”他拽着金二汉跪下。

“你们…”武实长叹了一声,弯腰探了一下黄秀才的鼻息,已经咽气了,“你是贵人的奴婢,又得我家夫人信任,便是看在夫人的情面上,我也不能告发你。这样吧,你把他身上的衣服换了,再去附近弄副棺材来,先搁到义庄上,到时候我就对人说,是我们前往雁城时遇到了小股敌军偷袭,黄秀才是被敌军所杀。”

如此,老金父子就无罪了。

想杀黄秀才的人其实是周八吧?也只能是他,周八是故意设下了圈让黄秀才跳,谁让黄秀才给夫人添了堵。

云麾将军周玉鸣,不,其实他应该叫慕容鸣,才是真正一个藏而不露的人,偏偏还要在军中装出一副大咧无心计的样子,只有武家兄弟知道,周八其实是一个最有心计的人,智勇双谋,棋艺不俗的人物。

父子俩又磕了一个头。

“这件事千万别让夫人知道。要是让她知道,只会让她难做。你们若要感谢,就感谢你们是夫人的人。往后好好替夫人办差。”

“是。”

周八怎么可能让黄秀才去周五爷身边,黄秀才就是个地道的小人。只有他死了,才是最干净的。

老金去了附近的镇上,弄了一副棺材来,又给黄秀才从里到外地换了一套衣服,将那套新衣焚了,武实将棺材寄放到义庄上,因是冬天,尸体不易腐烂。

后来。因着武实帮了老金父子的忙,老金倒是对武实颇为感激。

*

腊月十六,刘奶娘的儿子罗平娃迎娶丁记杂货铺掌柜女儿为妻,虽是小户人家,嫁妆也少得可怜,还不到二百两银子,就算是如此,也算是体面的了。

这日,绿菱奉命送了份贺礼,却是价值五十两银子的东西。乐得刘奶娘直夸陈湘如大方。

眼瞧着就到了腊月底,二十三过小年、祭灶神,家里开始打年糕。孩子们在上房院子里看着打年糕的婆子直乐。

绿枝近日也在厨房帮忙,教会田婆子做好几种点心,什么兔儿糕、南瓜饼、绿豆糕等,田婆子瞧着,跟着吞唾沫。

宝山镇街上的全福杂货铺生意近来火红,买春联的、鞭炮的、糖果的、年画、门神的一应俱有,一到逢集天,更是人来人往。

陈湘如拉着周八陪她去看田庄,又弄了好些鸡、鸭回来。甚至还宰了两头大肥猪。

慕容三嫂看着鸡、鸭,隔日捡了二十几个蛋。乐道:“杀了吃真可惜,应该留着生蛋。”

陈湘哪笑道:“三嫂。等翻年后我与王婆子说,着人给你送些鸡崽、鸭崽来,你可以让乡亲们养,我的庄子上有多少,就给你送多少。”

慕容二嫂一听这话,“还是鸣弟妹大方。”

蓓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喊道:“夫人!夫人,武大人回来了,还带了个好英俊的大人…”

这,就是钟令山:穿着一袭校尉武官袍,中等个头儿,皮肤白净,在军中有这等好肤色的男子确实少见,陈湘如立马想到了一个词——面首。生着一张瓜子脸,眼睛不大不小,却足够有神,嘴唇不厚不薄,倒还算结实,带着两分儒雅气,站在慕容府的大门前,蓓儿竟似比谁都欢喜。

“属下拜见云麾将军!”

周八温和问道:“还没用晨食吧?”

这个时辰,离中午还有一个时辰,却已过了早上。

不等钟令山回话,蓓儿道:“绿枝姐姐在厨房帮忙呢,我叫她下面。”一转身,跑了。

周八带着钟令山回到自己住的小院,边走边介绍道:“这姑娘姓立早章,章绿枝,是与我内人一同长大的侍女,我内人与她的感情深厚,从未拿她当丫头看。”

这也是实话,陈湘如对绿叶、绿枝两个却格外不同的,毕竟有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陈湘如知道她们的性子,就如她们也了解陈湘如一样。

“她打小就是孤儿,性子也好,又会读书识字,这女红、厨艺什么都会,模样也不差,今年有…有多大了?”

陈湘如温和一笑,沏了茶水递给钟令山。

补充道:“绿枝与我同岁,翻年就二十了,好像说是二月初三的。”

江南人忌讳二月出生的孩子,说二月是天煞孤星,克父母的命格,绿枝才五六岁时就在服侍陈湘如了,她早已经记不得自己的父母是谁。

她又道:“我一直舍不得轻意给她许人家,名为主仆,情同姐妹。”

蓓儿生怕钟令山不认识,特意在外头喊了嗓子:“绿枝姐姐送面来了!”

