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莲买了二斤猪肉。去村西头见李大娘,谢她教会她抽丝浣纱的本事。

正要回家。就见钏儿从一边过来,跑得气喘吁吁的。

马清莲道:“钏儿,你这是怎了?”

“大庙村那边要建二进新屋,说是个外来的大户人家。把镇上张大户家在大庙村的一百二十亩地都买了呢,那边要招短工,一天十五文钱。管三顿饭,听说中午还有红烧肉。我得回家告诉我爹和哥,让他们赶紧去上工。”

一天十五文钱,对于山野人家来说,这算是一个很有钱的东家了。

马清莲拉住钏儿,“他们要女的不?”

钏儿愣住:“我没问,就听说要请人上工,说要赶工期呢,还有个从福州城来的工头,拿着图纸,要建漂亮的二进宅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有钱人,好生体面。”

马清莲也不回家了,先往大庙村去,到了大庙村,就见许多年轻后生、妇人都来了,都是来应工的。

“我们只招两个妇人帮忙做饭,还要木匠、砖匠,木匠十人,砖匠十人,干杂活的十五人。”

干杂活的倒是很快就够了。

次日,马清莲便听说,那边连木匠、砖匠的人也都够了。

又要开始养夏蚕了,马清莲哪儿都不去,就与妹妹马清芳忙碌地采桑养蚕。

中秋节后的这天,马宅来了个体面的锦袍男子,正是马清莲在福州见过的那个栗袍人,好像听村长娘子说叫“佟爷”。

陈湘娟见到他时,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来赶我们的?佟爷,求你了,给我们一家老小留条活路吧,我…这些年早就后悔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住二爷,是我对不住大小姐…”

在被沈无争算计后,她也曾报着一试的心态回了江宁府,可是却听说,她与陈相和都过继到陈家庄的陈将宜名下为庶女了。这一下,将她与陈家大院的关系全切断了,也否认了她是陈家大院二小姐的事实。

而陈相和也因同样的盗窃罪,同样的在大街上被人塞了个钱袋,被诬成盗贼进了官衙,之后连他名下的田地也没了,最后只落得十亩田地维持生计,就是这样,宋屠夫也整天地与陈相和闹腾。

是陈相和告诉陈湘娟,说那一切,都是陈湘如姐弟的报复,目的就是不让他们过好日子,也不给他们过安稳日子。

要说起来,原是他们对不住陈湘如姐弟在先。

知道了陈湘如的果决,陈湘娟哪敢去陈家大院相求,与马庆商议之后,一家人只得到了福州山野安家,就想寻个偏僻之处安顿下来,不想这样还是被找到了。

小佟轻叹了一声,“你知错就好,往后好好过日子,今儿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家夫人这两年还是记挂着你,她说要是寻到你,就给你家一个安稳日子,做不成姐妹了,可你到底是老爷的骨血。

大庙村那座二进宅子,原是奉我家夫人之命修建的,还有那一百二十亩田庄,也是我家夫人给你的。

这几日,你们择个黄道吉日搬进去吧。

夫人说了,你不必念她的好,你要真念,就别再做害人、伤人的事,好好过你的日子。对外头,也别说是夫人帮你,就只说遇见早前的故人,念你落难帮扶了一把。”

她十几年没见陈湘如了。

陈湘如远在范阳,做了一品诰命,而她却成了乡野妇人,为一家的生计操劳,整日守着铜钱度日,恨不得将一文当两文来使。

陈湘娟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帮了她,可陈湘如还是不愿认她为妹妹,只愿以故人的身份帮衬一把,“请佟爷代我多谢夫人,代我向夫人磕一个头。”

“你们趁早搬家,我先回福州城办好房契、地契,过几日就来看你们。这是我家夫人让我转与你的,二百两银票,又二十两银子,夫人说,你们夫妻也不是会侍弄庄稼的,家里就买几个下人服侍,往后就过小户之家的日子,安安稳稳地度日、过活。”

原来,陈湘如还是记挂着她的。

也不愿看她在异乡过苦日子。

陈湘娟颤栗地接过银票和银子,多少年了,她都快忘了银票是什么样儿的,忘了这一大包的银子是多少分量,接在手里,竟如千钧之重。

小佟看着跪在地上陈湘娟,轻叹了一声,“你们保重。”