王婆子正在屋里做针线,将她唤进屋,厉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让你学的规矩去哪儿了?”

第302章 谋差

绿枝捧着一大碗阳春面进来,脸色有些微红。

陈湘如拉了周八回内室,给二人留了说话的机会。

绿枝小心地将碗放到钟令山面前,“大人先吃碗面,还有一个时辰才晌午,先填填肚子。”垂着头,时不时看他一眼。

钟令山应了一声,捧着碗呼吃吃地喝汤,光听着那音儿,就像吃得极香。

近来,绿枝在厨房帮忙,也大致知晓了北方人的口味,是照着瘸腿厨娘说的调的味儿。

“不咸吧?”

“嗯!”他没看绿枝,只觉得是个模样不错,举止也得体的姑娘,“你做的?”

“是,我最拿手的是做点心,馒头、包子、兔儿糕、南瓜饼这些,面做得不大好…”

“挺好吃的。”

陈湘如坐在炕头上,周八则是满是兴致的竖起耳朵听外头人说话,见一次面,然后就说要谈婚论嫁,这还真是很奇怪的事吧?

她越发觉得周八这性子,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似的。

绿枝埋着头:“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饿得快死了,是个军人给了个馒头吃。再后来,遇到我家小姐,就跟在我家小姐身边,那时候我和小姐一般大小,夫人嫁了个军人,我就想要是我也嫁个军人就好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与将军说,我不想勉强你,人活一辈子,就算不能特别喜欢,至少也得找一个不会彼此生厌的人一起生活。”

钟令山问:“你不喜欢我?”

“钟大人,不是的!不是的!”绿枝羞红着双颊,只是见着他人,越发觉得自己一个丫头出身的,实在配不上他。“只是…以前我原说过一门亲,他喜欢上了别人,我都翻年虚岁就二十一了。这个年纪,怕是找不到好男人了。我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对着一个讨厌我的人。”

钟令山看着绿枝,说喜欢,不过见第一次面,只是觉得边城这地儿,娶个媳妇不易,要娶个能干又贤惠的就更不易,心里觉得:娶妻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钟家就他一个男子了。他总得繁衍子嗣,让钟家有后,他为什么从军,不就是想给亲人报仇。万一他某天没了,岂不是对不住钟家的列祖列宗。

他二十一岁就做了校尉,无家世背景,只靠着自己的奋斗着实不易,只因他是军中少有的书生,又有些功夫,还会瞧病。这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一会儿就上街找算命先生挑个黄道吉日,年前就把喜事给办了吧!”

既然相对无厌,见了绿枝。钟令山还是很满意的,其实来的时候,他就想只要过得去就娶了。

绿枝嗫嚅道:“观音庙的师太就会。”

周八突地大声道:“钟令山,认识你好几年了,总算办了件利索的事,对,不错,你瞧我对你多好,把这么标致的姑娘配给你。”

这嗓门大得。把陈湘如给吓了一跳,直冲他瞪眼睛。人家说话,他插什么嘴。很快,就听到绿枝快奔离开的声音。

陈湘如抬手就打了他一下,“不说话不成么?吓死人了。”

“你也在听?”

“非礼勿听,我没听,我在发呆。”

发呆?

她刚才还真像是在发呆。

“你在想甚?”

陈湘如苦着脸,今晨肚子就有些不舒服,她原想许能怀上,可这分明是小日子要来和征兆,她又没怀上呢。

钟令山吃完了面,“将军,我出去请师太挑吉日,一会儿就回来。”

周八“哦”了一声,就见钟令山走过窗前。

周八问:“你想甚呢?”

陈湘如想了又想,突地身下似有暗流涌动,还伴着一股刺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周八,我那个…呜…没怀上,我又没怀上,呜…我是不是生不了孩子,为什么我们成亲这么久了,三弟都要当爹了,我却没怀上…”抱住周八就哭了。

直弄得周八哭笑不得,他们在一起才多少日子,她要是怀上了,那才是怪事。

“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怀上…”

她抽泣着,“小日子又来了,我没怀上,我想当娘怎就这么难呢?”

周八心里暗笑,还以为她怎了,竟是为这事。搂着她,低声宽慰道:“不怪你,不怪你…”

她扬起泪眼,“是你不生?”