对于小庙村的百姓来说,大庙村那处体面的二进小宅成了马庆与陈湘娟家的,这无疑是一枚巨石落在了水里。

于是乎,便有了各咱猜测。

而最真实的猜测就是“马家原也是富贵人家,听说家里遭了难,这才落魄的。陈家倒有个故人发达了,见是故人之女落了难,就出手帮衬了一把,帮忙买了一百二十亩地,又修了座二进宅子,让他们一家都搬进去呢。”

钏儿听说的时候,赶到马宅,马庆一家都已经搬走了,只留了翠仙还落魄地倚在门口,嘴里骂骂咧咧:“现在又风光了,嫌我不体面了,竟不让我跟去,我连那个瘫痪婆子都比不得了。陈湘娟,你这个忤逆不孝的,老娘算是白生养你了。”

正骂得起劲,就见钏儿站在院门口。

翠仙跳了起来:“臭丫头,瞧什么瞧?没瞧过寡妇么?哼,他们都走了,走了好!他们不管我,自有愿意管我的,老娘改明儿就找个男人嫁了,照旧过好日子。”

钏儿结结巴巴地道:“翠姨…那个…清莲他们真搬去大庙村了?”

“死了,全都死了!”翠仙没好气地道。

钏儿吐了一下舌头,这女人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对外人说是陈氏的姐姐,一会儿又说是邓氏的妹妹,村里人都搞不清翠仙到底是马家什么人,倒是有村里那些不正经的男人去招惹她,还有大庙村有几个男人与她有那种关系。

大庙村、小庙村姓氏五花八门,又大半都是外地迁来户,不像别的村子有大族,规矩重,又在僻静山村,翠仙便可以为所欲为。

许正是看中了这点,翠仙才坚持留在这儿的吧。

钏儿又去了大庙村,站在体面的二进宅子里,院门口挂了个大匾,上面写着“马宅”,这两个字钏儿认识,因为和早前小庙村马宅挂的匾一样。小庙村里住的百姓多了,也只得马清莲家挂有个牌子,那是因为马清莲的爹是村是里唯一的秀才。

看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厮,他突地牵着条小黑狗出来,问:“你找谁?”

钏儿愣愣地看着这小厮,过了良久,才道:“我是来找清莲玩儿的。”

“找我家大小姐么?”小厮重复了一遍,扯着嗓子喊道:“娘,有个姑娘来找大小姐。”

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看上去三十多岁,审视了一番,道:“是钏儿姑娘吧,大小姐说了,要是你来只管进就是。”

钏儿跟着妇人身后,穿过前院,到了后院就看到两处院子,各有单独的院墙,怕是一处就比她家还大,马家就这几个人,哪里住得完这么多的房屋。

第374章 番外-陈湘娟(完)

钏儿进了西院,西厢房的门敞开着,能瞧见里面架上的几簸箕蚕儿,正吃着桑叶,传出沙沙如春雨般的声响。

一个穿小褂的半大丫头道:“大小姐、二小姐,你们以后还要养蚕么?”

马清莲道:“家里的桑树这么多,不养蚕也太可惜,以后不仅要养,还要多养。”

马清芳一脸崇拜地看着马清莲,“姐姐,娘说是你给家里带来的好运,要不是你去福州卖生丝,就不会遇见咱们家的贵人。”

马清莲吐了口气,“我们姐妹该干什么,往后还做什么,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马清芳道:“爹说不去镇上张大户家当先生了,要留在家里教清竹读书呢。”

钏儿一直不信马家发达了,这会子在这儿见到马清莲姐妹俩,这才真正信了,“我的个天,早前村里人都议论,说你们原是官家小姐,我还不信,你们真是咧?”

马清芳扬了扬头,一副我们就是小姐的模样。

马清莲则热情地拉着钏儿坐下,“以后得了空,只管来找我说话,我们还是朋友。”

半大的丫头叫小蓝,又有一个略大些的唤作小红,是陈湘娟从镇上牙婆那儿买来给姐妹二人当使唤丫头的,一如陈湘娟从前的风格,两个丫头都长得不好看,因为长得不好,价格就便宜,听说两个丫头才花了七两银子,又买了一家三口的下人,一个女人带了两个儿子,原是一个获罪人家的下人,大小子会侍弄庄稼。原是在庄子上待过的,小的这个就是之前钏儿瞧见牵狗儿的小厮。

小红今儿一早就去了马家名下的田边采桑叶,这会儿子背了个大篓进来,道:“大小姐,前院来了贵客,太太和老爷都在外头招呼呢,太太让你们也过去。说是给贵客行个礼。”

马清莲拉着钏儿道:“你且在这里坐会儿。我过去瞧瞧。”

钏儿应了声“是”。

这处院子可真大。

正房也有三间,正中是堂屋,东屋住着马清莲瘫痪的祖母。西屋成了马清莲的闺阁,有崭新的绣榻,榻上挂了张粉色的绣帐,临窗有张书案。又有一组一人多高的衣橱,另一侧还有个架子。上面摆了琴棋、书籍之物。

钏儿瞧着,不由得觉得自己与她们姐妹的差距。

东厢房里设有专门的绣房,还有个钏儿从未见过的东西,钏儿好奇便要动。只听小蓝道:“钏儿姑娘,你可不能动,听大小姐说这是织布机。这也是那贵人送的,大小姐说她要学织布。”

另一间屋子则是间杂物房。

西厢房一间是马清芳的闺阁。另一间则是用来养蚕的屋子。

马清莲姐妹到了前院,却见堂屋里坐着那个栗袍男子,他身侧又坐了个妇人,身后站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下人。

小佟道:“马太太、马老爷可住得习惯?”

陈湘娟笑道:“很习惯的,还请佟爷与贵人捎个话,我们一家感激不尽。”

小佟道:“往后好好过日子,我家夫人说了,让你们多行善事。”该说的,那日见面时,小佟便已经说过了,指着一边的妇人道:“这位是福州城的秦娘子,是福州城数一数二的织娘,听说你家大小姐喜欢织布,特意请她过来教大小姐,待大小姐学会了,秦娘子就要回去。”

陈湘娟想着马清莲会织布,也是一门技艺,就如马清莲学会抽丝、浣纱一样,虽然苦些,到底是赚了银子。

马清莲自己愿意学,她这做娘的也不好拦着,往后家里日子好过了,可只得一百二十亩良田,还得设法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些,有个银钱进项才成。

马清莲进了堂屋,欠身行礼。

小佟瞧了一眼,轻声道:“马大小姐、马二小姐多礼了。”

陈湘娟道:“这是会织布的秦娘子,清莲,快给客人安排住处。”

马清莲应了,领了秦娘子离去。

小佟从怀里取出个小布包,道:“这是房契和地契,都已办好了,马太太收下。”

陈湘娟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得很清楚,这十来年,她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代我谢谢贵人。”

小佟问道:“明儿我就要离开福州回范阳,马太太、马老爷可要捎带些什么东西?”

陈湘娟想了又想,原是没有的,陈湘如的日子过得富足,怕是什么也不差,可就算没有,现下也得成有,忙道:“老爷,你陪佟爷坐坐,我这去取东西。”

她折入前院东屋,打开这些年一直带着的箱子,里面有一幅画,这画是早年请赵文敬绘的,画上是陈将达夫妇和儿女,画里也有陈湘娟,那时候连陈湘如都以为陈湘娟是她的嫡亲妹妹。

家里日子过得艰难,她着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可这回陈湘如给了她家这么大的家业,她必须得回礼的,早前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只有这幅画,这十余年来她一直带着,她曾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是赵氏所出。

陈湘娟将画裹好,又从箱子里寻出两方自己亲手绣的帕子,细细地装到一个盒子里,这才移到了堂屋。

“就劳佟爷把这个交给夫人,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小佟接过,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我会把东西转给我家夫人的。”

陈湘娟又道了声“等等”,垂首问道:“佟爷,陈二爷、陈三爷还有夫人都好么?他们有几个孩子。”

小佟便将陈湘如有几个儿子,陈相富兄弟又有几房妻妾,育有几个儿女的事细细地说了。

陈湘娟眼里闪着泪花,当听说陈相富的手伤好了,只是天气变化就疼得难受,道不清是愧疚还是懊悔。只要陈相富的痛苦还在,就无法原谅她的吧,她也不能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小佟道:“陈二爷现下是范阳织造府郎中,掌管着范阳织造府,又新建了陈记成衣房。我家夫人又开了专织绸缎的长乐织布房、染布房,生意倒还不错,这也是范阳那边在南边大量收购生丝的原因。不过这几年北方养蚕的百姓也多了。那边也能收到一些生丝。”

小佟这次离开后,在第二年收购生丝的季节,马宅的管家娘子送生丝去福州城时。又见到了小佟。

这一次马庆也学了抽生丝的技术,把蚕茧收购回家,又再制成生丝,能赚一倍的价儿。却是安稳的赚钱手艺。

马清莲学会了织布,只是依旧织不出上好的绸缎。听秦娘子说要学会织绸缎没有至少五年的努力是不成的,她只是教会了马清莲织寻常的布料,又教了马清莲纺纱等。

又两年,马家的日子越发好过了。

这日。翠仙又上了门,对陈湘娟道:“我和王老三和离了,这回我要嫁小庙村的朱老九。”