“我比男人还男人,怎么是我,再过些日子,我们来日方才,总会有孩子的,别急…”

抱着她安慰了好一阵,陈湘如方才止住哭声。

蓓儿在对面屋了,正好奇的看着,拉着王婆子道:“娘,夫人哭了,我们得过去。”

“臭丫头,你少给我惹事,你懂什么,人家小夫妻打情骂俏,你过去惹什么事?”王婆子一转眼看着一边的王卫:她的三个儿女,大儿子勉强谋上了差使,这个王卫可怎么了得,他还打算给王卫也娶房媳妇,让他自己去勾绿枝,看着姑娘连句话都不敢说。”

陈湘如在周八怀里哭了一阵,因肚子疼,就先上炕将养了。

周八给掖了被子,道:“你歇着。”

“我是难受,你把王婆子叫过来,我有事吩咐她。”

王婆子进了内室,“夫人不舒服?”

她没想隐瞒,索性大大方方的说道:“小日子来了。”

“老奴给冲杯红糖水来?”

“不了。”陈湘如轻叹了一声,“绿枝要与钟令山成亲,我想了一阵,就让他们在宝山镇成亲吧,白塔庄的屋子够多,你与她合计一下,挑一处出来,装成新房,再添置些东西给他们夫妻住。”

“是。”

王婆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忍下了。

“你想说什么?有什么就说。”

王婆子迟迟疑疑地道:“夫人,我那二小子也有二十好几了,至今也没寻个媳妇。”

“他会做什么呢?”

这下还真让王婆子犯了难,突地,她眼睛一亮:“大小子会侍候庄稼,我家二小子最喜侍弄花草了。”

陈湘如点了点头,道:“这好说,让他去范阳城种花木,弄好了,我有赏!”

有差事,总比没有的强。

小子不比丫头,丫头大了,寻个不错的嫁了就是。小子没本事,连媳妇都娶不上,她大小子的媳妇,可是她花银子买来的。

“谢夫人!那…他什么时候去范阳城。”

“这不是要过年了么。”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总待在屋里不是事,还是让他找点事做,我瞧范阳那宅子还有两个院子,他先住过去,早一点过去,也早一点拿月例。”

陈湘如想了片刻:“绿枝要成亲,少不得要去范阳采办东西,这样吧,等绿枝成亲后,他就过去,到时候我少不得他的那份赏钱。”

赵婆子现在有些懊悔,不是来了范阳,而是懊悔应该在江南就给二小子买个媳妇,这范阳的丫头也卖得太贵了,得几十两银子一个。

腊月二十八,除夕的前一天,绿枝与钟令山在白塔庄成亲了,那也是个新屋小院子,有正房三间,左边有厨房,右边有杂房、库房,还有一人高的土堡围墙,院门上还挂了新做的牌子——钟宅,没设院门。

慕容三嫂张罗了几个下人,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就把新房给布置出来,挂了红灯笼,贴了囍字、窗花,又从杂货铺里拿了鞭炮等物,屋里的桌凳置备齐全,家里预备了粮食、肉类,陈湘如还弄了几只鸡进去。

三少爷见陈湘如送鸡,也不知他从哪儿抱了一只半大的黑花狗,说是送给绿枝的礼物,惹得众人笑了好一阵子。

绿枝从另一处闲置的屋子里出的嫁,慕容家死了两个儿子,怕犯了冲,陈湘如令王婆子雇了辆花轿,钟令山又预备了三抬,连着绿枝自己预备的也有五抬嫁妆,陈湘如又另赏了绿枝一套银质的头面首饰,几身衣料子,绿枝自己又弄了两抬,竟凑出了十抬嫁妆,吹吹打打地绕着宝山镇两条街道走了两个来回,就进了钟宅拜堂。

钟家无长辈,便请了慕容夫人去。

陈湘如亲自写了请帖,让老金、刘管事等人都来吃绿枝的喜酒,这一下送出去,来的客人就多了,预备了六桌竟还不够,且人人都送了像样的礼物,看着绿枝那像样的十抬嫁妆、聘礼,刘奶娘有种悔断肝肠之感。

那礼单也写得很是得体,老金没来,但他女儿、女婿来了,也带来了一份礼。人来不了,但礼却到的人不少,再有一些闻讯赶来长乐坊师傅、匠人,也都来了,竟满满地坐了十桌。

夜里,客人们散了,慕容家的婆子帮忙收拾了碗筷,四周静悄悄的。

钟令山拿着礼单,“绿菱给了我一千二百两银子,怎有这么多?”