陈湘娟淡淡地瞧了一眼。“一大把年纪,你也不怕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话的?有人愿娶我。说明老娘魅力不减当年。”

陈湘娟讥笑了一声,没有阻止,她知道自己阻止也没用。

就翠仙那性子,与谁也过不长久。

这日,镇上的张大户使了媒婆来马宅提亲,说的是马清莲。

马清莲一听,整个人就愣住了,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心里有一个人,是李大娘家的李宝安,几年前就喜欢上他了,他上进、刻苦,现在已经是小庙村的秀才了,她更喜欢李宝安那温文尔雅的样子。

陈湘娟很是高兴,张大户有良田千亩,在镇子上还有铺面,膝下只得两个儿子,提的是张大户的二儿子。

然,当她问马清莲时,马清莲道:“娘,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姑娘家就说有喜欢的人了…”

马清莲道:“任你说破天,我也不嫁张大户家的二少爷,我只喜欢他。”

素日里,马清莲行事端方,可这事儿,便与陈湘娟、马庆俩给闹腾上了。

马庆原是给张大户家的两个儿子当个先生的,觉得那两个少爷都还不错,可马清莲死活也不同意。

到最后,马清莲索性跑到小庙村李大娘家住下了,赖在李大娘家不走了,闹得整个大庙村、小庙村的人都知道。

气得陈湘娟大病了一场,恍然之间,她才忆起年轻那会儿,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要嫁马庆。

还是邓氏唤了陈湘娟去,道:“罢了,清莲既然乐意,你就遂了她的心。你们要是真喜欢张二少爷,不是还有个清芳么,把清芳说过去。”

这年冬天,马清莲出阁了,陈湘娟预备了近五十两银子嫁妆,置的是银质的头面首饰,这对于山野人家来说也算是极体面的,又在小庙村给马清莲买了五亩地做陪嫁,又有几抬嫁妆,新置了一套家具等,风风光光地把人嫁出去了。

次年三月,陈湘娟也把马清芳嫁到镇上张大户家了,照了马清莲的例,也给马清芳置了五亩地、又有两套银质头面首饰,一套家具等。

两个女儿一出嫁,陈湘娟就开始张罗马清竹的婚事,好在马家现下还有份体面的家业,周围体面人家倒是乐意与他们结亲。

又过了数年,张二少爷屡考不中,依旧是个秀才。

李宝安还在寒窗苦读,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却仍不肯放弃。终于,在李宝安二十八岁这年,他考中了举人,又入京应考,好歹考了个三榜同进士,虽成绩不佳,却谋到了去北方某地做县丞的差使。

消息传到马宅,颇让马庆高兴了一阵子。

没多久后,马清莲带着一双儿女又李大娘随李宝安去北方上任。

临行前,陈湘娟将一封亲笔书信交给马清莲,千叮万嘱地道:“你去了范阳,就拿着这信去见长乐织布房的佟管事,请他领路带你去见燕国公夫人。”

李宝安甚是好奇地道:“岳母大人认识燕国公夫人?”

这可是朝廷权贵之家,这陈家可出了个太子妃,是了不得的门阀。

陈湘娟道:“早年是认识的,你们只管去拜会。有了燕国公府帮衬,你们在北方也能过得好些。”

李宝安应了声“是”。

马庆看李宝安得中,也跃跃欲试,却是屡试屡不中,马清竹也应试数届,不过是考过了秀才就没了下文。

闲下来的时候,陈湘娟感叹道:“还是清莲的眼光好,瞧不出这李宝安倒是个出息的。”

每年年节,陈湘娟都能收到马清莲从北方送来的年节礼,早前只是一箱子的北方土仪,再后来便有了茧绸衣料和人参等物,又再后来送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好。

待陈湘娟与马庆年迈时,从北方传来消息,说李宝安竟做到了知州一职,他们亦在北方置了一份家业,说暂时不回福州了,捎了银钱回来让陈湘娟帮忙在小庙村或大庙村给置座二进小宅,再置些田地。

直至若干年后,李大娘在北方病故,李宝安守孝回乡,他们又才见到了马清莲。那时,马清莲的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但这孩子却没有回来,而是依旧留在北方。

往事如烟,陈湘娟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再回江宁府,却到底没有回去。

马清竹年过三十后便对仕途失望了,直说自己没有入仕的命,索性不再读书,而是改作了生丝生意,在镇子上开了一个生丝作坊,每年收了镇上百姓的蚕茧抽生丝,倒是创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待陈湘娟年迈时,马家竟有份上千亩的田庄家业。

马清竹一赚了钱就喜欢置地,店铺的数量却不见长,只得那一家生丝作坊,也一直是那么大,他也一直在双庙镇上抽生丝。

马清芳的丈夫也只过了秀才,总不甘心,想如李宝安那样一朝高中好光宗耀祖,他一直在赶考赴试,直至陈湘娟年迈,他还是个老秀才,还说考到头发白也要考。

马庆听后,叹息着摇头:“没吃这饭的命啊。”

陈湘娟附和道:“是没这富贵命啊…”

就如她,如果未曾伤害陈相富,她们姐妹就不会变成陌路。

虽然最后,陈湘如对她一家伸出的援手,可陈湘娟却知道,陈湘如姐弟没有原谅她。

原来,再宽容的人也有底线。

第375章 番外-陈相和

陈湘如将他过继给陈将宜为子,是要断了他对陈家大院家业的非份之想,他早前应得的家业——没了,只得了几十亩陈家庄的良田。

他怎能甘心?

可这,还不是最后的结局,那次他进城采办,不过是一个被穿着富贵的人碰了一下,他就被那人指责成了盗贼,还见了官。

衙门认定他是贼,赏了他一顿板子还不肯放人,说什么要依律重判。

亲娘乔氏得了消息,想着方儿地想把他捞出来,最后只得将他名下的四十亩田地变卖了,这才将他捞了出来。

只给他剩下一处院子,又是乔氏说服了宋屠夫,好歹给了他十亩地耕作,这日子才算勉强过下去。

直到陈湘娟一家回到陈家庄找他,他才知道,马庆也同样着了人的道,陈湘娟那偌大的家业全都没了,变得一无所有。

他一语道破:“是大小姐干的,一定是她干的,她这是要报复我们。”

世人都说大小姐宽厚,可惹恼了她,她也会疯狂的报复,让你变得无力回击,只给你留一口气苟延残喘。

那年冬天,他的原配要产子,他跑遍整个村子才请到了稳婆,而最后她还是去了。

他不明白同样是女人,乔姨娘生孩子顺顺当当,两个时辰就产下了长子,可到了他妻子时,竟是因难产没了。之后,他只得把乔姨娘抬了妻位,他原是不想抬的,可他实在没有钱娶妻了,有个女人度日就好。

早知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他一定不会与陈家大院闹翻。

他现在就是个勉强度日的庄稼汉。农忙时节,挽着衣袖、裤腿下地干活,农闲时,也与陈家庄的族人们聚在一处玩骰子,只是一两文的输赢,多了玩不起。就是这样,乔氏也会追在后面大骂:“你这个不学好的。那钱怎经得这样输么。啊!”拿着扫帚追着他满庄乱跑。

对于这个亲娘,陈相和既不喜欢也不厌恶,曾有一度是厌恶的吧。只是到了现下,着实厌恶不起来。

这日子,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他曾经的不甘,他曾经的意气风发。一古脑全都没了,他只学会了认命地生活。盼着田里的收成能够好些,盼着会有一个好年成。

没有了官宦子弟的身份,他每年都要向衙门交赋税,早前一亩地是一成五的租子。再后来又涨到了二成的租子。

他们听说,陈家湾的族人是不用交租子的,因为他们的田地是陈相贵的。而陈相贵是朝廷命官。不仅如此,那五户人家户户都在东河镇有两间店铺。还可以做小本生意赚银贴补家用,家家的日子都过得宽裕、殷实。

早前因为怕受兴国公府连累的三户族人,又回到了陈家庄,后来想回去,陈相贵却不要了。陈相贵说“他的族人,必须与陈家大院风雨共存,否则就不配做他的族人。”

这之后,陈家湾的族人们倒是拧成了一股绳。

早前,有陈家庄的后生打了陈家湾的后生,为这事,陈家湾的人上门打闹,还惊动了官府,害得陈家庄的族长出面赔礼道歉,还让被打的后生赔了一笔医治银钱,陈家湾的人方才作罢。

自这以后,陈家庄的人都不敢招惹陈家湾的人,说他们有后台,那后台便是陈家大院,现下这陈家大院的势头正猛,陈家庄的人是躲着的。

宋屠夫的儿女都大了,女儿嫁了人,两个儿子也要娶亲了。