绿枝道:“这是夫人不想委屈我,写了帖子请人来吃喜酒,他们不是给我面子,是给夫人面子,所以送得重些。刘奶娘的儿子成亲,统共才收了不到二百两银子的礼金。”

这就是陈湘如一个喜帖的效果,当真是不一样。

许久以后,刘奶娘知道了这事,又私下叹息了一阵,她那时候哪好请陈湘如帮忙,是她厚着脸说要把绿枝说给儿子的,偏那儿子自己有相好的了,弄得她自个里外不是人,现在不好意思见绿枝,更不好意思见陈湘如。

第303章 喜脉

绿枝成亲,刘奶娘听说嫁的是雁城校尉,这也是体面的武官,重要的是这人还是读书人从军,又是个郎中,听去吃喜酒的人说,人长得英俊,很配绿枝,样样都比她儿子好,虽然罗平娃现在的媳妇不比绿枝差,可这女红、厨艺却比不过绿枝。

成了家,绿枝就与钟令山独自住在家里,自己生火做饭。

钟令山也不认识人,便常来找周八切磋武功,又与秦冲等人学习剑法。

陈湘如则领着绿菱到钟宅窜门。

绿枝喜欢在家里做些好吃的。

绿枝成亲那天,各处来的人把年节礼也送来了,陈湘如住的院子里堆满了礼物,她又给几大管事等人回赠了一份礼,让王婆子裴勇去送的。

裴勇想他堂堂护卫,竟干起小厮的活,有些不大乐意,却还是跟着去了。

大年初五,周八领了陈湘如,又慕容二嫂母子去冀州拜年,这次见的是冀王妃,在冀州住了两宿,夫妻俩便又回到了范阳。

回来后,陈湘如便给老金嫂等人发了帖子,请他们正月十六到慕容府参加茶会。

这日,陈湘如正坐在屋子里绘画,绿枝与钟令山来了。

钟令山又与裴勇几个在院子里过招,绿枝欠身道:“夫人,我能求你件事么?”

“什么?”

绿枝咬了咬唇,“我想在白塔庄买两个院子,就像我家住的那种,我夫君说,钟家没人了,可他姥姥、舅母一家还在,他喜欢这儿。想给他姥姥家也买个院子,再与慕容家赁几亩地耕种。”

陈湘如微微含笑,“这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与舅母说,她会同意的。”

陈湘如以为很容易的事。但慕容家却担心房子不够住,只愿意把绿枝现在住院子借给她,但若要买院子,可以给块地皮自己修。

绿枝狠狠心,便寻了镇子懂行的匠人拿了银子出来,到宝山镇另一处建了座新房,又买了八亩地,别人买十两银子一亩。绿枝就给了十一两银子一亩,欢喜得那一家人立马愿意卖给她。

钟令山知道这事后,颇有些感动。

绿枝三天两头地往那院子里去,又催钟令山去把他姥姥、舅母一家接过来。

钟令山坐不住,想着在年节上,北方倒也太平就骑马回了长门镇接人,从那儿到这儿,往返一趟也不过十余日。

绿枝又与陈湘如说“我们那屋子到底是白塔镇乡亲的,我不好久住,所以我打算自己建座屋子。就修在姥姥家附近,我又买了宝山镇街上的两个铺面,到时候与他们商量一下。看做个什么小生意。”

陈湘如有几日没见到她上门聊天,等她再过来时,绿枝又告诉她“我开了杂货铺子,胭脂水粉、丝线、锅碗…我都卖。”

*

正月十六办了茶会后,转眼就到了二月。

陈湘如更少出门了,依旧在屋子里捣腾她的图。

周八早前没看明白,后来就明白了,“你绘的范阳城东长乐南街那个空府邸的图?”

陈湘如点了点头,“我想建成我喜欢的样子。周八,等我二弟、三弟大了。我们就在范阳城安家,建成画里这样的府邸。你喜不喜欢?如果你喜欢,我就让老金找人开建。”

“东府、西府…”

“对啊,东府是男人的天下,你可以在那儿与你的朋友们谈天说地,与他们舞刀弄剑,我特意要建一座练功室、议事厅,一定要大气,还要在东府建一座客院,专门用来接待你的男宾。西府是我的地方,内宅、大厨房、绣房、库房、花木房…全都在那儿。”

周八宠溺地看着她,“你呀…绘得真好。”

“还有一个更好的呢,你闭上眼睛。”

他乖乖地合上眼睛,陈湘如在自己的大箱子翻腾了一遍,不多会儿,她缓缓地展开,是一幅画,一幅慕容人庆新春的画,她采用了昔日赵文敬的绘画风格,画上有慕容家四兄弟,有她、慕容大嫂、二嫂、三嫂,还有慕容夫人、慕容焕等人,就连孩子们的身影也有。

只是,慕容家的男人,都像周八,就像是他三十岁的样子、五十岁的样子,三十岁那样时的是慕容大哥,五十岁的样子是慕容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